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惊谋——夏挽歌
时间:2018-07-12 09:15:32

  自这个妹妹生病以后,陈雁瑶还是第一次踏进这里,她忍不住蹙眉,屋内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清一色的木色家具,除了一些有必要的家具外,那些点缀的瓷器花斛竟空无一物,那落空空的博古架看得她有几分刺眼。
  她心头微微一震,母亲对四娘的情绪也太不会掩藏了,也亏得以前这院子没有人来往,若让外人看见这里,苛待嫡女的名声传出去害父亲落了面子,受罪的还不是她自己。
  陈雁瑶落了座,阻止了要起身的陈满芝,看着她半躺在床上,发髻凌乱的贴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眼眸中带着血丝,神情有些不自然,像是很懊恼的样子,白色中衣衬着她的倦容透着几分病如西子的味道。
  “四娘,你好些没?”她收敛了视线,轻声问道。
  “好多了,多谢大姐惦记。”对于她的到来陈满芝有些诧异,她笑着抬眸示意念平给陈雁瑶堪茶,心里兜转着陈雁瑶的这番来意。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她哭过了?她为什么哭?因为被母亲惩罚所以哭了?陈雁瑶心念。
  “嗓子不好记得多喝些水,我今日带了些花茶,这花茶最是润喉养肺。”一顿又道,“是我自己调配的,也喝过一段时间觉得不错,就拿来给你尝尝。”陈雁瑶笑着吩咐站在一边的流衫,将花茶搁在桌子上。
  “劳烦姐姐惦记,本倒没什么事,您这么担心倒是让我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陈满芝瞥了一眼桌子上青花竹叶鼓腹的茶罂,抿嘴一笑,道:“这茶罂倒是好看。”
  陈雁瑶笑着跟着她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放在身后桌上的那茶罂,蓝墨的青花竹叶纹,是陶瓷店最常见的纹路。
  她回头时,陈满芝一脸慵懒,早已经看不出方才有些狼狈的神情,“你我是姐妹,不必如此见外。”
  “接下来这几日我倒是得闲了,只怕这日子更是无趣了,父亲那边我是不敢再去求些什么,不知姐姐这可有什么书籍能让我拿来打发时间?”陈满芝撑起身子,念平走上榻前,将长条的引枕垫在她身后。 
  
 
    
第34章 是谁?(捉)
  
  陈雁瑶愕然, 满眸的鄙夷一瞬即逝,随即面上又挂上那份淡然,没想到她竟然提这样的要求, 她要书做什么, 能看懂吗?痴傻的这些年难道还偷偷自学成才了不成。
  “原以为四妹会对刺绣感兴趣,竟想不到……”她掩唇微微一笑, “到底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对你了解太少,我那儿是有些书, 不知道你是喜欢看哪些, 回头我仔细找着让流杉送一些过来。”
  陈满芝挪了身子, 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好,笑道:“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杂记或律例都行。”
  陈雁瑶笑着点头应下, 自若的靠着案桌,转头对候在一边的流杉道:“你现在过去将我房里的绿豆糕带来。”一顿自顾笑道:“这绿豆是有些清热解毒的功效,只是不知道对你的喉咙是否有益,不过拿来当点心吃倒是也行吧。”
  陈满芝看着她微愣, 只见她往日里如古潭的脸上添了一抹笑意,波光潋滟,妩媚之色呼之欲出, 对于她的热情陈满芝有些受惊若宠,“大姐的心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流杉得了吩咐,施了礼转身便往外面走, 陈雁瑶拨着茶蛊轻轻一吹,就道:“昨日的事我知道了,母亲做事向来严厉,阿大办事不利已经被她发落了,父亲因为这事被姜府落面子,罚你也是不得已的,你别忘心里去。”
  她叹了气,“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明知你第一次出门还让你自己走 ,我应该跟着你才对,你可怨我?”
  兜来转去,终究还是表明了来意。
  陈满芝撑着身子起身,念平忙拿着褙子给她披上,她下了榻走到陈雁瑶的对面自顾的坐下,“昨日的事,是我太过浮躁了,害得父亲落了面子,他罚我是应该的,至于怨至大姐您,更是无从提起,母亲既是已经惩罚了阿大,那我也算是出了一口气,只是这次害了一些无辜的人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嗯,我自是听说了,动静还不小,也不知道这阿大是怎么办事的,竟出了这躺事。”陈雁瑶淡淡的应着。
  “意外之事谁又能预测,他既是已经被罚,那这事便算过去了,姐姐也不用替我冤枉了。”
  “也罢,这事之后你哪些不懂的便多问一些,免得再挨罚。”陈雁瑶面上微讶,有点难以置信于她对惊马之事的轻描淡写,难道她不知起因?昨日下午她跟母亲的对话明明就已经起疑了,又或是她对昨天的事真的一点怨意都没有?
  陈雁瑶看着她那张有些漠然的脸,心里陡然一笑,也是,她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有怨她又能怎样。
  不过现在她这样子,跟小的时候差别有点大,是因为长大了所以变得深沉了吗?
  “那我先谢过大姐,以后再不犯这种浑事了。”陈满芝盯着她端在手里的茶蛊,她始终是就没有喝过一口。
  约过一刻钟的时间,流杉便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绿豆糕进了屋子将它递给念平,她飞快的扫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对陈满芝笑道:“四娘子您快趁热吃,这可是大娘子自个做的呢。”
  “是吗?大姐可真是心灵手巧呢。”陈满芝感叹,眸底噙着笑意,陈雁瑶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很早前就跟着沈氏学着主管府里的中馈,这般聪慧可见沈氏对她倒是下了不少功夫。
  “无聊之隙拿来打发时间罢了。”陈雁瑶失笑,她觉得自己将陈满芝捧得太高,原以为她醒来后变聪明了不少,却不料还是如泥人一般不值一提,她再呆了片刻便起身跟她道了别,带着流衫出了院子。
  待她们主仆二人出了院子后,陈满芝拿起搁置在桌上的茶罂倒出茶叶,仔细的分辨,罗汉果花 、玉蝴蝶、 梨片、 百合花 、 金莲花……等都是一些常见的润喉生津、清肺的材料,又端起绿豆糕往鼻翼一闻又放下。
  一旁的念平见她脸色阴晦不明,紧张道:“娘子,可、可是有问题?”
  陈满芝低垂着眼,淡淡道:“没有问题。”
  “那娘子,您这是干嘛?”念平更疑惑了,难道大娘子会给她们下毒?
  “大娘子可会医术?”陈满芝抬眸迎上念平的视线,除了沈氏,她觉得有必要多了解一些这个总是一副淡然模样的大姐。
  念平思索一番,她平日里没有跟文笙院的人有过来往,一时间也不敢确定,便道:“奴婢不知,倒也没听说过。”
  陈满芝颔首不再追问,沉吟一瞬对她道:“你去马房打听一下,这两天除了马房的人,还有什么人去过马房,机灵些,别让人知道你去过。”
  念平狠狠的点了点头,立刻跑了出去,没多久就气喘喘的跑回来,道:“马房里没有人,奴婢等了片刻怕您等急了先回来说一声,奴婢这就回去再等。”说罢转身即将离去。
  陈满芝顺手拉住她道:“不必了,明儿我会跟周妈妈出门一趟,到时你跟在后面等着,那时必定有人,你这样……”她说着将身子附在念平耳边低语。
  念平恹恹的低了头,她自然知道她们为什么出门,她们是下人,下人也是人,也会贪恋那一点仁慈,她们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卑微的生存,可却终究逃不过主子随手操控的命运。
  “对不起。”陈满芝看着她开口道,是她太自以为是不把这里的条条框框放在眼里,“是我糊涂了,我太鲁莽了,要不然彩云也不会丢了命。”
  念平闻言猛然抬头,惊慌解释:“娘子,这事不能全怪您,是我们做的不好,夫人不满意,罚一罚也是情理之中。”
  “是啊,做得不好就该死吗?”婉柔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怪异,陈满芝双眸泛了冷意,仿若蒙上了一层冰霜,眉梢的凛冽透着一抹戾气。
  念平吓了一跳,娘子怎么了?早前醒来她也不是这个样子,难道被彩云这事给刺激到了?
  “就一定该死吗?”
  念平看着她翕动的嘴角,耳边似乎听到了碎牙的声音。
  次日,时值巳时,陈满芝去了春晖院。
  沈氏正依在罗汉床上小憩,她挑了眉头余光扫了一眼座下的陈满芝,听着她不温不火的说着来意。
  “你要出门?”沈氏有些惊讶,“你出门做什么?”
  “是,去送送彩云。”陈满芝淡淡道,“彩云受罚起因在我,我去送她求个安心。”
  她看着沈氏,一身降红色福寿团花褙子,半躺着身子懒懒的瞧了她一眼,那嘴角的弧度有藏不住的喜悦。
  自来到这,陈满芝经常瞧见她这样的神情。
  沈氏盯着陈满芝,奴婢不过是一件物品,主人家可打可杀随意处置,只要罪名得当,不会有人在乎追问,大户人家的后宅死的丫鬟不计其数,她从来都是漠然置之,陈满芝现在竟然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在作践自己。
  “这大概会是我今年听到最大的笑话了,你一个官家娘子竟然要去送一个贱奴?”沈氏坐起身子,嘲讽的睨着她,“你可知道你父亲要是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女儿没想过。”陈满芝应她。
  沈氏面色变得怪异,她顿了会轻挑道:“这样啊,那你说我该不该让你去?”
  “母亲,女儿只是求个心安,我不想自己以后日夜寝食难安。”陈满芝低着眼俭缓声道。
  沈氏抬了手闭着眼轻轻揉了鬓角,嘴里叹口气,“这么说,我一定要让你出府才行了,要不然倒显得我不通人情了。”
  陈满芝抬头看着沈氏,顺着她的话笑道:“是,母亲仁慈,见多识广,只怕也是知道寝食难安的滋味。”
  沈氏手上的动作一顿倏然睁开眼,垂了手交拢在双膝上,看着那人肌肤细腻,眼眸如丝,嘴角还勾了一抹笑意。
  不是心有不安吗?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沈氏垂眸,想起林氏刚死那段时间自己日夜不得安宁的情景,这个小贱人在试探自己,难道她想起以前的事了?
  “你不应该自责,她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罚的。”她笑了笑,“挨不过那也没办法。”
  “是,母亲说的是,只是事情起因到底是因为女儿,女儿不应该鲁莽回府落人口实,不应该口无遮拦非议人家的事。”
  沈氏点点头,盯着陈满芝,却只见她一脸的平静如一泓死水,眼底没有一丝涟漪,是自己想多了吗?
  “你去也是应该的,彩云虽然只是个三等丫鬟,可实着是个热心的人。”
  “多谢母亲。”陈满芝轻声道。
  “不过……”沈氏缓道,“今儿是文姨娘回府的日子,你若是回迟了,你父亲那边就不好办了。”
  不管她是想起了什么,只要她要作践自己,沈氏倒是乐观其成。
  陈满芝笑着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施礼出了延喜堂,院当中那颗老年槐树,虬枝繁叶,郁郁葱葱,点点花苞缔结成簇,暗香隐隐。
  她到了门外,周妈妈已经找管事备好马候着,见她出来,周妈妈上前问道:“娘子,夫人没说什么吧?”
  陈满芝点了点头,就见青盖青帏绿垂檐马车旁一个陌生的男子,她瞧了一眼,便道:“上次我用的那马车送回来了吗?”
  男子作揖道:“回娘子,当日下午的时候就送回来了,不过车断了轴暂时不能用了。”
  “那马呢?”陈满芝问道,“还好吗?”
  “也送回来了,不过那马病了,已经请了兽医。”男子道。
  陈满芝愣了愣,又道:“兽医怎么说?”
  “说是吃错了东西。”男子再道。
  “夫人有说什么吗?”陈满芝问。
  男子尴尬一笑,出门一趟不仅弄坏了马车,连马也病了,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不过他自然不会跟她说沈氏原先恼怒的样子。
  “夫人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小的这那几日阿大到底给马喂了什么食。”
  陈满芝刚迈出的步子一顿,转眸盯着男子,道:“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凛然,男子莫名其妙觉得心底一颤,道:“只是问了小的这那几日阿大到底给马喂了什么食。”
  陈满芝脸色微沉,她不明白沈氏问这话的什么意思,是做戏?还是惊马的起因她并不知情?
  如果这样,那么给马下药的是谁?
  陈满芝往府里看了半响,而后蹙眉上了车马。
  
 
    
第35章 起疑(捉)
  
  “娘子, 方才夫人怎么说?”马车里,周妈妈问陈满芝。
  陈满芝把刚才的事简单跟她说了一下,“方才沈氏的神情有些不对, 应该是我的话让她想起以前做过那些龌蹉的事来。”她低沉道。
  周妈妈皱眉, 想起林氏突然自溢前的情景,就道:“夫人那几日有些奇怪, 突然称病又免了定省,不过沈姨娘倒是见了好几次。”林氏在时, 沈氏只是一个姨娘, 她这样称呼也是无可厚非。
  “母亲自缢被发现时, 沈氏在哪?”陈满芝沉思半响,问道。
  “老奴记得不太清楚,沈姨娘好像是跟大家一起后面赶到的。”周妈妈道, 当初事发突然,待她赶过去时,那里人早就乱成一团。
  陈满芝颔首,她觉得提起林氏自缢的事周妈妈似乎有些抵触, 或许是因为害怕自己会想起当时林氏自缢的画面,“那母亲身边的婆子丫鬟呢,她们都没人看着母亲吗?”
  周妈妈愣了愣, 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夫人小憩时遣散了身边的人,所以事发她们都不在身边。”她回忆道,“六个陪嫁丫鬟四房陪房人家,现在除了老奴和元姨娘, 其他人在夫人去后都以行事不利为由被遣散了,具体去向老奴不知情。”
  “我知道了。”陈满芝靠着车厢闭眼小憩,“也就是说,现在跟母亲有关的人,都不见了。”
  周妈妈颔首,一开始她对这事也是疑惑的,当沈氏把四娘子全权扔给自己后,她便无暇顾及府里的事情 ,故而起疑仅仅也只是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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