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适看着她想了想,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说道:“我傍晚再出城,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姑苏,我却还哪里都没转转,听闻昆山景色很美,咱俩去昆山,就现在。”
姜灼华怔怔的望着眸中闪着如星辰般光彩的叶适,鬼使神差的点头应下:“好。”
叶适抿唇一笑,伸手扣住姜灼华的手腕,拉着她出了门,客栈外,叶适的马姜灼风早已为他备好,到了客栈门口,叶适将姜灼华扶上马背,而后自己跨马而上,坐在了她的身后,伸手拉缰绳的时候,将姜灼华箍进了怀里。
手中缰绳一甩,黑鬃骏马马蹄一扬,朝着城门外绝尘而去。
姜灼风等人追到客栈门口,看着俩人的背影,这时,芸娘问道:“那位公子是姜小姐什么人啊?就是人落魄了点儿,不然跟小姐倒也不失为郎才女貌一对绝配。”
姜灼风闻言,忍住了笑意,说皇帝陛下落魄?哈哈,哈哈哈。
姜灼风有些不放心,本想跟上去,但是念及他们二人可能有私话要说,便先带着众人回了客栈。
马匹一路驰骋,耳畔风声呼呼而过,姜灼华的鬓发被风吹起,丝丝缕缕地缠在叶适侧脸和脖颈处,叫他愈发的眷恋。
姜灼华不由侧头看了看他,即便是需要拉缰绳,叶适的手臂,也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并未趁机抱她占她便宜,这叫姜灼华心里一暖,他自始至终,都是尊重自己的。
昆山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很快便到了。
到了山脚下,俩人从马上下来,叶适手里牵着马,和姜灼华一起沿着山间的青石板路走了上去。
昆山早已苍翠,林间绿意盎然,小雀的叫声缭绕与耳畔,颇显惬意。
边往山上走,叶适便对姜灼华道:“可还记得两年前的今日?”
姜灼华不由失笑:“自然记得,把皇帝买回家做了男宠,知道真相后,真是吓得……总怕你登基后把我判个斩首。”
叶适失笑,他怎么舍得?他笑笑道:“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感谢文宣王,当日若不是他忽然到访清音坊,我也不会顶替旁人去康定府上,也不会被你看上,买回去做男宠。”
姜灼华不由问道:“说起文宣王,恭郡王那些个子嗣,现在如何了?”
叶适道:“没什么权势的,都已经处理了,但是像文宣王等人,身边有些党羽,还在审,若是不把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党羽都揪出来,留着迟早会成祸患,所以,文宣王,尚未处刑。”
姜灼华听到祸患二字,心头不由一揪,问道:“那他的党羽,都清查了吗?”
叶适点点头,回道:“已经处理了一大批,没剩下多少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第一个小山头上。
放眼望去,但见山头后,层峦叠嶂,一个又一个高低不一的大小山头林立在眼前。
叶适看了一圈,不由叹道:“昆山从城里看着不大,没想到不过是被咱俩脚下这山头遮住了,原来后面竟然还有这么一方天地。”
眼前的景色,当真广阔非常,姜灼华亦是被吸引,符合道:“是啊,这景色,当真是奇美。”
叶适看她喜欢,指着对面的山头,对她道:“那儿离这儿不远,也比这儿高,不如咱们去那边看看,兴许景色更美。”
姜灼华笑着应下:“好。”
说着,叶适和姜灼华沿着小道儿,一起往那方而去。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看着不远的山头,没想到走起来竟然这么远,俩人走了约莫大半时辰,也才走了一半的距离。
渐渐到了晌午,日头高悬,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所幸山里凉快,树荫又多,并不觉苦热难熬。
姜灼华委实有些累了,停下脚步,靠着一棵树想歇歇脚,她这才记起来,大清早的和叶适出来,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饿的肚子咕咕叫。
她扶一扶心口,向叶适问道:“你早饭吃了嘛?饿不饿?”
叶适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没啊……不如咱们往回走吧。下午陪你去别处转转。”
姜灼华点点头道:“成。”
说着,来人便准备往回走,正在这时,忽听旁边的树林深处,传来一个人微弱的叫喊声:“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第95章
听起来, 似乎是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 然而声音微弱, 好似受了什么重伤?
姜灼华和叶适不约而同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姜灼华不由问道:“这荒郊野岭的,那人是怎么回事?”
叶适拧眉朝那方看了看, 而后走到马匹旁边, 从马鞍侧面取下佩剑, 拿在手里,对姜灼华道:“许是摔伤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
姜灼华点点头,叮嘱道:“你当心些。”
叶适冲她点点头, 握着佩剑走进了树林里, 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了过去。
姜灼华站在原地, 一直朝叶适张望, 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小,消失在不远处的坡下。
叶适寻着声音找了半晌,终于在山坡下面, 林间一处小空地上,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人, 他蜷着腿,不知伤到了哪里。
叶适走上前, 在那人身边站定, 正欲询问他怎么了, 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这人身上的衣服,为何不是寻常百姓穿的衣服,而是精武服。
叶适眸色一沉,当即握紧了剑柄,那人抬头在叶适面上凝视半晌,待看清他的面容后,原本痛苦的神色忽而闪过一丝阴冷。
他忽然从地上翻身坐起,对着叶适阴笑道:“皇帝陛下,终于等到您了。”
正在这时,忽听周围的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很多人正在朝这边疾步前进,叶适见情形不对,来不及细想,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回跑去。
姜灼华的目光一直锁在方才叶适消失的地方,不停地张望着,忽然,她看见叶适大步朝她这边儿跑来,大声对她喊道:“上马,快上马!”
姜灼华心底一沉,但见叶适方才下去的山坡上,陆续冒出一些追赶的人影。
不及细想,她忙转身跨马而上,调转马头,松开脚踏,将手伸向朝她逼近的叶适:“快!”
叶适复又加快步伐,奋力朝她跑去,到了近前,叶适一把拉住姜灼华伸出来的手,借力跨马而上,用剑往马屁股上狠狠一下,松开勒马的缰绳,骏马如箭一般蹿了出去。
马蹄声“哒哒”地响在山道上,叶适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叶适远远的看到,他们极快地从林间牵出数匹马,骑马追赶了上来。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姜灼华大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叶适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回道:“尚不清楚,但是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本想着抓紧回城,回去后有姜灼风在,他身为都尉,可以调兵。然而,就快到前面的山头时,忽然从前面的林子里又冒出五六个人,持剑从前面将他们截住,堵死了下山回城的路。
叶适眸色一寒,右拉缰绳,马蹄转向,朝着昆山深处跑去。
情况危急,叶适脑筋转得飞快,眼下势单力薄,他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追他的这批人,粗略估计有十几个,且来者不善,姜灼华跟着他,怕是会有危险。
叶适复又回头看了一眼,十几个人骑着马,追赶在他身后,这时,他隐隐瞥见,那个领头的人,似乎是文宣王。
叶适收回目光,眸中神色愈发凉寒,文宣王,本该在天牢里关着,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看来是有人将他救了出来,且还出现在姚司徒势力范围内的姑苏,哼,此二人,怕是狼狈为奸。
叶适看了看怀中的姜灼华,眸中流露出心疼与不舍,他趁机对姜灼华道:“元嘉他们都在不远处跟着,我现在需要将这些人引到地形封闭之处,然后一网打尽。但是你不能跟我一起,你跟着我还得照顾你,怕是会拖后腿,等下到暂时安全的地方,你先骑马回城,去找你哥哥搬救兵。我和元嘉等暗卫会和他们周旋,你一定得快,越快回去越好,记下了吗?”
叶适心中清楚,眼下敌众我寡,凶多吉少,姜灼华心里惦记着他的安危,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搬救兵,这些人是冲他来的,不会分精力去追姜灼华,只要自己尽最大可能拖住他们,就能保她安全。
说罢,叶适复又重重给了马一鞭子,骏马飞驰的速度更快。
叶适宫里骑出来的黑鬃骏马,远比文宣王等人逃出来后,从民间买来的强很多,初时还看不出什么,但是随着跑出去的路程延长,渐渐与文宣王等人拉开了距离。
这时,从身后“嗖嗖”射来两只箭,从两人身侧擦过,死死钉进旁边的草丛里,姜灼华只瞥了一眼,便觉心里一凉,紧张地侧头看着叶适,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然而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种情形下,她一点儿也不想离开叶适。没错,她是惜命!可她没法做到这种时候抛下叶适一个人去逃命。
可是,叶适又说的很清楚,自己留下只会拖后腿,这也是实话,以她的能力,不仅帮不到他,只能拖他后腿……她能做的、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城,搬救兵来救叶适。
想着,姜灼华也不知是担心还是害怕,两滴泪水从眼眶里滑落。
叶适手中长鞭不时地抽着马,眼见着不远处,绕过一个山头,就可以将他们挡住,这是姜灼华逃跑的最好时机。
念及此,叶适在姜灼华耳畔叮嘱道:“等一下,你握紧缰绳,若是实在颠簸,就抱紧马脖子,千万别从马上掉下来。一定要小心,你别担心我……朕是天子,有真龙之气护体,不会有事。”
又从靴中拔出防身的匕首,交给姜灼华:“拿好防身。”姜灼华伸手接过。
眼看着就要到前面山头了,叶适看着姜灼华的侧脸,心底涌起强烈的不舍,一旦死在昆山,这恐怕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是自己的选择,无论走到哪一步,招来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不后悔!
叶适目光紧紧望着姜灼华,一手忽然松开缰绳,摸上姜灼华的脸颊,将她脸转向自己,而后侧头俯身,在她艳红欲滴的双唇上重重吻了下去。
情况本就危机,叶适忽而落下的这个炽热的吻,更是叫姜灼华心底一颤,完全没想到叶适会在这种时候亲她。
骏马驰骋颠簸,唇齿时不时地相撞,微有些吃痛,然而叶适就像是着了魔一半,吻着她不放,柔软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与她死死纠缠在一起。
他的吻用力而又激烈,就好似死刑犯临别前享受那一桌的盛宴。谁也没有闭眼,就这般看着彼此,这一刻,姜灼华在叶适的眸中,看到了浓郁的不舍,这叫她心底不由起疑。
容不得姜灼华来不及细想,叶适忽然松开她,勒马停下,调转马头朝向森林深处,而后自己下了马,将鞭子交给姜灼华,复又深深忘了她一眼,而后抿唇狠下心移开目光,重重在马屁股上用剑鞘一打。
骏马便带着姜灼华跑进了林子里,叶适则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跑去。
马超前跑着,姜灼华却一直转身看着他,凤眸里满是担忧,夹杂着疑色,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哪里说不通,有猫腻。
随着危险的离去,姜灼华的思路渐渐恢复了清明,真相顺着她心间那一点点的怀疑,慢慢撕开了叶适编造给她的美丽谎言……
叶适靠腿,如何跑得过文宣王等人的马,不多时,叶适身后,便陆续出现骑马赶来的武士。
其中一人从侧面骑着马超过他,拔出剑,在经过叶适身侧的瞬间,调/戏一般地在叶适右臂上划了一剑。
叶适眉心一皱,不由伸手捂住了右臂,十几个人,很快便将叶适团团围住,叫他无处可去。
叶适强忍着臂上的疼痛,拔出了手中的剑。
二十五六岁的文宣王,忽地勾唇一个冷笑,见叶适已经无路可逃,便从马上下来,众人见此,也随行下马,各个拿着剑,剑尖对着叶适。
文宣王朝叶适走进两步,不由嘲讽道:“本王这还是头回见,一个人也不带,就出远门的皇帝。”
前些日子,司徒趁着皇帝生病,将他救了出来,并让他前往司徒势力范围内的姑苏一带。他的大部分羽翼,已被叶适铲除,出逃时,身边仅剩下十几个过去养的死士。
本以为他已经穷途末路了,此次出逃,只要能保下性命就已是不错,可万没想到,在武陵郡换马的时候,竟然叫他在当铺里,见到一个小混混拿着一枚私印来当。
那私印,一看就不是民间之物,他拿来一看,当时就激动得险些仰天狂笑出来,这可不就是永熙帝叶适的私印吗?
他忙问那个小混混持此私印的人长什么样,听那小混混一番描述,便确定是叶适无疑。
他这才反应过来,永熙帝病重是假,假借生病出宫才是真。这可当真是天赐良机,直接在外面找机会杀了永熙帝,回宫直接报他病逝,然后登基称帝。
文宣王在武陵一带找了好些时日,终于在三日前,在姑苏城见到了叶适,因为并不清楚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证明身份的东西,也不清楚他是不是还带着侍卫,观察了好几日,才发现叶适身边空无一人。
他本来是打算,在叶适回京的路上,挑个郊外动手,哪知居然走之前还带个女人来昆山,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苍天有助。
“哈哈……”文宣王一手捏着手腕上的护腕朗声笑起,复又道:“真想不到,英明神武的永熙帝,居然能干出如此蠢笨的事情来。”
文宣王唇边的笑意愈发森寒,他眸中冒着如火焰一般熊熊燃起的恨意,咬着牙对叶适道:“你伤我母妃,杀我父皇,拿走本该属于我的皇位!叶适,今日,我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说着,文宣王对身边属下,轻描淡写道:“砍他腿,用力不要太重,省得死得太快。”
那人闻言,持剑上前,朝叶适大腿上刺去,叶适持剑抵抗,然而,他的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如何能与文宣王的死士相较,没过几招,便被人挑飞了剑,顺势在他腿上划下一剑。
叶适眉心一蹙,太阳穴上青筋绷起,单膝跪倒在地,他咬着牙,复又站直身子。
文宣王正欲下令刺下一剑,却听身后传来马蹄声,忙回头去看,谁知尚未来及看清来者何人,便见一片什么东西朝他洒来,迷了一眼睛,当下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姜灼华见文宣王弯腰,忙将提前准备好的匕首,用/力/插/进了文宣王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