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倒是显得贵妃一系非常孝悌,关爱晚辈。齐王已经没法开口再说自己也极其关怀侄女了,他讪讪的闭嘴,燕王只管看笑话。
司徒韶笑问:“那,老七相中了谁?”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儿子,仿佛在考量什么。
司徒阔道:“儿子私下里问了外甥,侄女当日遇上的是……是大理寺少卿孙高的长子孙应祥。”
“为人如何?”皇帝又问:“你都问清楚了?”
“是,儿臣都问清楚了。”司徒阔就将孙钟的情况一说,司徒韶还真觉得不错,孙家并非什么名门望族,首先不敢欺负自己孙女。淑贞的身世如此,找个平平常常、稳重踏实的女婿倒也很好。皇帝微微点头,让司徒阔退下了。
齐王对身后站着的司徒阔低声道:“七弟好本事。”
司徒阔欠身:“四哥客气。”
太阳落山之前,殿试结束,礼部官员收起卷子,考生们只等皇帝批阅发榜了!
第38章
殿试的第二日, 户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陛见,端平皇帝仿佛心情很好,令左金吾卫大将军、临淄郡侯司徒浩为太子少保。且正值大理寺卿致休,孙高孙景凌又递补就任大理寺卿。皇帝还与林海玩笑:你的外甥贾琰很好, 说不定还有个舅甥皆探花的逸闻呢!
林海赶紧替贾琰推辞,道:小子无知, 尚需教导, 怎么能当得起皇帝如此赞誉。
司徒韶又问贾琰说亲没有,林海心里一抖,赶紧说打算将女儿嫁与外甥。皇帝笑道:那便是翁婿皆探花了。
这次陛见,林海是真高兴, 可见皇帝对琰儿印象颇佳。可是孙高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他刚被皇帝金口玉言按在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上,紧接着皇帝就说:“你的长子孙钟多大了?还没有订亲吧?”
孙高心中忐忑, 不过还是坦言道:“是,臣子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今年二十一岁, 尚未定亲。”
皇帝笑道:“朕有一孙女,正在摽梅之年,我想为她寻一郡马,相中了爱卿的长子, 爱卿意下如何?”
孙高能说什么, 只能说好, 他应下了, 皇帝大笑:“那好,朕便封诚忠的独女为咸阳郡主,赐婚孙钟!”
孙景凌想哭,出宫这一路上,林海耗了无数口水都没能让他心情好起来。本朝并不是做了驸马、郡马就没了前程,除了梁逸之这个特例,其他的驸马都是有实职的,但多数都是武职。
况且,娶郡主也得看什么郡主,咸阳郡主这父母双亡,原本还是罪余,前两年才开释。究竟是个什么性情、受过什么教导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孙钟的媳妇可是长媳啊!还有回家,要怎么和媳妇张嘴说儿子要娶亲了……
“景凌听我一句劝,事已至此,哀叹无用。”林海到底还是多劝一句,他低声道:“如今陛下愈发想得多了,还是要让孩子不怨望才好,郡马也是要陛见的呀。”
孙高当然明白林海的意思,反正已经这样了,他揉揉脸:“估计一会就会下旨,还要请如海午后带着嫂夫人来家一趟,也劝劝拙荆。”林海自然应允。
“什么!诚忠亲王郡主,那不就是废秦王的女儿吗!”赵氏果然被惊的差点跳起来,然后就是不愿意:“我正给钟儿挑媳妇,这怎么就……”
她怀疑的看着孙高:“老爷,不是你自己说的吧?”
“哎哟,夫人呐!”孙高哭笑不得:“我是那种人吗?为了替皇帝分忧,把我自己儿子献出去?今天我和如海师兄一起陛见,皇帝就突然问起来两家子嗣都订亲没有,琰哥儿要同林姑娘订婚、咱们家我就说次子尚幼、长子未定亲,然后皇帝就,我也很意外。”
赵氏也知道丈夫也没办法,就问:“那,老爷知道那郡主到底为人如何吗?咱家长媳,总要拿得起事吧?那郡主自幼幽禁,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性子……”
“唉,”孙钟叹息:“听说前两年放出来之后,养在苏贵妃膝下,同十二公主一起长大,想来不会很糟。实在不放心,等到接旨以后,我去问问梁驸马,看看公主那边对郡主了不了解。”
赵氏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待午间旨意到了,孙钟懵懂中随父亲接旨,这婚事就算砸实了。孙钟因为做了郡主丈夫,依大吴朝亲王女赐封郡主为从一品的惯例,又因为皇帝对孙女略有愧疚,又被额外给了一个龙禁尉镇抚使的职衔,一下子成了从四品的官员。
还在国子监读书,打算下次应考的孙钟被这个恩典砸的晕头转向,这就当官了?苦读十数载,可能致休的时候才能当上四品官的读书人,因为一桩婚事就成了从四品!
孙高按着儿子的肩膀:“这并非惯例,只是皇帝特旨加恩罢了,只是个虚衔。你还是要好好读书,不可懈怠,知道吗?”
孙钟愣愣地点头。
至于林海上门道喜,又让夫人贾敏劝慰赵氏就不多说,只说这一下让他们夫妻也紧张起来:如今京中燕王、齐王家的女儿也陆续都要到了成婚的年纪。未免再来一次尴尬,孙家庆贺已毕,林海就请梁纶同长乐公主夫妻做证婚人,而许直、梁家、孙家兄弟们陪着贾琰住在另一栋宅子里,行六礼!
贾琰请官媒出面纳采,带着石光珠—其实是司徒阔帮他预备好的大雁,向林府提亲,等待冰人带回消息。林府应允,又请媒人问名、纳吉。
去年在梁家知道婚事之后,贾琰就让留守扬州的陶厚封好扬州的宅子,将外地的庄子处置好。又在扬州备好部分聘礼,派黄三木带着媳妇黄家的、和儿子黄戊看护上京放在准备好的宅子里。
等到流程走完,贾琰就在许直、梁宣两个已婚男人的指点下,让人收拾聘礼,亲自往林家下聘去了。走到了这一步,热热闹闹的婚事就算定了大半,只剩下请期和亲迎。如今京中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知道林家女儿要嫁给外甥,也都知道贾琰是名草有主的人了。
到了这一步,长辈们的心才算放下了,不用再担心有人中道截胡。至于婚期,林海亲自请了京中钦天监章正占卜吉凶,择选婚期,端平二十九年的吉日都在下半年,而按照惯例,殿试发榜之后新科进士都有一两个月的假期回家报喜。
贾琰回金陵处理诸事,然后还要回来成婚,时间急迫。那么之后的好日子就是明年了,明年年初皇帝六十大寿以后,好日子倒是接连着的。林海叫来贾琰,贾琰自是无可无不可,横竖媳妇肯定是他的了,他那宅子也是着急买下的,还需要修整。
林家这边黛玉的嫁妆也需要规整,还有给女儿的陪嫁下人等等,婚事在眼前的时候,才发现都是事儿。因此,订婚的日子,就被放在了明年皇帝寿辰之后的三月二十八。
孙钟的婚事则是要在今年的八月办好,皇帝寿辰前要看见孙女下降,而赵氏也在听长乐公主讲述咸阳郡主是个温柔老实、并无奇怪脾性之后,放下心来,只管为儿子准备成婚事宜就是了。
要说婚前操心的都是父母,纵然贾琰情况特殊,但是长辈们也都替他维持,并无纰漏。且孙家如今要与皇室做亲家,礼部和内府都派人来孙家教习礼仪,孙家兄弟、孙小妹都被扣在家里出不来。而黛玉因为明年出嫁,荣府老太太舍不得,赶着订婚之后,就将黛玉接到身边,要好好住上一段时间。
贾琰只好同梁家兄弟常常出去跑马游猎,偶尔也会遇上宝玉那帮子公子哥儿,剩下的时间除了在舅父跟前听训,就是与石光珠陪着司徒阔在楚王府中游荡。
京中其他诸王府邸,贾琰是没见过了,但是据石光珠说楚王府从位置到布局,在京中都是头一份,都传说这是贵妃为儿子争来的。司徒阔苦笑:“这么多年,我母亲背了多少黑锅啊,她从不管这些事情,这府邸也是父皇派下来的……啧,他们怎么就见不得我好呢?”
贾琰笑道:“世风如此,仿佛皇帝宠爱妃子就是祸国之兆,极容易拿来做文章。却不闻前朝皇帝宠爱皇后,结果皇后娘家无恶不作,最后连皇帝也绝后了。”
“哼,都是闲的。”石光珠冷笑,“仿佛找点麻烦,自己就是忠臣良将了。”
司徒阔挥手:“不说这个了,扫兴的很,就好像那日齐王想借郡主婚事作筏子洗干净自己结果没成。”
他将事情说了一遍,对面二人大笑,司徒阔又道:“对了,我听说缮国公给光琥、光琳择妻室了。”贾琰坐在一旁恍然大悟:“对啊,光珠你才是长孙,你还没成亲吧?”
石光珠满不在乎的笑笑:“他巴不得人人都把我这事给忘了,自从姑祖母去世之后,别人更不好管这事。至于石家人,他们想管,我还不让呢。”
“倒是我疏忽了,”司徒阔叹息:“我自己这个样子,你们不成,伯衡有舅舅操心。孟圭……可惜我舅家没有表妹,全是表姐。”他思来想去,最后道:“不如这样,伯衡也帮着问问,你好歹还有舅母林夫人,认识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姑娘,若是有合适的,不妨定给孟圭。”
“您放心,孟圭也放心。”贾琰笑道:“我回去就将事情告诉舅母,请长辈出面,若有合适的一定告诉孟圭。”
三月初,殿试发榜,欢天喜地当中,贾琰考中了乙亥科一甲第三名进士,堂堂探花郎。随诸同年入宫陛见,状元、榜眼不过照例分发翰林院,贾琰也是特旨作为翰林院编修在翰林院观政。
皇帝环顾诸王并新科进士,道:“在京诸王皆有长史、王友以辅佐、匡正亲王,楚王开府之日尚幼,朕未替他置下长史属官,今以御史中丞赵籍检校楚王府长史、以一甲第三名探花、翰林院编修贾琰为楚王友,任录事参军。尔等不要负朕所托,当尽力辅佐楚王。”
贾琰已经听傻了,此刻才回过神来:“必不负陛下所托,臣领命!”
第39章
船行在运河上, 河面波光粼粼,如洒了金粉似的,贾琰却坐在船上叹气:“你居然也敢跟来。”
梁寂大笑:“伯衡兄,放心, 我不会惹麻烦的。”贾琰又叹了口气,他可真是一点都不放心。
进士们的假期, 像贾琰这种是要回家祭祖、告慰祖先的。给假一月, 许他回金陵,贾琰告别长辈朋友,就带着长生、阿原并小厮护卫赁船南下,却不想临走的时候长乐公主的次子梁寂跟上来蹭船了!
这小子说长这么大没离开过京城, 想去南边走走,而他父母那边已经允准。贾琰起初不信,但是看着身后跟着两艘船, 又多了许多护卫,贾琰只好认了。拖梁二公子的福,贾琰也不必赁船, 自搭梁寂的船就是。
十四岁的梁寂看着很文弱,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接触,如果让贾琰来说梁氏这一辈三子谁最聪明的话,必然是梁寂。这个少年人的聪明, 不是会读书、写文章的聪明, 而是通晓世事的聪明。
比如现在, 梁寂笑道:“伯衡哥哥真的不必担忧, 我出来只是厌烦家里的那些事情,呵呵,你不知道吧?”他低声道:“我家要与孙家议亲了。”
“?”贾琰瞪着眼睛:“你家和孙家?应祥已经有了婚约,同咸阳郡主啊,难道是……孙家小妹?”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
“什么啊,是我姐和孙钊。”梁寂撇嘴:“大概是过年的时候遇到了吧。爹娘还说什么孙家很好,与咸阳做妯娌也好,这话也就是我哥哥会信。”
想想也是,他们年龄相仿,婚事这两年估计会接踵而至,够热闹的。梁寂又道:“其实我父亲的意思,是有意将姐姐嫁与楚王的,如今倒是可惜了。”贾琰震惊的看过去,梁寂微笑,二人至此达成了心照不宣。
贾琰这一趟回乡祭祖非常顺利,许是因为有公主子一路相随,又或许金陵那边接到了荣府书信,彼此客客气气,倒也还好。贾琰又请来了父母牌位,运至京城,这样,他与黛玉成婚之后,就不必再回金陵了。
贾琰在端午节前返回京城,黛玉已经从荣府归家了,虽然已经是订了亲,可是京中不比其他地方。他们又是自幼一起长大,贾琰还是能见着黛玉,说上两句话。比如现在,两个人坐在园子里,贾琰给她带回了扬州特产的芝麻牛皮糖。
他们一块饮茶、吃糖,聊着聊着说道了宝玉。贾琰道:“妹妹去荣府遇上宝玉了,他最近怎么样?”
“二表哥居然开始读书了,”黛玉叹息:“老太太还说要谢谢你呢,平素舅舅说过多少次啊,他都不肯好好上学。现在,或许也是认清了吧,虽然不是人人都会秉持本心、不忘初心,不过总还有人坚持下去的。哈哈,不过,就算他去读书了,倒也没忘了姐姐妹妹的,到处操心。”
手里的糖被贾琰死死捏在手里,贾伯衡状若无意的说:“宝兄弟一向都是讨女孩子喜欢的。”
“是啊,”黛玉笑道:“二表哥是个不错的哥哥,再说他是个无事忙,每日里都围着姐姐妹妹转。”
“哦。”贾琰应了一声,然后问道:“那,你……你觉得他也不错?”
黛玉一愣,认真的打量贾琰一遍,确认了他的意思。随即俏脸微怒,将牛皮糖甩在了贾琰衣服上,转身就走。贾琰立刻跳起来:“妹妹妹妹,都是我不好,我嘴欠,我错了,好妹妹,你别生气啊!”
先是不准下人通报长辈,贾琰好说歹说的道歉才让气哭的黛玉平静下来,贾伯衡就差给姑奶奶跪下去:“都是我不好!真的,我就是……我怕你其实不喜欢我,其实我这个人不是很会玩耍,也不是特别风雅的那种人。一说宝玉,我总觉得自己没他会关心女孩子。”
“这世上有几个男子会想到未婚妻喜欢不喜欢呢,这便是你的好处了。”黛玉这才破涕为笑:“就你会作怪,东想西想的,净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下也不用贾琰道歉,黛玉自己说道:“最早见着二表哥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心酸,可是后来只觉得是个不错的哥哥。你要是问我还有没有其他心情、其他想法,没有的。”
“我知道,”贾琰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我、我、”他的喉结用力动了几下,“玉儿,我一定好好待你,你信我。”
“我信,若是不信我也不会把糖扔你身上。”黛玉笑着拿出一个扇套:“原本打算给你的,险些忘了,如今你出门也带着扇套,换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