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之前那一只啊,就是太不经折腾,可惜了。”
闻言,奴良滑瓢的瞳孔蓦然一缩,缓缓从雪地中撑坐起来,用嗜血的目光看向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山羽是你们杀的?”
“没错,不过你很快就可以下去陪他了。”阴阳头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用可怜的目光看向他和茨木,摇摇头道,“妖怪啊……即便力量强大又如何呢?终究还是人类更胜一筹。”
“再厉害的妖怪,这二十年间来依旧被京都牢牢地掌控在手心之中,不过像个玩物一样被我们愚弄。”
奴良滑瓢的肩膀微微颤抖,此刻他已经忍无可忍,捡起之前被遗落在雪地内的太刀,大力地朝他劈去。
“是吗?你倒是看清楚了,谁才是被愚弄的玩物!”
“阴阳头大人!”
真纪吓了一大跳,立刻释放出一个灵力结界为阴阳头挡住了此次的攻击。
结界像是玻璃一样被砍碎,并未能阻止太刀落下,但这一瞬间已经给了阴阳头足够的反应时间,他立刻用符咒瞬移到了其他阴阳师的身旁。
阴阳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还能动?”
“呵,可不止他能动。”茨木也缓缓从雪地上站了起来,他抬手拭去脸上的血迹,口中立刻传来一阵酸甜之味。
夏悠抹的番茄酱也太多了。
“听你这老东西的话,这二十年间来不止一次对大江山组动手脚?”
“很好,你的命我要了!”
大战,一触即发。
奴良组的妖怪突然看见茨木和奴良滑瓢突然间联手抵抗阴阳师,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时,在地上撞死的水羽方才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向被蒙在鼓里的妖怪们解释来龙去脉。
人类的身体虽然脆弱,但他们却能掌控运用强大的灵力,凭借着智慧数千年来一直站在统治世界的舞台上。
即便只有六个阴阳师,却都是这一计划的核心人物,个个为阴阳寮中的佼佼者。一时间,倒也能勉强抵挡得住这群妖怪的袭击。
但当玉藻前也同样加入战局之后,阴阳师们便再也无法抵挡住了。
随着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两个阴阳师瞪着无神的眼倒在了雪地中,将地上浸染的一片血红。
奴良滑瓢甩掉太刀上的血迹,仇恨的目光直勾勾地对上阴阳头震惊的双眼,茨木也将爪下被捏断脖子的阴阳师重重地扔到了庭院外的废墟中。
“阴阳头大人,怎么办!”真纪瞬间惊慌失措地发抖起来。
阴阳头苦苦支撑着结界,脸色煞白,他犀利的目光扫了一眼还余下的三个阴阳师,大声喝道:“快使用言灵之力请求天雷降临!”
慌乱间,真纪方才终于想起自己的杀手锏,连忙用发抖的手将脖子间的念珠取下,紧紧地缠在了手间。
阴阳头冷笑一声,“九尾妖狐又怎么样?当然以为阴阳寮会毫无防备的前来吗?也好,今日就让你们这群妖怪一同葬身在这里吧!”
随着真纪嘴唇蠕动着念起言灵,念珠开始发出刺白的光芒,隐约带来一股恐怖无比的力量。在场的所有妖怪浑身一震,皆是如寒芒在刺,冷汗淋漓。
“玉藻前,你竟敢与侍奉神明的巫女相恋结合,引诱她背弃阴阳寮与神明,实乃我京都之敌!”
不被上天允许的结合,注定是要受到惩罚的!
而这一刻,奋战已久的屋内终于响起了两声啼哭。
“是龙凤胎!”夏悠惊喜地叫出声,望着那两个长着兽耳的小家伙,激动不已。
抚子顺利生产,诞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家伙皱巴巴的,兽耳上还只有细细的绒毛,尾巴也光秃秃的。
抚子神情虚弱地躺在榻榻米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夫君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他们都没有受伤,只是在演戏而已,阴阳寮的人不会是对手。”
“抚子,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担心,茨木大人他们会解决一切的。”酒婆婆也点了点头,又抱起一个娃娃来,对着夏悠道,“丫头过来,先和我用温水给这两个孩子洗洗。”
夏悠连忙点点头,抱起刚出生的妹妹和酒婆婆走到了隔壁的屋子里,地上是一盆早就准备好的温水。
就在她和酒婆婆带着喜意地逗弄照顾着两个刚出世的小宝宝时,外面的天际却突然响起轰隆一声巨响,惊得夏悠浑身一哆嗦。
她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天上有一道刺白发紫的雷直直地朝着庭院劈了下来。
“玉藻前,你天生九尾又如何?阴阳寮早就为你准备好了整整九道天罚,你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吗?”阴阳头冷笑着,目光冰冷如霜。
妖狐的尾巴代表着他们的力量,尾巴修炼的越多便越强,如今这九道天雷足矣打散他的所有妖力,让他变为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野兽。
而天雷便来自于抚子曾经侍奉过的神明,真纪同样作为侍奉神明的巫女,有足够的权利请得天罚降临。
玉藻前微微一惊,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他从未料到,阴阳寮竟能引得天雷来对付他。
天罚来的措手不及,当紫色的雷光劈向他的那刻,玉藻前脑中一片空白。
然而就在迅猛恐怖的雷光将要落地的那一刻,雪地中心的某一处却发出一阵淡淡的紫光,一道力量气息浩瀚可怕的结界瞬间将整个庭院都罩在了其中。
天罚重重地砸在坚固的结界上,整个地面都似是跟着巨响颤动了起来。
阴阳头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看向上空。
“是谁!”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数道一一落下的天罚,一道更比一道可怕。
天空中的巨响和异动同样也引来了平安京中人类的侧目和惊呼之声,闹市内沸沸扬扬。
“荒大人,您看!”
正在筹备祭祀一事的紫色神官服饰男子闻言抬头看向天空,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话音落下,他却轻轻皱起了眉头。
这天罚的力量,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啊……
那个结界,当真能支撑到最后吗?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第83章 焚林之火
当震天动地的雷声轰隆响起, 天空中蓝紫色的闪电锁链将整个京南山都照亮,京都城内的人们在呼啸的寒风中瞪大了眼睛眺望远方, 那涌动的昏暗云层似乎要将整座京南山都吞噬入腹。
震撼的画面令人心生颤栗恐惧, 已有人跪倒在地上匍匐着颤抖了起来。
“神明发怒了!一定是神明发怒了!”
天罚一道道自浩瀚的夜空中落下,无情地重重劈在庭院上方的结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速度快的不给任何人丝毫反应的机会。
夏悠的心随着那数道降落下来的天罚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恍惚间,她想,若不是荒提前让她在这附近设立下了结界, 当天雷落下的那一刻, 这里所有的妖怪都会灰飞烟灭吧……
盛放着温水的木盆里, 两个刚出世的孩子被这天雷所惊, 皆是发出不安的啼哭声, 凭借着本能寻找着母亲的气味。
夏悠连忙回过神来,用柔软的毛巾将妹妹裹起来抱在了怀中, 温声去拍她哄她。
“不怕不怕,乖……”
九道天罚一道接一道地落下, 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那结界罩子承受着被撞击的力量不停颤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透明,瞥见这一幕, 夏悠心中腾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来。
一息之间便落下三道天罚,几乎只用了不到三秒钟, 最后一道比之前所有天雷都要更为恐怖的神罚终于落下了。
这道天罚重重地撞在结界上, 却似是带着愤怒般倔强地不肯消逝, 似要同对方斗争到底。
眼见着天罚的力量越来越小,力度已经不足最初那道雷的一半,就在阴阳头惊怒交加的时候,那古怪的结界竟先一步碎掉了,他微微一怔,眼中立刻爆发出狂喜的光。
天地间似是静止了一瞬间,随后,静止的时间齿轮再次飞速地转动了起来。
没有了结界的阻挠,天罚瞬间带着席卷一切的力量迅猛地朝着玉藻前冲了过去。
“不——!”
当抚子听到天雷的响动,拖着虚脱的身子勉强扶着墙壁走到门外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那带着神明力量气息的天罚,正无情地朝着她最爱的人落下。
苍白的脸上,她双瞳微睁。
大脑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刚生产不久的虚弱身体在此刻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朝着玉藻前扑了过去。
这一瞬间,没有任何人看见,在玉藻前的脚下,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道淡紫色的光芒。
只着单薄里衣的年轻女子像个被毁掉的木偶娃娃一样,重重地跌倒在玉藻前的怀里,力道之大撞的他酿呛后退几步倒在冰冷的雪地中。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得愣在了原地,夏悠隔着窗户看见这一幕,原本的惊呼都在此时失了声。
一切都来的措手不及,谁也没料到异变的发生。
玉藻前脑中一片空白,他瞪大了双目望着漆黑骇人的夜空,大手微微颤抖地抚上自己胸口处女人的侧脸,那是比身下冰雪更冷的温度。
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微动的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末了一把紧紧抱住怀中已经没了意识与生机的抚子。
屋内,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的两个孩子,再度不安的发出了更加撕心裂肺的啼哭之声,令闻者揪心不已。
夏悠浑身一震,连忙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了酒婆婆,慌不择路地朝着屋外的庭院冲去。
“阴阳头大人!”庭院内,看见这一幕的真纪也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捂住了嘴。
阴阳头神情僵硬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
“抚子……死了?”
她怎么能死呢?该死的是玉藻前才对!抚子死了,后天晚上的祭品巫女要怎么办?
这一瞬间,阴阳头立刻陷入了狂乱慌张的情绪之中。
这句话在静默的空气中响起,顿时刺激的那人浑身猛然一震。
“不……不会的……”
挚爱之人面色苍白地躺在雪地之上,玉藻前双眼猩红,眸中似是燃烧着滔天的恨意与怒火,手中狐火疯狂地朝着阴阳头一行人而去,顷刻间便将两个阴阳师苦苦支撑的结界所吞噬。
没了灵力结界,阴阳头和真纪一行人瞬间暴露在危险当中。
奴良滑瓢紧握住太刀,瞬间作出了攻击的姿态。
然而阴阳头的反应更快,在震惊后的一瞬间立刻就反映了过来。他看着玉藻前再度袭来的狐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飞快地将身边两个年轻的阴阳师一把推了出去。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下一刻,阴阳头抓紧机会,一把钳住身侧的真纪,动用全身的灵力拖着被茨木等人击伤的身体瞬间传送到了山脚之下。
“逃不掉的……”
陷入悲痛与疯狂中的玉藻前早已失去了一切理智,然而就在他不顾一切地追上去的时候,身后的夏悠却高声叫住了他。
“等等!”
“抚子她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玉藻前浑身一震,眼眸中的血腥之色也随即褪去,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抚子身边。
“你说什么?”
“她还有呼吸。”
玉藻前连忙将手指放在抚子的鼻下,终于再度感受到了抚子那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红着双眼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
将抚子交给玉藻前,夏悠方才将手深入雪地中寻找起什么来,随后又像是触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一样,本能地把手缩了回来。
好烫。
这一片的雪烫的都快花了,刚刚在抚子身边时她就感受到了不对劲。
顾不得被烫伤的手,她用地上的木枝将积雪拨开,方才看见了下午她埋在那里的符纸,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团灰烬。
“这是?”茨木走上前来,皱眉问道。
“是荒送来的结界阵眼,刚刚应该是这张符纸在最后保护了抚子。”
众人醒悟过来,连忙将衣着单薄暴露在雪夜中的抚子抱回了房间中,也顾不得那逃走的阴阳头了。
“都让开都让来,让老婆子我来。”懂得医理之术的酒婆婆将凑在周围的妖怪们轰到一边,神情严肃地查看起抚子的伤势来。
夏悠紧张地站在一旁,望着双眼通红一言不发的玉藻前,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连奴良滑瓢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山脚下,阴阳头钳着真纪很快传送到了阴阳助所在的路口。
“阴阳头大人!”
阴阳助神情一惊,立刻随身边的几个阴阳师紧张地迎了上去。
阴阳头明显受了不轻的伤,只是此刻他摆了摆手,神情扭曲地道:“先别管我,这里都已经布置好了?”
“早已布置好了!”
“安倍晴明和那些不知情的阴阳生呢?”
“阴阳头大人放心,事情办好之后我便先打发他们回京了。”
“好……”阴阳头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他面目狰狞,用阴冷的眼神扫了一眼半山,寒声道,“把京南山烧了,我们走!”
“这……抚、抚子呢?”阴阳助一怔,不安地问道。
难道要把他们此次前来的目标人物也一同杀死吗?
“那女人竟自愿为玉藻前挡下天罚,如今已葬身于京南山中,别问那么多了,回去再说!”
阴阳助一惊,随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点头驱使式神带着受伤的阴阳头和余下的阴阳师们迅速离去。
而此刻,京南山下的光秃树干上,却开始燃起了淡蓝色的火焰,不疾不徐地朝着半山腰蜿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