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花事——鹿青崖
时间:2018-07-02 09:06:42

  薛云卉道是,兄妹俩相互劝了一番,也不好旁若无人地说个不停,只好让薛云涯离去了。
  薛云卉回来的时候,晏嵘正同顾凝啧啧。
  “二师兄又犯毛病了,见着什么都乱想乱啧,大师兄熬了一夜,你我做师弟的没想着替他买一碗补汤,人家魏姑娘买了,你半点没不好意思,还啧啧不停!丢人!”顾凝朝晏嵘哼了一声。
  晏嵘说他怎么有这么傻的师弟,指了他的榆木脑袋,“不是你我做师弟没做好,那明显是魏姑娘对大师兄……”
  话没说完,只见顾凝忽地拧了眉。
  “二师兄慎言!你我大师兄皆是全真弟子,怎能说道男女之事!”顾凝严肃了。
  晏嵘被他的严肃压得一时语噎了,眼角瞥见薛云卉来了,突然道:“师弟,其实你还是懂的,不然怎么听出我的意思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出来。”
  言罢,他连忙转身,“师弟,回见。”
  薛云卉走上前去,见顾凝面色不好,只盯着宴嵘离去的地方看,问他:“怎么了?”
  顾凝微低着头,闷声说没什么,默了一默,扯开了话题,“薛兄没有佩剑,也是不妥,顾凝只配了一柄剑,倒是大师兄多带了一把,薛兄会使剑吧?拿一把防身才好。”
  薛云卉连忙点头谢他,她其实不怎么会,也就步罡踏斗的时候能耍上几下。她见过那鬼侯爷使剑,那剑在他手中简直出神入化,不知道的,还以为剑中有灵。此等境界,薛云卉觉得自己再练上三十年也练不出。然而防身这事,有剑总比没有强。
  顾凝领着薛云卉往谢炳和项笃同住的房里去了,进门便瞧见师叔谢炳站在窗前,逗喂停在窗棂上的雀儿。
  两人朝他行礼,问他项笃可在,谢炳刚回了一句“出去了”,就见项笃从走道走来回来,瞧那方向,似乎是从魏卿眉房间过来的。
  顾凝想起晏嵘的话,不由多打量了项笃一眼,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是不好,便不再多看,同他说了借剑一事。项笃自然答应,当即将剑拿给了薛云卉。
  薛云卉同全真一行收拾了一番,准备过一个时辰便上路。倒是薛云涯这边,出了客栈没多远,便被保定卫一姓张的总旗叫住了。
  张总旗同他认识,这些日子薛云涯带兵便是借住在他旗下。
  张总旗上前拉了薛云涯往卫所去,“了不得了,小薛,快跟我来!”
  “怎么了这是?火上房了?你还亲自过来?”薛云涯被他吓了一跳。
  张总旗说他不亲自来不行,“瑞平侯你知道吧?刚在豫西掀了半边的天,这还没回京呢,走到咱们这,听说那丢孩子的事了,不走了!说要替咱们看看!”
  “啊?”薛云涯挑了眉,“真的假的?那位侯爷不是中军都督府的吗?咱们他能管得着?”
  “人家可没说要管,就说了解一番!瑞平侯不是刚从开封来么?那边也丢小孩!指不定这位爷也是一路追查过来的!”
  薛云涯想了想,不再说什么,那河南卫的指挥使和下边的千户百户,这位爷说绑就绑,说杀就杀,区区保定卫所,还能不让人家插手?
  他道:“那张兄这般火急火燎来寻我,也是那侯爷的意思喽?”
  张总旗说是,这边迎上了等候的兵,牵了马便交给薛云涯,“可赶紧的!侯爷可等着呢!”
  薛云涯骑了马,直奔卫所去了,一路都在琢磨这瑞平侯的事。
  如今这瑞平侯同他家中小妹可是定了亲又退了亲的,他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人家应想不起什么来,倒是自家妹妹还在保定,回头自己得提醒她,莫要往人家枪上撞,再被人家想起来那不好的往事,以人家如今的地位,那可是要麻烦的!
  薛云涯这么深深浅浅地想着,转眼已经到了卫所。卫所自还有人接应他,指了那边的指挥使的院子就让他过去。
  指挥使院内院外严阵以待,他匆匆进了院门,便瞧见指挥使大人站在屋里欠身回话。看这架势,这位侯爷是不会只从旁看看这么简单了。他还答应了全真的道士要紧随其后协助,这位侯爷一插手,还不晓得变成什么样?
  薛云涯到了门前,自然有人进屋传话,传话的人退出来,他立时便被招了进去。
  “下官河间府总旗薛云涯,见过侯爷,见过指挥使。”他规矩行礼。
  保定卫指挥使连忙将他唤了起来,“你从河间府一路追查过来,有何线索快同侯爷说来!”
 
 
第178章 又要领兵
  薛云涯道是,微翻眼皮巧了袁松越一眼,只见座上的人不过二十上下,却是通身冷肃。
  他从前没见过这位侯府公子,当年只听说性子冷,是个不易相处的模样,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只这爷一直在翻看图志,没看他一眼,似是也未注意他的名讳,薛云涯暗自松了口气,将近日所查一一道来。
  “……下官偶遇几位全真道人,那几位道人从南而来,也是一路追查此事。他们手中有一罗盘可探方向,只是到了保定府便有些不太灵光,遂耽搁了两日……”
  薛云涯说这话还没说完,便被那指挥使打断了去,“快闭嘴!几个道士的话你也尽信?还拿到侯爷脸前说?”
  薛云涯被他一打断,心中不忿,却不再言语。那指挥使见座上的侯爷皱了眉头,暗道自己说对了,立时就要再训薛云涯几句。本来他保定府的事被一个河间府的人沾了光他便很不乐意了,这人还混说什么道士的话,不训斥他几句真是白费了这么个好机会。
  只他刚想开口,座上低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道士如何?接着说来。”
  那保定卫指挥使刚想训斥薛云涯,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地被座上侯爷的问话捂了回去。
  连薛云涯都诧异了一下,抬眼去看袁松越,却见他正看着自己,神色难辨,却非是责难之意。
  “回侯爷,几位全真道长都是有道行之人,他们算出西北向义庄和东北边山头附近有异,已是准备先行探寻了。”薛云涯回道。
  “他们有几人?可是两边都去探?”
  “回侯爷,是六人,三人往西,三人往东。”
  薛云涯回了话,座上没了声音。他看过去,见侯爷面露思索之意,突然开了口:“此事宜早不宜迟,且调兵罢。”
  薛云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侯爷倒是比自己还急些,果见那指挥使也是一愣,又连忙应下,“下官这便让手下的百户亲自领兵过去,侯爷看可行?”
  他说着又想起了薛云涯来,眉头极快地挑了一下,道:“这位薛总旗手下那几个兵也是不够,下官也派个百户过去,定然把贼人一网打尽!”
  薛云涯心里啐了他一口,自己辛辛苦苦地查了这许久,临到头倒是被他一脚踢下去了!薛云涯自是生气,可又有什么办法?他就是个小总旗,说不上话,也靠不上人!
  不想座上的侯爷却突然开了口。
  “不必这般麻烦。给他添些人手便是。”
  座上的侯爷说到此处一顿,薛云涯哪里想到峰回路转,心头一阵狂喜,转眼见他微微抬了头,目光不知落向何处,道:“其他的,本侯亲自领兵。”
  ……
  日头渐升,日头照耀下的保定府如同夹在炉中的火炭,比之上月最最暑热的天气,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薛云卉喝了一大杯茶,又装了满满一袋子水上路,骑马紧跟在顾凝和谢炳身后,出城没多久,便又觉得口干舌燥。顾凝谢炳亦如是,三人寻了个茶摊匆匆叫了两碗茶。
  茶摊下阴凉,连鸟都飞至摊下的木栏上乘凉。薛云卉只顾端了茶水牛饮,顾凝笑着提醒她莫要呛了水,薛云卉应了一身,刚想说一句全真教真是教人沉得住气,就见更加沉得住气的师叔,还有闲暇将剩下的一口水,连碗一并端到木栏上,给休憩的鸟儿饮。
  薛云卉感叹道:“谢道长可真是积功累德、慈心于物,薛远自叹弗如。”
  顾凝安慰她,“修道一途,我等仍前路漫漫。”
  薛云卉笑着点头,心道自己哪里是真的修道,初上山拜入正一是受迫也是有心要探深浅,后来下了山,更是满脑子钱财官司,所学皆用来换黄白之物了,从头至尾,真真沉下心来修行几乎没有多少日子。当着全真几人的面,还真是惭愧。
  等她将债钱换了,日子稳定下来,到时候再沉下心来修炼吧,不然又这般虔诚的道友在身侧,不定便要露馅了。
  稍事休息,三人又上了路,直奔义庄去了。
  ……
  宽子所在的义庄,是保定府最大的停尸之地,那些无人问津的尸体先停在义庄里,过些时日若还无人认领,便由着宽子和他义父埋到义庄后头不远的林子里边。
  这义庄修在这里不晓得多少年月了,可想而知,那林子里得有多少孤魂野鬼。
  今日可是中元节,宽子和他义父不敢怠慢,赶紧把官府偶尔发的些许补贴银子拿出来,买了些贡品,摆了香炉点上香,供在林子边缘。
  “宽子,你说的高人果真会来?”宽子义父问他。
  宽子点头,“薛道长说要来看的,许是再过些时候吧。不过我也说不好,不过万一薛道长不来……爹,咱怎么办?”
  他义父将手下的果品摆得更整齐了些,半晌,才道:“那还能怎么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又没做亏心事,便是有鬼,想也不是对着咱来的!”
  宽子点头,“爹说得是,就怕……就怕那不是鬼,是妖怪……”
  这话说得他义父也有些浑身僵硬,他们守在义庄这么多年,同鬼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了,说不定这些鬼也识得他们,便不来相扰了。怕就怕是旁的什么东西!要知道,保定前几月,可是连着死了好几个人的!
  父子二人越想越怕,不由地往林子里看去。
  忽然,林子深处传来一阵叫声,声音很响,不似鸟兽,一路传到林外,莫名就有些渗人。那父子二人吓得半点不敢动弹,只见着一群鸟雀呼啦啦从林深处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似是也受到不一般的扰动一样,顷刻全飞离了这片树林。
  这会儿父子俩回过了神来,哪里还顾得了旁的,满脑子都是妖怪的官司,转身拔腿就往义庄跑去。
  比起妖怪,还是小鬼亲切呀!
  他二人听见响动,惊吓快跑,可林子深处发出动静的一片地方,却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一颗合抱粗木下,堆放了几块石头,石头上做了个穿着白布直裰的人,这人年岁不大,坐态安然,下半脸覆了块面纱,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眸子,对着是一群破衣烂衫的乞丐,其中一人躺在地上,腿上有两个血窟窿,咕咕地冒着血。
  这人并不理会地上的人,只道:“我说得都记住了?”
  乞丐连忙点头,其中一人还道:“道长只管清闲便是,咱们自然都处理得妥妥帖帖!必不让那些人找上!”
  石头上的道士微微一笑,眼里却是一番冷意,他并未再说什么,缓缓起了身。一旁一年纪略长些的人凑上前来,此人也是道士打扮,对着刚从石头上起身的年轻道士,态度甚是恭谦。
  “宫道长放心,贫道替道长看着!”
  那年轻道士又笑了,“甚好。”
 
 
第179章 树林深处
  那宫道士离开了去,信步踩在混了枯枝枯叶的青绿草丛里,白布道袍的边角一起一落,姿态别样优雅。身后的乞丐和年长的道士不敢吱声,直到他远去了,没了影子,那些人才活泛起来。
  一个瞎了一只眼的乞丐道:“啧啧,好威风的道长!嘿,这年纪不大,气势可不小嘞!”
  另一个瘸腿的,把手上的灰往自家几缕破衣烂衫上蹭了蹭,“只看他这通身打扮,那得多少钱!要不是他会功夫,咱们……”
  话没说完,就被一老乞丐一拐杖打到了他尚能立着的那条腿上,“再乱说,也把你扔那坑里!”
  老乞丐指了趴在地上的血人,这人正是一时失足落尽了一片深坑里,坑里有竖起的尖木,差点将此人扎死。那瘸腿乞丐闻言立时闭嘴了,眼里却犹自闪着不服气的光。
  老乞丐不理会他,转了脸来,对着倚在一旁的树上不言语的年长道士道:“胡道长,他们这些人都野惯了,嘴上没把门的,你可别跟宫道长说!咱们私下,怎么着都行!”
  老乞丐知道此人并不是那宫道士手下的人,不过是临时凑过来,在宫道士手下听使唤罢了。若不是今日情况紧急,有人立时要寻过来,那宫道士才不亲自现身同他们这群身上透着臭味的乞丐吩咐事体,都是让这胡道士传话罢了。
  被叫胡道长的道士,全名胡舍,他自在真定碰瓷被拆穿之后,日子越发地不好过了,只在这附近混些饭钱,倒同一群乞丐混到了一处,后来那乞丐帮里来了个大买卖,乞丐头子觉他还算体面,便让他同人打交道,在中间说话,一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保定。
  胡舍学着那宫道士的派头,淡淡笑了笑,却露出一口脏乱黄牙,道:“好说。”
  学了一番,觉得忒般别扭。这宫道士一双眼睛他瞧着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光看他那身形身法,定然是正经的道观出身。可人家是给上头的贵人办事,自己这不入流的人,既不认识,也学不像,还是夹在他和乞丐中间挣点钱才是真的。
  这么一想,他立马抛开了宫道士那一套,搓了搓手,道:“这话我肯定不传,不过他吩咐的事要是办不妥帖,可就不是我传不传这么简单了!那位什么心性,你们也晓得,昨夜那几个人怎么没得,你们心里没数?”
  他一提这个,几个乞丐脸色陡然一青。
  他们一路从南边过来,算是走得最远的一队人。到了保定,东西南北的人一汇合,人杂乱人心也乱。
  那宫道士前两日亲自前来,说这般不行,人太多,带着的小孩也多,很容易被官府的人发现,让他们兵分两路,一边往西,也就是到了这片林子里,另一边往东。往东的远些,又是半夜里过去,那宫道士不放心亲自带人去了。
  他们往西很快就入了这片林子。林子里有片土丘,他们把抓来的小孩都绑到了土丘下边,用马车围着,谁都看不见。
  他们乞丐年年也都得拍花,越是逢年过节,越好拍。拍来了怎么办?挑了好的,转手就卖了,不好的,那也不能客气。该要耳朵鼻子眼的,手要稳刀要快;该要腿脚胳膊手的,铡刀更是早就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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