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在帝心(穿越)——天天疯
时间:2018-07-06 09:40:09

  “算了,大敌当前,卫监军都去紫荆关增援了,咱们在这里逞口舌之争忒没意思。大将军是否清白,自有公断,咱们做好本职才是正事。”
  孔信向来口拙,今日这番话却戳在了另外三人的软肋上,分开时难得没有再次不欢而散。
  大帐内的三人对帐外的小插曲全然无知,韩越和萧衍还处在沈舒南的消息带来的震撼中。
  “沈大人,您的意思是……辕门外那些马车上的粮草都是幌子?”韩越嗓子眼有些发干,军中的粮草满打满算只剩下十几天不足半个月的量,北济仓走水的消息还在秘而不宣,随着新任督粮官一起过来的这三千石粮草他可是当成眼珠子一样等着盼着的,结果现在竟然被告知只是幌子,怎一个失望可以形容!
  沈舒南将韩越的神色看在眼里,解释道:“韩将军可能有些误会,我说的幌子指的是外面这些是那三千石粮草的幌子,为了避免意外,我将三千石粮草拆分由十支商队分不同路线运往同州城,按他们的速度,最先出发的一支商队明日天黑前就能赶到五里镇。镇上的永泰商行有个私用仓库,我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临时征用,届时韩将军派可靠之人暗中将粮草陆续运回大营即可。”
  五里镇是距离北军答应最近的军镇,永泰商行的名号韩越更是有所耳闻,据说是江南首富冯家的产业,颇有背景。
  此时再看沈舒南,韩越心里由衷升起一阵叹服,抱拳正色道:“韩某代军中将士多谢大人劳苦!辕门外的粮草我立即安排人尽数收入库房,大人一路辛苦,还请暂作歇息。”
  沈舒南拱了拱手,在大帐门口客气地让韩越留步,自己则跟着萧衍来到了为他准备好的营帐。紧邻着卫简的营帐。
  周程得到消息已经候在营帐门口。
  “昭宁是何时离开的?你拦我下来,是不是他有话留给我?”营帐中没了外人,沈舒南先一步开口问道。
  昭宁……
  萧衍和周程不由得暗忖:沈大人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怎么办,突然很想揍他,就怕大哥会帮他揍回来……
  周程振作了一下精神,开口道:“大哥的确是有要事想要沈大人您接手。济农班布克现正在贲云铁骑营里,大哥已经派出可信人手去联系阿拉海汗,得知您过来,便想将这件事交给您代劳。”
  沈舒南的外公沈老在世时,府中产业不乏北上的商队,沈舒南跟着沈老四处游历,对集宁榷场颇为熟悉,甚至通晓漠北各部通用的语言。班布克的事交给他来办,可算是再合适不过。
  “我早年在集宁小住过数次,对漠北各族的事有些耳闻,其中被议论最多的,就是这位班布克。当年乌尔沁部的土默颜可汗为了夺取汗王之位,大肆残杀阿拉海汗的亲族,班布克的生父是土默颜可汗的嫡亲妹婿,却也没有逃过被杀害的命运,在他死后,其妻被接回乌尔沁部,当时已经怀有身孕,生下的孩子就是班布克。班布克出生后,土默颜可汗容不得他,老哈敦暗中施以援手,将他送到了速达部由巴林特可汗抚养。据说,漠北汗廷王族现今的成年男子,除了阿拉海汗,能继承汗王之位的,就只有班布克了。是以阿拉海汗对班布克极为看重,当初速达部为他请济农封号,阿拉海汗当即就恩准了,现下怎会出现在这里?”
  周程心下一喜,没想到沈舒南竟然对漠北的情况了解得这么多,“据班布克本人所说,他得到密报,说是阿拉海汗怀疑他对汗位怀有异心,想要圈禁他,于是就从速达部逃亡出来,没想到正赶上集宁榷场查封,他因为身份不明而被拘捕,大哥得知消息后将他从督抚衙门的大牢里带了回来。”
  “就在大哥说要将班布克带回大营的当晚,就有杀手潜进督抚衙门的大牢暗杀班布克。”萧衍补充道:“回营途中也有人途中埋伏,但碍于贲云铁骑的突然到来而放弃了动手。大哥认为,背后杀手并非受意阿拉海汗。大人您此次为督粮而来,免不得要与督抚衙门打交道,大哥让我提醒您,小心巡抚廖洪宣。”
  沈舒南将周程和萧衍的话仔细听到心里,又反复琢磨了两遍,方才点了点头,“你们放心,我记下了。我另托人筹备了一批粮食草药等物资,经办人正是五里镇永泰商行的边贺边大掌柜,两位如果方便,可否派人将其尽快送到紫荆关?”
  对军中将士来说,米粮还好,药材却是多少都不够的,尤其是处在交战中的紫荆关,药材远比米粮更加珍贵。以沈舒南和冯员外的关系,筹措到这批物资可能不是难事,但这是心意,而不是应尽之义务。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份用心。萧衍和周程视卫简如知遇之恩的伯乐、如同生共死之兄弟,对他与沈舒南之间的微妙关系早有感知,虽一直不看好,但沈舒南如今的所作所为,确是让他们兄弟二人无所指摘。
  “大人尽管放心,我定会尽快将这批东西送到大哥手中!”萧衍抱了抱拳。其实,之前在护卫队中看到彭林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大哥对沈舒南的态度。好在沈舒南这小子还有良心,大哥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沈舒南将准备好的名帖交给萧衍,让他凭此物到永泰商行找边大掌柜,随后跟着周程前往与大营毗邻的铁骑营面见班布克。因沈舒南此行并没有查核参弹符大将军的罪名是否属实的职责,为避嫌,他并没有参见符大将军。
  在铁骑营沈舒南并没有多做逗留,离开时只带了一队护卫。
  山西粮道署坐落在同州城城北的奉阳大街上,沈舒南上门的时候门口连个守卫的影子都没看到,迈进大门如入无人之境,穿过前堂忽的隐约听见嘈杂吆喝声,循声而行进了中院,西厢的房门大敞着,掷骰子的声音清楚地夹杂在兴奋的呼喝声中,沈舒南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拦下了想要出声的侍卫,沈舒南就这么站在中庭无声看着,就这么看着足有三四分钟,西厢里的一个从赌桌上退下来的差役才发现了门外的不速之客。
  沈舒南挥了挥官服的衣袖,转身走回前院大堂,身后连滚带爬地跟着一串人,表情各异神色精彩。
  大虞各省粮道署的主官由当地布政使司下的一名佥事担任,山西粮道署的主官名叫常奕,据沈舒南了解,他可是巡抚廖洪宣后院一房妾室的表亲,而这房妾室被抬进廖巡抚的后院还不足三年。
  常奕得知消息一边派人马上到督抚衙门向廖巡抚报信,一边不紧不慢地踱向衙署。不过是个正四品的佥都御史兼督粮郎中,到了同州的地界,还能让他抖起威风来?!
  自从攀上了廖洪宣,在粮道署浸淫多年的常奕一朝得势,这两年愈发膨胀得目中无人,就连在廖洪宣面前也渐渐没那么恭顺了,这次更是没有把沈舒南放在眼里。北济仓走水的事他已知晓,沈舒南就算把三千石粮草顺利运到北军大营,后续的粮草筹措还不是得靠着他山西粮道署,还得看他常奕的脸色!
  常奕存心要给沈舒南这个初来乍到的督粮官一个下马威,从得到消息到赶回署衙愣是拖了近小半个时辰,刚一下轿便看到了署衙门口旁边那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官轿。
  廖巡抚竟然比他来得更快!
  常奕脸色一变,顿时加快脚步匆匆往里走。
 
 
第97章 
  刚迈进大门,还没绕过影壁, 刑杖落到身体上的沉闷声和压抑的痛呼声便撞进了耳朵。常奕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肩膀, 脚下又加快了速度。
  “下官常奕,见过巡抚大人, 见过佥宪大人!”常奕一露面远远瞧见端坐在大堂正位上阴沉着脸色的廖巡抚顿时心肝抖了抖,忙改为小跑着上了前。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廖洪宣恨恨地瞪了眼跪在堂下的常奕, 没有出声,目光落回院中正在受杖刑的几个典吏身上。
  沈舒南也不表态,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喝着茶。说起来这些日子疲于赶路,到现在除了在大营中换了身官服, 还真是连口水都没好好喝过,这壶茶来得正是时候。而且, 一个粮道署,竟然拿得出明前龙井招待他,还真是出手阔绰的衙门。
  廖洪宣过来的时候,沈舒南就已经坐在这里喝茶了,寒暄过后当他客气地接过沈舒南斟给他的茶, 茶香一入鼻就在心里暗道了声不妙。对这个初来乍到的督粮官, 廖洪宣了解得并不多, 以往与京中的书信往来里也几乎没有听说过他的名讳,只是最近几个月才知道他与卫简联手破了两个大案, 尤其是法圆寺的案子, 似乎颇受皇上看重,与卫简的私交也不错。再看他的气度举止, 应该不是寒门出身,这明前龙井当时能品得出来。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常奕这蠢货带出来的人,果然都是一群糊涂货!
  廖洪宣的视线在常奕和那几个挨着板子的典吏之间来回游走了两圈,心头堵得厉害。
  京中飞鸽传书告知沈舒南北上督粮的消息,但碍于传书篇幅有限,对沈舒南的情况只捡重要的提示了寥寥数语,身家背景什么的语说不详,稳妥起见,廖洪宣并没有贸然试探,只是在杖刑结束后将常奕给拎了起来,由他充当探路石,试试沈舒南的段数。
  适才刚进来时廖洪宣暗中看他的那个阴鸷眼神让常奕恍然醒悟,这两年舒坦日子过习惯了,他竟忘了廖洪宣的本性。
  “常大人,请坐吧。”杖刑完毕,挨完板子的几个典吏被拖了下去,常奕在廖巡抚的冷哼声中战战兢兢起了身,沈舒南这才放下茶盏开了口。
  一旁的差役很有眼色地搬了把椅子过来,常奕道了声谢多半个屁股搭在了椅子上,陪着笑脸道:“下官趁着午歇出去了一趟,不知二位大人到来,多有怠慢,还请二位大人恕罪!”
  沈舒南依旧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道了声客气,就把话语权抛给了廖巡抚。常奕是他的直隶下属,更是他的姻亲,问责的话,理应让他先来。
  常奕的位子是一定要保住的,可也不能太敷衍,毕竟沈舒南还在一旁看着呢。
  “我不是一两次提醒你了,心软的毛病改一改,对下面的人该严厉严厉,该罚就罚,你看看你把他们都纵容成什么德行了,大中午的在衙门里公然聚赌,简直胡闹!”廖洪宣沉着脸斥责。
  常奕羞愧得满脸通红,膝盖一软又跪了下来,“大人教训得是,下官约束属下不力,请大人责罚!”
  不管能不能改,起码认错态度要诚恳。
  沈舒南对这种行事风格简直不能更熟悉。
  廖洪宣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沈舒南,见他神色泰然不变,心里升起一丝戒备,横眉冷眼看着常奕,道:“念在你还要协助沈大人办差,停职反省就暂时先记下,不过从这个月开始罚俸三个月,即刻整顿衙署,若再发生今日的事,你也不必再来衙门了,直接革职家里蹲着吧!”
  常奕心知廖巡抚有意保他,却不敢笃定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戏,额头上不由自主地沁出一层冷汗,忙连声表态:“下官一定严查严办,势必杜绝此风!”
  “得了,起来吧,本官就拭目以待了。”廖洪宣摆了摆手,看向沈舒南,“沈大人,常奕在粮道署多年,对山西辖下各州府的粮务最是了解,待他辅助你完成筹粮之后再做追究,如何?”
  沈舒南拱了拱手,“一切但听大人安排。”
  廖洪宣点了点头,暗中向常奕打了个眼色,常奕会意,忙开口道:“沈大人一路劳顿,下官这就让人将后院客房收拾收拾,您就在此住下如何?”
  天下粮道虽一分为三,各负其职,但说到底都是粮务一挂的,彼此协助再正常不过,尤其是军粮,平时还好,到了战时,少不得漕粮和当地官仓的调度补充。
  “常大人不必麻烦了,我已经和驿馆打过招呼,这会儿恐怕已经收拾妥当了。”沈舒南婉拒,“现下紫荆关战事正紧,大军也随时准备出兵,朝廷拨给的六千石粮草恐维持不了多久的消耗,筹粮的事,还望二位大人多多相助。”
  “六千石?”廖洪宣意外,“不是三千石吗?”
  沈舒南笑了笑,“兵部的确是只拨了三千石,不过户部又从冀州几处官仓中调补了三千石,稍后会陆续送过来,以缓解同州调粮的压力。”
  山西今春遭遇旱灾,秋粮还未收,此时筹措军粮,面临的压力的确不小。事实上,户部的齐尚书确实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也确实安排了从别地调粮过来,只不过不是冀州,而是河朔和建州。
  吐苦水的托词刚到嘴边,听到沈舒南这么说,常奕又把话默默吞了回去。今春遭受旱灾的不止山西一地,冀州也在受灾范围之内,人家能筹出粮草送过来,他若诸多托词,岂不是办事无能。
  “沈大人客气,下官定尽力而为。”
  “有常大人这句话,本官肩上的担子可就轻了不少!”沈舒南起身,“那本官就先回驿馆暂作休整,不耽误二位大人了,明日一早再来详谈调粮之事。”
  廖洪宣和常奕也跟着起身,一路将人送到门口看他上了马,直等到一行人消失在街角转弯才收回目光。
  “你呀你,总在关键时刻出状况!”廖洪宣用手指点了点他,恨声道:“这个沈舒南看着年轻,却沉得住气,应该是个不简单的,你给我打起精神小心应付着,要是再出什么差错,别怪我保不住你!”
  常奕忙不住猛点头应下,犹犹豫豫地开口询问:“那调粮的事……咱们该怎么办?洪员外那边可是刚出货,库里搬空了大半!”
  “瞧瞧你这点定力,慌什么慌!他沈舒南不是刚运过来三千石粮草吗,还有三千石在路上呢,足够大军消耗一阵子,可咱们地界上等着赈灾的老百姓可都饿着肚子等着呢,孰缓孰急你分不清?!”
  “对对对,月前还有大量白牢关和紫荆关的流民涌进府城来,正愁怎么安置呢,那一张张嘴可都等着赈灾棚的施粥呢!大人英明,下官明儿就带着那位沈大人在府城里逛逛!”
  廖洪宣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洪员外那边你稍后也提醒一下,该补的仓赶紧补上,免得出漏子。”
  “我今晚就提醒他!”
  廖洪宣皱了皱眉,犹不放心地叮嘱:“这段时间你也给我收敛着点,少跟他们出去胡混。”
  “我知道我知道,在沈舒南回京之前,我一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绝不给您惹一点儿麻烦!”
  “最好如此。”廖洪宣离开前深深看了他一眼,眼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
  “沈大人,咱们身后有尾巴。”走出驿馆没多久,彭林察觉到异常,悄声提醒道。
  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常服的沈舒南似乎早有预料,“无妨,想跟就让他们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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