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懿微微抬眸，放下了鸡腿。
程皓拿起酒杯“来，喝一个。”
黎懿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个，自己喝了一口，却看见他将整杯都灌了下去。
老板娘这时送来一盘虾，看上去的确很新鲜。
黎懿见他给自己又斟满了一杯，她吃了几口菜的当口，他就已经灌下去三杯了，她鸡腿吃完，他已经倒第四杯了，这时她伸手拿过他手里的酒瓶“你是打算把自己灌醉，让我买单再扶你回去啊？”
程皓没让她拿酒瓶，反先放下已经酒瓶空了的酒瓶“天儿冷心凉，喝两口暖和。”
“心凉是我吧。”黎懿吃了口银芽“那个酒宴上，被人抛下，头一回，我可是从头发丝凉透到脚底心。”
程皓自然记得那次，她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络过自己，一次都没有，放下酒瓶酒杯，单手臂压在桌面上“你还记得我那微博上的恋爱三十六问吗？”
“嗯。”黎懿记得“罗钥就是信了你这套歪理邪说，才被渣男蒙骗，我一直都觉得你那套东西害人，只管把人捏咕在一起，合不合适，能负责吗？”
又被黎懿这么说了通，程皓吃瘪的拿起酒杯，将酒杯里剩余的酒都喝尽了“今儿喝了点酒，我就跟你透过实底，不过我不说估摸着你也知道，你看我为什么叫恋爱专家，只不过是写了点教程，总结了点套路，但是当两个人真正爱上了，那就真得是实打实的，来不了半点虚的，尤其是最近经历了这些事，我真是越来越深深地体会到你所说的真心换真情这句话的重要性。”
黎懿放下筷子，正视面前的男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皓面对她的认真，掩饰的笑了下，又稍稍凑了过去“要不咱俩试试呗。”
“三十六问？”黎懿弯起嘴角，似笑非笑。
“对。”程皓点头，然后言辞恳切“你别看我写得言之凿凿的，但我真的从来没试过它到底管用不管用。”
黎懿似乎有些不信“我不信。”
“真的，头一回。”程皓见她不信，指天发誓“不怕你笑话，真是头一回。”
黎懿托腮“那，如果我不愿意呢？”
“这漫漫长夜的，咱们只（zi）当做一游戏呗。”程皓瞧不透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是什么意思，便用一些纨绔掩盖自己的紧张，又将另一只鸡腿撕给她。
黎懿也不客气，单手拿起，咬了“不怕头一回试就失败？那这个失败概率可就降不下来了。”
“干吗呀？不敢啊？”程皓激将，贱萌的轻声说“是不是特别怕爱上我啊。”
“我们之间有过愉快的回忆吗？怎么想来不是我害你就是你伤我。”黎懿咬着鸡肉“我是该让人把你我八字算一下，看看是不是八字不合之类，最让我讨厌的就是你的优柔寡断，我讨厌优柔寡断的男人，特别讨厌。”
程皓听到黎懿没有隐瞒的想法，收了贱萌模样，有些不悦：自己哪有她说的那么不好。
“还有你那个第二职业，害我损失多少？我喜欢的起来吗？”黎懿眼刀剜了他一眼“没把你隔离在我三米之外已经是客气的了。”
程皓萎了下：她说的没错，自己一点反驳的话语都没。
“不过能一起喝酒一起吃饭，我当你是朋友。”黎懿瞧他神色萎靡又将话挽了回来“我没什么朋友，也没多少人能成为我朋友。”
程皓听了这话也有些恢复“那咱就当是朋友之间相互增加一些了解，你也不吃亏，要不咱试试？”
“不是游戏。”黎懿点了中心。
“肯定不是游戏。”程皓才明白她介怀自己是刚才那句游戏的话“来来来，咱，再喝一个。”
黎懿和他碰了杯。
程皓又喝了一杯，然后拿起一根筷子“现在开始了啊，你先来回答第一个问题。”
黎懿没反对。
“先来说一说，你认为对方的三个优点。”程皓挑选了这个问题。
“你，傲娇、啰嗦、爱惹事。”边说黎懿边伸出自己的玉葱似的手指。
程皓给她斟酒，皱起眉头“这是优点吗？咱能好好说话不！不带这么埋汰人的。”
“那你怎么不觉得我是将你的缺点也看做了优点呢？”黎懿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
程皓却听的心头乱颤，然后程三岁的痞态又现“就这么喜欢我啊！？”放下酒瓶，自己也拿起酒杯，搁到嘴边又没喝，笑的那叫一个眼纹乍现。
“但也可能是因为你根本没有优点，我实在无奈只能从你众多的缺点里挑出三个稍为不那么重的缺点来滥竽充数。”前面一句甜的齁死人，后面这句是白糖里的玻璃渣，呛的人吐出满嘴血“迎难而上是好，不过还得量力而为，别再问我太过刁钻的问题啊，真的很难回答。”
程皓盯着黎懿，一脸想带着她一起狗带的表情“行吧，反正你的毒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说出将我的缺点也看成优点的话，不容易。”
“我呢？”问题应该是相互回答吧，黎懿也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程皓回答的很诚恳“聪明，独立、不粘人。”
黎懿不置可否。
“下一个问题啊，说说你人生当中最尴尬的时刻。”程皓趁热打铁“是不是比利时派出所、北京派出所、美国派出所？”
“这应该是你的答案。”黎懿表情缓和多了“你还说我们家在各国派出所有股份。”那时候他的表情真是让她很难忘记。
程皓连连摇头，然后恼羞“你先回答你的问题。”
“最尴尬？”黎懿想了下“最尴尬的时候应该是知道我大哥事发，我一直知道家里的有背叛者，也怀疑这个或者那个，可最后被揭露的竟然是我的最亲的亲哥哥，那时候的尴尬让我至今都无法面对。”
程皓发现她的眉头紧蹙起来“那你大哥？”
“其实我特别感激你，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她很清楚的记得。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程皓拿了虾，剥了起来“这个你不用谢我；那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爱与喜欢在你的人生中有什么区别？”
“喜欢，我想天天看见他，能天天想着他，并不在乎他是不是也同样喜欢我；爱，我可以放手，因为爱你。”黎懿坦诚回答“这点也是我妈身体力行教给我，可以为了爱情很勇敢，先告白也没什么不行，但如果对方已有所爱，放手就是一种成全；其实我妈妈当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但当她知道我亲爸更喜欢的是她的亲妹妹而不是她时，她放弃了，成全了我父母，退守到了朋友和亲人的身份上，我妈是不是很勇敢？她的退出成全了她爱的人，我很敬佩她。”
程皓剥虾的动作停了下，但还是完成了后，将手里剥好的虾放到她盘中“你这话太消沉了，你亲爹妈听到会难过的；而且你就不想问问他吗？那个你喜欢的人，他是什么想法，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你都没有勇敢的听过他的说法就打算放弃，那，说不定你在知道他的想法后会后悔呢？”
黎懿低头看着他给自己剥的虾“太公身体不好后，就没有人再给我剥过虾了，都是我剥给他们吃。”拿起那只虾“谢谢。”吃了那虾肉“那，你是如何定义爱与喜欢的区别？”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喜欢可以分享，而爱是自私的。”程皓给她和自己斟酒“有些人说要去美国嫁人，我虽然开口挽留了，但还是没能留住，很难过很消沉，但日子还会继续；但听到有些人说可能也要嫁给美国人，我只想着我要竭尽全力的破坏，不管用什么办法。”抬眸，直勾勾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听谢奶奶说，你也不算彻底拒绝了那个周医生？”
“我不是隐士，大千世界里活着，哪能真的完全由自己随性而活，我有太多顾忌，我妈就是我最大的软肋，也是我最坚韧的铠甲。”黎懿淡然，目光定在他脸上“因为我觉得我妈会喜欢他，而我家也许正需要他家的联合，集团之间强强联手，很正常，恰好对方也不讨厌我的直接，他希望我给他一个机会，若这次回去我能放下心结，给彼此一个机会，也许我妈和家里许多人都会高兴的。”
程皓很严肃的说起“人在心绪纷乱做的决定大部分都是很糟糕的，而且你的终生大事应该是要选择自己所爱，不是为了让林老师和家里其他人高兴才选择一个他们认为好的人；他们的高兴重要还是你的心意重要？你说集团之间强强联手是常事，但你缺这种强强联合吗？你需要通过婚姻来达成生活品质的飞跃？我认识的黎懿，坚韧、果敢，不会因小事而放弃自己的决定。”
“谢谢你的夸赞。”黎懿单手撑头“前些日子罗钥还问我要多久才能忘了那个人，我当时还自信满满的对她说，你这么坚强聪明是不会让那个人渣打倒的吧，可是自己碰上了，你说对，我没法用饿几顿就忘记心里想的人，把一个人从心里剜走，很疼；可也正如你所说我黎懿做事从不半途而废，既然剜了，就一定会剜掉，不然我过去承受的疼不就都白费了嘛。”然后一口喝尽了杯中酒。
“黎懿，其实我——”程皓看她如此果决，坐正了身体“你是上次逼问我的话，我说‘没’，并不是因为我心里还有顾……”
黎懿抢了他的话“你说周医生会愿意为我剥虾吗？我上次对你说过祝福你和顾瑶的话，我现在还是这么想的。”给自己斟酒“因为，我们是朋友。”又喝尽了一整杯，再给自己斟满，拿起酒杯“感情深，一口闷，我先干为敬。”也是一杯。
程皓瞧着她今天这么没顾忌的喝酒，也知道她心结未解，自己如果贸然而动，说不定就和她连朋友都做不成，于是也拿起酒杯，与她干杯，喝尽杯中酒“你别喝的这么着急。”
“放心，我虽和罗钥算是朋友，但不敢酒后如何，怕被我妈打断腿。”黎懿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人生其实也很简单，由生到死，一口气罢了，我小时候在医院里就看见过，一口气没了人也就没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最怕疼了，只是因为怕家人难受所以一直忍耐着不说，骗自己说不疼就好像真的不疼了，但其实啊，一直都挺疼的，我已经因为喜欢的人而心头流血，怎能让母亲对我失望难受？我实在不喜欢疼痛这种感觉。”
程皓因为她的话心都楸起来了，什么都不说了，喝酒呗。
☆、九十九
出了农家乐。
两人都有了几分醉意，程皓发现黎懿更沉默了，想逗她却也是怎么逗她都不说话。
走了一小段，黎懿停了脚步。
程皓走在前，发现身后似乎没了人，回头看见她站在昏暗的灯光下“走啊，来的时候来担心林老师，现在怎么又不走了？”
“背我。”黎懿昂起头“背我才走。”伸开手臂。
程皓走了回去“行行，小佛爷发话了，背，背。”背对她，弯腰。
黎懿伏在他后背，双臂从后面抱住他脖颈。
程皓起身，调整了下姿势，将她背上了。
“你真该多吃点，这都没份量了。”程皓没想到快一米七的丫头，背起来这么没份量“咱不需要减肥。”
黎懿拥紧了些手臂“程皓，我们是朋友吧。”
“当然。”因为你想做朋友，程皓很快回答“你刚才都承认的，我跟你说呀，是朋友就要多联系，别回去了就没联系。”
“既然是朋友，跟我说说你大学里的事，我想听你和顾瑶的事。”黎懿在他看不到的背后目光盈盈，似乎再也不能这样看着他。
程皓看着前路“没听过那首歌嘛，往事不要再提，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
那你为什么要抛下我，拉着她离开？黎懿将这话硬生生止在了牙前，低头将额头靠在他后脑。
程皓心头一震，背上的她将额头靠在他的后脑上，那茉莉花味再度清楚，他抬头，看着昏暗的路，踩稳脚步“别委曲求全，不想见面的人就不要见面，别给他无望的希望。”
“为什么不能？”黎懿突然有些生气“她顾瑶可以一个男友一个男友的找，我就不能吗？我是没有谈个恋爱，但我也可以一个个的试，不然怎么知道哪个适合我？”挣扎了“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我说的是你，干吗又扯别人？”程皓听出她那话的冷硬，她似乎又想撇清关系。
喝了酒又心里不舒服的黎懿肆意妄为“我要下来自己走！”猛的挣扎起来。
“真是，一会儿要背，一会儿要自己走。”程皓嘴里说叨着，还是放下了，深怕她挣扎起来，自己护不住身后的她，但他自己也喝了不少，又背了黎懿大半路，立步不稳，两人都倒了。
好在这片路旁边是草堆，他们就倒在草堆里。
“摔着了吗？”程皓立刻问，想起身查看她。
黎懿仰躺着，看着满天的星子，指指天上。
程皓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是满天星，他也重新躺下了，和她一起看着这美丽的夜空。
“上次也是和你一起看的。”黎懿淡淡的说“在别墅的时候。”
程皓当然记得，在秋千上。
“你爸说你是集中供暖，我还不以为然。”黎懿转头看向他“因为想着我一直都用中央空调的，你说我不该给人无望的希望，那你为何总是说些会让人误会……”
程皓也在这时转头。
两人目光相对。
“上次张铭阳说我明眸皓齿，其实我今儿才发现，你眉目如画、面如冠玉、明眸秀眉，怪不得连俞晁都会多看你两眼。”黎懿借着酒意说了些调侃，只是脸上笑着，心里的潮湿更重了几分“皓哥，你觉得俞晁怎样？他长的很男人吧。”
“我去，你这问题问的，哥们儿是一直男，纯直男好吧。”我哪儿知道俞晁好不好看？看不来“小佛爷，起来呗，地上凉，感冒怎么办？”要是和自己出来这么一回，回去又感冒了，你妈更不待见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