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拍拍手,笑容可掬地起身出门去了。少年的小脸蛋果然很好摸啊。
谢安澜离去了片刻,麦冬才走了进来,“少爷。”
陆离脸色阴郁,沉声问道:“府里有什么话说?”
麦冬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之前府里有人说老爷怕四少爷在科举上压了大少爷的名头,所以才不许四少爷回书院的。不过有夫人和大少夫人在,很快传言就被压下去了。”陆离也不意外,淡然道:“府里不用管,让你爹小心盯着外面即可。下午你亲自带上我的礼物去书院求见周先生,就说…以后我不能去书院了,学生有负他的栽培。其他的不用说。”
“少爷,您真的……”麦冬大惊,科举是少爷在陆家唯一的出路了,若是放弃了…
陆离道:“去办就是。”
麦冬心中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领命道:“是,小的知道了。”
陆离又道:“把大夫开的药拿出去,找人验一验。”
“少爷,难道!?”麦冬吓得脸色发白,陆离道:“连这瓶一起,去办吧。不要让人发现了。”
将手中谢安澜方才给的药递给了麦冬,麦冬连忙接过称是。
陆离动了动身子,微微蹙了下眉头,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痛。思索了片刻,方才又道:“叫陆英过来,我有事吩咐他。没别的事了,你去吧。”
“是,少爷。”麦冬恭敬地应声退了出去。
爬在床上并不舒服,陆离又动了动身后的扯痛让他皱眉。想起昨天父亲的那一通毫不留情的痛打,陆离眼底掠过一丝森冷的寒意。现在他还需要陆家,但是…如果那些人一定要招惹他的话,就别怪他冷酷无情了。
“少爷。”不一会儿,一个不到十八九岁模样的青年走了进来,站在陆离床前恭敬地道。这青年是陆家的杂役,因为不是家生子自然也不受重用。前几天才被派来侍候陆离的,在被送来的几个人中,陆离也只选了这么一个人,并赐名陆英。
陆离看看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让你去办的事情办妥了么?”
陆英道:“少爷放心,都办妥了。这是得了的银两,一共三百两。”陆英恭敬地将几张银票送到陆离跟前,眼中也带着一丝叹服。这位少爷在泉州素有才子之名,但是陆英却没想到他随手画的两幅画都能卖到三百两。要知道,这还是店家看着画作的作者毫无名气还压了价导致的。可想而知,若是四少爷将来有了名气,随便一幅画就足够寻常人过活一辈子了。
陆离收起了两张银票,将剩下的一百两递给了陆英,吩咐道:“之前让你做的事情继续,钱不够就告诉我。另外,你娘一个人住在外面?”
陆英沉默地点头,陆离道:“你找老元,他那边正好有地方安顿你娘。也免得你担心。”
陆英有些犹豫,陆离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道:“你放心,只要你不做不该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对老弱妇孺出手。我虽然不是好人,有些事情却也不会去做。至于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也会做到。前提是…安分守己的做事。你自己找死无妨,别连累了你娘。”
陆英闻言不再犹豫,脸上闪过坚毅的光芒,点头道:“是,多谢少爷。小的明白了。”
“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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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名声
回到陆家,自然就没有了在谢家村的自由。不过或许是陆老爷对庶子有些愧疚,芳草院的待遇倒是好了不少。就连原本谢安澜以为回来之后必定要立刻投入到与芳草院以及府中管事们的撕逼运动中去,那些人也偃旗息鼓了。只是偶尔看向谢安澜的神情带着些怜悯的味道罢了。
谢安澜了然,陆离不受宠生母早逝不说身份还低,据说命格还不好。如今陆老爷是摆明了不想让他参加科举,以后她们两口子就只能看着正房的脸色过日子了。陆离没有外祖家支持,谢安澜也没有娘家当靠山,这日子要真的这么过下去,只怕是以后要混的比府里的管事下人还不如。
特别是…陆离好几次无意识打了陆晖的脸。以后陆晖当家了能让他好过?
看着众人自以为隐秘的怜悯眼神,谢安澜默默地望天翻了个白眼。
陆离傻么?除非他真的被所谓的孝道冲昏了头,否则陆老爷这种明显是要绝了庶子前程的作为,绝对是撩到了陆离的逆鳞上。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少夫人!少夫人!”喜儿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看看房间里只有谢安澜一人才松了口气。谢安澜并不喜欢身边的人跟前跟后,虽然一回来大少夫人就又送了两个丫头过来,但是谢安澜也只是让她们在外面伺候。一个没经过允许擅自进入谢安澜的房间被谢安澜狠狠罚过一顿之后,芳草院的下人们都知道了少夫人的话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事实上,比起说,少夫人更喜欢做。
“什么事?”谢安澜正坐在桌边研究眼前的东西。喜儿并不明白少夫人在弄什么,不过少夫人跟四少爷一样有学问,少夫人的爹爹还是教书先生,肯定很厉害啦。
喜儿低声道:“奴婢去看小云她们几个,路上听到许多人在议论陆家呢。”
谢安澜好奇地抬起头来,“哦?议论什么?”
喜儿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说大少爷不如四少爷,每次考试名次总是被四少爷远远地甩在了后面。马上就要乡试了,大少爷怕四少爷再次压自己一头,就唆使老爷和夫人将四少爷的腿给打断了。以后四少爷都考不了科举啦。”
“咳咳。”谢安澜闷咳了两声,疑惑道:“我记得,四少爷的伤是在背上?”
“是呀。”喜儿也是不解,外面的人怎么会传说四少爷被打断了腿呢。陆家的家法再狠也不会往腿上招呼啊,都是主子少爷的,一个不小心打折了谁担待得起?谢安澜思索了片刻,问道:“陆离那边什么反应?”不知是对谢安澜十分厌恶还是两人心有灵犀,这些日子两人竟然一直没有同室相处过。陆离书房旁边有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小房间,这些日子陆离就一直住在哪里。
喜儿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谢安澜点点头,心中暗道这种事情传的这么厉害,肯定跟陆离脱不了关系。
喜儿又道,“听说连学政大人和四少爷书院的先生都知道此事了呢。先生还亲自来探望四少爷,可惜…老爷说四少爷正在思过,并不肯让先生见四少爷。”
谢安澜道:“不奇怪,陆离念书的书院是官学,陆离上次院试就是泉州第一,若是今年乡试顺利,明年再在会试上取得好名次的话。也是学政和官学先生的功绩。”比起第一名的陆离,才考了十多名的陆晖自然就要逊色许多了。须知道泉州在东陵只能算是偏远一些的地方,文风远不及繁华富庶之地和文采鼎盛之乡。泉州的学子走出去,并不比别的地方的学子更有优势,甚至要逊色许多。在这样的地方做学政,想要政绩,实在是难!
喜儿有些不解,低声道:“若是老爷坚持,难道就不怕…学政大人和先生对大少爷的印象不好么?”
谢安澜淡淡一笑道:“陆家可不止是泉州陆家,老爷也曾经在京城做过四品管。各地学政一般是由翰林院翰林兼任,泉州这样的地方,最多也就派一个七品的编修罢了。真有背景的也不会来泉州,有的人倒霉一点圣旨要在这个位置上耽搁大半辈子,一个小小的学政陆家怎么会怕?”
“那四少爷岂不是……”喜儿一脸担忧。
谢安澜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想要做官至少要有个好名声吧?在泉州没人奈何得了陆家,但是到了京城,陆家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雍州陆家虽然与咱们家还没出五服,但是本家也有自己的子弟。怎么可能去费心扶助一个名声不好的旁支子弟?另外么…”
喜儿连忙问道:“少夫人,另外什么?”
谢安澜悠悠道:“泉州学政奈何不了陆家,但是…泉州知府呢?”
喜儿一双大眼睛直转圈圈,谢安澜也不为难她,抬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行了,你一个小丫头想这么多干什么?这些事儿,你家四少爷自然会处理,用不着咱们费心。若是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还想不明白,那也就别去考什么科举了,乖乖在家等吃等死吧,免得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喜儿摸着额头缩缩脖子,“哦。”
“少夫人!少夫人!”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小丫头脸色惊慌地出现在门口。
谢安澜皱眉,起身走出去问道:“什么事?”
小丫头道:“少夫人,不好了!老爷去书房找四少爷了。”
谢安澜挑眉,“老爷找四少爷有什么不好的?”
小丫头急得直冒冷汗,“可是…可是老爷看起来很生气啊。还说,还说要…要打死四少爷!”
“还打?”谢安澜惊讶,陆离该不会真的不是陆老爷的种,陆老爷想要趁机弄死他吧。
“少夫人。”一个年轻人快步过来,站在几步外停住给谢安澜见礼。谢安澜道:“陆英,什么事?”她回娘家几天,回来之后就发现陆离身边多了一个随从。最重要的是,这个随从…似乎有些功夫底子。
陆英也有些焦急,不过并不慌乱,“老爷要责打少爷,求少夫人去替四少爷求求情。四少爷刚刚受了伤……”
谢安澜挑眉,“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家四少爷的意思?”
陆英一僵,道:“是,小的自作主张。”
谢安澜展颜一笑,意味深长,“难得陆家还有这么忠心的下人啊。行,走吧。”
“……”四少夫人好像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第二十四章 公公,饶命啊
芳草院不过是个二进的小院子,前来挨揍后面也能听得清楚。谢安澜才刚跨过前院的门,就听到前面传来陆老爷愤怒的呵斥声。也不知道陆离说了什么,陆老爷的怒火越来越盛,骂的也越来越难听了。话语中无外乎就是陆离生而克母,还克死了祖父,害了陆家等等,以及陆离身份低贱还妄想科举,给陆家丢脸云云,又逼迫陆离亲口承诺不再去参加科举。谢安澜听在耳中,撇了撇嘴。
陆离他娘死的时候他都八岁了好不好?还生而克母!
你要是当初有本事拉个公主郡主上床,陆离的身份当然不会低了,谁让你饥不择食呢?
里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陆老爷终于怒了,“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谢安澜伸手摸了摸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放声尖叫起来,“公公!公公饶命啊!”说着,就提着裙摆朝着书房里冲了进去。果然看到陆离正跪在地上,陆老爷举着一个两尺长的木尺正要朝陆离头上砸去。或许是谢安澜的叫声太过销魂,陆老爷这一下子竟然愣在了半空一时没回过神来。谢安澜已经风一般地扑倒陆离跟前,搂住他哭泣起来。
“呜呜!公公,夫君刚刚才受了伤啊。求求您饶他一命吧,他知道错了,他以后不会再跟大哥争了,呜呜,他是您的亲骨肉啊,儿媳妇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一定安分守己,呜呜,您老就当我们是小猫小狗,放过我们吧。”谢安澜哭得悲痛欲绝。
我去,那木棍子居然是铁桦木做的。这一棍子敲下来,陆离就算不脑浆迸裂,至少也是个重度脑震荡啊。
想到此处,谢安澜越发悲痛起来。他死了,我岂不是要当寡妇?那我是守身如玉呢还是当个风流俏寡妇?
院子里听热闹的人们也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啊。
陆老爷回过神来气急败坏,怒道:“放肆!你一个妇道人家,谁让你到前面来的!”
谢安澜将头埋在陆离肩膀上呜咽,“公公,您放过夫君吧。儿媳…呜呜,不想当寡妇啊,夫君还没有后呢。”
院里众人震惊:老爷为了大少爷,竟然真的要杀四少爷?!
“你胡说什么!”陆老爷终于反应过来重点在哪里了,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这话要是传出去了,陆家和陆晖的名声都不用要了。谢安澜抬起头来,睁大了泪眼朦胧的眼睛,抽泣着道:“那、那公公能不能不打夫君的头,铁桦木做的家法,真的会打死夫君的。”这玩意可比钢铁还坚固,绝对不存在用力过猛打折了的可能,把陆离这个小身板打折了还差不多。
陆老爷气的手指头发抖,但是举在手里的家法却怎么也无法落下。他可以打儿子,却不能对儿媳妇动手。
见陆老爷不说话,谢安澜干脆放声大哭,“既然如此,公公将我和夫君一起都打死吧。嘤嘤……”
旁边陆老爷的心腹管事见陆老爷被气的满脸充血,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模样,连忙上前来大圆场,“四少夫人,您误会了,老爷怎么会想要打死四少爷呢?”谢安澜侧首看他,无辜地道:“可是…我刚刚明明看见…”
“您看错了。”管事赔笑道:“老爷只是有些生气,吓唬吓唬四少爷罢了。”
谢安澜这才止住了哭泣,小心翼翼地瞥了脸色阴沉的陆老爷一眼,小声道:“是儿媳莽撞了,请公公责罚。”
陆老爷也回过神来,轻哼一声沉着脸道:“还不回去!”
谢安澜却并不动弹,只是一脸关切地扶着陆离道:“公公你别生气,夫君也不是故意想要违抗公公的话,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也是公公的骨肉也是和公公一样优秀罢了。儿媳知道,夫君今年参加乡试时机不对,媳妇儿会好好劝夫君,让他明白公公和大哥的一片苦心的。夫君,快说啊,跟公公说,你知道错了。”
陆老爷按着心口的手忍不住又用了几分力。什么叫明白他和大哥的一片苦心?!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离抬眼看向陆老爷,沉声道:“儿子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