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水际
时间:2018-07-09 09:11:17

  娘亲握住她的手,贴到脸颊上,落到唇上。
  “娘知道,我的喃喃什么都知道。”
  忽女子的表情渐渐变得哀婉,温柔的双唇落到燕喃脸上。
  有泪落到燕喃面颊,热热的。
  娘哭了啊!
  “喃喃,不要回来,记住娘的话!”
  “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来,千万不要回来!”
  女子的容貌渐渐变得模糊。
  那声音却反复响在燕喃耳边。
  “不要回来!千万不要回来!”
  “娘!”燕喃猛地坐直身子。
  四周一片漆黑,手边是半硬半软的粗布。
  她大口喘着气,抹了把额,一手黏糊糊的冷汗。
  “怎么了?”车厢门外传来元峥清冷又略带磁性的声音。
  燕喃听见他声音,因噩梦而猛跳的心似找到了安稳处,稍妥帖几分,忙爬起身,打开车厢门。
  站在地上的元峥比坐在马车上她还略高。
  燕喃微仰起头,急急道:“徐国公府这些年,都在找那个丢失的女婴吗?”
  元峥被她没头没脑一句话问得一呆,反应下方道:“对,你还没睡?”
  燕喃摇摇头,茫然坐回去,“做了个梦。”
  她又问道:“梁夫人也在找吗?”
  元峥楞一楞,“徐国公夫人?她在女婴丢了之后,大受刺激,听说变得……”
  “变怎么了?”
  “变得不太正常。”元峥斟酌着用词:“刚开始,听说时好时坏,还又诞下一女,就是如今的徐国公府四姑娘。后来愈加不好,早已不出门见客,听说是,完全痴了。”
  燕喃愕然,痴,不就是痴呆吗?
  没想到这个燕喃的娘亲会是这样!
  那个那么美的女子!
  她继承了这个燕喃的记忆,连同她对往事的情绪。
  听元峥如此说,心口如被针扎似的,一点一点钻心疼。
  为什么会做那个梦?
  若这个燕喃真是襁褓中就被人拐走,偷走,那她为何生活会如此安逸而稳定?
  那究竟是噩梦,还是,记忆?
  元峥见她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安慰道:“等你回去之后,或许梁夫人就好了呢。”
  燕喃缓缓点点头,听见不远处金豆的呼噜声连天响,这才察觉,元峥就睡在马车边上,用布匹旧衣在草丛里铺了个简易床铺。
  这是,不太放心她吧?
  她胸口有些暖,抿唇道:“谢谢四爷,我没事了,你赶紧去睡吧。”
  元峥替她关上车厢门。
  燕喃又往后倒去。
  一切的一切,到了开封,再寻找答案吧。
  第二天一早,休整一晚的三人四马,继续往山中进发。
  马车在元峥的指示下,在山道中左钻右钻,过峡走岭,不入城镇,径直往大梁与幽州边境的衡水而去。
  燕喃心头的讶异越来越多,这元四爷看起来对这片地形不止是熟悉,更像是这些山河水路都在他心中成图一般。
  用二十一世纪的话说,就是他脑子里装了个导航,就像,电子狗。
  群山莽莽,林木茂密,他们在这个电子狗一路指挥下,竟一次都没走错路,仅用了四日,便穿过大山,来到与现今的大梁边境接壤的衡水城外。
  等看见远处地平线上的城墙时,天色已经暮黑。
  “今日就歇在驿站吧,明日再进城。”元峥看了看距离,赶过去城门定已关。
  燕喃点点头。
  这几日山中行,路抖难走,干粮吃完了,只能用野果子充饥。
  只有一日运气好,在路边打到两只野鸡,吃了顿肉。
  前世她是养在林府中的闺秀,二十一世纪她更是钱罐子里泡大的,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几日下来,将她磨了个灰头土脸。
  听完元峥的话吁出一口气,“终于可以找个地方好好洗洗脸。”
  金豆则扬着招风耳,浓眉大眼精神奕奕:“好!明日再找个地方好好喝一顿!”
  马车来到驿站,金豆赶着车去了马棚,燕喃有气无力跟在拎着两个大包袱的元峥身后。
  元峥瞒下身份,和驿站人打过招呼,知道正院已被人占满,便要了一间小偏院,带着燕喃往里走去。
  刚走上后广场往右边偏院拐,就听旁边一把刺耳声音传来:“哟,这位,不是元四爷吗?”
  声音带着笑意,还有毫不掩饰地轻慢。
  燕喃跟在元峥身后,二人同时停下脚步往左边看去。
 
 
 
 
第021章 元府四爷
 
  灯笼暖光下,三个锦衣玉冠的少年,从正院门往元峥处走来。
  燕喃一扫眼,立时认出来人,竟是平津侯俞府的几位少爷!
  一位是行三的大房嫡子,一位是行五的大房庶子,还有一位,俞六爷,是渊哥哥身边最得力的俞二将军的独子。
  他们这几日翻山越岭,倒是抄近道赶上俞家了!
  燕喃往那俞六处多看了几眼,见他半垂着头,瑟缩地站在俞五身后,不由一阵心酸。
  元峥半眯起眼,一拱手道:“俞三,真巧。”
  又向他身后两位少年颔首打招呼:“俞五、俞六。”
  领头的俞三瘦瘦高高,模样也最为俊秀,只过于清瘦的脸带了丝尖酸气。
  他闻言愕然,回头看看身后同样愣怔的两人,又惊讶地看看元峥,“四爷认识我两个弟弟?”
  元峥也愣住。
  林九渊认识俞家所有的少爷,可元峥应该只认识在京城生活了好多年的俞三才对。
  不过他反应很快,嘴角挂起一抹浅笑,淡淡道:“同你一起,又是少爷模样,自然是你两个弟弟了。”
  俞三“哦”了一声,并没在意这些细节,背着手往前踱了两步,打量着元峥笑嘻嘻道:“四爷怎么会在这儿?莫不是考科举无望,想另辟蹊径往战场上寻个出路?若太师府能出个武将,可真是,一桩佳话!”
  开封人都知道,元太师府,一门四进士。
  元太师就不用说了,先帝重臣,手头教出过四位皇子以及当今皇上,亦是当代大梁文人领袖。育有两子,均在二十岁之前拿到了进士出身,如今老大任国子监祭酒,老二在实录院任修撰。
  长孙元峒,更是年仅十八便取了二甲头名,如今外放在江南东路知宣州事。元二爷、元三爷也都已过解试,拿到解额。只这位元四爷下场考了两次,不但没过,还每次都惹祸!
  第一次,连睡了两天,呼噜声响遍考场,后被考监给揪出门去。出来后被周遭考生联名上告其扰乱考场秩序,闹了不大不小一场事,直接把元四爷给闹火了。
  永宁帝当廷斥了元太师一顿。
  第二次,好歹没睡,提笔就在试卷上画画,画一个个小人打拳踢腿,生生把试卷画成了武功秘籍。
  气得五品的解试主考捧着官帽就去了太师府告状。
  元四爷考科举,在开封府已然成了家家户户知晓的笑话。
  燕喃前世时也曾听寿阳公主说过这位元四爷的轶事。她是林家这样的武将世家出身,自然不觉尚武有错,只觉元四爷有趣。现在多了二十一世纪的意识,又觉元家太不懂因材施教,元四爷只是不适合走科举这条路而已。
  不过,见这俞三爷如此说话,还是有些讶异。
  从身份上来说,太师府的嫡孙,怎么都比平津侯嫡孙高,怎么这俞三说话敢这么难听?
  元峥脸上仍挂着那有礼的浅笑,淡淡回应:“是我想多了,本想去幽州看看能不能杀几个北蛮,没想到连俞三爷这样的幽州儿郎都跑了。”
  他轻叹一口气,微微摇头,似是无限失望:“元某白跑了一趟。”
  俞三脸色一变,北蛮来了,不跑,难道等着被杀吗?
  元四爷的话说的也没错,他们是逃离幽州,可就是被他这么一比,好像他们是夹着尾巴逃走似的。
  俞五个子敦实,见俞三吃了瘪,阴恻恻上来帮腔:“久闻四爷武艺高强,最擅箭术。我们这些只知读书的,自然不敢往前冲。”
  “咦?”一把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俞五爷只知读书?怎么永湖先生不是这么说的?”
  小哑巴燕喃虽只在俞府待了两个月,也知道这位庶出的俞五爷,最是疲懒不爱读书,日日被先生拿着戒尺敲手板心。
  就这样的人还敢说自己只知读书?脸皮真厚。
  俞五仗着元四不知俞府情形,纯粹只想帮俞三找回脸面,哪想得到被这元四一个随从给抢白,人家还能说出在俞府西席永湖先生来!
  他涨红了面皮,恶狠狠瞪了燕喃一眼,“爷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俞三的眼神这才落到燕喃身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不过,似乎哪儿有点奇怪。
  是了!
  怎么包袱小厮不拿,反而四爷自个儿拿?
  俞三的眼神在燕喃身上狐疑地打转。
  元峥不想和他们打嘴仗,举起挂着包袱的胳膊一拱手,“几位先歇着吧,若想叙旧,回开封府再见。”
  说完袍角一甩,带着燕喃往偏院走去。
  剩下俞家三兄弟兀自站在院中。
  俞五回头看看俞三,见他仍愤愤瞪着元峥背影,悄声道:“三哥,就这小子抢了唐依妹妹?”
  俞三冷冷横他一眼,“别混说!”
  领头折身往前院走去,走过俞五身边时,又扔下一句,“她算你哪门子妹妹?”
  唐依是俞三亲表妹,也是殿前司都虞候唐井的独女。
  俞五是俞家大房庶出,向来在俞三面前矮一头,不敢反驳,脸色阴晴转了几转,又瞪向二房的俞六,“你不会帮忙说两句?”
  俞六个子最瘦小,被俞五一吼,垂头低低道:“元四,四爷,是,是,太师……”
  俞五一挥手,不耐烦道:“算了算了,就你这结巴,还是别说话了!”
  说完追上俞三,一脸诚恳道:“三哥,这元四爷好歹是元太师的孙子,咱们这么得罪他,会不会?”
  俞三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到了开封府你便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他元太师名声早已败了。不过仗着有先帝的圣眷,得了太师这个虚位,还有些固执的门生捧着。否则,以他现在的风评,第一大儒的名头,早该换人了!”
  “换成谁?”俞五对开封府远没有俞三熟,愣愣问道。
  俞三挑唇一笑,“当然是我老师,徐国公,梁少宰。”
  俞五跟在他身后,默默翻了个白眼,不就上赶着让梁少宰教他写了几篇字儿嘛,就赖着人喊老师了。
  燕喃跟在元峥身后进了偏院,一股浓烈的牲畜臭味儿飘来。
  原来这偏院正挨着马厩,刚放下包袱,就听到墙外头传来一把熟悉无比的声音:“……王八羔子你良心呢,人还没死呢!”
  燕喃和元峥对视一眼,金豆?
 
 
第022章 找米
 
  燕喃与元峥二人忙从后门出去,穿过一条暗巷,墙外头就是马厩。
  金豆正在马车旁和一个驿卫争执不停,气得招风耳一抽一抽的。
  “金豆,怎么回事?”元峥走过去。
  “师傅!”金豆一见元峥,腰板挺得更直,手往后一指,义愤填膺道:“这一老一小只想在马棚里留宿一宿,这军爷还想把人扔出去!老人家头发都全白了,要是你爹被人这么赶,你乐意吗?”
  最后一句是对那驿卫说的。
  燕喃这才发现,金豆身后干草堆里,躺了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旁边还坐着个垂髫小童,不过十岁左右模样,一边半扶着老人,一边用衣袖抹泪。
  那驿卫被金豆缠得头大,揪着一张脸不耐烦道:“你们看他模样,分明是疫症,这些日子从北边来的流民太多,城主发令了,带疫症的一概留不得。”
  那小童哭哭啼啼道:“我说了,爷爷会治疫症,他就是给人治病才染上的。只要爷爷醒了,他就能给自己治,呜呜呜,求你们先给爷爷点吃的……”
  那驿卫挥着手匆匆道:“听见没,听见没,就是疫症,赶紧走!你,就你,招风耳,要再捣乱,也一起走!”
  疫症?燕喃皱皱眉,她到了二十一世纪才知道,大梁人人畏惧的疫症,不过是流感而已。
  燕喃来到老者跟前,半蹲下问那小童,“小弟别哭,你好好说说,你爷爷都有些什么病症?”
  小童放下衣袖,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汪汪看着燕喃:“这位哥哥会治病?”
  “额,你先说说。”
  “咳嗽、流涕、发热、头晕、怕冷,嗯,没了。”小童一本正经。
  燕喃寻思着,果然和流感症状一样。
  “你爷爷确定能治自己的病?”燕喃问道。
  小童点点头,抹着泪,“能,爷爷都治好好多得这病的人了,可惜这次药用光了,我们想去城里备药,爷爷还没撑到就倒了。”
  燕喃不觉得这病有何难,元峥却听得心里一动。
  大难之后最怕疫症,尤其是军营中,猛疫比敌人还可怕。
  若这老人真有治疫之法,那对大梁军力来说,无疑于一剂补药。
  驿卫则一甩头,对小童的话嗤之以鼻。
  疫症,真有那么好治,大伙儿也不会防疫如防虎了!
  燕喃倒是松口气,她手头的药,至少能让老人退烧醒过来,那样的话,不管是不是疫症,老人可以自己解决就好。
  她回头对驿卫道:“军爷能不能通融让他们爷孙上我们那儿住一宿。”
  驿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你们不怕死,我还怕呢!驿站有了疫情,我这脑袋可保不住!”
  元峥走过来蹲到燕喃身边,颇疑惑道:“你会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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