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否认不了,自己的内心在控制不住地雀跃着。
而她唯一能够控制住的,是继续淡漠的表情。
公交车很挤,晏城把她护在身后,手没松。
陈锦瑶晃了晃,试图挣脱开来,没成功,反而越收越紧。
晏城回过头看她:“出门在外,小心走丢。”
陈锦瑶:“………”
随后,陈锦瑶忍着捶死他的冲动,一片死寂。
说真的,他俩近段时间黏糊归黏糊,可真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俩人出门几乎不这样牵着,要么她挽着他手臂,要么就干脆各走各的,并肩而行或是一前一后。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随着天儿变得越来越热,因为晏城的体质,陈锦瑶很是担心他手心出汗。
也正是从此刻开始,晏城的黄狗撒尿圈地盘的行为已经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帷幕。
………
顾辞几乎是在陈锦瑶出来的那一刻就捕捉到了她。
场景重现,这一幕太过熟悉了。
就好似她大一刚开学时,她因为比其他同学早到一天,当时群里天南海北还互不相识的小伙伴们正聊地热火朝天,她冒泡说自己明天到,顾辞正好看到,本着自己是他们班的班助的身份,又想着对方可能是第一次来魔都,人生地不熟的,于是,他就接了句“我来接你”。
之后便私聊她,问了航班号和到魔都的具体时间。
和现在有所不同的是,当时他是举着写有陈锦瑶名字的牌子的,一直高举着,等着直系学妹来找自己。
时间真的是一晃而过。
如今借着同学会再次碰面时,早已物是人非。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班的同学会和顾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只是他们班的班助,是他们的直系学长而已,介于以前带他们班时和他们相处地不错,所以这次他们组织活动时也顺带叫上了他,他们班班长找到他时,他也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陈锦瑶似乎变了很多,以前很安静很独立,如果非要用比喻来形容的话,顾辞觉得她像只刺猬。
浑身都是刺,蜷缩起来不让人靠近,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这会儿,陈锦瑶正挽着她丈夫的手臂,光线打在她身上,就见她仰着脸唇角弯起,分不出半点注意力,浅浅淡淡的笑容却万分明媚,正和她的丈夫有说有笑。
涌出的人潮黑压压的一片。
顾辞挥了挥手,拔高嗓音:“陈锦瑶。”
率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的是陈锦瑶身旁的男人。
男人垂眸看着陈锦瑶时脸上的表情还是挺温柔的,结果一抬头,迅速变脸,眸子微眯,寒光乍现,冰冷锋利的刀碴子直直且快准狠地射过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敌意。
顾辞皱了皱眉:“………”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转移到了陈锦瑶身上。
定了定神,心下有了点其他想法。
顾辞是个聪明人。
从陈锦瑶丈夫对他的无端敌视中,再加上陈锦瑶几小时前发的朋友圈,他隐隐约约能够猜到,也许陈锦瑶知道些什么,比如说他对她有些许好感。
他心下一沉,随即倏地低笑出声,带着明显的自嘲。
没过多久。
陈锦瑶挤出人群走了过来,微笑着:“学长,好久不见。”
顾辞瞬间收回四处飘荡的思绪:“嗯,好久不见。”
陈锦瑶向周围望了望:“其他人呢?”
不是说还有其他人要接的吗?
顾辞:“找地方先吃饭了,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陈锦瑶点点头:“好的,麻烦学长了。”
至始至终,晏城都安安静静地充当着人肉背景板的作用,可灼热的目光却又无时无刻地提醒着陈锦瑶:他还站边上呢,麻烦注意一点,还有快点介绍他啊!!!
陈锦瑶:“………”
“噢,忘了介绍了,这是我老公晏城。”
然后,又侧过脸看向晏城,冲他眨眨眼,“这是我学长,我们班班助,以前年年拿奖学金,可厉害了。”
晏城:“………”
趁眼前的所谓的学长望向别处时,晏城俯下身,在陈锦瑶耳边低语,提醒她:“陈锦瑶同学,夸奖别人请注意尺度,谢谢。”
陈锦瑶面无表情:“噢。”
两个男人礼节性地握了手。
顾辞能够感受到对方要把他手捏断的手劲,他笑了笑,在松开手的瞬间继续看向陈锦瑶:“你毕业后就没什么消息,没想到现在都结婚了?”
“嗯,比较低调。”她也跟着笑了笑。
场面几度尴尬,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了。
短时间的交谈,充斥着生疏的气氛。
晏城撇撇嘴,叹气,他私以为,这种没有硝烟没有战火的尬聊毫无意义!
直到几秒后。
陡然间生出变故。
“再说了,学长你不是在国外麽。”
老实讲,陈锦瑶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顶多就是为了气氛不尴尬,所陈述的客观事实。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闻言,顾辞一愣。
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出其他话来。
第40章 第四十步
再回过头来看, 顾辞敢肯定自己喜欢过陈锦瑶。
至于为什么喜欢, 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如今再去想细节, 只怕也是想不起来了,笼统概括, 是他正值青春年华间突然看对了眼,遭遇了心脏狠动的瞬间。
可在当时, 以他温吞的性格, 他并没有化这份心动于实际行动,他隐约知道她有喜欢的人,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却依旧以学长班助的身份自然而然地待在她身边。
但认识越久, 顾辞发现自己就越欣赏她。
一切似乎朝着偏离轨道的方向发展, 亦或是从一开始就是往这个方向走的,不得不说, 彼此以朋友的方式相处,是最安全的,只要不出大事件大矛盾,再久一点, 估计能直接到称兄道弟的地步,而这些,仅仅只是猜测罢了。
后来, 顾辞打算在自己毕业时告白。
然而世事难料, 毕业前他获得了出国深造的机会, 全学院唯一的一个机会落在了他头上。机会难得,这就像直接保研保博一样,都放在眼前了,只要把握住了,“前程似锦”这四个字至少抓住了前两个。
紧接着,有些事情总是格外凑巧。
有人看出他的心思,并向陈锦瑶求证,求证他俩是不是在一起了,得到否定的答案后,那些人又乘胜追击,替他把想说的话都说出了口:“我觉得班助喜欢你。”
窗户纸被外人捅破之后,陈锦瑶就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任何话都不用说,就能清清楚楚地表明她的态度。
于是,顾辞思前想后后还是选择了别人求之不得的前程。
他是纠结着做过割舍的,甚至在决定过后还不断犹豫着,而那时候他室友因为看不下去,就告诉他:“一个有把握的和一个没把握的东西摆在面前,就应该选有把握的,你也别说我自私,这人啊,就应该多为自己考虑。”
室友用着最俗套的‘天涯何处无芳草’的理论:“再说了,以后你会遇到更多的人。”
难以言说的是,他居然认同了室友的话。
但室友还知道再转折一回:“要不,走之前去表白吧?说不定有机会呢!”
顾辞想了想,还是摇了头,“不了,我这一出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要有所放弃的。
如果不把原因归结到性格上的话,那具体因素大概是他对自己还不够有信心,亦或是他对陈锦瑶还不够喜欢。
依着室友的话,顾辞有了新见解,他不仅没有钻进牛角尖,反而豁达到钻了另一个未知领域,该领域的功用堪比黑洞,他列出不等式,心动不等于喜欢。
而他也是拽着这个不等式,踏上了远赴美国的征程。
谁知道作为感性动物的人类,会在他活着的时光里,遇到多少个心动对象呢。
而事实上,确实很难再遇到了。
一直到现在,在陈锦瑶无心说出那句听起来就无关紧要的话时,顾辞愣了数秒后,才恍然大悟。
至于恍然大悟悟出了什么大道理,应该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他侧眸瞥了陈锦瑶一眼,就见她正叨叨叨地和她身侧的男人商量着要吃什么,顺带着还介绍了魔都的美食,她身侧的男人也收了满身的刺,微佝起腰扬着眉听她说着,脸上再不见任何敌意与刻薄。
顾辞慢悠悠地收回视线,眸子微眯。
其实心动就是喜欢的开始,抓住了或许就有未来,但不去抓就只能任由其流逝,总说前路还有很多没见过的风景,但也真的不一定能在后来再遇到一个令他再心动的。
好在,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时间像是疗伤药。
以前再深的悸动到了现在再见面时好像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感受了,但顾辞必须得承认,答应参加他们班的同学会,最开始确实是有再确认这份悸动的心思并存在着某些侥幸的心理的,老实讲,这也无可厚非……
顾辞再次看了他们一眼,敛了敛神,思忖数秒,才挺冒昧地问出口“对了,你们两位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啊?我们啊……”陈锦瑶将注意力转移到顾辞身上,眨眨眼,下意识地就回答出声:“我们是相……”
话还没说完,就被晏城拍了两下肩膀,瞬间被打断,她噎了噎,转过脸来瞪他一眼,随后又转回来,抿了抿唇整理了一下语言刚要继续说,就听到晏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牵起她的手,顺着她的指尖摩挲了两下,然后用莫名怀春少男般的语气,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就相亲相爱正常谈恋爱,我追的她。”
陈锦瑶被他这正义凛然的谎话搞地臊地慌:“………”
一时间沉默下来,她也只能包庇自家人,眼神闪躲了一会儿后干脆就耷拉了眼睫,夫唱妇随地点点头,“嗯。”
晏城看了陈锦瑶一眼,一脸的“孺子可教”的嘚瑟样,在陈锦瑶忍无可忍踢了他一脚后才有所收敛,但也仅限于表情上的收敛,“唉,也是追了好久才追到。”
听起来唉声叹气的,鬼知道是在炫耀着什么。
“………”陈锦瑶不得不面无表情,心底默默叹息,她觉得晏城他的戏演地太过了。
她用胳膊肘捅了他腰侧,示意他适可而止。
晏城撇撇嘴,懒洋洋地“啧”了一声。
也终于,没有更为夸张的补充了。
外面的阳光亮地刺眼。
其实,有些东西从肢体动作及相处氛围中就能看出来的。
顾辞别开脸看向别处,最终释然一笑,“那挺好的。”
晏城:“………”
陈锦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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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和班长他们碰过面打过招呼后,陈锦瑶拉着晏城回了自己房间,房间是夫妻俩自己订的,晏城特意定的顶层的套房,酒店俯瞰不了整个魔都,但能瞧见魔都的地标建筑,隔着蜿蜒的黄浦江。
目送他俩进了电梯后,聚在一起的十几余人里有好事者开始议论纷纷,“感觉学委变了好多啊。”
有人附和:“过了这么多年,肯定会变啊。”
“也是,不过她老公长得挺帅呀。”话音一落,才惊觉自己这话说地不合时宜,她侧过脸,悄悄抬眼看了下顾辞,却见他面色如常,没半点不自在。
瞬间呼出一口气,绷紧的弦又放松下来,她想着:虽然当年谁都知道地事情就只有陈锦瑶在装傻充愣,但到现在,看来也是时过境迁了。
“不仅帅吧,看起来也是通身贵气。”
闻言,另一人懵逼:“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姐姐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还没有这点眼力见儿?”
众人怔了一下,随即相视着哈哈大笑。
“人家陈锦瑶家里有钱,肯定嫁个有钱人咯。”
此话一出,冒出了酸味,继而导致笑声骤停,带着气氛尴尬的面面相觑,也没有人再接这话茬。
顾辞看向说这话的许婷,微微皱了下眉。
直至有人提了其他话题,气氛才又活跃起来。
而此时,被讨论的对象正趴在落地窗户前的榻榻米上俯瞰窗外的风景,陈锦瑶被窗外的阳光刺激地眯起了眼,“还是得等到晚上看才好。”
顿了顿,她募地回头,看向正在整理行李箱的晏城,圆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老公,我们傍晚再出去,去逛城隍庙怎么样!!!”
晏城非常冷静地抬眸瞥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客观陈述,“那下午干什么?”
“睡觉啊。”她眨眨眼,说的理所当然。
“………”
男人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好似在说,你确定要把这大好时光浪费在梦会周公上。
但陈锦瑶的眼睛定定然像是会说话,对,就是会说话,无声无息地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传达出来:出来旅游,首先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
“昨晚睡太晚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困。”陈锦瑶这样说,“现在跟你说话都是全凭意志的。”
晏城嗤笑一声,明显不信,“如果你前三分钟没有惊叫这房间观景超棒的话,我姑且能够信你的鬼话。”
陈锦瑶:“………”
晏城:“好了,我信你的鬼话了。”
“?????”这转折地太快,真令她措手不及。
晏城斜她一眼:“毕竟你太缺少锻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