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水际
时间:2018-07-09 09:11:17

  元峥一把拦住她,指指她眼睛。
  燕喃“哦”张嘴回过神来,示意元峥帮忙放下马车帘,掏出双眼皮贴,小心翼翼往眼皮上粘。
  金豆又一回头,得,大白天的,车帘子竟然都放下了!
  他握紧缰绳手不敢再抖,转过头一阵默念: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燕喃贴好双眼皮贴,又变回少年模样,兴冲冲撩起帘子钻到金豆身后,“豆哥!到开封了我找到爹娘,请你喝酒!”
  金豆一听有酒喝也开心起来,一扬马鞭:“好嘞!咱们喝花酒去,替你小子好好庆祝一顿!”
  燕喃笑着横他一眼,“喝花酒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意思!干喝酒不够热闹,边喝边听听小曲儿,多带劲儿!”
  金豆一想就嗬嗬直乐,开封府的花楼不知道什么样,肯定比幽州更大更热闹!
  想想都美!
  燕喃哈哈大笑,“我们有高兴的事儿庆祝的时候都不听歌,自己唱歌!”
  三五好友往KTV里一扎,喝酒唱歌聊天摇骰子疯玩儿,一通宵便过去了!
  自在啊!
  金豆被她说得心里痒痒,一清嗓子,坐直身子:“来来来,我给你唱个助兴啊!”
  “月儿弯弯照九州——
  北地儿郎思乡愁——
  你莫愁,你莫愁——
  待你回来上花楼——”
  金豆洪亮的歌声随风乱飞,调子也随风乱跑。
  燕喃笑着捂上耳朵抗议,“豆哥!你是自个儿现编调么?”
  “咋啦?”金豆得意:“我的嗓子,那可是一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夸的!”
  刚说完,金豆扯开嗓子又唱起来,“月照大杨柳,耗儿偷灯油,翻到花窗往里瞅,小娘子哼哼……”
  坐在车厢口的元峥一个爆栗子就敲他头上。
  燕喃笑得前仰后合,这都哪儿捡来的淫词艳曲,她拍拍金豆肩,大姐大似的一拽头:“听没听过十八摸?”
  金豆一听这名儿就来了兴致:“怎么唱?”
  燕喃正要豪放来一曲,一转头看元峥正一脸震惊地瞅着她,方觉自己浪得有点过分,这可是大梁朝啊哎哟喂!
  元峥确实被震到了,没见过哪个姑娘听这种花楼小调完全不脸红,还笑得东倒西歪的!
  这真的是个姑娘吗?
  燕喃反应过来,立即合上嘴,收敛起疯劲儿,忍着笑抽抽嘴角,“嘿嘿,我也不会,豆哥,咱还是聊天吧?”
  金豆见她不敢唱,哈哈大乐,“阿南你还小,不懂,遇见喜欢的姑娘就得唱这样的歌,可不能害臊!”
  元峥冷冷的声音飘过来,“就你那歌儿,姑娘没来,能把狼招来。”
  燕喃再绷不住,又哈哈大乐起来。
  “师傅!那你说唱什么?”金豆搔搔头。
  “唱个《三月三》吧。”元峥道。
  燕喃楞了楞,《三月三》,是她小时候,义母最爱唱的一首幽州小调。
  金豆扯起嗓子:“三月三呀好风光,蝶儿扑成双……”
  燕喃也跟着轻轻唱起来,“三月三呀好风光……”
  笑声夹着歌声一阵又一阵飘荡在田野之上。
  又是夕阳落山时分,橙色晚霞映满半空,片片碎云金光闪闪,整条官道穿梭在空旷田野间,似绿野仙踪里的黄金大道一般,载着燕喃的希望伸向远方。
  燕喃疯够了,坐在布匹旁,心满意足地啃着烧饼。
  马车匀速慢慢在官道上溜达,马蹄声听得人昏昏欲睡。
  金豆“咕咚咕咚”喝完一袋子水,抹抹嘴角烧饼渣,撩起车帘跨上座驾。
  “师傅,我吃好了,你去休息吧。”
  元峥“嗯”了一声,将马鞭交到他手中,“就照这个速度,别快也别慢。”
  “是。”金豆听话得从不问为什么。
  燕喃咽下一口烧饼:“为什么?咱们不用赶到下个镇上过夜吗?”
  元峥撩起衣衫下摆进到车厢内,淡淡道:“先等狼。”
  燕喃一个激灵,“狼?”
  他们的歌声真把狼给招来啦?
 
 
第019章 千里追击
 
  元峥面色淡定如常,看看金豆又看看燕喃,似笑非笑道:“你们可不就把狼给招来了。”
  金豆紧张地回头问道:“真的?师傅放心,有我呢,把狼崽子都给剁碎了给你们吃狼肉!”
  燕喃明白他说的不是真狼,放下烧饼正色道:“是咱们离开幽州前,盯上你的那些人?”
  在他们准备出幽州城前,元峥曾说过,在他说出名字后,人群中似乎有人在盯梢。
  元峥看向夜色中,“没错。”
  “竟然追这儿来了?”燕喃咋舌,这该什么仇什么怨,“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不知道。”元峥自己也很想知道。
  这个元四爷也没出过远门,也没什么仇家,怎么来一趟幽州,就招来这么多事儿?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们此时要追上来了?”燕喃万分不解,这一路没见着什么异样啊?
  元峥转过头来,目色幽深,“还记得我说过吧,在幽州时,有人听到我名字后,往我的方向看了几眼。那时我只觉得那人眼神不太对。后来在我们回去找金豆时,便多了盯梢的人远远跟着我们。”
  他补充道:“今日在涿州城内,那些人又出现了。”
  “我猜测在幽州时,他们没想到会发现我,所以人手不齐,等凑齐之后,却把我们跟丢了,直到今日才赶上来。毕竟我是太师府四爷,要对付我,还得神不知鬼不觉才好,路上下手比城中下手方便得多。后来半路我们折去了酸枣庄,他们跟得不紧,自然会失去目标,算算马儿脚程,这个时分,应该快追上来了。”
  燕喃更奇怪了,“你怎知对方是不怀好意的?”
  万一是元四爷名头太响,招来像她这样想抱大腿的呢。
  元峥很肯定,“是直觉。”
  是一种久经沙场的直觉,敌我之间凭感觉便能分清。
  还有些事情他没对燕喃说,早在他还不是元峥的时候,这个元峥一路也已遇到了好几拨追杀。
  所以他才会在准备回程时,便备好布匹箭矢等物,以防备今日这样的情况。
  解释完毕,元峥对金豆吩咐:“前方十里外有条小河,我们得在那之前甩下他们,所以现在,慢慢等他们追上来。”
  燕喃倒吸一口凉气,此人冷静而细致,观察力惊人,又能早有筹谋,不动声色,直将人引到他谋算好的地方来。
  若用渊哥哥的话说,这是将才。
  “师傅!你太牛了!”在前头听着的金豆语气中满是仰慕。
  燕喃稍稍放下心,“那咱们要怎么对付他们?也不知对方人多不多。”
  她侧头看了看布匹下为数不多的箭矢。
  元峥站起身,来到车厢后方,抽出一匹布来,对燕喃道:“帮忙把布匹在酒里浸湿。”
  燕喃忙拖出一桶酒,打开木盖,将元峥递过的布匹往里一节一节浸泡。
  她已大概猜到他的办法了。
  果然,马车如此缓行出三里地,空旷暮色中便响起疾驰马蹄声。
  “如何确定是追咱们的人呢?”燕喃讶问。
  若搞错对象岂不是不好。
  元峥胸有成竹取出弓箭来,抽出一支箭矢,站到金豆身后的车架上,拉弓,抬臂。
  衣衫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映着天边最后一线金光,威风凛凛,状若天神。
  马蹄声越来越近。
  元峥手一松,一支箭“嗖”往空中飞了出去。
  片刻后,已隐约能看清人影的马队中,连续飞出四五支箭矢,“咚咚咚”扎在后车厢门处。
  元峥钻进车厢内,向二人道:“可以确定了吗?”
  燕喃点点头,金豆仍在讶异,“师傅,这怎么就确定了?万一是镖师什么的,也带着箭呢?”
  燕喃解释道:“若对方是陌生人,骤然遇袭,第一反应应是出声相询。可对方毫无声息,连问都不问,直接回箭,可见确实是冲我们来的。”
  金豆恍然大悟,怪不得阿南能给师傅当义弟,也还算有点本事。
  他依旧照元峥的意思,不紧不慢赶着马车,回头看看道:“要不阿南来驾车,师傅你一个人能挡得住吗?”
  元峥道:“不必,你只管专心驾车,其他都不用管,听我口令,喊你快的时候,全力加速。”
  “明白!”金豆大声一应,聚精会神驾起车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近到燕喃已能透过后车窗数清来人约有七八个,一句话不说,只管往前“嗖嗖”放箭,直冲上来。
  元峥忽起身,大喝一声,“差不多了!点火。”
  同时脚下将后车厢门踹开,双手一展,一片布匹往车厢后垂落。
  就在他动作的同时,燕喃早已备好打火石,点燃一小撮布条,往落在后头的布匹上一扔。
  “轰!”
  浸过酒精的布匹瞬间熊熊燃起烈火,随着马车前进,元峥手头的布匹迅速翻滚,越来越多布匹铺往官道上。眼看要追上来的几人赶紧勒马减速,一不小心就要踏入前方火海之中。
  “嗖嗖”箭矢越过火海凌空飞至。
  元峥双臂一盏,垂下的布匹波浪般起伏,将飞来的箭矢挡落。
  “再来!”元峥喊着,又展开燕喃递过的第二卷布匹。
  如此往复,扔下四卷布匹之后,官道上已是燃起一条火蛇。
  后头的箭矢再飞不到跟前。
  元峥大喝一声,“加速!”
  金豆立即扬鞭加速,马儿一路狂奔!
  马车转瞬便离那火海越来越远。
  燕喃吁出一口气,靠着车壁坐下。
  元峥扫了她一眼,黄黄的脸上只有镇定和轻松,毫无慌乱。
  普通姑娘在看见箭矢飞来的时候怕就吓傻了吧?
  她不但不怕,还能帮他泡布匹、点火。
  冷静、勇敢、镇定。
  这姑娘,可惜是个女儿身,要真是男子,倒是可以随他上疆场去。
  燕喃确实不怕,她已经想通了。
  神仙许诺她三年寿命,那是不是说她这三年至少能性命无虞?
  若是她猜错了,死了也好,她有一肚子的火想去阴曹地府撒。
  人家是无知者无畏,她是无畏者无畏。
  很快,能看见前方不远处一条泛着粼粼水波的宽河。
  元峥指挥金豆:“不上桥,往西五里,有浅滩,直接过河!”
  马车立即调头往西,果然西边一片芦苇丛,要不是元峥如此说,真看不出来这里是一片浅滩,马车跑进芦苇间,顺顺当当溅起水花飞奔过去。
  “走西路。”元峥指挥道,“进山,山中休息。”
  夜色一点一点,渐渐抹过整片苍穹。
  马车驶进山坳中一片杨树林中,停了下来,掩在星夜下的树林中,悄无声息。
  
 
 
第020章 记忆?噩梦?
 
  三人趁着星夜在林中安顿下来,一场有惊无险地追击战就这么过去。
  对方至少暂时又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燕喃今日情绪起伏太大,又折腾这一阵,累得不行,摸黑撕下粘在眼皮上的双眼皮胶,吁出一口气,把整个身子蜷进布匹堆里。
  迷迷糊糊间,脑中全是小哑巴燕喃以前的记忆。
  印象最深的,便是一座垂满紫藤的天井。
  每到四五月,那紫藤如云如瀑如瑰锦,一串串从藤叶间垂下,织起漫天漫地的仙气。
  藤下一张梨木长案,案上有她顽皮时用墨滚出的印记,案头是喜鹊登梅的雕花,那喜鹊的嘴栩栩如生,她常用手摩挲,日复一日,都摩挲得发亮了。
  这便是小哑巴燕喃记忆中最清晰的地方。
  她日日端坐在案前,就着女先生的教导,习字、摹画。
  先生以为她能认口型,常张圆了嘴,一字一顿对着她仔细说话。
  其实只要她抬起眼来看着女先生慈和的眼睛,她便读懂了她心里的话。
  “好乖巧可怜的女娃娃。”这是女先生最常挂在心上的一句。
  来来往往的仆妇丫鬟,锦衣玉食的日子,还有婶婶的精心照料,她似乎,从未觉得自己可怜。
  只是,孤单。
  这就是燕喃富庶而冷清的童年,婶婶照顾,先生教导,丫鬟婆子虽多,却无朋友。
  只有叔叔婶婶知道她有会看人的本事,婶婶从来不和她讲话,有事情只看着她的眼睛,她便能明了她的一切。
  有新挑的丫鬟,必定先派到她身边伺候两天,然后婶婶再询问似地看向她,由她的摇头或点头,来决定这个丫鬟的去留。
  她听不见,却把这个世界看得无比通透。
  为什么会这样?
  燕喃想着,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喃喃……”
  “喃喃……”
  有人在喊她。
  声音温柔得如一汪春水。
  “我的喃喃……”
  燕喃睁开眼。
  眼前人清美秀雅,脸庞似罩着一层光辉,温柔双眸似沉水又似朝霞,嘴角一侧梨涡盈盈,双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轻柔柔抚摸着她。
  “我的喃喃啊!”
  她的嘴唇也没动,燕喃却清清楚楚听见她的声音。
  这是,娘?
  燕喃莫名欢喜,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庞,她看见了自己的手,真小,小得跟个肉丸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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