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和这些没正形的人混在一起,也难怪连池怀音这样的姑娘,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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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举国上下最大的事,自然是港城回归。
一海之隔的森城是离港城最近的城市,那种欢乐的气氛更是浓烈。
回归前的几个月,森城四处已经开始挂起了各式各样的招牌和条幅,大家都在等待着7月1日的到来。
长河电池,也慢慢步上正轨。从1995年成立到现在,长河的纯利润已经超过五千万元,锂电池的利润占了整个公司利润的80%以上。
公司因为规模扩大迅速,已经进行了四轮融资和增资,季时禹从表哥那里,解套了自己的股份,将收益投入股份,成了长河名副其实的第一股东和决策人。
也一跃,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变成了森城崛起速度最快的青年企业家。
池母想念女儿,多次给池怀音打电话,就是池父那一边比较难搞,他对于池怀音离家出走的事,还是难以释怀。
虽然季时禹终于可以兑现当初的承诺,但是如今横在中间的山又高了几分,只能慢慢来了。
六月,森城的富商联合会赞助举办了一次青年企业家大会,季时禹第一次收到邀请。
公司接到电话的时候,赵一洋飞奔跑到车间,而季时禹当时正在检修机器,穿着一身工作服,身上都是黑色的机油。
“老季,快别修了!”赵一洋喊过池怀音:“你们俩,赶紧去逛商场,买衣服,我们要发了!”
……
高尔夫球这项高端的运动,是1994年才由富商引进,这几年森城发展虽然迅速,但是也做不到普及到全民高尔夫的地步。
得知青年企业家峰会在高尔夫球俱乐部举行,饶是见过世面的池怀音,也有些微的忐忑。
和池怀音的忐忑不安相比,季时禹的表现实在太过淡定,明明也是土包子一个,走到哪里都不会露怯。
池怀音想,可能脸皮厚的人,真的比较容易成功吧?
上午十点,大会准点举行,一众青年企业家都穿着西服出席,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庄重,只有季时禹,坐在其中有些格格不入,低着头稍显漫不经心。
说来也巧,季时禹身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厉言修。
以厉言修的家底来说,他应该不屑于参加这种青年企业家大会才是。
这两年,他的国产汽车以低廉的价格和超低的门槛,在整个中国大放异彩。虽然他觊觎池怀音这事让季时禹不爽,但是坦荡地讲,他的能力,是让季时禹很佩服的。
大会之后,主办方安排了地方给大家休息换衣,下午,会方提供了高尔夫球场给大家娱乐和交谈。
这种企业家大会,发言那些环节基本上都是走个过程,最重要的,是后面的交流,大家都是商人,自然要多寻求合作。
这也是季时禹不太愿意,赵一洋也一定要他来的原因。
和别的长袖善舞的老总们相比,季时禹是搞技术出身的,对混交际圈并不擅长。
大家坐在高尔夫球车上,别人在互相介绍自己,聊着高端的运动,循序渐进地插入生意的话题。只有季时禹,坐在离司机最近的位置,和司机聊着高尔夫球车。
“这车可以开多久?时速如何?”
“充电需要多长时间?”
到达果岭,其余的人分散而去,季时禹倒是和那个司机相谈甚欢,相约一会儿让季时禹来试试车。
站在厉言修身旁的一个三十来岁的企业家忍不住笑道:“听说这位季总靠两年崛起,看来,财富到了水平,品味还没追上。”
大家看季时禹走来,也无声地跟着一起笑。
季时禹的迅速崛起,在森城也算小有名气,之前也有一些人想要和他合作,他连人都不见。现场自然是有一些没有分得这一杯羹的人,看季时禹有些不顺眼。
那人话里的意思,不过是嘲笑季时禹暴发户,土。
其实那个年代暴发户很多,许多家里握地的森城人,都是一夜暴富。现场很多经过财富堆积,获得上流社会资格的人,原本也不过是个泥腿子。
在厉言修看来,在座的所有人和季时禹又有什么分别?
看看现场的人,厉言修温和一笑,连交谈都懒。
大家换好了高尔夫球的着装,由球童跟着走入果岭。
那天天气很好,虽然是夏天,但是没有出太阳,阴天,虽然稍微有些热,但是众人依然热情高涨。
运动,自然要有点竞技的彩头才有趣。
那个嘲笑季时禹的人,见季时禹走了过来,故意说:“要不我们赌点好玩的,一会儿分组了,赌个球,谁输了,晚上晚宴的时候,表演跳舞怎么样?”
旁人听到那人这么说,立刻大笑:“太坏了,都是一帮大老爷们,跳舞不丢人啊?”
说完,故意对季时禹说:“季总,他闹着好玩的,不参加没事。”
球童是球会派的,季时禹的球童去上厕所了,自己背着打球的工具,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原本没有注意到大家在说什么,视线始终落在停车点。池怀音在下一辆车上,她刚到,正在向他的方向走来,季时禹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池怀音穿了一身白的运动装,头上戴着一定帽子,看上去青春洋溢,大方得体。
她刚走到季时禹身边,就听见一个不怀好意地男人问:“怎么样,大家赌不赌?”
池怀音见大家都笑意盎然的,看了季时禹一眼,低声问道:“要赌什么?”
“今天输球的,晚宴表演跳舞。”有人替季时禹回答了池怀音。
池怀音没想到这些看上去道貌岸然的男人,会说出这么无聊的赌注。明知季时禹不会打高尔夫,故意要让人出丑,一时也有些气愤。
她正要说话,就被季时禹拦住。
季时禹低头看她,两人无声对视,他眸中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围观的人很多,他眼风淡淡扫过提出赌注的人。
眼中带着一丝冷意,嘴角微动,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很久以后】
周继云和季时禹一直有些不对付,对此,赵一洋都有些诧异,问起这事,周继云就有些咬牙切齿。
“季时禹,心眼狭小,这种气度,凭什么当大总裁?”
赵一洋:到底为什么呢?老是针对你的感觉?
周继云:就因为他没有生到女儿!
赵一洋:这关你什么事?
周继云:他说是老子诅咒的!
第51章
虽然池怀音担心得不行, 季时禹却始终泰然自若。
“我和你赌。”季时禹笑着点了点那个提出要赌球的男人。
那人经常打高尔夫, 常年在90杆以下,算是小高手,自然不惧和季时禹比赛, 不怀好意地说:“那就承让了。”
四人一组, 围观人的注意力都在季时禹和那个男人身上。
站在一旁的池怀音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心中的紧张却不能骗人, 她微微皱着眉看着季时禹,不知道他打算如何应对。
季时禹见池怀音不吭一声,嘴角扬起淡淡笑容,他拍了拍池怀音的肩膀, 一副很轻松的表情说道:“别担心, 输了, 我们一起去跳开场舞,我舞跳得还不错。”
球童已经打开球包,季时禹低着头开始挑选球杆。
5杆洞,一般用1号木开杆。众人看着季时禹像买菜一样挑选着球杆,半晌, 他笑笑说:“这么多棍子么?还以为一根就够了。这个1号木头杆最大,应该可以打很远吧,我就用1号了。”
虽然他选对了球杆,但他话音刚落, 旁边的人还是偷笑起来。找个最大的杆来抡, 也是亏他想得出来。
迎着一缕温热的风, 站在发球台上,季时禹先用手挡了挡光线,看了一下远方,然后试探性地挥动着球杆,连球都碰不到。
围观的人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低声窃笑。
就在大家都不看好季时禹的时候,他面上戏谑的表情突然一转,姿势摆好,一杆挥了出去,球以抛物线飞向落球点,直接340码。
这一下,让刚才还一直在嘲笑季时禹的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愣住了。
长杆对于力量型选手是最好发挥的,季时禹个高看着也健壮,虽然比较有打好高尔夫的先决条件,但是他这一杆挥出去,是个会打球的也能看得出来,他这分明就不是新手啊。
那位老总一开始还志得意满,这会儿看到季时禹这一杆漂亮的发球,笑容瞬间定格在脸上,但是好歹也是商场沉浮过的,很快就淡定下来。
他高尔夫打得不错,一般情况都是赢球的那一个。
发球好也没什么用,高尔夫这项运动,最后是18个洞下来,杆数最少的才算赢。
“季总,客气了,打得这么好,怪不得要跟我赌。”
季时禹笑笑,没有说话。
漫步在绿茵茵的球道上,球道两旁的植物在绿茵之中盛放,郁郁葱葱。
那位老总越打到后面,额头上的汗越多。
最后,他以如常的水准结束了发挥,89杆,而季时禹,明明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打出了84杆的成绩。
毫无悬念,赢了这场赌局。
那个主动挑衅的老总一脸炭色,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季时禹笑笑看了那人一眼,语气始终不卑不亢,用那人的话反击他。
“承让。”
说着,走到池怀音的身边。
他赢了球,池怀音一直悬着的心脏终于回归原位。她也跟着有些激动,却还要努力装镇定。
云层渐渐散去,一丝阳光透露出来,一片绿茵球道便明亮了起来。
季时禹一身运动装,看上去俊逸非常,年轻的脸上,带着几分意气风发。
他微微偏头看向池怀音,喉结滚动,几分性感撩拨着池怀音的心弦。
“可惜了,我更想和你跳开场舞。”
池怀音也笑,“可是我还是一样,跳舞会踩你的脚”。
……
那天的晚宴,季时禹最终还是没有让那位老总跳独舞。
大家的起哄声中,那人尴尬至极,当他硬着头皮要进舞池的时候,却是季时禹站出来为他解围。
和那些已经功成名就的企业家相比,他根基尚浅,可是整体气度,却不输任何人。
他笑笑说道:“算了算了,齐总没有带舞伴,一个大男人跳,伤眼。这次就饶了你了,下次有舞伴的时候,必须跳舞。”
那人没想到自己在明显的挑衅侮辱之后,季时禹还能站出来为他解围,眼中不由流露出惭愧。
人群散去,季时禹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社交场上的小插曲,却落入很多人眼中。
长河电池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家变成年度黑马,长河电池的决策人季时禹,因为这一场乌龙,进入很多人的视线。
厉言修沉默地围观了这场大戏,转了转手上的红酒杯,视线清冷落在季时禹离开的背影上,许久,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那天晚上,回厂里的路上,池怀音还是有些难以压抑住的兴奋。
“你怎么会打高尔夫球的?”
季时禹的手随便撑在池怀音背后的椅背上,表情闲适:“谈事的老板,有些喜欢在这种场合谈。再加上想去研究一下高尔夫球车,就花钱去入了个球会。赵一洋一起去的,他说钱都花了,干脆再花点钱,学下球,也许以后用得上。”季时禹笑:“没想到还真的用得上。”
“所以你们经常出去,也不全是去谈生意,还有去打球了?”
“老板们喜欢一边打球一边谈,我们也是作陪的。”
池怀音也忍不住笑:“真是歪打正着了,解气。”
季时禹见池怀音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眼中流露出几分宠溺,转而摸了摸她的头发。
池怀音突然想起季时禹话里的意思,笑容一收:“对了,你刚说,你对高尔夫球车感兴趣?”
“嗯。”季时禹笑:“你没发现,高尔夫球车是纯电动力的吗?”
“你想研发蓄电池?”因为汽车里的充电蓄电池,和小型高端电子设备里的二次充电电池,是不一样的,池怀音也有些难住了:“汽车里的电池大多是铅酸蓄电池,厂里的设备什么又要重来了吧?”
“没那么快。”季时禹敲了敲太阳穴:“还只是想想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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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父近来感冒了许久,每天咳嗽,偏偏性格又固执,不肯让池怀音回家看他。池母通过电话告诉了池怀音,池怀音也挺着急的,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家。表哥不喜欢池父,不好开口,最后想来想去,只能求助于厉言修。
周末,池怀音从上沙镇进了市里,她和厉言修约在闹事见面。
厉言修工作其实很忙,他们投产的汽车销量很好,一直在全国各地到处跑。
池怀音喝了杯水,将从农民那里弄来的各种止咳食补土方递给了厉言修。
“麻烦把这些给我妈,之前我感冒了咳嗽,就是吃这些吃好的,挺有用的。”
厉言修接过看起来有些脏的袋子,也没有什么嫌弃的表情,只是随手放在身旁的椅子上。
他单手撑在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池怀音,始终带着一丝笑意:“上次企业家大会,都没机会和你好好聊聊。”
池怀音态度坦荡,倒也没觉得什么:“人太多了,都顾不上了。”
厉言修眼眸中闪过一丝黯淡,很快又恢复正常:“听说你们的长河电池,发展得很好?”
说起用心经营的事业,池怀音的眼中也忍不住放出一丝光彩。
“一群人坚持到如今,总归是熬出头来了。”池怀音笑:“当然,和宏诚汽车还是比不了。”
说起宏诚汽车这一两年的大放异彩,池怀音也带了几分崇拜:“说起来,言修你怎么这么厉害?做什么都能成功,到底有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啊?”
厉言修抬起头,淡淡扫了池怀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