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花事——鹿青崖
时间:2018-07-02 09:06:42

  袁松越饶有兴致地看着老秦,“你还会驱鬼?”
  老秦听了连连摆手,“奴才哪会那个,是薛道长施得法术,不过喊奴才过去助阵罢了。”
  他说完,突然想起来那薛道长乃是侯爷抓回来的逃妾,甚是被侯爷厌弃,立马抿了嘴去。
  可话都说完了,抿嘴也没用了,袁松越愣了一下,脸色严肃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庄昊,“不是不让她出院子么?她如何同人作法?”
  庄昊皱巴了脸,“回侯爷,没出院子,就在院子门口间。”
  袁松越听了,哼了一声,“惯会投机取巧,过去看看。”
  ……
  他到的时候,关着薛云卉的小院门口站着六七个人,那些人不知是按什么阵法站着的,人人嘴里还念念有词,似是念几句就走一步,中间围着个孩子,那孩子闭着眼睛,手里捏了张符。
  袁松越看了那些人几眼,走去寻那女人的身影,左右都看了,竟没发现。他正疑惑,就见那女人从那几个人摆成的阵后边转了出来。
  若说那些人怪,她则更怪,她既不念经,也不掐诀,只在门口站着。方才若不是她往一旁跟了其中一人走了两步,他还没发现她。只是她也不止站着,有时也往人家嘴边凑凑,似在听人念经。
  袁松越没看出什么门道来,问老秦,“他们这是做什么?”
  老秦自然道替孩子驱鬼,一旁庄昊连忙朝他使了眼色,他才把知道的赶紧说了来。
  “回侯爷,方才道……姨、姨娘说那娃娃身上的鬼甚邪,得人多喧闹才能压得出,所以让找了认识的人来,让每人把十天内听说的事都说出来,边说边按着姨、姨娘说的东拼西凑阵走,这样一刻钟就能替孩子把鬼驱走了。”
  袁松越听了沉默了几息,随即突然哼了一声。
  他没开口说话,眼睛却盯着薛云卉露在他视线内的一片衣角,门口气死风灯的光打在她的衣角上,清亮一片。
  她这脑袋可真是灵光,竟想出来这么个招。
  她把这么七八个人叫过来,让他们把十天内听来的事念叨出来,这些人的差事分布在府上各个角落,待把话说出来,全进了她的耳朵,那她可就把府上的事、他近日的行踪听得七七八八了。
  怪道叫什么“东拼西凑”阵,他方才还认真琢磨了一下,要拼凑的是什么,不曾想竟是消息!
  她可真是……一点都不安分!不过刚刚给她点好脸色,就在他眼皮底下搞动作,她就不怕他再将她严加看管起来?
  她胆大妄为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下人还都信她的,她连地方都不用挪,就站在那儿,全听得一清二楚了。
  袁松越不知自己是想气还是想笑,总之既没气起来,也没笑下去。
  他一言不发地又看了几眼那片衣角,转头走了。
  而薛云卉那边呢,根本不晓得他来过。
  她见着这几个人转了两圈下来,嘴里说得还没有重样的,简直喜不自胜,更不能遍身长耳朵,都听个清清楚楚记下来。
  虽然不能,可也把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吼吼,鬼侯爷明天就要出门了呀,还是远门,少说半个月回不来的!啧啧,这不是天助她也,是什么?
  等他明日一走,她再舒舒服服地被人伺候着呆上两天,两天过后么,那就得看袁侯爷府上的下人伺候的好不好了?
  袁二,你就放心去吧,你家里咱会替你照看几天的。既是替你照看,等咱走的时候,那可得讨几样值钱的回去不是?
  薛云卉这么一想,差点笑开了花,连那小丫头的老子娘要给她钱财,她也不要了。
  “降妖除魔、渡己渡人乃是贫道分内之事,都去吧。”
  那些人感恩戴德地谢了她走了,晚间的时候,不知是不是今日做了好事的缘故,竟又梦会了一回财神。
  财神爷这回笑咪咪地一伸手,撒下来一把宝钞,全是一贯一张的,薛云卉看得眼都红了,赶紧飞身去抢,谁知没抢到,却一头撞在了树上,砰的一声,醒了。
  醒来一看,天快亮了。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头,这才想起来不过是梦里撞了,不是真的,可撞得那么响,跟真的一样。
  她想着,突然真的听见了响。
  砰砰砰,有人在敲门。
  “睡醒了吗?!”是魏方的声音。
  薛云卉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魏方这傻孩子,天没亮怎么可能跑来?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几下敲门声。
  薛云卉是真的信了,一边应着他,一边利索穿了衣裳,下床开门。
  门一拉开,便瞧见了魏方一张臭脸。
  “一大早的来敲我的门,还摆这么个脸,给谁看?你哥怎么教你的?”薛云卉嚷了他一句。
  “我哥怎么教我不用你管,赶紧收拾你的东西,走了!”魏方根本不看她,把头一扭。
  “走了?去哪?”薛云卉惊了一下。
  “把你送走!送到穷山沟里!免得你在这兴风作浪!哼!”
  薛云卉这下傻了眼,半天才反应过来,“谁说的?鬼侯爷?”
  听她道“鬼侯爷”,魏方转过身来朝她瞪眼,“是侯爷下的令!不仅如此,还要亲自送你去!免得你半路跑了!快走!”
  薛云卉一听这话,浑身硬邦邦地,僵在了当场。
 
 
第088章 关于姨娘的赌约
  坐在马上的时候,薛云卉还觉得跟在梦里一样,不过不是香甜的梦,而是不可置信的噩梦。
  她想过很多种鬼侯爷对她处置的方式,无非就是关起来不给饭吃,让她干粗活,有事没事对她冷嘲热讽,以便他把当年受得屈辱报复回来云云,可把她送走,送到山沟子里,她还是太意外了。
  按照魏方的说法,山沟里根本没车没马,到时候纵使她有天大的本事,也出逃无门啊!
  他大爷的袁二!竟想了这么个阴招!
  他不是有要事要出京办差吗?难不成他是去山沟里办差?还亲自送她,怕她跑了?!
  他可真行!
  薛云卉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可她这模样看在袁松越眼里,却令袁松越十分愉快。
  不是想等着他走了好跑路吗?还费了这么大劲,搞什么“东拼西凑阵”探听消息,既然她都听到了,那就把她一道带走吧!
  那卢氏县本就在河南西边,等他差事一了,便买下一片山沟里的庄子,把她关里边,她想跑也行,若她有本事走脱,他也就不追究了,若走不脱,两年之后便放她出来,也算她赎清犯在他身上的罪孽了。
  初初他去涿州寻她报仇的时候,只一心想着要好好磋磨她,让她知道她做的事多么恶毒,让她悔不当初,可后来……
  也罢了,就当他也仁慈了一把,待她赎清罪孽,往后再不相干了。
  他不再看那怔怔坐在马上的人,转头吩咐冷成点好人头,一行八人,快马往南去了。
  ……
  路过涿州,薛云卉捂了眼不敢看,生怕看了又要骂人;路过保定,她是捂了脸,生怕旁人认出她来。好歹她也是在保定威风一时的高人,可不能让人家瞧见她落魄的模样。
  一整日都在跑马,薛云卉还没这样在马背上飞驰过,待天色不早,一行人在真定府停下住店,要下马时,薛云卉差点没跪地上。
  清早走的时候,她还想着伺机在路上就逃了,可这会儿,让她跑她都跑不了了,她这两条腿都不知道是谁的了,磨得生疼。
  再看看其他人,别说那鬼侯爷仍旧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便是魏方这傻孩子,也不过踢了几下腿,便活动开了。
  有个侍卫过来牵马,薛云卉没得马扶着,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哎呦了两声,袁松越看了过来。
  真没出息,还当她多能耐。
  他朝魏方使了个眼色,让他过去扶她一把。
  魏方不情不愿地去了,薛云卉连忙搭他身上,见他安然无恙,不由问:“你腿没事呀?”
  魏方颇为自得地嗯了一声,“我打小就跟着我哥骑马,可没你这样!”
  薛云卉心想,打小学起来的,和她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当然不一样了,倒也不反驳他,总归还得倚他身上。
  她二人走的慢,等进了客栈,袁松越已经往楼上客房去了。
  薛云卉连忙问:“我住那儿?”
  她是问魏方的,更是问前边不远站着的侍卫长华康的。
  华康顿了一下,想回她却不知从何回起,他也想知道,这位今儿晚上睡哪?
  要说让她自己睡吧,晚上一准跑了;可要说让他们中谁夜里看着她,可她到底是女子,他们是男子,况她这身份还是侯爷的妾,那更是大大地不合适。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怎么办?
  “让她上夜。”
  袁松越头也没回地上楼去了。
  ……
  跑了一天的马,薛云卉可饿得不轻,跟着魏方他们吃饭,她吃得一点不比几个男子少,吃完饭,华康吭了吭嗓子,想了一下,如何称呼她的问题。
  方才趁无人的时候,他已经和庄昊那小子讨论了一回了。
  “……称她道长,好似跟咱们请她来似的,若喊姨娘吧,侯爷又不喜她,没得惹侯爷不高兴。”华康被这事弄得愁眉不展。
  庄昊嘿了一声,“不然,不然,哥你不知道,昨儿看马的老秦,便当着侯爷的面称呼姨娘,侯爷可是啥也没说的。”
  华康大为惊奇,“真的假的?那侯爷皱眉了没?脸色如何?”
  “我瞧着没啥区别,”庄昊回忆了一下,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压了声音道:“我的哥,你可别忘了,侯爷今晚可是让她上夜的!不喊姨娘喊什么?”
  华康拍了他一把,“侯爷那是怕她跑了,别乱说!”
  庄昊不以为然,“那不管怎么着,侯爷亲口让她上夜不假吧!哥你若不信,咱们打个赌吧,弟弟我猜,侯爷过不了三个月就能认下她这个姨娘!”
  “嘿,你小子!”华康打了他一巴掌,心道侯爷这是要扔她进山沟,怎么可能认她当姨娘。
  他道:“行,赌就赌,赌输了你小子就给我刷五天的马!”
  庄昊说行,“不过若是我赢了,哥哥给我排五天的休,如何?!”
  “你小子又是想四处勾搭小姑娘……”
  华康答应了,可问题又回来了,到底喊薛云卉什么呢?
  和庄昊的赌约,让华康陷入了深思,待这会儿要喊了,他长了半天嘴,到底喊了出来。
  “薛姨娘,时候不早了,该服侍侯爷歇下了。”
  薛云卉一口米汤差点呛出来,另外几人也都睁大了眼去看华康。
  连侍卫长都认姨娘了?
  华康强做镇定,又道:“今日跑了一天马,姨娘可把茶水给侯爷备好。”
  薛云卉这下回过神来了。
  “不就是上个夜吗?你喊我姨娘干嘛?你喊我薛道长……薛道士也行呀,姨娘什么的,别扭死了……”
  话没说完,却听哗啦一声,身边几个侍卫全站起来了,齐齐向她身后看去。
  她心头一跳,也连忙往后看,不知何时,那鬼侯爷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扶梯上。
  不知是被这群侍卫唬得,还是怎样,她下意识地也站了起来。
  那侯爷面色看不清楚,只他站在楼梯之上,显得身量越发高了,投出一大片阴影来。薛云卉莫名一阵不得劲,见他目光淡淡掠过众人,最后在她脸上停了一息,说了三个字。
  “泡茶来。”
  ……
  端着华康替她泡的一壶毛尖,薛云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楼上去。
  这信阳的毛尖,香高味浓色绿,茶香令人舒缓,可薛云卉这心却七上八下的。
  这鬼侯爷,怕她跑了,使什么法子不行?偏让她上夜?
  上夜就上夜了,还得端茶倒水伺候他是怎么回事?他就不怕她下毒?真当她是什么劳什子姨娘了?
  薛云卉腹诽不停,转眼就到了袁松越的房门前。
 
 
第089章 上夜(上)
  薛云卉推开门的时候,烛火发出噼啪一声细响。
  她寻着声音看了过去,瞧见袁松越坐在桌前,背对着她,墨绿色的锦袍不带一丝冗余地修饰着他精壮的后背,烛火微摇的光晕勾勒出他利落的线条,薛云卉瞬间有些晃神。
  宽阔的肩背,细窄的腰身,坐在烛火前,能遮挡下半室的光辉,这是多好的身材啊……
  可惜她没得了这副肉身……
  念头一闪而过,便听到低沉的嗓音传来。
  “放下吧。”
  薛云卉偷偷撇撇嘴,心道她现在若是拿着把匕首,在他身后一下勒住他的脖子,让他把金银财宝全给她,再给她备一匹不会闻哨往回跑的快马,她保证不会害他性命,最多摸一把他那精壮的身子,又不能占为己有,摸一把总行吧。
  胡七胡八想了这么多,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能不能反应过来呢?
  薛云卉想说肯定不能,可她也知道这就是掩耳盗铃,怕是她手上真有把匕首,估计没勒上他的脖子,却已刺进自己胸膛了……
  她走到了他身侧,把茶水放下,走之前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还在旁若无人地挑灯芯,又瞥了瞥他的脖子,贼心不死地又想象起劫持他的情形……
  “最好老实点。”袁松越突然出了声。
  薛云卉被他打断思绪,吓了一跳,吃惊地挑眉看他。
  这鬼侯爷,还会读人心不成?
  念头未落,便遇一眼神似冰棱一般刺到她脸上,瞬间又收了回去。
  薛云卉被他刺得一恼,刚想说什么,他又张了口。
  “下去。”
  薛云卉一时哽住,一口气在上不去下不来,半晌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把门甩得砰得一声响。
  下楼的时候,她劝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劝了半天,也收效甚微,她就不是那能受得了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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