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个台子归宿朝廷,但是朝廷命官早就没有了和武林人抗衡的胆量和能力,无花此番动作,当地的父母官也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此人千万不要闹事罢。
一个姿色不错的半|裸女子,纵然不是妙龄,纵然已是死尸,可是却足矣勾动起有些人心中龌|龊的想法了。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色胆包天,总之在公孙澜的尸|首刚被绑在十字的木桩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在发现周遭并无人阻拦之后,终于有个中年男人向着公孙澜的尸|首伸出了手去……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不忍直视,男人伸手触碰了一下公孙澜的胸口,停留几秒,发现周遭人要么就是鄙夷的离开,要么就是同样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时候,他的动作就变得越发的不堪了起来。
无花在不远处的酒楼的二层坐着,此刻以他的视角,楼下的一切都可以尽收眼底。无花状似只是在随意的看着窗外,实际上那双锐利冰冷的眸子却是在暗中观察着场下的每一个人。很快,无花便发现了人群之中有几个人神色有异,本着宁可错杀、决不错过的原则,无花将这些人都默默记下。
不过,还不够。
无花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冲着暗处打了一个手势。很快,一群人走到了公孙澜的尸|体旁,伸手一把剥光她的下裳,很快公孙澜便周身赤|裸了起来。那几个人尤嫌不够,还将一个型号巨大的角先生放在了公孙澜的脚边,周遭几人见此情况,都不由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那笑容……可以说是简直有几分辣眼睛了。
随着青衣楼的人撤走,方才的那些男人很快就又围拢了上来。这一次,仿佛经过了谁的默许,这些人的动作越发大胆了起来。
“够了!辱人尸|首,简直欺人太甚!”随着一声怒喝,人群之中果然冲出来一个十几岁的手持峨眉刺的少女。她虽然年岁不大,不过动作也算得上是凌厉,几乎是一招一个的挑翻了那些围绕在公孙澜尸|体旁边的人,
不过无花却还是能够从她的动作之中看出一丝违和——她不像是惯用峨眉刺的,如今她的动作之中尚有凝涩之处,显然是因为不适应新的武器的缘故。
见这个少女已然冲了出去,剩下的几个人明知道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局,可是他们却也没有任何法子,只能就这样往陷阱里跳了——师父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不能为师父报仇也就罢了,如今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师父的尸|骨遭受如此侮辱?
无花的目光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掠过,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惯用双兵。
无花的眸色暗了暗,他近乎是怜惜而温柔的轻轻吻了吻自己一直搁在膝上的双刀,摩挲了一阵之后才将之负于身后。落在这四个人面前,无花只是宣告一般的轻声道:“别怕,我只是……”
“要你们的命罢了。”骤然吐出这几个毫无温度的字眼,无花并没有用玉倾雪的刀,而是就这样并指如刀,直取为首那男弟子的心脏。
温热的血液沿着无花修长的手指滑落,带着一点粘稠的触感和恶心的气味,无花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街上惊叫声四起,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就此开始!
第六十八章 乌江踏月。
无花的出手不可谓不狠辣, 至少认识妙僧无花的人中,还没有人见到过他这个样子。他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 这般的果决,让人依稀在他身上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
可是,那个人, 身影却消失在冰冷的江水中, 只将日复一日的绝望留给了爱她的人。
一日没有找到幼妹,西门吹雪就不敢对娘亲提及此事, 只有在他们娘亲偶然抱怨他们家的小姑娘又到处乱跑的时候, 西门吹雪无法附和,就只能微微的抿一下唇, 将沉压在喉咙的涩意狠狠地压了下去。
无花自然有千百种方法折磨公孙澜的徒弟,只是……他没有时间了。
他不像是西门吹雪那样自欺欺人, 或者说, 他都还没有西门吹雪乐观。平素呼吸的空气都变成了凛冽的刀子,让无花只觉得喘息都是煎熬。没有玉倾雪的世界,和地狱又有什么差别?无花不愿意忍受这种煎熬, 一分一秒都不愿意。
世人都会死的。
无花深吸了一口气, 在那股胸腔里穿过的钝痛之中稳住心神。修长如同白玉的手指上还黏连着碎肉, 红色的血珠宛若坠地红豆。无花只用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收割了数条人命, 那些公孙澜曾经疼爱和骄傲的弟子,很快就委顿在地, 再无生还的可能。
楚留香有些无语的看着这场屠戮, 理智上他应该去阻止无花, 因为这些公孙澜的弟子也很无辜,可是他看着眼前面如沉水、只是眼角泛着些许猩红的佛子,楚留香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楚留香是听说了这场屠杀之后,第一个赶来的人,而后他们的朋友陆续而至,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无花这场单方面的屠戮,只是,就连花满楼这般悲天悯人的人,都无法说出什么劝诫的话来。
更何况,花满楼是来晚了一步,他来的时候,无花已经神色恹恹的甩了甩自己手指上的残血,脸上没有半分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有一种让人心惊的空茫。
“哥!”南宫灵被兄长眼中的平静吓到,他伸手就想要去抓无花。此时此刻,他已然没有在考虑自己当众叫无花哥会引起怎样的一番波澜了。
无花的袖子被南宫灵抓住。
他只是轻缓的看了一眼南宫灵,冲他微微颔首。这样的平静交接,让南宫灵忽然产生了一种挫败感。他知道他的兄长下一步要做什么,而他的兄长也知道他知道。只是,哪怕是他们兄弟二人心知肚明,可是南宫灵却更清晰的知道,他兄长的决定,特别是和阿倾有关的决定,他是没有任何办法去左右的。
用亲情去束缚无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就连南宫灵自己都知道,亲情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寒夜里用来取暖的奢侈品。可是那并不是救命的火堆,也永远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一开始,他们兄弟二人和他们的母亲最看重的是自己,至若后来,他们三人都开始有了更重要的东西——只是可惜,那“最重要”的存在,却绝对不是他们之间的亲情。
易地而处,南宫灵也无法被无花的兄弟情义羁绊,转而放弃自己觉得重要的事情。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南宫灵只能试探性的叫了无花一声,然后并不意外的看见他没有停留的背影。
无花只是冲着南宫灵摆了摆手,然后走进了那一场忽然应景的大雨之中。
“人间自是有情痴。”原随云站在花满楼身侧,轻声念出了这句诗。他的言语之中有些轻佻和漫不经心,只是掩藏在故作温文的声音之下。他自然是有些看不起无花去做什么殉情之类的事情的,不过到了如今,他却依稀有些理解无花的感受了。
无花痴不痴情没有人知道,不过这日之后,江湖之中的确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没有是妙僧无花的消息了。
玉倾雪不知道她家和尚做了什么事情,因为此刻,她实在有些自身难保了。
喵都是怕水的,玉倾雪虽然不至于怕,但是坠入河水中的那一刹那,她的确慌乱了几分。便是这几个呼吸之间的慌乱,让公孙澜有了可乘之机。分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是公孙澜还是在始终拼命一掌击中了玉倾雪的胸口。那一掌力道不大,也有河水缓冲,但是却冷不防让玉倾雪松开了她手中的双刀。
本来打算夺回自己的双刀,只是玉倾雪一时不察撞在了一块石头上,登时就咳出了一口血来,一阵眩晕之下,玉倾雪就这样昏了过去。
玉倾雪其实是没有再怕的,因为她清楚,她的亲人和友人就在不远处,这些人个个武功不弱,凭谁都能一下子将她从水里捞出来。所以……晕就晕吧,大不了一会儿从死人手里把自己的双刀抠出来,左右也是耍赖让无花哥哥多擦几遍的事儿。
这样“乐观”的想着,玉倾雪松了力道,就这样放任自己坠落下去。
玉倾雪醒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这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没有人会防备一个昏睡的人,因此这个时候是最佳的观察周围的时机。
她感觉到自己脑后是有些韧性的肌肉,通过后脑传来的触感,玉倾雪断定那她现在枕着的大约是一个人的腿。不动声色的嗅了嗅,玉倾雪先是嗅到了一团有些土腥气的水汽,继而又在这水汽之中嗅到了浅淡的檀香。
檀香很容易让她联想到她家和尚,可惜没有人比玉倾雪更清楚,她家大师算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类型,因此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纤细的腿的。
不过弹性也算是不错。
玉倾雪微微挑了挑眉,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此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恐怕十分不幸的没有被自己人救起来,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她好歹是被人救起来了。
一个救你的人总是比你救的人要更加可以信任一些,至少前者肯救你,那就说明那人总是希望你活下去的。
于是,玉倾雪没有选择继续装睡。
无论什么样的美人,从下巴看的时候总会有几分怪异,不过以如今玉倾雪的视角,还是能够看出如今被她枕着大腿的这人是个美人。
她的身材极富有女子的韵味,只是下颚之处的弧度却又带着几分更胜男子的坚毅。若非玉倾雪看见了这人胸前的波澜壮阔,恐怕就会在初见的时候将这人的性别认错。
“醒了。”
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一种笃定。而说这话的那人只是捻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作,不过她轻轻垂头,有些低哑的声音搔过玉倾雪的耳畔,这种难分性别、或者说超脱性别的音色让玉倾雪的头皮都有些发麻,周身迅速窜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不过,并不绝对觉得讨厌就是了。
听了这种音色,玉倾雪居然有一种莫名的愉快感,她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遵从本心。冲着那个女子甜甜一笑,玉倾雪也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就这样等着一双异色的眸子,眼神专注的看着那人。
玉倾雪的这双异色的眸子,仿佛一半是瀚海,而另一半则是沙漠,很轻易的就能让人沉湎其中,不知岁月。
这样澄澈的眼神让那个女子有些恍惚,似乎半晌之后她才反应了过来,因此这才缓缓说道:“我在水中练功,你从水中而来,不知何故?”
不知何故。玉倾雪也想知道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漂到了人家练功的地方来,不过她是不会将话说的这样直白的,特别是在她还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
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多么无辜的脸,因此玉倾雪刻意的眨了眨眼睛,异色的眸子之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对那女子说道:“我也不知道呢,姐姐你说这是什么地方呀?”
撒娇这种事情,对于玉倾雪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如今她的双刀不在手中,自己也有暗伤未愈,再加上眼前这人看起来就武功不弱,她不好贸然招惹,因此玉倾雪只能扮起了软萌的小可怜。
十六岁说起来还是小姑娘,更何况玉倾雪还长了一张谁见了都想捏的小肉脸,是以当玉倾雪这样望着眼前的女人的时候,这人自以为隐蔽,不过却还是被玉倾雪瞧见了的将她有些蠢蠢欲动的手往袖子后缩了缩。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玉倾雪~”脆嫩的声音仿佛掺上了饴糖,玉倾雪分明就已经醒了,可是却还是枕着那人的腿,两个人就以这样有些奇怪的方式对望着。
听见玉倾雪询问自己的名字,女子平静的神色里终于有些波澜。她稍微顿了顿,接着才说道:“师父叫我阴姬。”
玉倾雪脑海之中第一个蹦出来的人便是神水宫的那位,也就是江湖之中人人谈之色变的水母阴姬。玉倾雪所以这样了解那人,是因为有人构陷无花使用天一神水,而那天一神水正是出自神水宫,水母阴姬则就是那神水宫宫主。
只是玉倾雪和无花手底下的人呈上来的资料上都说,水母阴姬大约是和玉罗刹差不多的年纪,两人先后成名,同样武功鬼狷、行事狠辣,而且年岁相差也不至于太过悬殊。
玉倾雪眯起了眼睛,细细观察眼前这人。看人看骨,玉倾雪眼力极好,是玉罗刹从她小时候开始就有意训练的看骨之技。玉倾雪观这人骨龄,约莫她甚至不会超过二十岁。这样年轻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位神水宫的水母阴姬?
心中疑虑重重,不过玉倾雪还是笑得露出了一颗小小的虎牙:“阴姬听起来不太像是人名。”
阴姬静静地看着玉倾雪的表情,再看见她笑得露出了一颗洁白可爱的虎牙的时候,她有些受到蛊惑一样的将手缓缓的伸了过去。
玉倾雪是一瞬间就开始暗暗蓄力的,不过她这人的自我控制能力极强,虽然已经随时准备反击,甚至于先下手为强,不过她却依旧笑着,就连脖颈和阴姬的腿相贴的部分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紧绷和异常。
沾染着檀香的指尖轻轻的刮蹭了一下玉倾雪的小虎牙,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阴姬方才平静的眼中开始泛起了层层波澜。
第六十九章 大泽而梦。
不知道这个阴姬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阴姬, 不过玉倾雪分明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属于强者的威压。若是她全盛时期,玉倾雪甚至是期待与这人一战的, 不过如今她显然并不适合在与人相搏,因此玉倾雪选择了……忍。
忍耐这个词语并不适合玉倾雪,也仿佛从没有出现在她的字典之中过。但是让人意外的, 玉倾雪此生的第一课, 就是她爹教会她的忍耐——玉罗刹告诉她,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之下, 必须忍耐, 先保全性命,而后寻找反扑的契机。
嚣张如玉罗刹, 可是他们大喵教的人,从来都是会审时度势的。
人的虎牙上并没有太过敏感的神经, 不过玉倾雪被这女子抚摸虎牙的时候, 还是不自觉的抿了抿唇。柔软如同花瓣一样的唇衔住作乱的手指,玉倾雪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的眨了眨,似乎有些不解那人为何要抚摸自己的这颗尖尖的牙齿。
这是一种毛绒绒的宛若小动物一样的眼神。阴姬简直可以从玉倾雪的眼底看清自己的倒影。她并没有穿着女子的繁复罗裙, 虽然以如今她的身份, 她足以般配这个世间所有的景致衣裙。因为练功的缘故, 阴姬今日的穿着更偏向于男子, 她领口的盘扣认认真真的扣起,小小的立领更衬出她的脖颈修长。
这个小姑娘眼中的自己粉黛未施, 只是平素习惯了的穿着打扮今日却忽然让阴姬有些懊悔起来——她总觉得, 这孩子眼底的她应该更华丽一些, 这样才配得上她眼中的璀璨华彩。
人是很注重外在的,阴姬并不否认这一点。若非如此,她早就该将擅闯她修炼之地的人就地格杀,而不是将人救了起来,还放任这人躺在自己腿上休息。所以这一刻,原本觉得世人皮相不过红颜枯骨的阴姬,忽然就有些因为自己的皮相而有些近似于愠怒的懊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