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延光在外一心都是朝堂之事,着实累的厉害了,回家听到一些琐碎小事,反倒轻松了不少。
这日夜里,钟延光过了子时才回来,简单洗漱过后,进屋发现苏绿檀还睁着眼,等着回来。
上前吻着她道:“还没睡?”
苏绿檀勾着他脖子道:“我猜到你今日要回来的。”
钟延光上了床,苏绿檀问他:“饿不饿?吃过饭没?”
他答说:“吃了有半个时辰了。”
苏绿檀抱怨:“这么晚才吃上晚膳?胃都要饿坏了。”
钟延光不以为意道:“从前在江浙一带行军的时候,一天两顿一顿也是常有的事。”
娇哼一声,苏绿檀道:“那怎么一样,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钻进苏绿檀的被子里,钟延光道:“是不一样了。”他紧紧地搂着她,闭着眼闷声道:“绿檀,我很累。”
替他揉捏太阳穴,苏绿檀道:“我看出来了,我给你按着,你睡吧。”
钟延光捉住她的一截皓腕,嗓音低低地道:“绿檀,这样我更累。”
“这还累?那你要我给你按哪里?”
捏着苏绿檀的手,往下移动。
脸上猛然蹿红,苏绿檀掌心贴在他胸口,道:“夫君,喝点酒消消疲乏再来?”
钟延光确实累的快睁不开眼了,他“嗯”了一声,忽又道:“你早就吃过了,眼下喝酒伤胃,不好。”
她说:“我再吃些糕点垫肚子。左右近来无事,早起迟些也不大要紧。”
钟延光声音暧昧不明:“绿檀……罢了,我明日又要早起,不想把你一人扔在家中,过几日再说罢。”
苏绿檀羞红的脸娇艳欲滴,细声道:“好,都听夫君的。”
两人相拥而眠,钟延光清早又走了,苏绿檀起来梳洗罢,喊了丫鬟进来下棋,凳子还没坐热,就听得冬雪进来禀道:“夫人,苏州方老爷一家来了。”
苏绿檀头也不抬地问道:“一家都来了?”
“来了。”
“哦,自有老夫人安置,有要紧事儿的时候再来告诉我。”
坐在苏绿檀对面的夏蝉问道:“夫人不去见一见?”
“不去,都隔了多远的亲戚了,老夫人当家她见一见就是了。”
若不是有了方宝柔,赵氏的妹妹去世了,定南侯府和远在苏州的方家断了联系也实属正常。
这厢苏绿檀清净了一上午,下午歇了会儿起来,方宝柔就领着她继母过来荣安堂了。
苏绿檀再不好打发她们走,便请了人进来。
方宝柔的继母虽然上了年纪,身上衣裳的颜色倒是不少,鲜红大紫居多,一张锥子脸上唇瓣薄薄,唇角天然下沉,光看面相很有些刻薄。
想来方宝柔在家中日子,未必好过。
方夫人非常热络地跟苏绿檀打了招呼,接着嘴巴跟放炮仗似的,一连串恭维的话从她嘴里蹦出来,甚至有些俗语和地方言语。
苏绿檀静静地听着,方宝柔面色却是不大好,冷声道:“母亲!”
方夫人这才收敛一些,转头就瞪了方宝柔一眼,这死丫头真不会巴结人,将来肯定是苏绿檀当家,赵氏也管不了几年事儿了,还不趁早巴结,以后未必入了人家的眼了。
说了一会子闲话,方夫人才挂着笑脸道:“是这样的绿檀啊,宝柔的弟弟,也是你的表弟,将来肯定要来京中读书的,我和你姨父想着,趁宝柔成亲,就把他一起留在京城,等时候到了,就让他去国子监念书去。”
眉头微动,苏绿檀道:“我不掌家,这事我不大清楚。”
方夫人嘴角一沉,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说,赵氏也这么说,婆媳两个商量好了敷衍她的吧!
又笑了笑,方夫人道:“那这事,就麻烦绿檀你问一问侯爷?”
苏绿檀抬头道:“侯爷近日繁忙,我也见不着他,此事你去问一问老夫人,她兴许有主意。”
方夫人有些不大高兴,赵氏让她问苏绿檀,苏绿檀让她问赵氏,这不是诚心推诿吗!正欲再问,就听得苏绿檀道:“哎呀,我这乏了,不多奉陪了,有空再聊。”
逐客令下的太明显,方夫人黑着脸走了,一出来就跟方宝柔两个吵起来了,她指责道:“还是你亲姨母家呢!哪个看重你?连你弟弟的前途都不照拂下,将来你出嫁了,娘家没能力给你撑腰,谁给你撑腰?”
方宝柔咬唇不语,她已经处境艰难,继母还这么讥讽她。仗着在钟府,她驳了两句,方夫人到底没敢和在苏州一样,对她辱骂。
母女两个离开了荣安堂,苏绿檀抓起棋盘上的旗子,哗啦啦全扔进棋盒里,讥笑道:“一个比一个会算计。”
老夫人已逝妹妹的丈夫继室的儿子,竟连国子监的名额都算计上了,真大的脸!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下午去了一趟吴氏那边,苏绿檀再回来的时候,在甬道上碰到钟延光了,高高兴兴地过去挽着他,笑问:“夫君怎么回的这么早了?”
钟延光露出一个放松的笑,道:“回屋去说。”
夫妻两个回了荣安堂,钟延光一进门就告诉苏绿檀:“皇帝病好了,只不复发,御医说情况就比较乐观。”
天子龙体安康,朝野才平静下来,钟延光他们也闲了一些。
瞧着时候还早着,苏绿檀道:“方表妹一家子来了,夫君知道吗?”
喝了口茶润嗓子,钟延光点头道:“一进二门就知道了。”
夫妻俩关系已经很亲密了,苏绿檀也没藏着自己的情绪,翻个白眼道:“人家亲自来要国子监的名额呢!”
大业最高学府的名额,方夫人说要就要,跟讨一碗粥似的,那态度看着就恶心人。
钟延光直接道:“不给,方姨父就不是个会做学问的人,更是不会教孩子,他儿子估摸着也是资质平平,给他委实浪费。”
苏绿檀道:“不浪费也不给!”
将来不知道多少人要求着要这个名额,苏绿檀才不会轻易放出去。
钟延光笑一笑道:“我预备留给你弟弟的,就不浪费了。”
惊讶地瞪着眼,苏绿檀道:“留给……青松?”
又喝了口茶,钟延光道:“嗯,听你说他为学不错,若是有这个能力,送他进国子监,也是应该的。”
毕竟是自家小舅子嘛。
苏绿檀登时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扑上去就在钟延光脸上印下一吻。她出身不好,若苏青松将来出人头地,娘家才真的能强大起来,她的孩子也不必受人轻视。
钟延光顺势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搂着她的腰道。
苏绿檀蹭着钟延光的脸,娇声道:“夫君真好!”
盯着她的笑颜忍不住嘴角上扬,钟延光喜欢她笑的样子,又纯真又温暖,仿佛能被她感染似的,心情会好很多。
苏绿檀想起了方宝柔的事,问道:“陆清然的表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婚事可能成?”
钟延光眼神晦暗不明道:“能不能成看两家人的态度诚意,方表妹父母亲若是觉得好,多半能成。”
钟延光避开了第一个问题,苏绿檀复又担忧道:“陆清然表弟张瑾不会是个纨绔子罢?”
摇摇头,钟延光道:“纨绔子算不上。”
苏绿檀好奇的很,眯着眼道:“夫君说嘛,我想知道。”
钟延光只好都告诉她了。
张瑾倒不是纨绔子,甚至是个有些能力的人,不过此人十分精明,不算很会做事,却很会为人,在京城里倒很是吃得开,这样的人将来未必会有大作为,靠着陆家,也绝对是更上一层楼。
独独不好的是,此人花心,十分喜欢眠花宿柳,比陆清然有过之无不及,据钟延光所知道的,他通房丫鬟就有六个,不过为了名声,暂时倒没有抬妾的,而且他院中人,个个娇媚异常,少不得勾心斗角,将来正妻嫁进去,注定难以省心。
听完大致情况,苏绿檀沉默了半晌,这门亲事还真说不上好不好。
钟延光知道苏绿檀心里在想什么,他道:“依方表妹和她父亲的意思,估摸着比起平常言情书网,更像要达官贵人之家。以苏家的家世背景,张瑾已经是上乘之选,当然了,若是方表妹更中意老实本分的秀才举人,我托朋友介绍,也不是寻不着。”
苏绿檀接话道:“就是方表妹肯定看不上。”
钟延光浅笑一下,道:“她喜欢明争暗斗,不正该是合她心意?况且我只是跟她父亲推荐了张瑾,定不定下,不由得我做主,还是看她双亲意思。”
苏绿檀道:“那这情况,还是告诉方表妹一下吧?”
摇摇头,钟延光道:“不必了,这些事都不是秘密,很容易打听到,她父母倘或有心,过两日也该知道了。”
钟延光说的没错,不出一日,方宝柔本人和她继母就知道了张瑾的情况。
不过眼下钟延光可没工夫管那么多,他问苏绿檀:“趁我有功夫,喝不喝酒?”
苏绿檀羞道:“喝,怎么不喝呢!”
说完,就让人把她早就准备好的酒和酒具都摆了上来,还让厨房备了一些下酒的小菜,油炸花生米、香辣牛肉粒。
苏绿檀很是殷勤,先给钟延光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跟他干杯道:“来!”
钟延光挑眉问她:“还是我三杯,你一杯?”
摇摇头,苏绿檀眉眼弯弯道:“不,一人一杯。”
钟延光轻皱眉头问她:“确定?”
“嗯!”苏绿檀答的很是自信。
唇角勾起,钟延光一饮而尽。
两人喝了五杯,苏绿檀脸都没红一下,钟延光夸道:“短短几日,你倒是酒量见涨。”
苏绿檀随口胡诌:“那当然,我可是在家偷偷练过。”
钟延光笑道:“胡说。”他回来的时候都会亲吻她,根本没在她身上闻到过酒味,一次都没有。
两人又喝了两杯,钟延光见苏绿檀还没有醉意,还一直偷偷觑着他,眯了眯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下一杯仍旧是苏绿檀亲手斟的酒,钟延光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腕,道:“换一杯。”
苏绿檀强自镇定,拍开钟延光的手,道:“换什么?怎么,喝怕了?”
一把夺过苏绿檀手里的酒杯,钟延光一口喝下去,虽然有酒味,但是淡的很,显然不知道兑了多少水的。
端起酒壶摇了摇,钟延光一下子就发现是鸳鸯壶了,他无奈地看了苏绿檀一眼,道:“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苏绿檀道:“你管我,让着我一点不行?”
钟延光起身,笑道:“逗你玩的,知道你喝不过我。我下午还有事,先出去了,夜里不知几时回来,你早些睡。”
临走前,钟延光还安抚性地吻了吻苏绿檀的额头。
他走后,苏绿檀气得蹬腿,现在可怎么好,这大傻子越来越聪明了,以后她都作弄不了他了!
好生没趣。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灌醉他,跟他圆房。
一想到这个事就发愁,苏绿檀索性自斟自饮,晕晕乎乎竟睡过去了,天黑了才被丫鬟叫醒起来用晚膳。
夜里等了许久钟延光都没回家,苏绿檀迷迷糊糊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的时候,赵氏派人过来问苏绿檀后日要不要一起去拜菩萨,寺庙里的送子观音很灵验。
苏绿檀想了想,决定跟着一起去,若是送子观音灵验,赶紧让钟延光哪日醉醺醺的回来才好,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赵氏的人去千禧堂里回了话之后,她还有些意外,嘟哝道:“没想到她竟然肯去。”
方宝柔没接话,没一会儿赵氏的人又进来了,在她耳边小声禀了在外边打听来的张家的事。
听完张瑾的风评,赵氏挥退左右,恼怒地告诉方宝柔和她继母,道:“张家小子是个花心的,不好不好。”
方夫人问:“如何花心?”
赵氏列数张瑾各项罪状,方夫人听完竟只问道:“他家中兄弟几个?”
赵氏道:“三个,他是嫡长子。”
方夫人一喜,这就是以后张瑾当家的意思,以后方宝柔嫁进去,不就是当家主母了。
笑了笑,方夫人道:“依我看张瑾倒是不错,哪个哥儿没有通房丫鬟,他又不是先纳了妾。”
赵氏拉着脸道:“不行!”
方夫人没跟赵氏正面吵架,只道:“那我回去再问问我家老爷的意见。”
赵氏还欲再说,方夫人已经拉着方宝柔走了。
一着急之下,赵氏喊来赵妈妈商量,该怎么办,要是让方宝柔嫁给这样的人,她一辈子都不安心。
赵妈妈只劝道:“毕竟表小姐父母都在,即便是继母,父亲总归是亲生,您也不好干预太多。”
赵氏眼圈发红,道:“可是眼看着宝柔将来吃苦,我于心何忍?”
叹了口气,赵妈妈道:“表小姐未必觉得是吃苦。”
赵氏没听明白,高声道:“这还不苦!我自己嫁了个那样的,我怎么敢还让她也嫁那样的!”
赵妈妈干脆把话说明白了:“我的老夫人啊,您没看见吗,刚才表小姐听了您说的话,眉毛都不动一下,根本没有万分不情愿的样子,可见她是认同她继母的。而且杨五郎那事,您难道还没看出来?表小姐一心想攀高枝儿呀!”
赵氏抹着泪,斥道:“胡说!宝柔不是这样的人,那杨五郎也是我相中的,她是听我的话才会那么做的。哎哟,可怎么办,持誉呢,持誉什么时候回来?”
赵妈妈不再言语。
中午的时候,赵氏正要找妹夫好生说道说道,就听人说方父已经出去了,听说是约了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