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轻哼一声道:“知错?知道哪儿错了?”
陆离道:“儿子不该将大哥的名头压下,儿子不该去书院念书,儿子不该……”
“胡说!”一个恼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几个人出现在了门口,只见当先的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一脸怒色道:“读书识字方能明理,才会做人!什么叫不该读书?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圣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见到几个人,陆老爷顿时脸色大变。再看看跟在这几个人身边,神情僵硬尴尬的无地自容的陆晖,陆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周…周先生,曹大人!”
如果对那位周先生还可以不予理会的话,站在老者身边的另一个人陆老爷就不敢怠慢了。这人穿着一身褐色常服,三十五六岁模样,气度不凡。正是泉州府最高长官,泉州知府曹禺。这个年纪就能够成为主政一方的从四品知府,这位以后的前途必然不凡。而且听说,这位最晚明年只怕就升迁回京了。现在得罪了他,将来陆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曹大人倒是没有周先生的愤怒,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书房里的众人笑道:“陆老爷,这是怎么了?年轻人不懂事慢慢教就是了,瞧把这小夫妇俩吓得。”
陆老爷勉强一笑,拱手道:“不知曹大人……”
曹禺笑道:“也没什么,本官闲来与周先生茶叙,碰巧看到令郎的一副画作。陆家果真是底蕴深厚,一个小小少年郎,画技竟隐隐有大家之风。本官素来有些小癖好,一时见猎心喜就忍不住拉着周先生求画来了。”
对于曹禺的话,陆老爷不以为然。陆离才几岁?什么大家之风?而且,这个庶子确实是有些才华,但是以前可没有听说他在书画方面有什么长材。但是,曹禺既然这么说了,知府大人的面子却是不能拂的。只得赔笑道:“曹大人过奖了,区区黄毛小儿哪里当得起曹大人青眼?”
曹禺却淡然一笑,看向跪在地上的陆离笑道:“周先生,家父年底生辰本官远在异乡也不能在跟前尽孝。正巧你这爱徒的画作颇合家父喜好,不知可否……”周先生脸上怒色已尽,捋着胡须笑道:“若能得曹老御史大人的青眼,是他的福分。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曹禺满意地点头,又侧首问道:“如何?陆贤侄,不知本官可否请你出手替本官画一副松鹤献寿图?”
陆离拱手,宠辱不惊,“学生之幸。”
曹禺打量着他半晌,方才一笑道:“那就多谢了,周先生有如此高徒,想来明年金榜题名也不在话下。本官要提前恭贺了。”
周先生笑眯眯问道:“多谢大人,这孩子虽有几分灵慧,倒是更有十分用功。”
曹禺哈哈一笑,“空有天赋,没有用功也难成大器。陆家四郎,本官等你的画,等你金榜题名了。至于画资,回头派人送过府来。”
“多谢大人。”陆离垂眸道。
第二十五章 出场费很贵的
寒暄了几句,曹大人便和周先生告辞了。只是周先生临走时的一句“伤好了就回书院念书,别以为院试考得好就可以偷懒”听得陆家父子俩脸色更加难看了。陆老爷狠狠地瞪了陆离一眼,却还是陪着笑送曹禺出去了。
雍州陆家或许不怕曹家,但是不代表泉州陆家也能惹得起曹家。至少身为庶民的陆老爷陆闻现在是惹不起身为知府还有一个正二品御史的亲爹的曹禺的。曹禺是曹家最看好着力培养的人,陆闻是陆家早就被放弃的旁支。还有那句话,县官不如现管呢。
陆晖神色复杂地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陆离,陆离抬眼看他,淡然道;“大哥还有事?”
陆晖脸上的神色不知是怒是羞,倒地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等到书房里没人了,谢安澜立刻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陆离笑道:“夫君,人都走了怎么还不起来?”见陆离不说话,恍然大悟,“啊呀,该不会是跪的太久,爬不起来了吧?要不要我扶你?求我呀。”
陆离淡淡瞥了她一眼,自己扶着旁边的椅子扶手站了起来,“下次别用姜,味儿太冲。”
“啊?”谢安澜眨了眨眼睛,毫不愧疚,“你闻到啦,难怪也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方才你家先生和曹大人一定觉得你是个小可怜。”
“……”难道不是你故意把袖子往我眼前糊的么?
谢安澜抿唇一笑,低声道:“可以呀,夫君大人。今儿这一出,费了不少心思吧?连门都没出就连知府大人都忽悠过来了。”陆离垂眸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你忽悠别人不要紧。但是,我的出场费是很贵的。你打算拿什么来付账?”谢安澜挑眉问道。
陆离道:“夫人方才不是还要与我同生共死么?”
谢安澜摊手道:“现在不是不用死了么?夫君放心,哪天我要死了,一定拉着你一起作伴。”
闻言,陆离眼睛微微一缩,淡然道:“夫人的话,我记住了。”
谢安澜拍拍手,道:“现在咱们还是先讨论一下,你该怎么谢我吧?为了你,我可是将你爹,你娘,你哥,你嫂都得罪光了。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陆离从怀中摸出一个折叠的纸给她,谢安澜一眼就看出这是银票。接过来打开一看,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再看看某人毫不心疼的神色,谢安澜默默地嫉妒了。明明都是穷光蛋,为什么她还在努力赚钱…目前还只有投资没有回报的阶段,眼前的人却已经出手如此大方了?
心满意足地将银票收好,谢安澜挥挥手表示告别,“下次有需要尽管找我啊。合作愉快。”
陆离默默不语,目送他离去。
气呼呼地回到房间里,谢安澜神色不善的眯起了俏眼。居然让陆离那个家伙给当枪使了一回,虽然陆离事后也补偿了,但是…这自己愿意做的和被人忽悠的总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少夫人,这是怎么拉?”喜儿小心问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少夫人突然就不高兴了?
谢安澜幽怨地望了她一眼,轻声叹息道:“没什么。”
“可是…”喜儿怀疑,少夫人看起来…就不像是没什么啊。
谢安澜深吸了口气,一拍桌面站起身来,道:“算了,不想这些。喜儿,咱们去逛街!”
“啊?”喜儿呆滞,“可是…现在去逛街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心情不好就要买买买啊。顺便…再找个地方听听八卦什么的,待在这府里,消息忒不流通了。”她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陆离那货是怎么把泉州知府和书院的先生一起拐进陆家的。说是碰巧?呵呵,傻子都不信!难不成是那位老先生爱才心切,主动帮忙?
喜儿看看少夫人一脸坚决的模样,只得默默点头跟着少夫人出门了。好吧…其实她也想出去逛街的。
可惜今天并不宜出行,两人刚出了芳草院还没走到前院就被人给拦住了。看着拦着自己跟前的女人,谢安澜挑了下秀眉,慢条斯理地上前见礼,“大嫂,二嫂,三嫂,还有…二妹,你们也出来散步啊?二妹的病好了么?”
陆荞哼了一声,瞪着谢安澜道:“你当然希望我一直好不了了!”
谢安澜满脸诧异,“二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好地,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坏心思?”
站在大少夫人身后的美貌女子掩唇淡淡笑道:“四弟妹,你可别怪二妹。她就是这个脾气,也是之前你们有点误会罢了,既然你都受过罚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谢安澜含笑看了那女子一眼,垂眸笑道:“三嫂说得是呀,我怎么会怪二妹呢。做错事就该受罚,就算是人不罚天也会罚的。到时候说不得就要烂心烂肺全身都烂掉了,所以呀,这人是绝不能做亏心事的。二妹,你说是不是?”
陆荞气得浑身发抖,因为前些日子突如其来的怪病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本就不怎么秀气的脸上凹下去一块连骨头都看得分明了。陆荞恨恨地瞪着谢安澜不说话,谢安澜也不着急悠悠然的站着但笑不语。
大少夫人扫了几人一眼,淡淡道:“好了,都别拌嘴了。弟妹这是要去哪儿?”
谢安澜抬手拿手帕抹了抹眼角,道:“夫君伤势好像又重了,我想出去给他买点药。”
闻言,大少夫人脸色顿时一沉。沉声道:“四弟的伤府里怎么会不请大夫来看?哪里需要弟妹去买药?说出去让人笑话咱们府上了。”
谢安澜轻咬着唇角抬眼看了她一眼,有些委屈地道:“可是…夫君的伤都四五天了,还是没好反而更重了啊。”
大少夫人咬牙,道:“我会请母亲让人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的,弟妹你也不认识几个人,能找到什么好大夫。”
谢安澜点点头,“那就有劳大嫂了,大嫂真是个好人。”好人卡谢安澜发的毫不心虚,顺便也送自己一张。陆离那家伙那么混蛋,她还没忘记找个好大夫,她可真是个贤妻啊。看着一脸感激…其实是在自我陶醉的谢安澜,大少夫人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头上,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弟妹不必客气,我们先走了。”
谢安澜点头,含笑挥手欢送,“大嫂,二嫂,三嫂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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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状态好像又恢复了~抹汗~希望不会再有反复。被折腾的心力憔悴~(づ ̄3 ̄)づ
第二十六章 以牙还牙
大少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人走了。倒是留在最后的陆荞并没有跟上反倒是站在原地盯着她看。谢安澜被她看的浑身发毛,“二妹,你有什么话想说?”
陆荞轻哼一声,低声咬牙道:“你别得意!”
谢安澜讶然,“二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陆荞冷笑一声道:“下个月就是爹爹的寿辰了,四嫂,有空到处乱跑还是早点准备礼物吧。你可别像去年那样送些不值钱的破烂,丢四哥的脸!”
“……”这丫头,还是在床上躺着更可爱一些。脸上扬起一抹绝艳地笑容,谢安澜悠悠一笑低道:“多谢二妹一片好心,我会好好准备的。不过要我说啊…如果二妹能在年底之前找个好婆家,想必对公公来说才是最好的礼物吧?”
“你!”陆荞大怒,抬手就想一个耳光朝着谢安澜的脸上甩过来。谢安澜微微眯眼,轻轻抬手就接住了陆荞挥下来的手臂,微微用力陆荞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痛苦,忍不住叫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谢安澜靠近她耳边,低声道:“二妹,长得难看就算了,你连脑子都这么蠢可怎么得了?上次你把我推进水里的事情,还没完呢。”
“谢安澜!”陆荞被她捏的痛苦不已,又听到她这一番嘲弄,顿时失去了理智,“你好大的胆子赶快放开我!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让爹爹狠狠地责罚你!”
“不知死活。”谢安澜冷笑道,手上再加了两分力气,陆荞立刻尖叫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陆夫人冰冷含怒地声音从花园的一角传来,身边还跟着刚刚才离去的三位少夫人。见一行人走来,谢安澜慢条斯理地放松了手回头要见礼。陆荞素来跋扈惯了却顾不得这么多,抬手就再次朝着谢安澜挥了过去,“谢安澜,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谢安澜往旁边一闪她落了个空,一头栽倒在地,可见这一耳光用的力道有多大。
“母亲。”谢安澜微微一福。
陆夫人冷眼看着两人,目光从谢安澜身上划过沉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荞儿,这种粗俗言语是谁教你的?老四媳妇儿是你嫂子,你怎可如此放肆!”陆荞被身边的丫头扶了起来,恨恨道:“母亲,是她骂我,她还掐我,好痛啊!”
陆夫人神色不善的看着两人,无论是谢安澜还是陆荞,她都不喜欢。
谢安澜掩面,“二妹,你怎可如此含血喷人,上次我没有证据也就罢了,今天这花园里可不止是一个人看见,你让人说说我何时骂过你,何时掐过你了?”
陆荞咬牙道:“你!你还敢狡辩,我的手臂都要痛死了,你是不是想弄断我的手!”
谢安澜眨了眨眼睛,“明明是二妹你想要打我,我不过是伸手挡了一下而已,能有多大的力气?若是二妹觉得我下黑手,咱们请个大夫来瞧瞧,若是二妹的手臂果然受伤了,我愿将自己的手臂赔给你。”
陆夫人沉声道:“够了,老二媳妇,你带荞儿去查看一下。”
“是,母亲。”二少夫人连忙走出来,要将陆荞拉走。陆荞却不肯这么轻易放过了谢安澜,回头狠狠道:“谢安澜,我们没完!”
陆荞一走,花园里顿时安静了许多。陆夫人打量着眼前的谢安澜,淡淡问道:“荞儿说你骂她?”
谢安澜无辜地道:“母亲明鉴,好端端的儿媳骂一个姑娘家做什么?当时在场的也并不是只有儿媳和二妹。母亲若是信不过,可招附近的下人们来问问。”陆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让人招来了在不远处洒扫的小丫头。几个小丫头果然不敢隐瞒,七嘴八舌的将刚才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等她们说完,谢安澜方才浅笑道:“母亲,你瞧,儿媳真的没有辱骂二妹。就算二妹脾气不好,我做嫂子的怎么也该让着她才是。我只是对她笑了笑,谁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挥手想要打我。我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又说我掐她…该不会是,上次二妹的怪病还没好,我…是不是不小心抓到她患处了?”
“住口!”陆夫人没好气地道:“什么怪病?荞儿好好的别胡言乱语。”未出嫁的女儿家得了怪病可不是什么好名声。陆荞本身身份就尴尬,若是再传出有怪疾,那就真的不用嫁出去了。
谢安澜顺从地低下了头,暗暗吐了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