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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已经过去。
立夏过后的白天本来就要拉地比较长了。
天亮地也比较早,远方的青云交接处正缓缓地泛起鱼肚白,城市只有在夜晚才出现的五光十色在启明星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慢慢退散开来。
晏城眯着眼见证着这些变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烟瘾犯上来时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难耐。
这会儿烦躁倒是没有了。
他还是端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置之不理。
毕竟还是有所牵扯的,而配合警方破案也在义务范围之内。
周超死地太突然了。
隐隐约约的,总透着几丝蹊跷。
因为凶杀,
哪怕洱馆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被一搅,被有心人一叫唤,都能叫出点反面形象来。
而现在,此现状据阿泰反应,是已经出现了的。
现在的情况是,或者是必须要考虑到的是,阿泰再能独当一面,有些事情,还是得让他这个做老板的出面解决。
晏城垮下肩,觉得自己是有着商人的自私自利的,死了一个等同于是陌生人,甚至是讨厌的人,这对他而言无足轻重,要不是强行牵扯到他,他压根理都不会理。
最重要的是,它牵扯到了洱馆的生意。
宁静的早晨悄悄来临,再过一会儿,城市苏醒。
就连这短暂的宁静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他认真且仔细地想了想,综合各种必须考虑到的因素,最后,定了七点十二分从杭城回帝都的机票。
且仅仅是他一个人回帝都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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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卧室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然后换下了睡衣,穿上衣服,刷牙洗脸各种捯饬以后,即便是再小的动静,接二连三的,总能把陈锦瑶给吵醒。
晏城看了陈锦瑶一会儿,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翻身上床,搂着她,将脑袋埋进她颈窝里,哼哼唧唧,吭吭哧哧着,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锦瑶笑了笑,拍拍他的脑袋,配合着哄他。
“你起那么早干嘛啊!”
晏城一开始没回答她。
沉默了数十秒。
他才闷闷道:“我不能陪你去普陀山了。”
陈锦瑶:“嗯???”
“我得回趟帝都,那边出了点事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她,总觉得说了也是多个人忧心而已,“待会儿就走,机场离这边太远,我怕你吃不消,所以就只定了我自己的票。”
“普陀山如果要去的话……”
“你先在杭城等两天,我让锦琳来陪你。”
陈锦瑶皱了皱眉,总感觉这气氛不对,“我跟你一起回去。”
沉吟片刻,又问他:“出什么事儿了?”
“没。”他又哼哼唧唧,“你别,你替我先去普陀山,我没去拜一拜心有不甘。”
“下午就让你妹妹过来。”
陈锦瑶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后半部分的话,只针对他那声委屈巴巴的“没”道:“得了吧,就你一脸不爽的表情。”
“………”
陈锦瑶:“快说。”
晏城低低地“噢”了一声,然后直接说要扼,非常简洁地把事情的大概概括出来。
“就是这样,我也不清楚为什么非要我回帝都。”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就像凝固了一样。
“………………………”
还真不愧是夫妻,听闻此事的第一反应竟然如出一辙。
陈锦瑶面无表情,跟着气愤,她微眯着眼,然后慢吞吞地说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第46章 第四十六步
陈锦瑶表现地可比晏城恼火多了。
抛却以往惯有的冷静自持,乍然的生气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晏城清眸微敛, 脸上的阴郁瞬间消散了不少。
拥抱着静默片刻,他也不吭吭哧哧装林妹妹博同情了, 都这时候了甚至还有心情做点别的事,大掌扣住陈锦瑶的后脑勺, 直接低下头, “啾”地一声狠亲了一下。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可能会做地更过分。
“行了, 你就替我好好玩, 多拍点照片, 我听说去普陀山看日出吹海风是最惬意的, 难得来一趟, 别浪费了。”晏城低声细语地说, 顿了几秒,又不放心地老事重提,“还有今天就先别去了, 把票退了,等锦琳来了再去。”
争分夺秒地嘀嘀咕咕着把所有的他所认为需要提醒的东西都详细交代了,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晏城才舍得放开陈锦瑶,让她放宽心继续睡个回笼觉。
陈锦瑶被摁回到被窝里, 皱了皱眉, 神情严肃, 心中隐隐不安:“要不,我坐下一班飞机回去?”
“不用。”晏城掐着她的脸颊笑了下,垂眸,勾唇云淡风轻道:“走正常程序而已,也没多大事。”
“………”这话听起来也没什么毛病,没做过就不怕有鬼,陈锦瑶压下不安,终于缓缓点了下头。
两个多小时将近三个小时后。
晏城回到帝都。
阿泰来机场接的人,第一时间没有回洱馆,也没有去警局,而是回了趟陈家,找了陈锦琳。
具体什么事情晏城也没有多说,只说自己临时有事,想让她去杭城陪陪她姐,再陪她姐去普陀山拜拜。
“公费旅游?”陈锦琳惊讶之余蠢蠢欲动。
晏城:“对,你们姐俩这几天所有花费都算我账上。”
说着,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运作着,没过多长时间,陈锦琳的微信上便收到了转账信息。
还是一笔巨款,陈锦琳倒吸了口气,觉得姐姐嫁人了可真好。
不过,就是没这一出,陈锦琳肯定也会马不停蹄地就答应的,姐妹情深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她男朋友就是杭城人。
学校才放假,才要面临两个多月的异地时光,就有此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不牢牢把握住才怪。
就两个女孩子在外面。
晏城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把视线转移到阿泰身上,上下打量了片刻,蹙了蹙眉刚要有所决定时,就听到陈锦琳说:“可以让我男朋友做地陪。”
闻言,晏城到嘴边的话噎了声,他眯了眯眼看向陈锦琳,唇角上扬了一个弧度:“你男朋友在杭城?”
陈锦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如蒜。
“行,让他好好表现,这样你姐和你姐夫这边,他就可以直接过关了。”陈锦琳担心陈父陈母不接受外地女婿的事情晏城多多少少也有点了解,小年轻在热恋中的感情轰轰烈烈,就怕电锯都锯不开,晏城没什么羞耻心地理直气壮地利用这一点,说:“到时候真要见家长了,爸妈这里,姐姐姐夫也能站在你这边为你撑腰说说话。”
“………”这笔交易一点都不亏,陈锦琳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点头同意了,“我收拾收拾,明天去。”
晏城:“现在收拾,机票也现在订,下午就走,你姐住的酒店地址我等会儿发你。”
陈锦琳:“………”
陈锦琳瞠目结舌,站在旁观者角度上看,虽然有点感觉自己姐夫过于地小题大做,但又不可否认,此过度紧张在乎的表现真的很戳女人的心脏,她姐可真幸福。
督尼自晏城进门后,就一直甩着尾巴在他脚边绕着蹭着撒娇,该说的都说了后,晏城弯腰将它抱起,给它顺了顺毛,让它舒服地眯起了眼喵喵叫着:“督尼我带走了。”
“好。”
陈锦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眼底的黑眼圈十分明显,一看就是没怎么睡好,转身离开前,晏城多嘴问了一句。
陈锦琳:“别提了,昨天晚上有警察上隔壁霍家,说是找霍祁东了解情况。”
她见阵仗还挺大的,就一时没忍住好奇心。
说完,随口嘟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霍祁东惹什么事了。”
晏城挑了挑眉,清了下嗓子:“霍祁东住老宅?”
他已经很久没关注这些芝麻绿豆的别人家的事情了。
陈锦琳点点头:“对啊,听说是想和周雪离婚,周雪也不是个善茬,就抓住死活不离,没办法,他就搬回老宅了,不是说分居两年就能离婚吗?估计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我听霍祁东妹妹说,因为周雪堂弟的事,霍祁东都要讨厌死周雪了,唉,曾经还搞一出非她不娶的真爱至上,现在说是怨偶仇人也不为过,他们俩夫妻噢,都成了圈子里的笑话了。”随即又想起自己姐姐,气不打一处来地,“呸,活该。”
话音一落,陈锦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噤了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抬眸去观察晏城此刻的表情,见他情绪上没什么波动像是在听一件只关乎外人的事时,才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看来,是她还停留在胡思乱想的阶段里。
现在,她姐姐很好,她姐夫也很好。
他俩过着一开始所有人都没能预料到的生活。
本来以为会是怨偶的反而成了佳偶。
就像她儿时最爱看的电视剧一样。
上错花轿嫁对郎。
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罢了。
仔细回想起来,陈锦琳总觉得是哪里有些不对劲。
倏地白光一闪,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也许从一开始,被骗的就是他们这群自以为了解情况的局外人。
她悄悄瞥了一眼晏城离开时的背影,不免唏嘘。
而此时此刻,晏城眸子眯起,漆黑瞳仁里点缀着的零碎的光微微闪了闪,大步往前走时,拧起眉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去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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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会把我带到审讯室里。”晏城懒懒地靠进椅背,桃花眼眯着,俊眉轻挑地往上扬。
又恢复了其往昔张狂的模样。
或者说,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在家小奶狗,出门小狼狗。
邓川给他倒了茶,装着开水的纸杯稳稳当当地搁在桌子上,晏城垂下眼睫,看着表层水面泛起的一圈圈涟漪,随后,他听到邓川说:“审讯室审的是嫌疑人。”
晏城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扯出一抹不真诚的微笑。
邓川这会儿倒是马后炮起来了:“我们也了解到,周超死的时候,你在杭城,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晏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心道,昨儿个三更半夜的可不是这个态度,自己现在没拍桌子怼他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周超死了,他家里人很激动,几乎是在发现他尸体的那一刻就给我们警方造成了压力,刚才你进来也看到了,在警局门口哭丧的周家人。”邓川显然是已经被上头给批评教育过了,居然还真的道了歉,“昨天的事我有错,上头有令我也急,但还是请你积极配合调查,关于周超,你了解多少就告诉我们多少,另外,还有你和周超之前的旧恩怨。”
“………”沉默数秒,晏城颔首,“行。”
案子难破的地方是,周超公寓附近的监控都是坏的。
坏了有段时间了,小区物业也没有管。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就完全地听之任之的。
没有监控,就形同大海捞针。
嫌疑最大的当然是和周超回家的那个女人。
只是那个女人杀周超的动机尚且还不明,而且一直到现在,那个女人都呈现消失状态,压根找不到人。
法医初步推断是一刀致命。
水果刀插进心脏,除此之外,没有防御性外伤,这证明,周超死的时候是没有一点防备的,他是完全信任凶手的。
也正因为如此,这女人的嫌疑最大,不排除两人在鱼.水之欢时突然给他来这么一刀的可能性。
邓川给出这个说法时,法医就问了一句:“动机呢?”
“那要问凶手。”邓川说。
现场留下的,拿去DNA鉴定的还没有出结果。
唯一能做的,也是从人际关系入手。
洱馆的监控显示,女人戴着类似参加假面舞会时会戴的面罩,能低着头她也是尽量低着头的,就算不低头,你也看不清楚她是谁,毕竟洱馆在晚上的灯光也都是昏暗暧昧状的。
再者,她只是穿梭于舞池中,并没有上二楼包厢,这种只在舞池狂欢的也不会去登记顾客信息,倒是周超,和一群人在二楼喝完酒后,就跌跌撞撞地走下来,跟着去扭了扭腰跳了会儿舞,就和这个女人勾搭上了………
没过多久,两人就一起出了洱馆。
也问过了跟周超一起来洱馆喝酒的人,基本都是烂醉如泥的,哪里还有精力去打量其他人啊,他们见周超美人在怀,美人还羞涩地埋在他的胸口,只流氓般地吹个口哨说点混话揶揄了一下,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哪里能问出东西来。
为今之计,被害者人际关系了解过后,也只有等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做出DNA鉴定后再去锁定该女人的身份了。
晏城:“和他有仇的人怕是能绕帝都好几圈。”
晏城:“我和他的旧恩怨可早就解决了,我有仇一般都是当场报的,之前把我洱馆搞地乌烟瘴气,还报警说我□□那事,我出来没多久,就找人把他打进了医院。”
邓川被他的理直气壮给噎了声:“…………………”
晏城:“之后他跟我也没什么来往了,只要他没来惹我,我也不会去搞他。”
顿了顿,他又扬了下眉:“事实上,除了经常光顾我洱馆的生意,他也确实没惹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