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歧明打量他,他的脸长得有点宽,看上去很有肉感,甚至于在他刚才摇头晃脑的时候会看到他脸上的肉在上下不停的颤动,还有一对大耳垂垂在脸颊两边。
眼睑上下一动,他嘴角微扬,眸子清清冷冷的,说话带着凉意: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也不会喜欢胖子。”
陈恺脸色变得难看,嘴唇微微发皱,轻轻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他干巴巴地解释了一下:“你乱说什么,我又没什么意思。”说着说着,一滴冷汗就从额角滑落,他借机移开视线,伸出手去抹。
何歧明将视线收了回去,哼一声。
“没有就好呗。”
陈恺缩了缩脖子,悄悄嘟囔,“什么脾气。”
他原本看何歧明刚转校过来,两个人都没怎么搭过话,就想借这个机会说说话,没想到刚说两句就吃了个闭门塞。
虽说他确实起了点歪心思来着。
秋季傍晚和下午的温差大,禾苗在门口等着腿酸,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看两只蚂蚁交流。
然后呼啦啦一声,一群人挪动椅子的声音响起后,何歧明第一个背着书包从门口走出来,悄无声息地走到禾苗面前,阴影拢罩在她头上,她仰起头用小泪包样的眼睛瞅他,背着光,她压根看不清他的五官,就只能感觉到他盯着她的嘴巴看,然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快点回家。”
何歧明腿长,禾苗个子都比他矮了一小截,更别提能不能跟得上他的脚步了。
好不容易走出校门口,等上了司机的车,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子的后排,一时都没有话说,但是禾苗能感受到何歧明又开始发脾气了。
她的身子朝向车窗,街边的景色一晃而过。
车子里气氛太过压抑,眼见着快到家了,禾苗怕他在家里还是这副样子,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他:“我嘴巴怎么了?你之前老盯着我看?”
何歧明转头看向她,她的嘴巴晶亮亮的一圈,异常红艳。
明显是涂了一层口红的颜色。
上了高中的女生之间似乎都会开始偷偷摸摸地化妆打扮,尤其是有了喜欢的人以后,这种情况就更多了。
而禾苗今天出门前还没涂过口红,从学校放学回来嘴唇就变成这样了。
他眼一撇,表示嫌弃和厌恶,“你口红涂得太难看了,血盆大口。”
禾苗低低地“噢”了一声,下车的时候一边伸出手去擦,然后说:“我觉得还好啊。”
何歧明听得烦,脚步一顿,打断她的话。
“回去帮我理头发。”
胡姮婧意外地没有在外面打麻将,反而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从院子里进来,脸色阴沉。
她散着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她手中捏着试卷,一把扔了过去,“何歧明,你怎么回事?”
朱红色的指甲在空中明晃晃的指着脸,气急败坏道:“我给你钱让你读书,不是让你消耗时间的?”
“今天班主任打电话了,你看你成绩,掉到第六,嗯?每天在想什么?”
“还逃课?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胡姮婧一触即发的怒气一览无遗,肩膀不断的剧烈颤抖着,声音渐渐变调。
禾苗内心诧异,毕竟何歧明每天都是和她待在一块,就连上下学都是一起去的,他什么时候逃得课,她怎么不知道?
何歧明听了话,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任她骂,一声不吭。
胡姮婧见他没什么反应的样,更加动了气,拍了拍胸口,扭脸冲着从外面回来的禾呈鸿说:“呈鸿,我这孩子管不了了,成绩往下掉都不觉得羞耻,早知道小时候就该往死里打一顿才对。”
禾呈鸿刚工作回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着胡姮婧发火的模样,他下意识就想劝阻她,“姮婧,孩子怎么了?”
“逃课!”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班主任把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简直是气得发狂,这小兔崽子竟干些不顺她心的事儿!还害她低三下四地在电话里不断道歉说好话,最后还是隐晦地提及上次送礼的事情才结束了通话。
胡姮婧其实打从心底里要多讨厌何歧明就有多讨厌。
要不是自己当年眼瞎,被当时一块在厂上做工的小流氓几句甜言蜜语就给哄骗结了婚,还生了孩子,没几年她就发现自己脑子真是抽了,小流氓要钱没钱,还试图在外面吃喝嫖赌全占了。
还没等她说离婚,小流氓卷着一笔钱跑了,丢下她和才五六岁的孩子。
从那时候起,胡姮婧看何歧明就难看死,毕竟这个年代女人带着个孩子不好再嫁人,更何况还是个儿子。
她就动了歪脑筋,几次使唤他去偏远的地方买日用品,甚至她故意将他扔在游乐园里,自己偷偷溜回家,何歧明简直像甩也甩不掉似的,总是会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回来。
要不是和禾呈鸿相处的时候,她无意间察觉到禾呈鸿透露出也蛮喜欢男孩子的意思,她想想自己年纪也不算年轻了,再生一个孩子也不太现实,这才想要把何歧明一块带到家里来。
胡姮婧发了脾气,微微冷静下来,瞥见跟在何歧明身后的禾苗,突然心中一动。
她刻意将眉头往下坠,露出一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模样,凑近禾苗,双手捧住她的手,轻轻道:“禾苗,平时你跟弟弟走得最近了,你说得话他一定会听的,阿姨也不知道他最近会变成这样,之前都是很乖的,帮帮阿姨好吗?”
禾苗看着她凑近的那张脸,恨得牙疼。
厉害,几句话就不知不觉往她身上引火。
要是应了那她就完了。
胡姮婧这些话是有引导性的,弟弟之前很乖,后来姐姐跟弟弟走得近了,弟弟就不听妈妈的话了。
合着还是她教唆的喽?
禾呈鸿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眼睛浑浊,在外面忙了一天了,已经身心疲惫。他皱了皱眉头,也听出了胡姮婧话里的意思,将视线移到了她身上,刚要张嘴叫她。
禾苗立即苦兮兮地说:“阿姨,我不知道。”
“高二学习太紧了,我都没什么下楼的时间,反正我只知道弟弟都跟我一起坐车去上学的。”
这么一说,也提醒了禾呈鸿,禾苗这段日子里也确实很乖,刻苦学习的劲儿是有目共睹的。
两个孩子一起贪玩应该是不可能的。
何歧明站着无聊,打算忽视胡姮婧往里面走,胡姮婧瞪大了眼睛,气得肺炸,就要一巴掌往他后脑勺拍去,“脑子肥了你?小白眼狼?”
他转身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冷冷地喊了一声“妈”,倒把胡姮婧愣在了那,手停在空中尴尬着,他又继续说,“我二十三号那天去了哪里,你真不知道么?”
胡姮婧神色瞬间变得诡异,一秒就收回了手,却任撑着,苍白地来了一句:
“你给我回房去!”
“噢。”
何歧明拉着禾苗转身就走。
禾苗倒也还真不知道,原来何歧明和胡姮婧的关系这么僵。
她偷偷扭过头往后看,就听见胡姮婧在向禾呈鸿诉苦自己作为单身母亲有多么多么不容易,结果禾呈鸿打断了她,一开口,“我觉得你对孩子的教育方式不太合适,尤其是现在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
禾苗收回了视线,开始在想刚才何歧明说的二十三号是什么意思。
那天,是礼拜二,她和何歧明应该都在上学才对,而她爸爸这天正是工作最忙的时候,那么胡姮婧到底做了什么,被何歧明看到后是这么个反应?
禾苗低头想得专心,一直被何歧明拉到房间里也没注意到。
何歧明将书包甩在地上,长腿搁在床上,头枕在她的大腿上,细细长长的凤眼盯着她看,
她娇艳的脸上有小小的绒毛,如刚摘下的水蜜桃一样,他闭上眼,身边都是她的味道,像是整个人沉浸在软绵绵的大海里,莫名其妙的安心压下了刚才心底涌上的阴戾。
“禾苗。”
“帮我按按眼睛,有点痛。”
他的眉长直入鬓,黑眸细长,睫毛像黑翼蝴蝶般微微颤,高挺的鼻梁,皮肤在薄唇的映衬下显得极白。
明明快要一米八的人,想要缩在她的身子上,姿势看上去极为乖巧而没有攻击性。
禾苗冷眼看着,觉得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原本性格是傲娇别扭的呀,十四岁小孩子还是蛮幼稚的。
性格现在已经在变化了,一个是因为禾苗,一个是因为他妈,所以有的地方觉得他成熟,是因为他某个点阴戾了..
第十三章
自从上次胡姮婧发了火被何歧明堵了回去之后,还真憋了几个礼拜,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对着他们依旧笑嘻嘻的。
禾苗心里有数,禾呈鸿肯定也跟胡姮婧交流过什么,她也知道她爸欣赏的是细致温柔,会好好教育孩子的女人,而那次胡姮婧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打人的模样,禾呈鸿肯定是对此有意见的,所以胡姮婧又开始在他们面前演戏了。
反正她现在也不会吃她这一套。
更令禾苗感兴趣的,是胡姮婧到底二十三号做了什么?严重到像是被何歧明捏着了短处,气得跳脚。
重生后禾苗能不看胡姮婧那张脸就不看,现在她换了个想法,强迫自己刻意去关注了一下。
胡姮婧是个本性浪荡的女人,就算平时装得有多温柔贤惠,天性是掩盖不了的。
每个礼拜都会去做次头发护理,一个月换一次发型,将自己的指甲抹得花花绿绿的,就连每天按时会上门的送奶小哥,见他体格健硕,都会偷偷刨几个媚眼,不过送奶小哥一直没怎么搭理她。
她爸一个月里,至少有十五天不在家。就剩胡姮婧在家对着两个小孩。
这样一个轻浮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关在家里?
她耐不住。
禾苗内心的想法更偏向于,胡姮婧背着她爸出轨了。
二十三号那天,她应该出去私会情夫,却没想到被自己儿子看到了,所以她拿何歧明一点办法都没有,相反还得对他加倍好,因为她怕何歧明向她爸告状,那她就完了。
如果她的想法是真的,只要东窗事发,偷晴的场面被禾呈鸿撞见,禾呈鸿肯定也会跟胡姮婧离婚,这样她就能把胡姮婧从这个家里赶出去了。
她只要等着,迟早胡姮婧会以为危险解除,依旧狗改不了吃屎继续偷情。
禾苗一想到这,差点在饭桌上笑出声来,眼睛微微眯起来,连忙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的菜塞进嘴巴里。
柳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先走到禾苗的旁边,照例想要拿起碗去盛饭,胡姮婧立即站起来,对着柳妈说:“柳妈,你放下,我来好了。”
胡姮婧拿过禾苗的碗,走进厨房间拿着饭勺盛了饭出来,白米饭热乎乎的,还往上飘着热气儿,她柔柔地说,“禾苗,阿姨前阵子教育弟弟吓到你了吧,下次阿姨不会了,饭刚好,有点热,不要光挑菜吃。”
胡姮婧今天耳朵上带了个特别浮夸的耳环,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一晃一闪的。
禾苗盯着她耳钉看,头一次冲着她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谢谢阿姨。”
她嘴角上扬得离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像盛开的桃花一样好看。
她这一客气,胡姮婧心里就七上八下揣测起来。
她拿不准禾苗这笑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难免心底里犯嘀咕。
但是碍于禾呈鸿在边上正在看她的表现,面上也不好表露出来,胡姮婧脸色不变,眼睛弯弯的,“瞎说谢谢干什么,阿姨跟你是一家人的。”
禾苗懒得搭理她。
看也看腻了。
她只管自己埋头使劲吃,将自己喂饱才比较重要。
柳妈从二楼走下来,叹了口气,因汗水两鬓湿湿的贴在脸上,看起来很疲惫。她走到胡姮婧身边,似乎想要贴耳说,胡姮婧下意识嫌她身上的油烟味大,避开了,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吸了吸鼻子,“柳妈,歧明怎么了?”
柳妈已经见着了胡姮婧的动作,心里明白,却还是回了她的话:
“闹脾气了,不肯下来吃饭。”
胡姮婧皱了下眉,心烦得厉害,刚要说话。
禾呈鸿搁下筷子,喊了声正在喝汤的禾苗,眼神示意了下,“禾苗,给弟弟送点饭吃吧,男孩子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饿着。”
禾苗一口气喝完飘着枸杞的鸡汤,用纸巾擦擦嘴,嘴巴红嘟嘟的,乖巧道:“嗯。”
但她内心是不情愿伺候那祖宗了。
何歧明这脾气一般人还真吃不消。
尤其是那嘴巴,损起人来,字字往心头上扎,不扎得人恨不得羞愧地钻进地缝里,是不可能的。
班上有些女生偷偷开始瞒着大人买化妆品,脸上涂涂抹抹,口红一擦,整个人就感觉气质上不太一样了。戚芋圆也买了一支口红,豆沙色的,没敢往大红色上买,怕被她妈看出没收了,那可是她省了好几星期的饭钱才买来的,被收走,她肉疼。
按照戚芋圆的话来说,那就是即将迎来枯燥的高三生活中的,唯一那么点乐趣。
她要把口红当宝贝一样供着。
每次一连做了几个小时的作业就要拿出来看看,才有动力。
禾苗也偷偷抹了点,她透过镜子看自己,确实比小可怜的面貌精神多了。
但是只要被何歧明撞见,他就冷不妨地尖酸一句“难看”。
涂了口红是血盆大口。
偷偷描了眉毛,说是两条蛆。
抹了腮红,说是猴屁股。
打了底,说像死人白。
最后何歧明看到她干脆讥讽地来了一句,“你不是都在准备高考了,还哪来的心思涂涂抹抹的。”细细的碎发紧贴在他的前额上,剑眉微微上挑,黑眸渐深,唇红齿白,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却又藏着一丝冷感。
这么一句话,禾苗也没那个心思化妆了。
但是后来,就算她不化妆了,何歧明还是要挑她刺头。
隔三差五,得枕着她腿睡觉,不然就失眠头疼,影响学习。
何歧明一睡就睡上两三小时,重量压在她腿上,她还不能动,压得她腿麻了,偏偏这人真的像婴儿一样安安稳稳睡着,长长的睫毛在那干干净净的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胸口微微起伏,轻轻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