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然自是心急如焚,忙轻轻摇着林氏,轻轻问道:“夫人,你怎么了?你别吓为夫!”
林锦年此时也不再委屈自己了,紧紧捂住胸口,小嘴儿张张合合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疼,夫,夫,君,疼~”
李广然听了,慌忙间叫人去请大夫,转过头来却是狠狠地盯着李玉瑶,李文香,李文墨和张氏四人,眼神如刀地剐了几下。
李玉瑶身子一僵,直道不好,心里却是一阵猛烈的心酸,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李广然还是如此宠爱林氏?她除了长得美些,哪里比得上她已过世的母亲?更何况,她可是他亲生的嫡女,他怎么能为了一个继室如此对待她?这不公平!
李珠妍冷冷瞧着李玉瑶,觉得她那副不甘的模样甚是让人恶心。从小到大没有谁委屈了她,倒是她自己那么贪心,怎么也不满足,一心想着让她们母女难堪。
如此,她便要她知道,她李玉瑶费尽心机。搜罗了一帮人想告状,却抵不过母亲林氏一个眼神,一句话,一张苍白的脸。
要的就是让她看到父亲如此宠爱母亲,计划落空外,钻心钻肺的痛!
第7章
傍晚十分,李珠妍和青书刚拾掇完一瓮桂花蜜,就看见青画喜滋滋地跑了过来。她拿起矮凳上的手绢擦了擦手,起身走到廊下,笑盈盈地道:“慢点儿跑,瞧你那猴急样儿!”
青画闻言,在离李珠妍不远处堪堪刹住了步子,正待要说,却被青书唬了一句:“平息好再说,这么大人了还没个规矩!”
青画嗔了青书一眼,“就你毛病多,小姐都没说啥!”
李珠妍看着两个丫头斗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好了,青画,青书也是为你好。你快别卖关子了,都打听到什么了?”
青画听了,也顾着青书说的,稍稍整理了一下,便喜不自胜地道:“小姐,你不知道。老爷原本今早是要宣布皇室秋猎随驾名单的,可夫人生病了,也只得搁下不提。如今,夫人好些了,老爷便派人去各院传话。幸亏小姐有先见之明,让奴婢去给夫人送东西,刚好第一个得了消息。我跟夫人院子里的人都说好了,让她们等我半个时辰。所以,眼下是咱们重华院头一个知道!小姐,老爷准您随行!”
“那其他人呢?”
“夫人要养身子,老夫人正和老爷怄气,至于大小姐她们一个也不准去!”
“张氏呢?”
“老爷特意恩准了柳氏前往,说是四少爷大了要去见见世面。至于张氏,对外称病,不便前往。”
李珠妍脸上笑意更深,看来父亲果然迁怒三房了。姨娘柳氏是妾室,到了围猎场上也不能出席,可就算这样也要把张氏留在家里,四少爷自然就无主母替他张罗,三爷的前途还攥在父亲手里,眼下恐怕也只有找张氏撒气了。
至于李玉瑶,她还是有办法的吧?不过这次,也算狠狠落了她的面子。府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这几日有她受的。
李珠妍见青画机灵,很是高兴,也算平日里没白疼她。
“青书,你看看,咱们家青画是再机灵也没有了!”
青画一听,自是喜不自胜,忙牵上李珠妍的胳膊问:“那小姐准备怎么赏我?”
李珠妍眼睛一动,轻笑道:“赏你份嫁妆,让你赶快嫁出去如何?”
青画脸色一红,嗔怨了李珠妍一句就急匆匆跑开了。李珠妍看着,忙用帕子捂了嘴,怕笑的太恣意,被青书这个活规矩说。
只是青书虽然没说她笑,却还是开口问道:“小姐,您自然是知道老爷这次的决断,为何还叫青画去打探消息?难道真的是为了快那么一时两刻?”
李珠妍淡淡地看了青书一眼,要说到她最满意的丫头还是青书,人看着稳重,心思却紧密的很。
“如果,我不让你青画守在父亲身边,是给他提个醒儿。让父亲觉得如果不让我去,也是迁怒了我,那母亲可不依,所以,要格外优待的。”
“小姐,您其实也不必去的。左不过秋猎是男人的事,女人们只是去瞧个热闹。”
“不,我一定要去!”
一个国公府的风言风语就足够让母亲头疼了,更何况整个京都呢?林锦年是国公夫人,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的,是一定要走出去。而她要让那些眼皮子浅的人知道,她是国公府无人可亵渎的嫡女!
十月秋猎。
近年来,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大周朝的第二任皇帝开平帝就越发喜欢盛大的宴会,以彰显雄厚的国力。
这次的秋猎也不例外,午时刚过,京都外南山的山脚下就耸起了齐整整的毡包。朝廷重臣的皆为白色,王公贵族的皆为黄色。一时间,黄白二色染了一地,远远望去,恰似秋日的菊花开的浓淡相宜。
李珠妍记忆里是很少来参加这种皇室的大场合的,李玉瑶作为国公府地嫡女倒是经常是座上宾。原先,她以为父亲偏心,可后来无意间听到了自己的命格后,她才觉得父亲可能无意中想保护她。
就像李玉瑶的婚事,看似嫁给一个四品的武官是太委屈了,但当今圣上虽然英明神武,但却心思极重,李广然位极人臣,有些时候也不得不为以后打算。
一路上,李珠妍紧记父亲李广然的嘱托,躲在车驾里未曾露面,面上也戴了面纱,对外称脸上起了疹子,不宜示人。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李珠妍和李玉瑶面圣时。一阵秋风扫来,面纱未曾系好,像片儿叶一样忽地被吹走了,众人忍不住一阵惊呼,李珠妍却忍不住一声长叹。
只见她面白洁如雪,温软细腻。七窍玲珑的身段儿在天水蓝的银纹蝉丝衣映衬下,冰骨雪肌般。清风微动,眸色里好像漾起了水光,蕴着落英的缤纷,静美至极,狭长的眼尾一勾,却是满池涟漪。
就连见惯了国色天香的九五至尊也忍不住投去了满目的惊叹,世上竟还有如此惊艳的女子!而在他下首的赵基看着不远处碧空万里下,那个如天上雪莲般圣洁幽然,却又明丽万端的女子,心漏跳了好几拍。
开平帝面上笑意颇浓,忙叫了李珠妍起了身,却对李广然道:“镇国公养了个好女儿啊!如此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怪不得捧在手里,藏在府中,怕哪天被无知的儿郎拐了去吧?”
见皇帝语气欢快,众臣忙不迭地应和,一方面奉承皇上,一方面巴结李广然,皇帝素来是个阎王脸,满朝文武能让他开玩笑的也就那么几个了。
李广然却是上前深深作了个揖道:“陛下谬赞了。只是小女自由体弱多病,多养于后宅,礼数不周处还请陛下体谅。”
开平帝抬了抬手示意李广然起身,“爱卿这话可是怨朕太过威严会吓到爱女?”
众臣听了这话,皆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平帝随即又对李珠妍说道:“快起身吧,地上凉,跪久了膝盖疼。朕记得,你前几日得了伤寒?”
李珠妍见皇帝对自己颇有些兴趣,背后不免早就生出了一身冷汗,却还是缓缓起了身,“臣女多谢皇上厚爱,病中还惊动陛下圣驾,实在惶恐不安。又蒙各位长辈操劳记挂,自要早早好起来才是。”
皇帝听了这番话,不觉颇有意思,这小丫头倒机灵得很,既谢了恩,又说自己是长辈,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李广然果然养了个好女儿。
开平帝摸了摸胡子对着左下首的秦贵妃道:“你说这孩子如此聪慧美丽,朕该赏她些什么呢?”
秦贵妃三十也许人,保养得宜,雍容华贵中透着一股明丽的娇艳,气质超然,一看就是后宫中的头号人物,自然生了七窍玲珑心,回道:“皇上拿不定主意的话,臣妾来挑挑可好?”
开平帝笑意浓浓地看了秦贵妃一眼,果然是自己宠了多年的女人。
“那好吧,就依贵妃,你的眼光朕是知道的。”
李珠妍瞅准机会忙俯身谢恩,“臣女谢皇上,贵妃娘娘恩赐。祝皇上,娘娘万福圣安!”
开平帝受了李珠妍的礼也就叫了起身,李珠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忙站到内命妇的队伍里,沉沉地低下头,再也不敢露脸。
饶是这样,她却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激射过来的目光,有惊艳,有贪婪,有不怀好意,有羡慕,有嫉妒,炽烈浓热,如芒刺在背,烧的她的心一阵慌。
今日,她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替自己正正名,哪想到会惹得众人这样。看来,她这张脸以后还是老老实实放在家里比较好。
面圣过后,众人皆回住处休整,等养好精神第二日行猎。李珠妍也正待离开,却发现身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公子哥儿,他们也不说话,只是满面通红的偷偷地看她,她走到哪儿,他们就成群结队的跟到哪儿,却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好说什么。
李珠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加快脚步养自己的毡包赶,一个不留神却撞到了人。
“哎呦,妹妹可要当心了!”
李珠妍眸色一冷,不是李玉瑶又是谁?老夫人果然是最疼她的,磨破了嘴皮子也让李广然把她带了出来。
“姐姐,是妹妹莽撞了。”
“没事儿,皇上都不和妹妹计较,自家亲姐妹哪能嫌弃呢?何况,妹妹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珠妍淡淡笑了笑,这是在讽刺她刚才故意哗众取宠了?
“是了,像我这么性子的人才更要人家大度地对待呢。你说是吧,姐姐?”
李玉瑶嫣然一笑,把身后的公子哥儿们迷的七荤八素,有些定力不好的早已经满脸急色,眼神直勾勾的恶心。
“对了,就像这些公子哥们是最大度的人了。”
当时,李珠妍还扑在李玉瑶身上没有起来,李玉瑶话一说完,一下扯开了她胸前的襕裙,并顺势要把她推到那些公子哥儿的面前。
李珠妍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儿中招,电光火石间,她使劲儿踢上了李玉瑶的膝盖。李玉瑶吃痛,一个不稳倒了下去。李珠妍却没忘记也抓了她的襕裙。
第8章
就这样,李玉瑶胸前起了大片春光并随后倒在了地上,而那些公子哥儿恰好看了个正着,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浮夸,个个两眼发直,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李玉瑶大惊失色,不过还理智尚在,没有大声尖叫,可是下一刻,她却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见李珠妍的襦裙只是往下低了些,并没有脱落,玉手一提,就看不出来了,而她的襦裙此时却软绵绵地躺在她的手里,而她对着她嘲讽的一笑就放进了长袖里。
李珠妍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李玉瑶,冷冷地笑了笑,“青书青画快去把大姐扶起来啊!”
李玉瑶看着李珠妍,浑身打了个机灵,又怕她搞什么鬼,忙道:“不用了,香染,快扶我起来。”
青画却不顾李玉瑶推脱,一个健步上前就扣住了李玉瑶的肩膀,把她提了起来,硬生生地推着李玉瑶往前走。这样,胸前的春光便又展露无遗,引得那群公子哥儿一阵惊呼。她想挣扎,可是青画力气极大,她想叫人,可这种事儿只会越描越黑。最可怕的是她的人现在又都被李珠妍控制着,当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情急之下,不由得流下两行清泪,连呵斥青画的力气也没有了。
青画却只管狠狠的地把她前面的衣服往后拽,叫她整天黑心肠地算计自家小姐。
李珠妍冷冷看着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李玉瑶,漫不经心的吐了四个字儿:“自作自受!”
侍立在一旁的青书却道:“小姐,差不多够了。”
今日是皇家秋猎,李玉瑶是国公府的大小姐,的确不能做的太过。李珠妍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去和青画送她回毡房吧。可别在这里丢尽国公府的脸面!”
“是!”
青书领命去了,李珠妍看着身后李玉瑶那些丫鬟,冷不丁地说道:“一群废物,连自己的主子也看不好。看在我还好说话的份儿上去父亲面前自请受罚,领了银子滚出府去吧!如若让我知道你们胆敢说些有的没的,可要小心些,就不是赶出国公府那么简单了!”
李玉瑶的大丫头那日都被母亲收拾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且见那日早膳父亲如此看重母亲再痴傻的人也该知道这府里的风向,哪能不心惊胆战地求饶。可李珠妍根本不给她们机会,抬脚便走了。
入夜,秋风乍起,毡包被吹得烈烈作响。李珠妍本在研究棋谱,这才心里却有些淡淡地烦躁了。瞧着舞动的帘门外,有丝丝清冷的月光斜了进来,竟想出去走走。青书和青画自是不让的,伤寒刚好,怎能顶风作案?
但李珠妍是个执拗的人,威逼利诱下,主仆三人还是走了出去。果然,满天繁星,月亮高悬空中,清辉冷华洋洋洒洒,远山重叠处是一片银光奕奕,好一片秋夜图。软软的绣鞋踩在草地上,窸窸窣窣地惊动了些欢叫的虫儿,秋风这时却小了些,带来丝丝缕缕的菊花清香,好不惬意自在。
李珠妍一时有些兴起,想着这样的月夜要是找到一处泉水,再吹上几声笛萧,那可真是人生一大美事。想到这里,李珠妍便拦住了一个统领。那统领随驾多次,对南山的地形自是烂熟于心,便很爽快地朝东南方向一指,道那里有一处百年古潭,甚是清幽,但人迹罕至,又热心肠地问要不要几个侍卫跟过去。
李珠妍看了看青画,摇了摇头,有这丫头一般人近不了身,但想起白天里李玉瑶那一出,青画是束手束脚了,要是让她痛快地打一顿,怕是那李玉瑶半年也下不了床。思及此,李珠妍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画不解,“小姐,你无缘无故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
那古潭原也不远,略走了几步,便在一树苍林修树找到了入口,正要抬脚踏上那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但远远听到一声悠扬婉转的萧声,呜咽啼鸣间意境深远,仿佛一闭眼,便有流泉泠泠而来,最妙的是那弹指间的淡淡忧愁,若有若无间,恰如这林中淡淡的薄雾,引人入胜。
李珠妍示意青书青画二人脚步轻些,勿要扰了这吹奏之人,以免断了天籁,自己却忍不住加紧了步子,踩得新鲜的落叶沙沙作响。
走出那林子,视野一下子开阔,只见幽幽清月下,一公子立于巨石上,面对着满池水光流波,卓然独立于天地之间,广袖飘扬,长发纷飞,犹如九天谪仙般飞入了李珠妍的眼。一颗心在胸腔中鼓鼓作响,砰砰乱动,像头秋猎场上疲于奔命的鹿,一个不慎就要冲将出来。
世上怎会有如此清绝无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