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和我之所以一直容你,就是你在某些地方不愧是明齐的儿子,在处理一些问题时,你从未对不起‘中国人’这个身份。”明华目光深邃“不然,我们怎么都不会容你,不光是我,你太公、爷爷、父亲,更不会容你。”
“哈,为了阻止我,竟然编造这么伟大的理由?!”明琅过了好半晌才说话“这种理由,我根本无法证实;二爷爷,你和大爷爷有办法将出自你口中一切的谎言都伪造成真的。”
“的确,有些事是永远不见天日。”也没有办法被人知晓“如果今天你不是想已死了结,我也不会告诉你。”明华坦诚“有些工作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儿女,至死都得守口如瓶,从未发生,从无痕迹,可也因为有这些工作者,中国这些几十年再无发生在本土的战争,那些战火战乱再也不会再扰国人;明琅,听了这些如果你还想死,我可以让你自我了断,至少你现在能死的清白,总比你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而投奔某些外部势力,被他们所用来得好。”
“你以为说这些我会相信吗?”明琅丝毫不信的朝明华大喊。
明华冷静异常,八十岁的老人,吐字清晰“总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明琅和明华对峙着,看似隔着距离却给人就是近在咫尺的对峙感。
所有人都静观着这一幕。
那是老人与青年的对峙。
是在这个时代中家国信仰与自私贪婪的对峙。
是两种截然不同价值观硬生生的冲击。
是不敢忘记历史的一辈和被幸福生活宠坏一辈的直面。
最终……
明琅退了一步,避开了明华坚定不移的目光。
黎懿也在此刻,突然拉下手中枪支的弹匣,将里面的子弹留下一颗,然后重新利落装好,走向明琅。
明琅瞧着她挺直身躯的走来。
黎懿将手中枪递给他。
明琅黑眸深幽“你相信?”
“我相信!”黎懿点头“没有理由不信;二爷爷不是被你逼得山穷水尽,明尧哥也不是因为你抓了谁为人质,他们都可以不说,一颗子弹就能瞬间结束一切;他们为什么要冒着危险说出来?!你那么聪明,会想不到吗?!哥,你已经无路可走了,他们为什么要骗你?还看不出?谭宗明要你死,可他们却一个个都想让你活。”眼眶里的泪噙了半框“你做了多少恶事、错事,他们却还是不想你死,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固执让你活下去?!”大声的质问他“他们从来没想让你死,一直想死的人是你自己!”终于忍不住悲痛而出,背过身,咬着牙,恨意难平“明琅,你想死就死吧!”
黎懿背对明琅,迈步走回俞晁身边。
程皓伸臂,单臂将背对明琅的黎懿压在自己肩头。
明琅低头看着手里的枪“明尧,你可真够可恶的,在我已经无法回头的时告诉我这些。”
“不是这个时候,说出来你信吗?”明尧反问“就是这个时候你不也说这只是我爷爷和二爷爷联手只手遮天的谎言,你不信就不用相信。”死人什么都不用信“到了那边问你父亲,问你太公;你放心,在我心里明蓁和黎懿都是我的亲妹妹,我们明家不会亏待自家的女儿,你不满意的妹夫我也不满意,会竭尽全力拆散他们。”
明琅转头,看向明蓁“蓁蓁,你很恨我吧。”
“我不恨你,但也不爱你。”明蓁毫无表情“没有男女之情,但你的确是我的家人,我现在很难过,不是你对我的伤害,而是你自以为是的死不悔改,无法回头?那只是你想逃避的借口,死都不怕的人却怕活着?!懦夫!”
明琅的表情明显有改变。
“我想让你死!”谭宗明冷然的瞧着明琅“如果你自己动不了手,我不介意代劳。”
“为了何立春吗?”明琅油滑的笑起,开了一个不太适宜的玩笑。
谭宗明瞧他的目光如千年寒冰“你果然是死到临头,依然不知悔改。”
明琅把玩起手里只有一发子弹的枪“悔改什么?你所谓的悔改不就是想将我这一生变成一个大笑话吗?”吊儿郎当的邪佞“你这么恨我,是因为我过去对蓁蓁做的事,还是我入‘坟’前曾对何立春做的那些事?你,分得清吗?”
谭宗明眯起眼。
“宝囡,不和我告个别?”明琅不在顾及他们,注意力转向黎懿“宝囡。”
“你不要逗狗逗猫,我不是你的玩具或者是宠物。”黎懿对于明琅到现在都混不吝的态度真是恼火了,愤而转身,但,她满心的火被灭了,因为明琅此刻消散去一切恶意的清澈目光。
兄妹俩遥遥相望。
明琅散去满身的恶邪,笑的温柔,目光疼惜宠溺。
黎懿喉头发紧,眼泪瞬间注满了眼眶。
“大哥不喜欢程皓医生,太优柔寡断,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幸福。”
“哥,你和他相处一下,也许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明琅对她完全的和善笑起。
“宝囡,再见。”
“哥——”
泪水模糊了他的影像。
在这种模糊中,明琅在她面前举枪饮弹自尽。
☆、一百六十四
三天后。
明琅的讣告正式对家族内、同时对外发出,但死亡日期和原因都和程皓所知不符。
程皓自从被营救出来后就和黎懿一起回到了北京明宅里,这三天一直住在黎懿的四合院内。在得空时给自己父亲打了个电话,并在电话里将那套说辞告知了父亲。
“你确定自己没事?真是豪门恩怨啊,那,儿媳妇怎么样?林老师呢?”程洪斗并不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更搞不清楚什么明琅明炜,程皓只告诉他,那位来自家自称是黎懿大哥的人是冒牌货,是坏人,他利用他们不清楚黎懿大哥早就去世的事,将自己骗走,好在他在路上遇到俞晁,顺利脱险,但黎懿也知晓了亲人早已离世,家里人却瞒着自己的此事,情绪变得非常不稳定,林老师自己也同时被这个突来的噩耗打击而病倒,自己必须留下照顾她们。
“我没事;黎懿情况还是不太好,打击挺深的。”程皓无法将实情如实告知父亲,只能如实告父亲一些可以说的“林老师也不是太好,还躺床上呢。”
“你既然没事就好好照顾她们;仔细点,做事也麻利点,在姑娘家里说话行事更要当心,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别自己一个不当心把儿媳妇的娘家人给得罪了。”程洪斗叮嘱儿子,依然是毒舌风格“你丢人以后我见儿媳妇家人也是脸上无光,你给我好好表现啊,但是不准对人家姑娘半根毫毛,要动你也回201再说。”
“您老这话说都。”程皓只能呵呵“我得空就回去,您老……”
程洪斗抢断了儿子的话“你不用担心我,我这两年不是都过来了,好好照顾儿媳妇,不过我也知道她的脾性,应该不会跟你前段时间似的,肯定过两天就能恢复。”
“我倒不想她那么快恢复,这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她要伤心就好好伤心几天,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强。”程皓深呼吸了下“爸,那这两天我就好好陪她了。”
“跟你说了,别担心我,好好照顾那丫头。”程洪斗在此叮嘱儿子“别牛脾气,顺着她点。”
“行,我知道。”程皓听得出,父亲也有些担心“挂了。”
“嗯,别犯梗啊。”程洪斗还是担心,不放心的又跟了句。
程皓挂了电话,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黎懿,放下手机,去端了一些银耳莲子。
“喝点汤,向嫂说你不爱吃银耳,所以厨师就把银耳打碎成粉末,只当是喝藕粉……”
坐在藤质躺椅上的人拿过那一小碗补品,二话不说全部灌入嘴里,然后把描金碗盏放回托盘里,不说话,又平静的坐着。
程皓放下托盘“得,你虽然已经整整一天没说话了,可,非常乖,比我那时候好多了;那你乖乖在这里,我去瞧瞧林老师。”
黎懿还是发呆似的坐着。
俞晁走来。
程皓转头。
两人走离了些。
“林老师伤心欲绝,黎懿又这样,麻烦你了。”要照顾她们两人。
“事情都处理好了?”程皓知道俞晁去参加收尾工作“那个,顾瑶怎么样?”
“身心俱创。”俞晁如实告知“她的治疗费用和以后恢复需要的支出,明家自会负责;至于黎懿,你给她几天时间,她一定会自己恢复。”明琅素来手狠,顾瑶的小腿骨可以说是碎成渣了。
程皓转头看向她的所在“我刚才还在和我爸说宁可她伤心久一点然后慢慢淡化,也好过她强撑的为了家人将这份伤心永远浓重的压在心底。”不伤是不可能,他只希望她能恢复的好一些。
俞晁也同时看去。
“他的那些余孽都处理干净了?”程皓转回头“别落下啊,我不希望漏网之鱼又给她或者你一口子。”
“内部清洁的原则我比你懂。”俞晁也收回注意力“倒是你,得和自己老爷子通个气,别在林老师面前说漏嘴。”他们已经知道明琅是去程家将程皓骗走的。
“和他说了,说那人是冒充的,然后半路遇上你。”程皓活这么大真的没遇到过这种事过“那,明琅,火化了?”
“不烧了留着当大体老师?他生前也没那么高的觉悟。”俞晁轻笑下“还是一了百了,不留后患。”
“是,不留后患的好。”这倒不是程皓心狠,实在是他害怕,虽然只和明琅聊了那么一会儿,他就从脚底心都感觉恐惧,比起明琅,黎懿就是世上最心善的姑娘;程皓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心态能扭曲成明琅那样“俞晁,顾瑶那里你多盯着点,有什么难事麻烦你帮一把;她父母年纪也大了,她离婚的打击,现在又是女儿如此,老人家肯定顶不住。”这话程皓偷偷对俞晁说“我也不方便去看她,就是要去也得等黎懿恢复了,和她一起去。”
俞晁瞧瞧程皓,多少有些表情不显“你知道避讳就好了,明琅虽然可恶,但黎懿心里始终没放下这哥哥,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对黎懿影响很大,上次你来求我,我是听了谢奶奶的话才答应的,但如果这次你还是优柔寡断的放不下顾瑶,她一定会断的彻彻底底,任谁说都没用;这话我告诉你了,如今事头上,你可别轻易再度踩踏她的底线,和你分开,也算是明琅的遗愿。”
“我知道,所以我才和你说。”程皓真的不笨“这事你会办,只是希望你能周全一点,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事给黎懿瞒下隐患,因为她的隐患一定会被你们拔除,是吧。”
“也对。”俞晁点下头“所以顾瑶也算是前车之鉴,让你有个惊醒,一步错步步错;毕竟你现在知道了明家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事,要么被纳入明家,要么就被我们铲除;隐患这种存在,有多少就得铲除多少。”
程皓对俞晁呵呵两声“真是不错的选择。”
“入赘明家也没什么不好。”俞晁拍拍程皓肩头“程姑爷,虽然大家还没顾上你,可终究是要顾上的;真期待你会有的考验,黎家男人混一块的时候都爱玩铁人三项,你可以先锻炼起来,有备无患。”
“那明家人呢?”程皓听话听音:黎家人是铁人三项,那明家人呢?
“他们玩套路。”俞晁坏坏一笑,转身告别“比马拉松更长的路。”
程皓似乎看来丝毫不惧“不怕。”心里发怵也等放心里。
俞晁走后,程皓拿了一杯水放在她身边的茶几上“我去看看林老师。”
“程皓。”黎懿突然开口“谢谢你。”
程皓一震,抬头看向黎懿,她依然目无焦距的坐着,平静依昔,就好像程皓刚才听到的话不是出自她,他忍不住想要触碰。
“别碰,再给我几个小时。”黎懿用话语平静的阻止了他“我一定恢复。”
“其实不用那么快恢复也没问题。”程皓收回了手。
黎懿依然未动“因为你没办法一下子弄来那么多好的红酒。”她是明家人,有自己的责任。
“所以说上次的红酒超贵。”程皓笑了起来,好现象,能和自己开玩笑了。
黎懿不再说话。
程皓抬手想要揉揉她的发,但还是没有触碰到她,只是凭空做了一个动作,转身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黎懿起身,走出自己的四合院。
有人敲响了明华书房的门。
“请进。”
屋里的老人坐在书桌后,桌上摊着很多东西,有明琅的照片,听到有人敲门,他请人入内,同时抬头看向来人。
黎懿入内后,将书房门关起,看向明华“二爷爷,我想和您谈谈。”
明华点下头“等着你呢,坐。”
黎懿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
那天晚上。
程皓将头发吹干,松了口气的走出客房中自带的浴室,准备先去看看黎懿是否从大宅回来,然后再回来睡觉。抬眼,却看见黎懿穿着绸制的睡衣就坐在床边,听到他出来,也抬头看向他。
“黎懿,你,你没事了?”程皓非常意外,刚才他回来的时候就没看见她,后来有人说她去大宅找她二爷爷明华,不过他等了很久也不见她回来。
黎懿的长发松松的挽着,一改早上隔绝一切的空无感,似乎已经恢复到了以往的七分“我和二爷爷谈了很久,心情好多了。”
程皓走了过来,非常高兴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那,那你去看林老师了吗?”
“嗯,我刚才从大宅回来的时候就去看了她,可惜和你错过了。”黎懿点点头,自己到林洁瑜那里的时候程皓前脚刚走“谢谢你,这些日子替我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