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惊谋——夏挽歌
时间:2018-07-12 09:15:32

  院外的风声渐渐的盖过了女子的慢语,徐萧年看着门外的天,阴沉沉的苍穹似染了墨,黑鸦一片。
  临走前,徐萧年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曾彩英,问道:“真的不用我帮你杀了曾富贵?”
  曾彩英愣怔,想起刚出宫那时的兴奋,到母亲离世的悲痛,甚至到了现在,自己能变成今天的模样,每走的一步全拜他所赐,所以这种人死不足惜。
  可是真的要杀了他吗?就算杀了他也无法抹去他们之间的血源关系,为了大逆不道的人弄脏自己的手值得吗?
  “不用了。”她提了一口气,言语有丝哀伤,“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世子爷您可以给我换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臻娘看着她的颈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开不了口。
  “我会尽快安排……”有用的人,徐萧年从来不吝啬对她的施舍,今天这个女人给的消息不多,但足够他思索。
  李吉在看到陶一明时,非常震惊,这就足够了!
  “你父亲跟陶一明相识?”在回程的路上,徐萧年问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我不清楚,父亲时常入宫,认识内侍应该是正常的吧。”臻娘压着心里的疑惑回道,“私下我不曾见到他跟宫里的内侍有来往。”
  “那就有意思了。”徐萧年淡笑,那李吉的震惊是为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觉得不可思议。
  “我父亲一届太医,来往不是宫里就是权官之家。”臻娘道,“世子爷,事隔两年了,会不会是曾彩英记错了?”
  徐萧年阖着眼,过个半响才道:“你说的有道理,太医接触最多的应该是病者。”他嘴角微翘,似乎已经抓到了点什么。
  臻娘看着他不明所以。
  
 
    
第31章 受罚
  
  阴沉的天, 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细雨绵绵似花针一般打在娇嫩的花蕊上,娇艳欲滴。
  沈氏坐在堂厅, 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满芝, 单薄的身子,微乱的发髻衬着额头的伤, 透着楚楚的可怜,她不是男人所以从来不会怜香惜玉, 她冷笑看着坐下的人, 有这个贱人在果然不会有好事。 
  “你可知错?”她冷着脸端着茶蛊, 视线停留在地上那人身上。
  紫陌一看这情景忙遣着丫鬟出去,只留自己在屋内伺候。
  立春之后,沈氏便叫人撤掉厚厚的毡帘, 换上了粉色撒花绵绸,外头风一起,冷气便随着掀起帘子的一角吹进屋内。
  陈满芝撑着身子跪在地上,从姜府回来没多久, 自己便被请到这里,“女儿拙笨,还望母亲明示。”
  沈氏看着她笑了起来, 她的笑娇艳明媚,如鸾动的红星一般散着诱人的气息,“姜府方才来人把事情说了,今日之事你为何为之?是不把陈府眼里还是不把姜府放在眼里?”
  她声音故作深沉, 视这事为重。
  “母亲这话是何意?”陈满芝抬头看着她,珠圆玉润的脸掩盖不住眼底露出的一抹轻蔑,“路上我们的马受惊伤了人,所以才去迟了,女儿已经遣了人回府先告之,母亲为何不提?”
  “噢?有这回事?”沈氏放下茶蛊轻挑道,车夫回府禀报了此事,她是知道的,她转目看着在一旁的紫陌怒道:“你们这些作死的丫鬟,竟没人禀报?”
  紫陌心头一凛,忙上前跪在地上颤抖道:“奴婢该死,阿大回来时夫人在会客,奴婢斗胆先拦了下来,所以才没禀报,后来奴婢就……就把此事给忘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客人,沈氏满意的看着她,道:“枉你在我身边做事这么久,也不知个轻重,倘若是禀了我,再叫个人去姜府说一下也不至于这样,罚你三个月例银,你可有异议?”
  “奴婢谢夫人宽恕。”紫陌伏地叩谢,沈氏便允了她起身。
  陈满芝看着主仆二人入戏,心里的恶心油然而生,什么会客想必只是客套话罢了,那么自然罚扣例银也不会有,兜来转去他们却毫发无损。
  “虽说是这样,可你让人家等了那么久,又这样不打招呼冒然回府,这是在打姜家的脸,邀请你一同过去也算是为你庆贺,你这样拂了他们的好意又让他们难堪,你至姜府于何地?”沈氏语心重长一番,一顿又道:“彩云这丫鬟,在府里光痴长年龄罢了,做事如此轻浮,也不知道提点你一二。”
  彩云这丫鬟是时候给点颜色看了,以前参和着芳庭院的事也就罢了,现在这贱人醒了,可不能让她为别人所用。
  “这事跟彩云无关,是女儿执意要回来的,是女儿不懂事,母亲您罚我吧。”陈满芝心头沉了沉,垂着眼忙解释。
  沈氏抽了嘴角没有接她的话,自顾道:“你父亲现在已经知晓此事,一会听他怎么说吧。”
  惊马受伤的事就想一笔带过。
  “母亲,难道不应该查一下为什么好好的马会惊吗?”陈满芝袖子底下的手一紧,淡淡的说道。
  沈氏沉吟片刻,就道:“你说的是,阿大这些年越大不长进了,连个马都架不好,原本以为姐姐留下的老人能好用一些,结果竟这么不中用,那么,就去守庄子吧。”
  陈满芝看着沈氏,她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发髻插的累丝凤钗上头点缀了三颗红碧玺宝石,耀眼生辉,光彩夺目。
  沈氏站起身踱步到她边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讥笑道:“不中用的人迟早被替换,你以后是要嫁人的,现在就该学着点。”
  她在警告她!
  “母亲。”陈满芝叫道,“那马……”
  “够了,真是越来越放肆。”沈氏怒叫着掐断她的声音,“不要以为仗着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就随心所欲。”
  这么迫不急待的打断自己是因为心虚吗?陈满芝微顿,深吸了一口气浅笑道:“那女儿先行告退了。”
  她竟然忘了在这陈府沈氏可以一手遮天,跟她争执和对质毫无意义,就算有结果了能怎样,陈仲海也会一笔代过。
  “退什么退,给我继续跪着。”外头陈仲海的声间伴着凉风卷进屋内。
  陈仲海愤愤的甩开绸帘,从外头阔步踏进厅内,他踏步走上前并着沈氏落座,一巴掌狠狠的砸在八仙桌子上,怒道:“你是怨我多年对你不够关心,所以故意给我难堪?你在姜家甩脸色给谁看?”
  要不是姜府来人,他真不知道她会傲慢到这种地步,竟然甩脸色给人家看,更不知道她竟然挑唆丫鬟说出那种话。
  “你是在报复我还是报复谁?竟然说人家假怀孕?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沈氏一言不发的喝着茶,茶是今年店铺里新进的碧螺春,清香怡人,沁人心扉,她的心情便跟着顺畅。
  “父亲,我没有,她那不一定是……”陈满芝哽住了喉,将刚想说出的话又咽了下去,她能说什么?说她懂医术,还是说她不是陈秋蔓?
  “说啊,怎么不说了?”陈仲海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女儿,痛心疾首,在这新旧频频交替的朝堂里,失了伯府这条人脉,好不容易才结交的姜府,就这样让她给坏了好印象,“说不出来就给我跪到说出来为止。”
  陈满芝微微松动着发麻的膝盖,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上首的二人,想着安放在自己屋里的缰绳,她的心倏然落空,像是支撑自己已久的柱子轰隆一声被放倒,她随即低下头咬着牙狠狠的点头,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当陈秋蔓。
  陈仲海拂了衣袂恨恨的看了陈满芝一眼,这个傻子,好了倒不如不好!他起身踏步从她身边经过,沈氏跟在身后,不自觉的抿了一个微笑。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寒意又增添了几分,墙角俯身倾听的丫鬟匆匆正了身子,撑着伞放开步子朝院外方向跑去,院里溅起一阵阵水花。
  “父亲真的这样说?”陈悦颖接过画溪递上来的茶蛊,眼里满是笑意。
  跪吧跪吧,最好跪死了就清静了,还好当初她找了借口从姜雪珊那里先跑了出来,要不然还真碰不上在偏厅里那么精彩的一幕。
  “没错,奴婢听得清清楚楚的,老爷当时就是那样说的。”画溪笑眯眯的应着。
  陈悦颖兴奋的站起来在屋内踱步,又将手里的茶蛊递给画溪,走到书案前自言自语:“我要告诉姜雪珊,让她也高兴高兴。”
  “你方才在姜府都看见了吧,那群乌合之众对我跟大娘是什么脸色,都是这个小贱人给害的,现在真是大快人心!”她又愤愤道。
  画溪笑笑的应着,搁下手里的茶蛊为她磨墨。
  下了半天的雨,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收了声,雨水的冲刷使得院里花花草草顿时明亮了几分,花瓣上的雨珠,莹澈欲滴,春风拂过,似断了线的珍珠不停歇的滴落,空气弥漫着泥土芳香的气息,清馨怡人。
  吴妈妈小心翼翼的拿着手里的烛火,轻轻推开门走进屋内,走到明间座灯前拔下灯罩点燃了灯芯,面后走进稍间看着盘坐的那人,弓着身子小声道:“奴婢斗胆,这次借着老夫人的名义,将四娘子送回芳庭院了。”
  陈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是大郎的意思还是沈氏的意思?”
  她问的是罚跪的事。
  “是老爷,不过依奴婢看,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陈老夫人悠悠的叹气,就道:“大郎真是越活越倒退了,林家这事才一出,他就迫不及待的要结交各个权臣,那些人又不是瞎子,他一个大理寺丞为什么紧巴巴的去巴结别人,表面上看是为了升迁,要是人家往深里一想,还以为咱们要找路子给林家翻案。”
  大康开朝初期,便摒开旧朝的士学制度,改用科举考试选拔官吏,这便让更多布衣有了涉世朝野的机会,像陈仲海的官品,在朝中已算是中流砥柱,只是他官居多年,胃口甚是被放大,根本不满足于自己这正五品的官位。
  吴妈妈一惊,心里兜转着慌乱道:“那可怎么办?快想个办法阻止老爷?”
  虽然她打心底不相信林家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也相信林老太爷的秉性,可是这林家的罪名也是铁板铮铮的事实,倘若老爷要是因为林家把陈家牵扯进去,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
  陈老夫人摇摇头:“他现在一门心思的窝在里头,我们去说只怕也是无济于事,只是可怜了那丫头,身子刚好没两天又折腾了,现在怎么样了?”
  “我回来的时候刚睡下了,只是那面色是不太好,周妈妈在一旁侯着。”吴妈妈想起刚才在春晖院扶起她的情景,整个身子直跌入怀中,软绵绵的吓她一跳,竟真的整整跪了一个时辰,这孩子也太执拗了,不懂服软求情。   
  “惊马又是怎么一回事?”陈老夫人手一伸,吴妈妈便搭了手扶着她起身慢慢走到堂厅坐下。
  “我问了阿大,确实是马受惊了。”吴妈妈站在身后手搭在她的髻角处,给她轻轻揉了起来,“阿大已经被她罚去庄子了。”
  
 
    
第32章 交待
  
  陈老夫人颔首:“这马受惊了, 她定是要做做样子的。”她转头看着吴妈妈,“四娘的亲事,有打听出来了吗?”
  吴妈妈的手顿了会, 就道:“也怪了, 这两日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奴婢看着, 老爷该不会是忘了吧。”
  “他若那么轻意放弃就好了。”陈老夫人叹气,“现在四娘好了, 我这悬了几年的心算是落下来了。”
  这时门外有丫鬟端了药进来, 笑道:“老夫人, 该喝药了。”
  陈老夫人看着碗里如墨的药汁,蹙眉道:“先放着吧,现在少喝一剂也死不了。”
  吴妈妈从丫鬟手里接过托盘, 使了眼色让丫鬟先退了出去,丫鬟走后,她将托盘搁在桌子上,道:“大夫说过了, 这药不能停,老夫人您还是喝吧,若是身子出了差池, 指不定老爷还要怎么作贱那两孩子。”
  “您好,孩子便好,若是您出了差池,他便要丁忧, 到时候他肯定也不会让那两孩子好过。”
  陈老夫人身子微颤,想起以前那事,脸色陡然一变,愠道:“他不愿意让林家把姐儿接过去,又不愿意让我养着,虎毒还不食子了,我怎么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吴妈妈将碗递了过去,“他是个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让林家养了姐儿,您知晓着他的秘密,若是养了姐儿,他是怕姐儿跟您亲,若是以后姐儿记事了,会记恨着他呢。”
  “如今四娘好了,咱们一定要撑到她掌事才行啊。”她继续安慰道。
  “这行将就木之身,看来还是有用的。”陈老夫人说着接过药碗一口喝了下去。
  吴妈妈将蜜饯递了过去,叹道:“今儿奴婢瞧着柳妈妈去了一趟荟松院,我猜着也就这两日夫人就要把她接回来了,看这意思只怕荟松院要让给她了,你看是不是要说一声?”
  一个毒如蛇蝎的姨娘就要占一个院子,实在可笑,若不是老夫人心软些,只怕她早已经骨化,哪里还会有现在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让她去后罩房住着吧,大郎要是不愿意那就让她继续在庄子里呆着。”陈老夫人接了蜜饯冷道,“我就不信,这事是老头生前下的命念他还敢回抗。”
  “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说这事。”吴妈妈高兴的应下。
  “我真是猪油蒙了心了,竟然将他养在了名下,现在这样子也算是我的报应了。”陈老夫人睁大着眼,视线内一片朦胧。
  这眼睛是越来越不行了,她默念道。
  “要不然再写封信叫二老爷回京看看?”吴妈妈道。
  “罢了,再且看看吧。”陈老夫人瞌着眼,不再说话。
  风透着窗隙柔柔的吹过烛台,撩着烛火明灭不定的摇曳,夜色笼罩,房里昏暗柔和,一片旖旎。
  翌日清晨,云烟缭绕,葱翠的竹海接天摇曳,竹影婆娑。
  陈满芝探出手将幔帐一角掀开,周妈妈坐在值夜的小铺子上,见她撑着身子要起身,便起身走到床前将幔帐分两边勾起,又拿了两个秋香色团花引枕垫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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