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忒分神关注了那么久,就在她身边的洛蕾莱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她推了推似乎在对着那对父女发呆的少女,出口问道,“阿诺忒认识那个女孩么?”
自然是认识的。
“洛蕾莱不记得了?说起来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她了吧?”阿诺忒眨了眨眼,“那是韦斯莱啊,福诺迪斯先生的女儿。”
洛蕾莱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认真地回忆,片刻后才摇了摇头,“应该没见过,福诺迪斯先生每次参加交流会都是一个人来的,虽然不会拒绝别人的攀谈,但他很少谈及家人,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叫做韦斯莱。”
“是这样么……”听了对方的解释,阿诺忒稍稍皱起了眉头。
韦斯莱纯然的天真表情不似伪造,她相貌精致地像个SD娃娃,性格却害羞地有些过度了,她仿佛与这个世界交流甚少,但是偏偏对着她的父亲表现出一副全然依赖的样子。
这就怪不得她多想了。
尤其是方才有人走过的时候稍稍撞了一下韦斯莱,没能站稳的少女一个踉跄倒入了他的父亲的怀里,他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嗔怪与宠溺,但这份眼神,却不像是一位父亲对着他可爱的女儿。
“亲爱的,不要在这里……”阿诺忒坐的地方偏僻,又挑了个隐蔽的位置,是以被忽视的她迎面就看到一对旁若无人的野鸳鸯相拥着从她的面前走了过去,男人猴急地攀着女人的衣领,女人的声音媚软如水。
一闪而过的瞬间,她看到了男人的眼睛。
就是这个眼神。
方才福诺迪斯的眼中,也是这个情绪——他看着韦斯莱的时候,眼中淌过的,是暗藏着的情,欲。
不是父亲对女儿,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纯粹的情,欲。
第26章 最痛的背叛来自身边(三)
“倒是很久没见你对一个人这样有兴趣的样子了。”洛蕾莱推了一把阿诺忒,她眼神带了几分调笑,让人看不出她眼底的深意,“是不是看上人家女孩子了,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可不太好呦?”
怎么可能。
阿诺忒下意识地就要回答,只是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秒方才的猜测,思绪纷杂害她否认的话一下忘在了嘴里,“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一句过后,却是没再辩解下去。
“真过分啊,”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下半句,被忽视的女孩幽幽地开口道,“明明我都在面前了,阿诺忒还去看别的女孩子,我的心好痛,我好难过。”
等到对方转过一个无奈的眼神,洛蕾莱才收了表情,她拿起桌子上的酒杯,轻佻地朝着阿诺忒笑了一笑,“不和你闹了,我去玩玩,等会再来找你。”
阿诺忒不疑有他,“去吧,等会我等你一起回去。”
照理来说,接下来就是她安安静静得等着,直到洛蕾莱玩累了和她一起回去,只是交流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见到了维特斯的身影。
维特斯是她所在的警察局的局长,因为联邦调查局不方便她施展手脚的缘故,她早就已经与杰克说好她会先在警局历练一段时日,对方自然毫无疑义——事实上他私心里早觉得她会知难而退,而看在面子上,如果她的工作真的需要他的考核的话,只要她不碍事,他不介意最后为她写几句好话。
上一起案子她跟进了进度,所以她和维特斯也算是熟悉,他还算是沉得住气的性格,只是此刻男人行色匆匆的样子,似乎是知晓了什么骇人的事情,她心念一动,不由得跟了上去。
维特斯对音乐一窍不通,是以他必然不是受了邀请,既然如此,他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儿有命案的发生。
果不其然,她出了大门并跟了一段路以后便拐进了一个偏厅,还没来得及左顾右盼她就发现了前面被人紧紧围起的圈子,视线艰难地透过密密的人群,距离害她她看不清大概,只能通过朦胧的影影绰绰,勉强辨认出地上的人影。
似乎是个……女人?
思绪转过,但脚下的脚步却是愈加快了。
维特斯靠近人群后便是拿出了自己的警证,有身份的威势,围着的人们很快为他让出了位置,阿诺忒跟着他的步伐走近了尸体,见他一直不回头,她拍了拍他的肩,男人回头过来望见她,眼神先是惊讶,后来便成了不赞同,但想着她的背景,他倒是乖顺地没说出让她别跟了之类的话来。
直到近前了,她才看清了尸体的全貌——那一秒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倒不是害怕,只是惊讶。
这个不幸死去的女孩,正是韦斯莱。
福诺迪斯是享有盛誉的小提琴家,是以在他的熏陶下,他的女儿韦斯莱的小提琴技艺也是极佳,方才她还听到了她的演奏,她笑的很腼腆,等对方把场面话夸完,她意思着谦虚了,转身就继续跟在了她的父亲后面。
只是没想到一转眼,阿诺忒竟然又见到了她。
虽然是死去的她。
她年轻的身体从胸口处被划开,大片的血肉滑下,血液不甘示弱地从她的伤口处争先恐后得挤出,它们一滴滴砸落在地,将地砖的颜色一块块染红。
而她方才用来演奏的小提琴就镶嵌在了她的胸口,琴头穿过了她被割开的喉咙埋进了她的脑袋里,透过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似乎都能看到琴颈上发红的琴弦。
而在她惊讶的这一会儿,维特斯已经去询问情况了,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些围着的人是围观群众,却没想到这些其实都是第一发现者,也就是这场交流会的举办人,老好人魏迪尔叫过来的仆人,他想着韦斯莱的死太过凄惨,而不远处的正厅里还有不少年轻的少男少女们,这样血腥的场面若是不小心被她们撞见了,指不定得把这群家伙们吓成什么样子。
也幸好魏迪尔和维特斯相熟,这位警长又正好在附近办事,否则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魏迪尔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
“死者的名字是?”
“韦斯莱。”
她走上前并凑近了才听到清晰的说话声,这时维特斯在询问韦斯莱的情况,她顺口回答了他的问题,顺便给了那仆人一个眼色,能在这种地方长久工作的仆人自然不会没有眼力见,见维特斯没开口阻拦只是一副默认的样子,那仆人便小声道了声离开,恭顺的退了出去。
“你认识她?”男人朝着地上死的不能再死的女人努了努嘴。
“不太熟,”阿诺忒耸耸肩,在对方怒目而视之前,她轻巧得补上了后半句话,“非要说熟的话,我熟悉的是他的父亲,福诺迪斯先生,你也知道弗洛丽女士与我的母亲是好友,再加上我母亲偏爱音乐,她的乐器室里陈列着无数名贵的乐器,而它只对少数人开放——福诺迪斯自然是榜上有名,又是同一个圈子,他自然也是我母亲的常客了。”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先生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太喜欢小孩子,不过在说到他女儿韦斯莱的时候,总是难得的健谈。”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么肯定是有什么决定性的线索了?”维特斯挑了挑眉,他蹲下身子去看仰卧在地上的少女,少女的伤口一直未被止住,血液的凝固力在巨大的伤口面前显得微不可闻,偌大的偏厅几乎都要被她的血液染红。
男人的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可他似乎毫无所觉的样子,只把视线落在女孩的伤口上,他皱着眉,似乎是遭遇了什么难以想通的难题。
“韦斯莱是福诺迪斯的独女,她从小被娇养长大,性格羞怯内向,按她父亲的说法,她患有轻度的自闭症,恐惧外界,在她有限的二十年里,她几乎没出过几次门,就算是出门,也一定是有他的陪同,也就是说,从情理上来说,她几乎是不可能会遭遇这样的事情的——她根本没有与人结怨的机会,可以说,她的死毫无道理。”
“你的意思是……她会死,是因为受了福诺迪斯的牵连?”
或许是因为凶手与其父亲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他不方便杀他,所以选择了韦斯莱。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阿诺忒点点头,“福诺迪斯对韦斯莱的宠爱有目共睹,如果要报复他从精神上折磨他,杀了他的女儿是最好的选择,可是……”
她顿了顿,随即蹲下,少女才死去不久的尸体仿佛还带着热气,她虚抚过少女的身体,指尖在小提琴的位置停下,“可如果是为了报复的话,凶手根本不需要这样折辱韦斯莱。”
“剥光她的衣服,将她丢在少有人来的偏厅,割开她的咽喉,将她擅长的小提琴塞进她的身体,你看她咽喉的流线,几乎要和琴颈结合了。
而如果只是要报复福诺迪斯先生的话,凶手根本不需要做这么多。
也就是说……”
她站起来,指尖上仿佛沾到了地上的血迹,透着隐隐的病态的殷红,“所以凶手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韦斯莱小姐。”
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韦斯莱小姐为何会结下这样深的怨?
“之前从未与人结过怨的女孩突然被人用残忍的方式报复了——那么只有一个最可能的解释,凶手是在这场交流会上产生的怨气,也就是说……”
“凶手来过这里。”异口同声。
第27章 最痛的背叛来自身边(四)
虽然有些不忍心告诉福诺迪斯先生这个残忍的消息,但是作为亡者的亲人,他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该知道的总是会被知道的,隐瞒并不能使事实发生变化。
更何况在这种死因不清不楚的情况下隐瞒着韦斯莱的死讯,只会让她的亲人在得知真相后愈加痛苦。
而在问清楚了韦斯莱的情况后,维特斯就通知了警局过来控制场面,本想帮忙的阿诺忒却被派去喊来福诺迪斯——他义正言辞,美名其曰她一个女孩就应该做些轻松的工作,不要参和进这些血腥的事情。
阿诺忒心里明白对方这是体谅她一个女孩子,虽然对这种体贴不置可否,但是维特斯毕竟是好心,当然他也肯定有不想让她碍事和知道太多然后跑去给杰克通风报信害他失去调查权利的想法,但她本来就没打算掺和进这件事,是以对方要求了,她也没有拒绝,直接转身去找人了。
找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还在与弗洛丽攀谈,他笑得欢快,丝毫不知道发生在她的女儿身上的惨事。阿诺忒心中顿生可惜——这样灿烂的笑容,以后也不一定能再看到了。
“福诺迪斯先生。”阿诺忒停下脚步站定在男人面前,而回应她的,是男人略带疑惑的眼神。
阿诺忒在音乐界并没有什么名气,这次更是单纯地作为一个陪同者随着洛蕾莱来,倒是弗洛丽有时候会说起她,言谈间是对她明明在钢琴极有天分却不愿深学的喟叹与惋惜。
男人与弗洛丽是熟识,她常说,次数多了他肯定记下了些,更别提阿诺忒的母亲拥有着的那间时常被拜访的私人的乐室了。
一来二去的,福诺迪斯也算是和她积累了一定的熟悉度,最有代表性的事件就是有时候闲暇下来了,又在乐室碰到了她,他也不会介意和她说上几句与音乐无关的家常。
“阿诺忒?”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你找我有事么?”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说……所以我能请您出来谈谈么?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见对方有些不以为意的样子,她补上了后半句,“是关于韦斯莱的。”
一提到这位极受宠爱的女儿,男人的表情瞬间严肃了几分,他对着身边的弗洛丽歉意地点点头,然后便随着女孩出了大门。
音乐会的地点是魏迪尔的豪宅中最大最华丽的一栋,举办场地是正厅,而阿诺忒出了门后脚步不停,却是向着偏厅走了过去。
好一段路了,前面的女孩依然一言不发只顾着走路,福诺迪斯虽然心中生出了些许怀疑,但出于对对方的声名还算相信,是以并没有开口质疑。
只是跟了一段路以后,等他站到了偏厅的门口,他突然就心中一悸,步子顿住了后,他下意识便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开口问道。
还真是父女情深。
死后还能感应不成?
阿诺忒心中波澜不惊,面上却露出一个悲痛的表情来,她声音微微沙哑,嗓音低沉,像是要说出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消息,“福诺迪斯先生,在进去之前,我希望你能先深呼吸几次,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免得遭受打击太大,情绪失控。”
男人的脸色瞬间差了:“你是什么意思?”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韦斯莱死了。”
“你说什么!”仿佛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男人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接着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猛然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握到她肩膀的时候的力道,阿诺忒只觉得肩膀一痛一麻,紧接着被握着的地方便因为过于疼痛而失去了知觉。
她叹了一口气,口中却是一字一句,吐字清晰,“请您节哀。”
“不!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仿佛是不能相信早上还和自己言笑晏晏的女儿突然死去,他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她怎么可能死了!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在骗我,是不是?”
他的声调从一开始的气急败坏逐渐转低,压低的声线里里是波澜的哀求,可是事实并不会因为他可笑的期许而改变,阿诺忒甚至用平静到残忍的语气又为对方重复了一遍,“福诺迪斯先生,韦斯莱已经死了,请您接受这个事实,强烈的情绪波动不益于您的叙述和判断,毕竟抓杀您女儿的凶手还需要您的帮助。”
“你说……凶手?”男人的眸色瞬间沉了。
他仿佛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然得到了生存的意义,即便这稻草沉浮着仿佛马上就要沉入水底,他也只能紧握着,整个人都透出晦暗的热情。
“带路。”他沉着声音道。
*
将男人带到了维特斯那,阿诺忒还来不及说什么,电话就像炸雷一样响了起来。
等把电话接起来了她才知道,原来是出去浪的某只已经玩腻了,来找她却找不到人,是以洛蕾莱打了个电话过来,好问问说好要等她的某妹子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