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个皇帝揣兜里——猫说午后
时间:2018-06-28 08:03:06

  叶适冲她笑了笑, 而后道:“想来掌柜还没睡,我先去找他, 在客栈找个房间对付一宿。”
  也只能如此,姜灼华想了想,便应下了。
  叶适又对她道:“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 转身慢吞吞地往楼下走去, 快走到楼梯口时, 叶适忽然回头, 对尚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的姜灼华说道:“你也早些休息,别累着自己。”
  姜灼华看着点点头,抿唇一笑,说道:“你也是。”
  “嗯。”叶适笑笑,他在原地踟蹰片刻,似还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收回目光下了楼。
  从姜灼华那儿离开,叶适去找了蒋霜洲,蒋霜洲便先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暂住。
  这一晚,是叶适自钱被偷后,睡得最好的一晚,也是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万分难得的,一夜无梦。
  余下的十几日,叶适便一直帮着姜灼华救济灾民,除此之外,还一直做着店小二的活计,从开始的不机灵,到后来便也娴熟了起来。
  姜灼华看着如此努力的叶适,不知为何,心头多了些崇拜和欣慰。
  他为了更好的造福百姓,如此兢兢业业,这往后的梁朝,有多少人,会因他的这份认真,而过上美满幸福的日子?
  约莫过了十四日,姑苏的天气越来越热,姜灼风从武陵郡赶了回来。
  牵着叶适当出去的马匹,但是他的面色不大好。
  姜灼风回来时天色将暮,赶着城门下钥前回了霜洲客栈,而姜灼华、叶适等人也正好忙完,正在屋里吃饭。
  但见姜灼风踏步走进霜洲客栈,顾不上跟其他人打招呼,直接走到叶适面前,对他道:“公子,借一步说话。”
  叶适忙点头,搁下筷子,跟着姜灼风进了后院的宅子里。
  俩人找了个角落,姜灼风四下看了看,方才行个礼,从怀里取出了叶适的黄金令牌,双手呈给他,然后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微臣到了武陵郡,直接以都尉身份去的官府,让他们安排追回钦差物品。不眠不休找了三四日,总算是将其中一个人堵在了城里。银两已经被他们平分花掉,令牌和私印,都被他们给当了换钱。令牌微臣找了回来,但是陛下您的私印,微臣去当铺的时候,已经被人高价收走,且掌柜的没能记住那人样貌,找不到……”
  叶适闻言蹙眉,拧眉想了片刻,对姜灼风道:“上郡的灾情一直没有报到京城,我怀疑其中有隐情,我先去姑苏城县令处问问情况,你帮我安排下,我明后日得抓紧回京城。”
  说罢,叶适拿好令牌,跟姜灼风问了路,离开霜洲客栈,往姑苏县令处而去。
  叶适来到县衙门门口,但见门外摆着鸣冤鼓,有两名捕快,站在门下的阴凉处守着。
  叶适走上前,亮出手中令牌,道:“我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要见你们大人。”
  其中一名捕快上前,验了验叶适手中的黄金令牌,忙单膝落地行礼:“参见钦差大人,我们可算是把您盼来了,快,里边儿请。”
  说着,引了叶适进了县衙,从大堂侧面的小门处,进了后宅。
  赵县令此时正忙着记录灾民数量和名字,看着灾民的数量,坐在书房里愁眉不展。
  这时,但见守门的捕快敲门进来,行礼通报:“老爷,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大人到了。”
  赵县令眸中一亮,忙站起身出门相迎。
  出了书房,但见院中长身立着一名男子,气质出众,威严非常,赵县令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敬畏,忙上前行礼参拜:“下官赵昀,拜见钦差大人。”
  叶适道:“免礼。”
  说罢,直接绕过赵县令走进了他的书房,在椅子上坐下,赵县令命人上了茶,陪笑这问道:“不知钦差大人,如何称呼?”
  叶适道:“我是陛下亲信,此次秘密来到此处,不易张扬。我来问你,上郡的灾情,那边儿为何没有早早上报给朝廷,而你这边儿,为何开仓救济如此怠慢,还需百姓开棚子帮忙救济。”
  赵县令闻言,抱手行个礼,苦着脸道:“回禀钦差大人,上郡那边儿的事,下官不甚清楚,但听灾民说,那边也上报了很多回,但是一直不见朝廷的赈灾款下来。而下官这边儿……不瞒大人,今年姑苏春雨稀少,下官委实怕姑苏也会出现旱灾。且姑苏的库粮,是有限的,仅够姑苏城民一年半之用,这次来了这么多灾民,下官救济了很大一部分,但是库里剩的不多,下官必须留下一部分给自己的城民,以防万一。”
  叶适闻言,心头不由起了火气,骨节重扣了几下桌面,蹙眉质问道:“梁朝自来有规定,地方上的存粮,不得少于三年之用,姑苏为何仅仅只有够用一年半的存粮?且新帝登基,减免各地赋税,又抓捕贪腐官吏,有很一部分赃款直接留在当地充进了库里,姑苏为何会这般少?赵大人,这期间,你到底做了什么?”
  赵县令听钦差大人语气不善,吓得跪倒在地,急忙陈情道:“钦差大人冤枉啊,下官一心为民,什么也没有做。钦差大人口中所说减免赋税一事,下官并未收到圣旨,且前些日子抓捕贪官的赃款,都是尽数上缴,并未有多余的一个铜板进姑苏库存,所以姑苏的存粮才会这般的少,救济灾民有心无力,钦差大人明鉴啊!”
  叶适闻言,上下打量一眼赵县令,冷声道:“你说皇帝减免赋税的圣旨,并未到达姑苏?”
  赵县令忙站起身,跑到自己书桌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册子来,复又急忙走到叶适面前,将册子呈给他,说道:“这是历年来,姑苏收到的所有朝廷指令,下官皆有明确记录,请钦差大人查看。”
  叶适看了看额上冒汗的赵县令,伸手接过册子,翻看起来,前面的,简单翻阅了一下,重点从他登基后看起。
  他夺位前,为了能够顺利稳住地方,便往地方上以钦差之名派了一些心腹,但是因为要提前夺位,所以不能面面俱到,只在一些重点地区安排了人。
  姑苏,便是当时遗落下没有安排的。
  而这册子上也明确记录,在他登基后,确实没有接到减免赋税的圣旨。
  叶适合起册子,眸色阴沉难看。也就是说,有人仗着此处天高皇帝远,一手遮天,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敛财之地?
  他明明借着登基大典,恩惠百姓,梁朝各地,无论从前的赋税制度合理不合理,都减免了三年。
  那么那个一手遮天的人,将姑苏一带捂在自己手心里,还在按原来的制度收取赋税,朝廷那边,又按照减免后的上报,如此,在他的手里,就可以存下这一大笔不义之财。
  这绝不是赵县令这么一个小官可以做到的。
  毕竟,就连他本人,也被瞒得死死的毫不知情。而能做到这些的,除了三公,别无他人。
  其中,司空沈言是他的人,用了多年,不必怀疑。太尉掌管军事,手自是伸不到百姓民生上来,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人——姚司徒。
  念及此,叶适看着书房门外,渐渐开始出现星星的夜空,不由眯了眯眼。
  行啊,姚司徒,他怕是从一开始,就在给自己留着后路。
  现在,上郡的灾情一直瞒着没到他的面前这件事,也有了合理的揣测。
  打个比方,上郡的灾情若是一直不叫他知道,那便一直下不来赈灾的款项,那么,长久以往下来,此处便会怨声载道。
  若是有朝一日,司徒与他反目,司徒只需来此处,煽风点火上两句,便可煽动长久受灾的灾民揭竿而起,到那时,梁朝必出动乱。
  好你个司徒啊,为了自己,竟然不惜将百姓拖进水生火热里……提前夺位,准备不够妥善,到底是遗留下了一些问题。这次回京,得抓紧再派人往当初没有安排的心腹的地方上查上一查,而司徒,他也绝对不会,对他手软。
  念及此,叶适对赵县令道:“本钦差来过你府上的事,务必隐瞒。库粮你不必留了,开仓全部救济灾民,你放心,等我回到京城,上报陛下,会给你补足三年的存粮。”
  钦差相当于是代替陛下来的,赵县令听闻此话,还有什么不放心,忙行礼应下,叶适走后,便着手叫人开仓,聚集在霜洲客栈附近的灾民,也被赵县令派人全部接走,统统得到了救济。
  赵县令一开仓,姜灼华他们自是闲了下来,不必再继续救济。蒋霜洲怕米放坏了,便紧着将多余的米都转手卖了出去,把钱还给了姜灼华。
  叶适回到霜洲客栈时,天色已晚,他不在的时候,姜灼风帮他收拾东西的情形,姜灼华自然是看到了,心知叶适怕是要走了。
  等叶适回来,姜灼华将他叫到了自己屋里。
  叶适进屋一看,看到桌上有菜有酒,不等他发问,便见姜灼华站在桌边,边摆着筷子,边笑着对他道:“你今天走得急,饭都没吃几口,这会儿该饿了吧,过来一起吃些。”
 
 
第94章 
  姜灼华平静如常的声音,宛如清流般流进他的心里, 让叶适紧绷一晚上的神经, 忽地松缓了下来。
  他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踏过门栏走了进去, 在椅子上坐下。
  姜灼华看他坐好,端起酒盏给他斟了一杯酒, 而后落座, 也给自己满上一杯,含着笑意说道:“你是不是要回京了?我敬你一杯。”
  说着, 姜灼华抬起了酒盏, 敬向叶适, 叶适看着她那双凤眸, 心底溢散出片片温柔, 拿起酒杯, 与她相碰,一饮而尽。
  叶适放下酒盏,轻叹一声, 说道:“私印丢失,我得抓紧回京,以免出变故。”说罢, 拿起筷子,习惯性地先往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夹菜, 而后才夹自己喜欢的来吃。
  姜灼华看看叶适, 又看看面前自己食碟里的菜, 心底忽地生出不舍来,人最怕的,便是习惯。
  和他分开的这段时日,有时清晨醒来,思路尚未清明时,她总会恍惚以为叶适还睡在外间。
  以及平时里,桂荣给她布菜时,她总是本能的觉得筷子那头是叶适,可当发现是桂荣时,心里依旧有那么丝丝的空洞。
  叶适吃完一口菜,见姜灼华没有动筷,不由地想去询问,抬眼的刹那,却在她眸色中看到了一份不舍,心忽而一沉,随即便是汹涌而来的欣喜。
  姜灼华见他看向自己,忙收回目光,冲他坦然地一笑,拿起自己筷子,给他夹了一次菜。
  相识至今,这还是头一回。
  叶适有些受宠若惊,展颜一笑,看向她,目光紧紧黏在她的面上,鼓起勇气问道:“华华,我知你不相信空口无凭的诺言。跟我进宫,给我个机会做给你看,你再决定要不要嫁我,可好?”
  他还是不想直接下圣旨,比起强迫,他更愿意尊重她的意愿,方才在她眸中瞥见的那一抹不舍,给了他问出这句话的勇气。
  姜灼华看着满眼期待的叶适,忽而一愣。
  他来姑苏半个月了,这期间,从未提及过一句他们二人之间感情的事。
  这不免叫姜灼华误以为,他或许是真的放手了,可当他问出这句话时,眼前的这一时刻,忽而与过去他还在姜府的时日衔接在了一起,一丝一毫的陌生与浅淡都没有,就好似没有分开过。
  人的感觉,有时比想法更诚实。
  当一个人开始拼命地对另一个人好,开始拼命地问对方是不是还爱自己时,分明是感觉已经先一步告诉自己,对方不爱你了,所以才需要不断地去付出留住他,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去从寻找爱的证明。
  人最擅长自欺欺人,一个人爱不爱你,其实你的感觉,早就告诉了你答案,却仍旧被自己障目。
  姜灼华感觉的到,叶适对自己的感情……没变……
  她能做到对自己诚实,可是她做不到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毕竟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那种整夜想不通为什么遭遇这些的是自己的困惑,还有那种明明还爱对方,却因为对方的不堪而不得不生生割舍的忍耐……她都不想再感受第五次。
  但是叶适说,他不强迫自己嫁给他,却想让她给他一个做给她看的机会。
  念及此,姜灼华对他道:“你容我想想,等我回京后,我让元嘉传话给你。”
  叶适闻言,唇角有了笑意,好,好,只要没有直接拒绝就好。
  他看向姜灼华,认真地说道:“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
  叶适眸底的神色温柔如水,姜灼华看着看着,不由抿唇轻笑,一段感情最美好的就是这个时候,永远不会变,该多好?
  俩人一起吃了宵夜,喝了几杯小酒,待夜色渐深,叶适方才回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姜灼华破天荒地地早早醒来,不用再救济灾民的她,换回了往日的曳地长裙,特地选了一套妃色的齐胸襦裙,手臂上搭着鹅黄色金线绣虹蝠的披帛,一头的点翠鎏金首饰,细细描了妆,而后出门去送叶适。
  宅子正厅内,姜灼风、程佩玖、蒋霜洲三人早已围着叶适说话。
  姜灼风也准备好了行李,准备护送叶适回京,他隐隐觉得,叶适微服私访可能是假话,这种话,能唬得住妹妹,却不见得能糊弄住他。
  陛下见到小壮壮前,是一套说辞,见到小壮壮后又是一套说辞,姜灼风自是不敢询问陛下的事,就算问了估计也得不到真话,索性以不放心为由,护送回京。
  几人正说着话,忽见姜灼华从阁楼上下来,叶适不由向她看去,清晨刺眼的阳光洒在她发上的点翠鎏金首饰上,泛着明晃晃的光芒,臂上披帛的金线绣纹,亦在阳光下煜煜生辉,她整个人美得好似不是从阁楼上走下来,而是从天际而来。
  叶适的目光,被她彻底抓住,姜灼华笑笑走进正厅内,一旁的蒋霜洲笑着道:“姜小姐当真是国色,可惜当今圣上不选秀,不然,以小姐之姿,还有救济灾民的善举,做皇后也不为过啊。”
  此话一出,姜灼风程佩玖连忙尴尬地各自侧身转头,叶适则不由看向蒋霜洲,心道:做掌柜的看人看得多,这眼光着实狠辣,准!
  姜灼华失笑,岔开话题,向叶适问道:“何时启程?”
  叶适正欲回答,却被门口一个声音打断:“公子是今日走吗?可今日是端午啊,我锅里煮着粽子,等吃过粽子再走吧。”
  说着,快要临盆的芸娘,扶着腰走了进来。
  叶适听闻此话,方才恍然惊觉,原来今日是端午,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竟将日子都过忘了。
  想着他不由看向姜灼华。
  姜灼华这也才反应过来,端午节,是她和叶适相识的日子,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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