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惊谋——夏挽歌
时间:2018-07-12 09:15:32

  沈氏察觉到她的异样,恨恨的瞪了一眼跪着的丫鬟:“您别介意,这丫鬟原是四娘身边的平儿,也是蔓姐儿从路边救回来的,年长她一岁,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直不敢相信自己主子去了,所以……”
  “主仆情深也是在所难免,让你见笑了。”
  “大夫来看过了吗?这事得好好确定才行。”王夫人看着那丫鬟亮黑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安,却道不出为什么。
  “是,来的大夫是太医院的,是伯府夫人引荐的,定不会出错。”沈氏笑眯眯的说道,是的,太医确定了,这回是死透透了,决不会再出错了,沈氏心想着,越想越高兴,这个小贱人终于死了,那张跟着她母亲一模一样的脸,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了。 
  “夫人,求求你,求求你再找个大夫吧,娘子她…她还在啊,您发发慈悲吧,求您了。”平儿说着挣扎着站起身,奈何跪得太久了,双腿酸痛便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闭嘴,惊扰了客人,你可担当得起。”沈氏深深的吸了口气,咬着牙,一时兴奋忘了这贱婢还跪在这里,她心里懊恼不已,说着给一旁的丫鬟紫陌使了眼色,示意她把平儿带进屋。
  “也罢,既是请过大夫,又是伯爷夫人引荐的,那我便放心了。”王夫人又转眼看被两个丫鬟扶着的平儿,心里也觉得有些不悦,这丫头分明是故意在触自己的霉头。
  “是,大可放心,回头还请您多莅临寒舍。”沈氏微笑道,从手腕脱下一个翡翠手镯塞到她手里,“家里事多,你多担待些,回头闲了再去拜访你。”
  王夫人撇了一眼塞在她手里的手镯,翠绿通透,华贵精美,实瞧着价格不菲,她心里怨气减了大半,想不到一向小家子气的沈心兰此刻竟如此大方。
  “翠环,你替我送送王夫人。”沈氏扶着王夫人的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是,夫人。”刚才领路的丫鬟便上前扶着王夫人。
  沈氏看着王夫人远去的背景松了一口气,回头一想刚才的事,她脸色一沉,狠狠的甩着衣袂转身大步向屋内走。
  
 
    
第3章 打压
  
  屋内,平儿正直直的跪在地上,她身边站着紫陌跟橘红。
  沈氏看着她一脸泪痕的模样,又想起方才王夫人的质疑,越想越气,直接一脚给踹了上去,平儿倒趴在地。
  “你个贱蹄子,平时不管你们芳庭院的事,你还当真自己能奈了,敢跑到我跟前来闹了,是存了心要给我添堵?”沈氏愤然呵斥,“今天要是惊到了王夫人坏了事,你有几条贱命都不够赔。”
  她走上前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轻轻抚了抚鬓角,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淡淡的道:“主仆情深是吗?现在她死了,那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夫人,娘子她没死,她还活着,真的,她…她真的没死啊。”平儿爬起跪着上前,抓住她的裙角,“夫人,求求你,娘子她还有温度的,我摸到了,她还在的,夫人求…求你,您再找个大夫,再去看一眼吧。”
  丫鬟的哭诉,在沈氏看来,像是自己掉到了粪坑里,恶心无比,“你们都死了吗,还不把她拉下去。”沈氏看着站在那里的两个丫鬟,一把抓过桌上的茶杯,哐噹一声摔在了地上。
  两个丫鬟麻溜的上前,硬狠狠的从沈氏脚下把她拖开。
  “拖出去打死,触霉头的东西,以后谁要是再说求大夫这种话,不用通报直接打死了。”
  “夫人,你发发慈悲吧,求您了。”平儿看着沈氏嘶喊,她的眼底添了一抹绝望,她就这样被拖出去了。
  沈氏看着那晃动的锦帘有些出神,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只是一提到那个孩子她就烦燥无比,这个孩子的存在时刻提醒着自己以前做过的事。
  她抚着额间,王夫人送来的那张庚贴映入眼帘,她拿开庚贴,下面是延恩伯府送来的礼单,一时间就连外面平儿被杖责的哭喊声都入不了耳。
  这延恩伯府也太急了,放定的日子以及定礼都没跟自己确认,倒是这个时候送来礼单,难道怕自己反悔不成。
  她看着礼单上的绫罗绸缎数量,吐了一口气,好在没白忙活,至于回礼,她想着等陈仲海回来再仔细斟酌。
  沈氏放下礼单猛然想起了什么,便忙喊着紫陌进来:“刚才王夫人带来的东西呢,送库房了吗?”
  “是,夫人,柳妈妈已经让人带去库房了。”紫陌回道。
  “那些纸糊的也带进库房了?”沈氏一脸惊愕,脸刷的一下苍白,伯府送来的聘礼有用纸糊成各式的衣服,“烧给死人的东西你们也进库房?”
  紫陌一惊,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奴婢不知,应…应该没有,柳妈妈向来是个能事的人。”
  “你快去看看,让她把那些玩意丢芳庭院门口,别沾了晦气。”
  紫陌朝她施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沈氏坐在椅子上左右思量着再没有其他地方出错,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媚的骄阳,温润柔和,暖暖洋洋的倾洒,给凄落的庭院添了一抹暖意。
  屋里,周妈妈眼里噙着泪,看着榻上那人紧闭着眼,脸色苍白,似渡了一层银霜,冰凉蚀骨。
  她早已经探不到脉息,往日里的生机此时也没有了,添再多的被褥身体也是冷的,已经三天没有醒过来了,周妈妈心里的那个希望渐渐熄灭。
  正失神着,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直至有人进了屋内叫了一声打断了她的冥想。
  周妈妈转头看着门口,只见那人脚底带着风疾步进来,外头的日光透过被掀起幕帘的一角,金光直照她的眼,周妈妈眯着眼看着来人,是平时给院子里送月例的丫鬟彩云。
  “周妈妈,平儿要被夫人打死了,你快去看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彩云直接脱口而出,不待周妈妈反应又道:“我偷偷跑过来的,让夫人知道那就不得了,我先走了,你快点。”
  那丫鬟说完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周妈妈心底大惊,慌张站起身抬脚跟了出去,往春晖院方向跑。
  阴冷的春风直打在她脸上,寒意直透心底,她喘着气,微胖的身子让她觉得步伐有些沉重,如今娘子没了,难道连平儿也要跟着去了?
  门外已听不见那丫鬟哭喊声,沈氏今天一直觉得自己心神不宁,她迈步走了出去,驻在门前的丹樨上,两边的丫鬟立刻装整着自己,执行的奴仆看到她出来忙上前谄媚说道:“夫人,已昏死过去了,要不要浇醒她?”
  沈氏瞥了一眼那个奴仆,又看着趴在长凳上的丫鬟,她双目紧闭,双手垂地。
  “打了几下了,这么快抗不住了?”她问道。
  “回夫人,二十三下了。”那奴仆回道,奴仆见沈氏蹙紧眉头,还欲说什么,却听见有人跑过来的脚步声。
  沈氏冷冷的望着来人,是周妈妈,陈秋蔓的乳母,平时这个贱婢从不在自己跟着出现,只见她匆匆的跑到平儿边上,直直的跪了下去。
  在来的路上,周妈妈抓着一个丫鬟问清了来龙去脉,平儿只不过想给四娘求个大夫,却遭如此对待。
  “夫人,今儿是平儿鲁莽了,她这般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您大人大量,饶过她这一回,老奴这里给您赔礼了。”说罢,便狠狠的给沈氏磕头,额头打在青砖上直咚咚作响。
  三天前,四娘在花园被三娘狠狠的推了一把,撞到后脑便不醒人事,夫人连个大夫都不请,老爷甚至也默许了,周妈妈不解,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要这样弃之不顾?平日里任由四娘自生自灭也就算了,但是这事三娘是始作俑者,老爷竟也不顾一屑,直至昨天太医过来把脉却是宣告不治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林家一倒台,沈氏就迫不及待的要处理娘子,她是真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护不了自己的主子。
  沈氏拢着手不语,讥笑的看着正在磕头的那人,两边的丫鬟低头直缩着身子,顷刻后便见周妈妈的额头已有丝丝的血迹,真是好一对主仆情深啊,可是有什么用呢,你喜欢那就由着你吧。
  沈氏习惯性的摸了一下手腕,却摸了个空,才想起原本一直带在手腕上的手镯刚才被送了出去,她心口憋着气。
  “ 你这话说得倒没错,你们芳庭院确实给我添了很多的麻烦,等四娘一下葬就一把火烧了吧,也省得再找人来做法,回头我问下老爷看看怎么安置你才好,毕竟奶了四娘十几年,又是姐姐身边的老人,贸然的把你赶出去似乎不太好。”
  她说的姐姐,便是已故的陈夫人林氏。
  周妈妈听了心底一颤,就再也不敢多说话,只得不停的磕头,嘴里一直念叨着:“夫人饶命。”
  “怎么事大吵大闹的?隔”一个声音从院门传来,众人纷纷回头,见到来人后行礼,叫了一声“老爷。”
  “老爷。”沈氏看到来人便笑着下了台阶,径直的往院门走站到他旁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来人一身绯色官服,官服上面绣着云雁,三十七八的年纪,身量修长,他的眉毛浓密,神色俊朗,眯着眼正看过来。
  “朝上事情不多,便早早退了朝,刚在府门口碰到王夫人了,她来可是那事?”陈仲海看了一眼边上的沈氏问道。
  “这事咱们进屋说。”沈氏轻轻推搡他一翻,撒娇似的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抬脚向正屋走去,到了周妈妈身边,陈仲海驻脚瞥了一眼,“都撤了吧,跪在这里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谢老爷……恩典。”周妈妈颤抖着迅速的爬起来,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改变主意,她走近平儿身边,蹲下来轻轻的拉扯着她往自己背上一放,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沈氏回头瞧着走出去的那两人,几不可闻的哼了声,咬着牙心里一阵阵的气闷,就差一点了,算你们运气好,等这事过了再一道收拾你们。
  两人进了屋内在八仙桌边并列落坐,沈氏端起茶壶给陈仲海倒了一杯茶,推到他前面,拿起桌上的礼单递了过去:“这是延恩伯府的礼单,他们也太急了,这放定的日子都没跟我定呢,就送来了。”
  “那些纸糊的东西,我让人放在蔓姐儿院门前了,等入了俭再烧掉,虽说国丧已过了三个月,可到底这也算是喜事,要放在府门口来烧,只怕有心人拿此事来做文章。”
  陈仲海应了一声,看了一眼礼单便放下,他若有所思的望着门口,而后端起茶蛊喝了一口:“这事伯爷跟我打过招呼了,夫人的安排甚好,虽是喜事,但也是红白掺合的事,也不宜弄得太张扬,前面这些做得简易些,等确定了日子再挑个好日子送到延恩伯那边去。”
  国丧期,百日内禁音乐嫁娶,虽然现在百日以过,但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卖女求荣,被人诟病。
  “你喝慢点,小心烫口,”沈氏笑着起身到他边上给他擦了嘴角,“这蔓姐儿的事过了,那瑶姐儿的婚事老爷你多上点心。”
  这小贱人的事成了,那延恩伯府答应让瑶姐儿嫁入他们四房的事,也就成了吧,沈氏心想。
  
 
    
第4章 知情
  
  陈仲海笑眯眯的看着她,猛然抓她的手往自己胸口一放,一个踉跄沈氏身子便倒在了他怀 里,“夫人安心,要跟伯府做亲家,为夫自然会放在心上的。”
  站在门内的两个丫鬟见此心里哎呀一声,赶忙低头。
  沈氏一惊,脸蹭的一下红通通的像熟透了的柿子:“老爷,这大白天的,丫鬟还在多不好意思。”
  沈氏娇嗔说着,很暧昧的用手蹭了蹭陈仲海的胸,惹得他的心底有了异样的冲动,陈仲海抓住沈氏的手使劲捏了捏,四周便有了旖旎的暗香 浮动。
  “此事需要跟老夫人说一声,虽然她不管事,可名分上到底是嫡亲祖母,不可让别人落了口实。”陈仲海道,“入殓这事你找个得力的人,免得传了出去。”
  沈氏面色紧了紧,担心道:“那她,会不会反对这事?”
  陈仲海笑了笑,放开沈氏的手,淡道:“她现在没有资格拒绝,你照我的话去做便是。”
  如若不是担了嫡母二字,陈仲海根本不会把那个老女人记起,他曾经因为她把自己记养在名下时感动过,可也因为生母被她逼迫去了庄子对消了。
  陈仲海的欲望,诱发了他对权利的愈烈渴望,可是那个女人处处牵制着他,告诉他这个不可以做那个不能做,故而他觉得那个女人就是自己前进的枷锁,所以他早就厌透了她。
  但是现在陈仲海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顾忌她的理由了。
  沈氏从陈仲海怀里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好,老爷放心,一会妾身就遣个丫鬟过去说一声。”
  陈仲海颔首:“明早卯时是个好时辰,地我都找人看好了,到时候直接送出去好了,”他靠着椅子微微沉吟,“要不是延恩伯这事耽搁着,早就完事了,在家放了三天,怕是要臭了。”
  陈仲海现在的心情很微妙,他很不喜欢这个孩子,可是她的死,她的婚事如若能给自己的官场更上一层楼,他又觉得很值。
  他记得林氏凤冠霞披时的惊艳,巴掌大的脸净白如雪,一黛眉如细柳,一双瞳似秋水,朱唇像涂了蜜汁,甜腻可人,她的惊艳也曾让自己一时迷了心志,所以一看到这孩子,他便想起林氏那一张倾城妖娆的脸来。
  陈仲海的亲事是嫡母一手定下的,他很反感,因为林家是药商,不过因为机缘巧合下林葛弋进太医院当了官,新婚之夜在看到林氏的容貌后,陈仲海倒也觉得她赏心悦目,谁知道林氏光有着惊人的容貌,为人却及极的木讷刻板,他觉得女人应该会在不同的场合迎合自己的丈夫,但显然的林氏这方面实在太差劲了,半点不及沈氏的风情万种。
  所以,他不喜欢林氏,连她的容貌陈仲海也觉得有些刺眼,因为太过漂亮的女人,总招人惦记。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空荡的院子似荒凉的戈壁,冷冷清清让人背后生凉,西耳房里,平儿侧身躺在床上,周妈妈坐在床边拿着面巾轻轻的给她擦着汗,看着她被打的下身嫣红一片,奄奄一息的样子,再想着隔壁的蔓姐儿,她的心落空空的似被人开始剜出了洞。
  平儿慢慢的睁开眼,看着周妈妈一脸的泪痕:“妈妈,平儿……给你添麻烦了,我只是想……想给娘子请个大夫。”她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艰难的说着,“平儿不想娘子…就,就这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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