“调动分调入和借调。我上周五收到了翻译社交上来的调动征询,反馈信息是苗伊申请了社里的福利分房。南工,这次远油分房仅限桃圃,所以,如果她彻底调入凌海,就不再具备申请资格;但是,如果保留在翻译社的编制,实行长期借调,她还可以申请在桃圃分房,不过就不再属于优先考虑的范围,而且远油本部的一些福利她也没办法享受。”
听筒那边一时没有回音,许湛等了一下又说,“南工,还有一个方案就是苗伊暂时先待在翻译社,我会经常给她做短期借用,她可以常回家来,也不会影响分房。等到房子分下来,再做长期调动。你看哪个方案你们能接受?”
“哦,这样啊,那做长期借调吧。”
“南工,那样的话,福利分房可不一定能保证。”
“嗯,我知道。就拜托你了,越快越好。”南嘉树顿了一下,“最好,这次就不用她回去了。”
“好。”
挂了电话,许湛笑笑。
周五刚收到翻译社的调动征询,许湛着实挠头。牵扯到分房,就不是小事。虽然知道以南嘉树的经济实力应该不会太在意这点差价小福利,可这是新婚后的申请,说明他们是有计划的。
调工作,不分房;分房不调工作。这等于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也就等于这事办不成。
许湛正为难该怎么能不得罪南嘉树,谁知周六就看了这么一幕,小娇妻喝醉了硬撑着等他来,而他来了,连抱带哄,比当爹的还心疼。当时许湛就料定:这事好办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对南大总工来说,早点跟媳妇儿团聚远比几十万的房子重要。所以,以后,照顾好苗伊的前途,就拥有了南嘉树的支持。
……
黑色大越野开进凌海的时候正好零点,南嘉树立刻想拨她电话,又怕吓着她,躲他不开门,只好忍着先往家去。
飞速奔驰,二十分钟后,终于站在家门口。
迅速开门,不再怕钥匙声吵醒她,打开,锁上。一眼看到她的房间还大亮着灯,南嘉树乐了,扔下肩上的包、野战靴都没来得脱就大步往楼上去。
“苗儿!我回来了!”
一把推开房门,笑容还来不及收,南嘉树就惊在当场!
女孩儿漂亮的紫罗兰房间里一片狼藉:床上、桌上、地上到处都是纸,摊开的、团起来的、画得乱七八糟的,像被龙卷风刮过,铺天盖地!
更让他震惊的是地上跪着的人,薄棉的睡裙软塌塌地裹在身上,挽着袖子,头发乱蓬蓬的,低着头,腿边放着笔记本电脑,一手在翻一本大字典,眼睛看着书,另一只手里的笔不停地写,特别快。
“苗苗儿!!“
他吼了一声,她终于抬起头……
苍白的小脸一点颜色都没有,眼睛睁得圆圆,布满血丝,看到他,瞳孔放大,又突然缩回来,像不认得他一样。
南嘉树心疼得拧了眉,走过去,蹲下身,“苗苗儿,你这是干什么呢?”
看着他,愣了一秒,她像突然认了出来,猛地扑向他紧紧搂了他脖子,“小叔叔!小叔叔!”
干涩沙哑的声音已经快出不来声,南嘉树一把抱住,“不怕不怕,小叔叔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我做不来!我不会!我根本不知道!我,我今晚加班,十点多!!然后,然后我,我一下就都不认得!……本来,本来我都是计划好的,我可以完成,我可以完成,可是可是!可是我不认得!明天,明天,deadline!丢合同!丢了就再也没有了!!”
她在叫,声音却喊不出来,浑身发抖,南嘉树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到处都是咖啡杯,他低头,更用力抱紧她,“慢慢儿说慢慢儿说,啊?不怕,小叔叔回来了,啊?”
“可是,可是我不认得了!我,我没法集中精神,我,我不认得了!!”
“嘘……”按不住的亢奋,她完全没有办法停下语无伦次,南嘉树不得不捂了她的嘴巴,抵着她冒了冷汗的额头轻轻磨蹭,“苗苗儿,小叔叔问,你答,啊?你这是,在做远油的工作?”
她用力摇头。
“自己在外面接的活儿?”
“嗯嗯。”
“明天交稿?”
“嗯嗯,小叔叔,我,我……”
“不怕,不怕,来,小叔叔看看。”
南嘉树一手抱着她,一手挪过笔记本电脑大概翻了两页,又直接拖到最后,笑了,“这都是前期工程预算的东西,专业性强,你翻起来当然慢。可你知道么,小叔叔以前经常一天就要过三四百页这玩意儿。”
小脸好冷,大手搂了暖在颈窝,“剩这几十页,我来译,保证明早六点前交稿,好不好?”
“小叔叔……”
拇指轻轻抚摸她发抖的唇,“苗苗儿,你喝了多少咖啡?”
“我,我……”
“多久没睡觉了?”
“两,两天……”
“小傻子!”
他忍不住骂,可是把她抱得更紧了。她也紧紧地贴着他,要他的温度……
就在小屋的地上,他单膝着地,支撑着两个人的身体,一动不动。
她终于不抖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泛了泪光,“小叔叔……”
“好点了么?”
“……嗯,”
“那现在,你去楼下。小叔叔饿了,你给我热一杯牛奶上来。”
“小叔叔,我没时间……”
“听话,我现在把这些拿到我房间去,做给你看,你说通过我再译,怎么样?”
“……嗯。”
……
苗伊端了热牛奶上来,见他已经换了睡衣靠在他那张超级大床上,笔记本放在移动电脑桌上,已经开始工作。
“来,过来看看。”
苗伊凑过去,他手好快,已经译了好大一段,她读了一下,蹙了眉,“我,我现在都看不出……好像,好像行。”
南嘉树笑了,“好,既然审核通过,那没你什么事儿了,来,把这个吃下去。”
看着他手边小盒子里的药片,苗伊问,“这是什么……”
“让你不那么亢奋。”
“小叔叔,我要跟你一起做……”
“想跟我一起就乖乖地先把这个吃了,去洗漱,然后过来。”
“……哦。”
……
洗漱好,苗伊回来,“分一些给我做。”
南嘉树拍拍身边的靠垫,“来。”
“嗯?”
“上来,我再跟你说。”
“……哦。”
苗伊从另一边爬到大床上,坐在他身边。
“咱们分工合作:我译,你跟着校对,这样快,怎么样?”
苗伊想了想也是,再分头去译不连贯,而且碰到难点她还得回来问他,效率明显不好,于是点点头,“嗯。”
……
厚厚的靠枕,枯燥的文字,很快,她的小脑袋就耷拉下来窝在他肩头,睡着了……
南嘉树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啄了一口,转回头,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敲着……
第52章
东港基地在凌海东部, 从尧古区开过去大概要四十分钟车程。黑色越野车八点四十五分从临湾松园城开出来, 一路上环城高速往东去。
远油与北美油服集团一直在寻求合作,原计划趁此次国际行业交流会进一步接洽,在华东总部安排了两天的会议。谁知对方临时提出参观东港基地,多加了一天, 所有行程改变。参观完后,会议地点直接挪到了东港。
今天是最后一天,会议定于上午九点半开始。
九点一刻, 越野车停在了东港接待中心外。副驾驶位上, 女孩挺直的腰身穿着漂亮的制服,短裙下丝袜薄透露出修长细嫩的双腿,踩着一双白色软皮鞋,准备下车。
外面湿冷刺骨,车厢里暖暖融融, 真皮加热座椅一路包裹着, 腰腹都热热的。
“小叔叔……我走了。”
“嗯,把这个带着。”
家里两个街区外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私房靓汤,不知道他是几点就做了预订,一大早就有人送上来一大盅雪梨燕窝,她吃了一碗, 还灌了一保温瓶。他递过来,沉甸甸的,苗伊听话地抱在怀里。
“怎么还不走?还要我给你送上去啊?”
“不是……”小脸一下红了,蹙了蹙眉, “嗯……谢谢你。”
“大点声儿。”
她抿了下唇,“谢谢你。”
“嗯,声儿一低就显得哑,这样好多了。去吧。”
苗伊怔了一下,看着他的脸,嘟了下嘴巴还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开门下车。
……
本部会议的交替传译难度小很多,再加上经历了前两天的谈判,合作意向已经基本确定,商谈气氛非常融洽,在某些不需要斟词酌句、讲究精确意义的话题上,中美双方的人员都可以自己交流,让几位口译人员轻松不少。
苗伊今天的状态非常好,脸色泛回了颜色,声音也滋润了许多,不过会场上还是会不时碰到组长殷倩的目光。
完全意料之中,毕竟昨天她虽然应付下了工作,可样子看起来很糟糕,今天早晨又打电话说不搭翻译社的车要自己前往会场,可以想象组长有多担心。此刻四目相对,冲她轻轻点头微笑,让她放心。
午休的时候,苗伊拿了三明治和自己的保温瓶上了楼顶展览区,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远远的井架。雪梨燕窝还热着,倒一小碗出来,甘甜滋润,配着三明治吃。
边吃边看手机,什么也没有。拨到小叔叔的微信,点开,空空的……
早晨她一觉醒来,还没睁眼就嗅到了他的味道,干净、清爽的须后水和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苗伊腾地坐起身,偌大的房间,深蓝加冷白的基调,沙发、办公桌、绘图桌、臂力哑铃,有一整面墙都做了图纸板,目前贴着樊津的初期配置图;其他的还有几幅看不出名堂的抽象画。
床一定是特别订制的,好大,被子也好大,她坐在里面只鼓起很小的一角,枕头很多,灰色、蓝色和白色,躺下就陷进去,嗯……很舒服。她睡的枕头是白色的,紧挨的旁边有一只天蓝色的,上面有很明显的压痕。
苗伊犹豫了一下,伸手在被子里摸了摸身边,还有温度,他……应该也是刚起身不久吧?旁边的活动电脑桌上是她的电脑,苗伊爬过去打开,屏幕上就是翻译稿件存放的文件夹,看着最后修改的时间:05:36。
小叔叔果然在六点前全部做好了,点开,已经按照她之前的格式全部修改好,大概看了一下后面,这得有三千多字吧,文字特别专业、简介、流畅,而且还注意到了统一用词问题,跟她前面的词汇提要保持了一致。
总工大人真的……好厉害。苗伊没再检查,花三十秒钟就发给了易科。
洗澡换衣服,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下了楼,她要走,他说已经给组长打过电话,直接送她去东港。这样,她不但有时间吃他做的单面煎蛋和烤奶酪三明治,还吃了一小碗雪梨燕窝。
他没提她做私活儿,也没提她昨晚生扑他那个疯样子,也没说……她本来是在专心校对的,怎么会……后来睡到他被子里去了……
低头看着空白的对话框,看看时间,敲字。
苗儿:你在忙吗?
老公:在吃饭。你吃好了?
苗儿:嗯。
怎么……没动静了?他以前都不会是让她的回答结尾的……
苗儿:晚上有送行宴会,我晚点回去。
老公:在哪儿?
苗儿:挺近的,在凯悦。公司提供出租车票。
老公:少喝酒。
苗儿:嗯嗯,一点都不喝!一定不喝!
等了好久,再也不见他回复……
苗伊抬起头,轻轻吁了口气。今天……周三了……
……
送行宴吃得宾主尽欢,九点结束后又要转战酒吧。
苗伊找到殷倩问她可不可以先回家,当然可以,酒精和音乐一样没有语言障碍,小翻译被放行先走。
叫了远油指定的出租车公司的车,苗伊急匆匆地跑到酒店门口等着。没有下雨,可是风很冷,因为她还穿着裙子,不想再耽误时间换了,很快就回去了。
上了出租车,刚报完地址,就收到短信。
老公:结束了吗?
苗儿:嗯嗯,在车上了。
老公:好。
苗儿:你在吗?
老公:在哪儿?
手机屏幕都黑,苗伊都没把“在家”两个字发出去……又过了一小会儿,手机又亮了。
老公:在。
凯悦就在尧古区,出租车开到楼下也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
打开房门,锁好,客厅里还是只有壁炉里的火光,看楼上,小客厅亮着一盏落地灯,他的房间开着门,有音乐声流出来,是小提琴。
他一定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了,可是都没问。苗伊嘟了下嘴巴,脱了鞋,上楼。
不知道是因为光着脚,还是音乐很欢快,越往楼上走,心越跳得厉害,到了小客厅,苗伊不得不站一下,深呼吸。
走到他房门口,还在想要叩门,谁知人毫无防备就有点僵。
这个家伙正对着门……没换家居的衣服,可明明是上班的职业衬衣却敞着领口、卷着袖子,人懒散地靠在他那张超级宽大的转椅里,腿直直地伸得老长,手中拿着个网球,扔到门口的篮球架上沿,弹回在地板上然后跳进他手里,再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