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关了一天,空气有些闷。秦盏将窗户打开,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她在考虑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秦棉。 思索半晌,这通电话秦盏还是没有打。秦棉能不能理解是一方面,何川干了什么事,秦盏不想告诉她。
想通,她拿上换洗衣服去浴室彻彻底底洗了个澡。出来时外面正传来敲门声。
秦盏放下毛巾去开门。
淡淡的清香飘进鼻端。这味道有点熟悉,她在溪城用过。
钟拓换了一身衣服,白衬衫干净平整,领口挺括,端正地被一字肩撑着。习惯性地解开两颗扣子,露出喉结和锁骨之间的小窝。下身穿了一条浅色牛子裤,膝盖上破了两道口子,多了几分随性。
暖黄色灯光在他肩上跳跃,秦盏望着他光洁的下巴,轻笑:“年轻了。”
钟拓眼皮轻垂,露出那一道褶痕,看见秦盏长发还滴着水,咬了咬腮帮:“去不去吃饭?”
秦盏回房间拿起毛巾擦头发。宝蓝色长裙后背已经氲湿了一块。
“正好有件事跟你说。”她抬眼瞥过去,“我想明天回去。”
钟拓立在门边,没说话。
“假期没几天了,想回家看看。你怎么说?”
他走进来随手带上门,目光清冷,“买好票了?”
秦盏摇头,“还没。”
钟拓伸手,修长的食指接住她发梢滴落的水滴,淡淡说:“吃完饭买票,明天一起走。”
——
第二天中午,秦盏告别张琮和钟拓一起去了机场。
来之前,她没想到会跑这么多地方,一走就是近半个月。坐上飞机的时候,终于觉得松口气,心情也随之飞扬起来。
钟拓翻着手里的杂志,听身边人问:“回去你是不是可以把成片给我们了?”
修长的手指又翻了一页,他头也没抬,“七八天之前我就发过去了,还想要什么成片?”
秦盏:“……哦。”
广播里已经通知即将起飞。钟拓合上杂志,狭长的眼眸抬起,不咸不淡挤兑:“你们老板有你这种员工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还没到地方就想着工作。”
“你懂什么?”秦盏懒懒靠着靠背,眉梢微扬,灵动的眼眸波光潋滟,“我那些儿子终于能有个家了。”
见她这模样,钟拓眉眼一松,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只有家哪够,你还应该给它们找个爹。”
秦盏:“……”你快闭嘴吧!
两个小时后飞机安全着陆。秦盏和钟拓都没有托运的行李,也没耽误什么时间。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过来一个男人。
一身骚包的橘红色西装,手里转着墨镜腿,懒懒散散的模样。
他在钟拓面前停住,轻挑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一双开成扇的桃花眼里都是笑意,“终于他妈舍得回来了。”转头看见秦盏,嘴咧的差点在脑后勺找个交叉点,“呦,这不是秦盏吗。还认识哥哥不?”
钟拓冷脸兜了眼赵凡白,把话接过去:“他疯了。你叫他孙子就成。”
赵凡白:“……”重色轻友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
眼前这人秦盏一开始真没认出来。直到他开口,她才想起来钟拓身边还有这么个二世祖。
她掀唇:“当然记得,招人烦。”
这外号可好多年没人叫过了。赵凡白又吃一瘪,用眼神跟钟拓控诉,“……你不好好管管?”
钟拓握住秦盏手腕往出走,气死人不偿命:“我只负责惯,不负责管。”
赵凡白觉得自己来这趟就是多余。给人鞍前马后,还他妈要被虐。
他来开的车是辆保时捷SUV,酒红色,和人一样骚包。
钟拓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拉开车门把秦盏塞进后座,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等人坐稳,赵凡白调了下后视镜,一脚油门驶离沁安机场。天空云卷云舒,车子上了高架桥很快融入车流。
秦盏望着窗外透蓝的天空,懒懒听前面两个男人说话。
“这次回来还走吗?这么多年你也浪够了吧?”
“我走不走对你有影响?”
“当然有。我都等你这么久了。”
钟拓冷冷瞥过去,“滚。”
赵凡白哈哈大笑。目光往后视镜兜一眼,自来熟一样问秦盏:“听说你在S&G当设计师?”
秦盏嗯了声,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有需要吗?”
赵凡白啧一声:“有需要的是他。”他抬着下巴朝钟拓的方向努了努,“你不知道他这几年多空虚多寂寞。我差点以为他要遁入空门了。”
秦盏从后方看了看钟拓,唇扬着,没接话。
“我找女人往他身上推他都不要,害得我以为这家伙是基佬。愣是躲了他几个月。”赵凡白说着不知真假的话,“哪个女人找他绝对赚了。存了二十几年的积蓄啊!”
钟拓眼里刮起寒风,“你想死直说。”
赵凡白挑唇笑。
秦盏红唇微勾,身体稍稍往前倾。抬手扣住驾驶座靠背,“你看着比他像。”
赵凡白没反应过来,一脚踩进坑里,“像什么?”
“基佬。”
赵凡白:“……”他直接把车开进河里同归于尽算了。
一个小时后开进市区,秦盏跟两人道别先下了车。保时捷调头开往钟拓家。
车里只剩两个男人,赵凡白点了根烟,又给钟拓扔过去一盒。
“你说追老婆,我他妈以为成了。”他吐了口烟圈,“我看你要拿下秦盏,没那么容易。”
钟拓冷冷瞥他,“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赵凡白笑。现在你剃头挑子一头热瞎子看不出来。
“我还能看出来,我这脱衣舞是跳不成了。”
“是么?”舌尖顶了顶腮帮,钟拓寒声说,“你等着看。”
作者有话要说: 拓哥要追盏盏,总得先把态度表达清楚。所以,他大概还要苦一苦。嗯。
P个S:下章明天晚上十二点前更。
第21章
十多天没回家, 进了门秦盏才知道有多想念自己的床。将一切通通抛在脑后,踏踏实实睡了一大觉。
第二天日上三竿,金色阳光铺满房间。秦盏被李晓亦来电吵醒,这才恍然反应过来, 自己已经回了沁安市。
从床上爬起来, 她拿起手机先在同城商城网购了一个东西给钟拓寄过去,并且嘱咐卖家帮忙放一张纸条。然后出门去了一趟商场。火速买了两套衣服, 转而又去超市买回一大袋子菜才回了家。
到家时李晓亦正在厨房准备晚饭, 看见秦盏手里的大包小包,立时面色一绷。
“你怎么每次回家都搞得跟串门一样?”
秦盏笑颜如花, 上前给她一个熊抱, “亲爱的舅妈,可想死我了。”
“呿。”李晓亦佯装嫌弃, “谁想你。脸皮真厚。”
客厅里,秦晟没有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似已经看惯这种肉麻的戏码, 懒洋洋掀着眼皮,“某些人还知道回来啊?半个多月不着家爽死了吧!”
秦盏偷吃了一块咕咾肉,走进客厅照着秦晟竹子一样的长腿拍了两下,坐到他身旁的位置。
“怎么变得面黄肌瘦的?真的一直在吃狗粮?”
“切。”秦晟懒散地摆正身子,“喂我那东西,你去问问厨房里的老虎忍不忍心。”
秦盏同意地点点头。忽然扬声:“舅妈!秦晟说你是母老虎。”
几秒很快响起回应:“你让他洗干净等着被扒皮!”
秦晟:“……”
一回来就阴他,秦晟那张眉清目秀的脸黑了一半。但对秦盏他从小就怵,饶是气的牙痒痒, 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瞧见他这憋屈样,秦盏红唇一弯,十分愉悦地问:“大家长呢?”
“书房里。”秦晟没好气到,“大概准备了一肚子话来批你。”
秦海安是个高中教导主任。除了外貌儒雅俊逸些,印象中教导主任必备的条件一条不缺。
为人拘谨严肃,有点顽固有点强硬,还喜欢说教。
秦晟除了那张脸,几乎没有任何一样跟秦海安像。吊儿郎当嘴又贱,所以秦海安对秦晟这根朽木基本上放弃了。近几年表达最多的就是对秦盏工作的不满。
只不过他说归说,秦盏该做还是做,因为她有李晓亦这个靠山。
没多久,厨房里飘出一声“吃饭”。
秦盏丢掉手里的瓜子皮,拍拍手起身。秦晟扔下手机,收回长腿随后跟上。
腿长优势大。三两步走到秦盏身边,抬手攀上她肩膀,故作神秘在她耳边低语:“忘了告诉你,立暘哥下星期回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盏,幸灾乐祸眨了下眼睛,“我掐指一算,你好日子大概要到头了。”
这消息刚到溪城李晓亦就说过。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她也还记得。
秦盏拨开那只沉甸甸的大手,一双美目含着警告:“你敢瞎参合,我就把你初三看片儿的事告诉舅舅。”
秦晟脸色一僵。
似觉威力不够,顿了顿秦盏又补充到:“还有大一买充气娃娃的事。”
天地良心……
“那东西不是我买的!只是帮别人代付。”
“我只知道收货人是你。”
秦晟磨了磨牙,别开头重重吐了口气。心想之前也不知那么盼着这女人回来干什么。自己怕是有受虐倾向。
他摆出正经脸,就差举起手对天发誓:“你放心,我要多说一个字我就王者变青铜。”
这誓言对熊孩子来说够毒。秦盏扬着笑,逗小孩儿一样抬手拍拍他脸颊,“乖。”
两人不可见光的协议刚达成,书房门开了。秦海安从里面走出来,目光锐利,嘴角直直绷着,一身亚麻休闲装,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泛着光亮。
秦盏对他的态度远不如李晓亦那样放得开。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喊了声:“舅舅。”
秦海安背着手瞧她片刻,不冷不热到:“回来了?”
“人都站到你面前了,这不是问废话吗!”李晓亦将手里的汤碗放到餐桌上,手一挥,“都过来吃饭。”
秦家在秦海安的规定下,吃饭时一般不能说话。规矩定了二十多年,一直就没怎么遵守过。
李晓亦问了几句秦盏出差的情况,秦盏挑了些不痛不痒的回答。秦海安听完放下碗筷,绷着脸开口:“你一个小姑娘家非要做这样的工作吗?又累又不好听……”
话没说完,就听“啪”一声。李晓亦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扣,虎着脸看自家老头子,“你这话说的,情趣用品设计师怎么就不好听了?你嫌弃你别磨剪子戗菜刀啊! 自己没情趣还不行人家有。磨的比谁都溜装什么一本正经!”
秦海安被呛得一脸尴尬。一张嘴开开合合,瞅着李晓亦险些说不出话来。
“那……那能是一回事吗?她连对象都没有,整天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
“你就跟那些觉得性教育不可言说还不忘传宗接代的人一样!”李晓亦冷哼,“有能耐都自产自销,别在人家面前脱裤子啊!”
秦盏和秦城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着饭。她埋着脸用饭碗掩饰住唇边的笑意。桌下,秦晟大脚踢了踢秦盏脚踝。
抬眸见秦晟用口型对她说:“恭喜你又不战而胜了。”
——
秦家夫妻吵完一架安安静静地回房了,秦晟出去浪,秦盏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
坐到梳妆台前正准备做面部护理,手边电话响了。
话筒里声音嘈杂,像是在一个人非常多的地方。空白几秒,佟萱轻快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妞儿,出来喝两杯!”
佟萱找秦盏一般都是吃饭逛街。提起喝酒,那肯定就是有事。秦盏没多问直接说了句“好”。
中央大街上大排挡非常有名,一到晚上几乎是座无虚席。秦盏打车到的时候佟萱已经点好了烤鱼和酒,正围着圆桌自己闷头喝。
秦盏微蹙了下眉头,走过去坐到她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干了。
佟萱咧嘴笑:“盏妞儿,姐就稀罕你这痛快样。”
可能是工作刚结束,她脸上的浓妆还没有卸。身上穿着黑色紧身小礼服,搭了件同色系小外套。
一身正式打扮跟这里有点格格不入。
秦盏拿起酒瓶给两人都倒上,没有去问佟萱什么情况。只淡淡调笑着:“算你会找,姐昨天刚回来。”
“我不是会找,我根本是跟你有心电感应。”
夜色阑珊。月亮挂在天上漾着微弱的银光,路灯顺街延伸,恍若星河。四周香气四溢,桌上客人热闹地谈笑着。
秦盏跟佟萱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烤鱼。仿佛跟周遭热闹的氛围隔绝开来。
没过多久,秦盏听见对面人默默吸鼻子。拿筷子的手一顿,抬眸看她。
佟萱眼睛含着泪花,唇边扯出一抹笑:“这家烤鱼真他妈辣。”
秦盏没接话。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擦嘴角,扬手又要了两打啤酒。
“喝醉我送你回去。”
佟萱一下子忍不住,好像情绪崩溃,低声哭出来。
秦盏起开四瓶啤酒,放两瓶到佟萱面前。又慢悠悠给自己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