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延泽把吴氏交给丫鬟,大步走到苏绿檀身边,做了个深揖高声道:“多谢嫂嫂救我孩儿一命!”
钟延光道:“都是钟家子嗣,三弟谢什么。”
钟家人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但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定南侯府子嗣单薄,管他嫡房庶房的,只要能生一个,就是宝贝疙瘩。
朱家五郎,也太没教养了些!
怀庆也深知表弟脾性,帮腔是不敢了,只好怒其不争地看着朱五郎。
朱夫人一脸难堪地揪着朱五郎的耳朵,气冲冲道:“你可是砸人了?”这等大事要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后都要跟着受冷落。
朱五郎只管哭,根本不解释。
但这就是最明白的解释了。
朱夫人只得代子道歉,请求赵氏宽恕。
赵氏本想博一个大度的名声,在看到钟延光冷如冰霜的脸色之后,终究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朱夫人看得出来钟延光和苏绿檀夫妻俩不是好说话的,只好走到受害者吴氏身边,拉着她的手软声说好话。
钟延泽怒气还没消下去,把吴氏的手从朱夫人手里抽回来,硬气道:“敢作敢当,谁做错了就该谁道歉,代子道歉,不过是纵容而已!此次不绝,以后恐还有第二次。”
朱夫人没想到定南侯府庶出一房的人也这么难缠,她面色实在难看,指甲都要掐入掌心里了,让婆子压着朱五郎过来,给吴氏道歉。
朱五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后脖子还凉着,仿佛还被钟延光正扭着一般,抽抽搭搭地说了那三个字。
吴氏偏开脑袋,大着胆子细声道:“吃了苦头的是我大嫂,朱夫人该让小郎君给我大嫂道歉才是。”
到底是没躲过去,朱夫人想起丈夫的抱怨和冷脸,也怕这件事被参到皇帝耳朵,尽管怒火攻心了,也还是憋着口气,对朱五郎道:“给定南侯夫人道歉去。”
朱五郎哭得眼皮子都翻了起来,死死地抱着婆子的腿,不肯过去,生怕苏绿檀身边的钟延光要捏死他。
婆子越强迫,朱五郎就越反抗,嗷嗷叫了两声,人就晕过去了。吓得仆人们赶紧掐人中,请大夫。
这个节骨眼,再不好闹了,苏绿檀也故作“宽容”道:“孩子嘛,知道错了就好了。朱夫人消消气,日后好好教育就是。”
得了便宜还卖乖,仗义宽和的名声全让苏绿檀给占去了!
朱夫人气得两眼发黑,怀庆嘴唇也在发抖。
到底朱五郎小命要紧,赵氏安排人手,帮着把孩子抬进了暖阁里。
朱五郎只是吓晕了而已,掐一掐人中就醒了,醒来又接着哭,下人们怕他又昏过去接不上气了,只好费尽心思哄着他。
偏朱五郎就是哭不停,哭着哭着还道:“我饿了。”
朱夫人身边的婆子只好厚着脸皮同钟家下人讨吃的,别的东西还不要,只要甜点和肉食。
苏绿檀先赵氏一步,吩咐了夏蝉去拿。
夏蝉端了一盘子桂花糕和一盘子猪脸皮做的肉条过来,递给了苏绿檀。
苏绿檀直接把东西放到朱五郎面前。
朱五郎毫不犹豫地抓起了肉条,一边哽咽一边问:“这是什么?”
苏绿檀道:“猪头肉,快吃!吃了好变猪头!”
刚刚平复下来的朱五郎“哇”地一声又哭了,蹬着腿道:“我不要变猪!我不要变猪头!”
赵氏心里窝着火,好不容易哄好了能送走瘟神了,苏绿檀又去招惹朱五郎!偏又碍于钟延光在旁,不敢发作。
钟延光只是抿了个淡笑,对苏绿檀道:“回去歇养伤罢。”
“养伤”二字也是用的很妙了,朱家人听得真觉刺耳。
怀庆也忍不住嘟哝道:“真比公主还金贵了,砸一下就要养伤去!”
苏绿檀可没忘记怀庆的咄咄逼人,对方不就是想让她在钟延光面前出丑么?
那好呀,倒打一耙还不容易?
苏绿檀挽着钟延光的手臂娇声道:“夫君,这回要不是受人挑拨,本不会闹这么大的,伤了皇后娘娘母家声誉不说,还坏了两家情分。”
名誉这事算是戳到了朱夫人的心窝子,她嗔怪地看了怀庆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
怀庆多机灵的人,哪里还不清楚苏绿檀把她置于何地了?当时就没忍住道:“你少挑拨离间!”
钟延光把苏绿檀护在身后,像护食的老母鸡,道:“不是你先挑拨的么?”
怀庆一哽……她在钟延光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怀庆是哭着跑出去的。
估摸着明日京城茶楼饭馆都要热闹了。
……
闹到半下午,这件事总算揭过去了,内院的女客们大多都走了。
太夫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小憩起来后,把苏绿檀等女眷全部叫去了永宁堂。钟延光他们则又被请去前院待客。
永宁堂里,太夫人满面愉悦地安抚吴氏道:“有孩子就好好保养,从现在开始就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支月银,身子养好些,争取一举得两。”
吴氏笑得很羞涩,垂首道谢。
罗氏又笑夸了苏绿檀,褒奖道:“钟家子嗣是顶大的事,什么人客人也越不过这件事去,蛮蛮做的很好,义薄云天,这才像我钟家的媳妇。”
苏绿檀唇角也弯着,被家里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接着就轮到赵氏了,罗氏也没一开口就责怪她,而是先扬后抑道:“今日宴客你做的很好,以后再有大事,我也放心交给你去办了。”
赵氏心里舒坦的很,脸上的笑容彰显了她的心情。
罗氏转口就敲打道:“凡事又不可急躁,不过分是非曲直就忙着低头道歉,我定南侯府还没卑微到这个地步,该得罪的时候不要怕得罪,更不能内讧了先欺负自己人。”
赵氏低下了头,罗氏这还是怪她冤枉了苏绿檀,她反驳说:“媳妇这还不是为了钟家的名声吗。”
罗氏也未过分苛责,只道:“下不为例。本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外人,只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怕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其他人的天下。忠于一人即可。”
今日之事必然会传入皇帝耳朵里,钟府附近指不定还潜伏着锦衣卫,罗氏这话既是说给赵氏听的,也是说给下人们听的。
罗氏训过话后,便让她们都回去了。
吴氏出来之后,还牢牢地拉着苏绿檀的手,感激地看着她。
苏绿檀拍了拍吴氏道:“你也累一大天了,好好休息吧。”
吴氏点了点头,便回去了,苏绿檀腰酸腿软的,也回去早早洗漱了,躺在了床上。
这一躺就躺到了天黑,苏绿檀醒来的时候口干舌燥,传丫鬟进来倒水给她喝,好一会子才清醒,还道:“怎么都天黑了。”
夏蝉道:“快戌时了。”
“这么晚了?”苏绿檀披着衣服起来,道:“吃些粥垫垫肚子算了,别让厨房做饭了。”
夏蝉赶紧着手去吩咐。
苏绿檀突然惦记起来,钟延光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前院酒席还没散?
前院客人刚刚走光了,兄弟三人,有两个都喝的不省人事,钟延光也是晕乎乎的,走路都不稳了,摇摇晃晃要小厮扶着才行。
如茗本来是要就近把主子扶回前院歇着,哪晓得钟延光长腿生生往后院迈,扯都扯不回来。
没有办法,如茗只好跟另一个小厮一起把人扶去二门上,不得已进了内院,把钟延光弄到了荣安堂门口。
到了荣安堂门口,如茗还没喊门,钟延光就挣脱开他们,自己往里走了。
喝醉的人,走是走不大稳的,钟延光踉踉跄跄好歹是走到庭院里去了,苏绿檀听到动静赶紧放下粥,出来扶人。
小厮行了礼,苏绿檀道:“你们赶紧出二门,侯爷我这里有人伺候着。”
如茗抹了把汗,被春朝送着出了二门。
荣安堂内室里,苏绿檀不敢让丫鬟搭把手,搂着钟延光的腰,领他往屋里去。
定南侯府用来招待客人的酒都是好酒,钟延光身上酒气虽然大,但醇香不刺鼻,乍然闻起来还有些叫人欢喜。
苏绿檀小声嗔道:“你也会喝醉?”
醉眼迷蒙的钟延光陡然睁开眼,声音低哑地问:“苏绿檀,你在说我坏话?”
苏绿檀吓得一哆嗦,钟延光这厮到底醉没醉?
夏蝉帮着挑开内室的帘子,容苏绿檀搀着钟延光进屋。
苏绿檀刚跨进去两步,夏蝉放下帘子出去打水,钟延光醒神了似的,抱着她抵在了墙上,半阖眸,仔细地瞧着她的眉眼,轻轻哈出清冽的酒气,好似在端详一副传世美人图。
苏绿檀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定住了似的,两手挡在胸口,烛火昏黄的室内,小脸红透了,樱桃小口也娇艳欲滴,她呆呆地眨着眼道:“夫、夫君,你要做什么?”
钟延光嘴角翘了起来,又长又直的睫毛越来越靠近苏绿檀,几乎要扫到她的眼皮,抱着她的手从她背后抽了出来,握住她两个手腕,禁锢在墙上,俯身吻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深吻令苏绿檀喘息不过来,她口腔里发出“唔唔”的闷声。
钟延光不满足苏绿檀唇瓣的柔软,长驱直入,撬开她紧闭的贝齿,掠夺更多的芳香甜汁。
唇瓣相接,两舌交缠,暧昧的氛围愈发浓郁,苏绿檀又羞又怕,扭着身子挣扎着,面颊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脖子上。
钟延光不喜欢苏绿檀贴着他的胸口乱动,因是压紧了她的身子,舔了舔了她的牙齿,更加贪婪地吮吸。
第39章
苏绿檀从来没有这样子跟人亲密接触过,嘴上和心里是甜的,但手臂是真的被钟延光弄疼了。
她呻吟一声,声音娇媚入骨,道:“疼。”
钟延光松开她,跟她靠的仍然很近,喘息声很粗重,声音低沉地命令道:“不准说话。”
他根本受不了了。
苏绿檀果真就乖乖闭嘴,面颊微嘟地看着他,委屈兮兮的,像极了犯错受罚的卷尾小猫儿。
钟延光觉得自己疯了,看着她的眼睛都发红了,真的好想将她拆吞入腹,便忍不住往她侧脸上狠狠地吻了下去。
苏绿檀一下子就觉得脸皮被人给吸住了,如果不是夏蝉闯了进来,她大概也没那么容易从钟延光怀里钻出去。
钟延光的眼神太吓人了,就像看着猎物一样盯着她。
等夏蝉退出去之后,苏绿檀听到了水盆被打翻的声音。
苏绿檀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摊开手,手臂上两抹刺眼的红痕,都是钟延光的杰作。
顿感委屈,苏绿檀把两条胳膊伸出去,噘嘴含泪道:“疼死了!你疯了吗!”
钟延光喉结耸动着,是的,他疯了。
揉了揉额头,扶着墙壁站了一会儿,钟延光跌跌撞撞走到床边,苏绿檀警惕地看着他。
没想到一声闷响,钟延光倒在了床上,彻底不省人事。
苏绿檀踹了钟延光好几脚,都不见反应,只有眉头是深锁的,便只好由得他去了。
没好气地搬着钟延光的身体上床,苏绿檀累得瘫倒在床上。
夏蝉在外面端着盆重新打来的水,怯怯道:“夫人……水还要吗?”
就钟延光这副死猪样,苏绿檀才懒得给他洗漱身体,但转念一想……他这般肯定什么也记不得了,于是朝外道:“端进来。”
抖着腿就进来了,夏蝉把铜盆放在床头的高腰几桌上,道:“奴婢出去了。”
夏蝉走后,关上隔扇,吩咐外面的丫鬟千万不要打搅。
内室里,苏绿檀绞了干净的手巾,给钟延光擦了擦脸和脖子,解开他的衣服,只留下里衣,顺便把自己的衣服也除去了,便同他一起共枕而眠。
深夜,钟延光和往常一样睡着的时候都一动不动的。苏绿檀可不是了,她不知梦见了什么,踢开了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从自己的被子里滚去了另一边,窝在某人的怀里,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凌乱不堪,活似度过了春宵一夜。
……
宿醉的人,很容易早醒,而且刚醒来的时候常常会头疼,脑子不清醒。
侧躺醒来的钟延光就是这样子,先是头疼欲裂,而后按着太阳穴,意识渐渐清醒,察觉到怀里贴着某个东西,毛茸茸的,好像还有点软。
等钟延光彻底明白过来之后,吓得完全不敢动弹,这是怎么回事?!
偏偏他的手臂被苏绿檀枕着,若是移动,她必然要醒了!
微微张口,钟延光睁着眼借着熹微的晨光查看帐内情形,苏绿檀早已是衣衫不整了,侧脸白嫩,衬得那粉嫩嫩的小嘴有些……发肿?而且她下颌附近有个指头大的来历不明的红痕。
钟延光微微吐气,这些东西,都跟他没、没关系的罢?!
天色渐明,僵硬着身子不敢动的钟延光,颤着手替苏绿檀把被子盖好。
这一动,就把人给惊醒了。
苏绿檀睡眼蒙蒙地伸了伸胳膊,一拳头打在了钟延光的下巴上,就彻底醒了来。
苏绿檀先是迷茫地看着钟延光,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吓得睁圆了眼睛,弹坐起来,眨着眼才想起昨日情形,哦,是他醉了才到她房里来了,没有露馅。
钟延光衣裳敞开着,胸膛光滑结实。苏绿檀也是衣衫半掩肚兜,香肩如削,春(注)色难藏。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钟延光登时脸红了,挪开视线,声气粗粗地道:“我、我昨夜醉的太厉害了。”
他眼下模样同昨夜,简直判若两人。
苏绿檀立刻判断出来,钟延光只有喝醉之后才会癫狂,平常时候都还是正经模样。
如此一来,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大清早的,钟延光总不敢再和昨夜一样了吧?
平静下来的苏绿檀抿了个羞涩的笑,就这么歪着身子撑在床上,也不去整理衣服,娇羞低头软声道:“是醉的厉害了,但是我喜欢,从未见过夫君这般英武样子,雄风更胜从前。”
…………钟延光足足有半刻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