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惊谋——夏挽歌
时间:2018-07-12 09:15:32

  “我没事。”陈满芝笑着应声。
  “你说这白日青天的,怎么会有人去宫里偷东西?简直不要命。”
  陈满芝眼眸微转,淡道:“许是那些亡命之徒吧,那些本来就是不要命的人。”
  红墙碧瓦的皇宫戒备森严,高手云集,宫内更是纵横交错,没有内应哪能说进就进,就算是有人运气好无意闯入,只怕也是有去无回,怎么还会轮到设置关卡来擒贼,更何况这里离皇宫那么远,这番闹腾,应该只是声张造势让对手自乱阵脚罢了。
  “这天下真是越来越乱了。”周妈妈悠悠叹道。
  陈满芝轻轻挑了唇角没有接话,这天下以后会如何,自然轮不到她操心,只是这一番闹腾只怕回去又要晚点,想要顺利进府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黑漆的平顶马车里,徐萧年低着头拨着茶蛊,他的眉间拧起一道皱褶,神态复杂,一身青灰的随从坐在边上屏声敛气,半响后他将茶盖放下,沉吟道:“买完糕点就回红袖馆吧。”
  “爷,那不去……”随从微愣,一抬头便见他那深沉的眼眸,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宫里丢的是什么?”徐萧年问随从。
  “消息放出来的是先帝的脉案丢了。”随从回道。
  “沈代禾在试探我们,她应该知道我们对先帝的死起疑了,先帝因病而故,那么自然的我们先要查的就是脉案的记录了。”徐萧年压低着声音缓缓道,想到刚才韩章无缘无故的说那一番话,他细细的想着自己几天的行踪不由蹙起眉。
  随从疑惑:“难道就是为了试探您对脉案被盗的反应?”
  “大概是吧,毕竟若是我们真的在查这事,那盗贼手里的脉案对我们来就尤为重要。”徐萧年道。
  “那只要放出消息就行了,为何还如此劳师动众设什么关卡?”
  “看来这几日我的行踪让他们也疑惑了。”徐萧年慵懒的靠着,“你看他们这么一闹,今日我们便没办法去接那宫女了。”
  随从恨恨的锤着手愤愤道:“该死的,若是他们找到了那个宫女,那咱们的底不都被摆到明面上了?”
  “是啊,所以袁斌……”徐萧年看着随从,“那宫女只能过几日再安排人去接了。”
  袁斌颔首:“那女人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们会对脉案感兴趣?”
  “该死的、不应该死的都让她处理了,连先帝身边的荣公公都去守了皇陵,她觉得我们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吧。”他嘴角微扬淡道,“更何况,这脉案有没有被盗还是一回事。”
  “您是说,这不过是他们故意摆了一道?”
  徐萧年笑了笑,“这皇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那荣公公那边……”随从试探问道,“能不能问到什么?”
  “他去守皇陵,不过就是个诱饵。”徐萧年冷道,“若是我们去闯皇陵,只怕万箭穿心了。”
  随从愣了愣不在开口,马蹄急踏,嘚嘚的往古顺坊方向而行。
  韩章眯了眼睛看着渐行渐的马车,心里泛了冷意,“废物?如今边关战事不再,你失了兵权,若不是有个世子爷的名头,你连个废物都不如。”
  “大人,要跟着吗?”亲兵问。  
  “你带着人悄悄跟着,我立刻回宫复命。”韩章道。
  
 
    
第37章 封宫
  
  琉璃碧瓦, 飞檐翘角,灵动似燕,隐落在碧穹之下。
  殿内, 次间临窗的炕桌上, 三三两两的青瓷高足盘里摆了各式的瓜果点心,花觚上插了绚丽的垂丝海棠, 朱红毯子上铜镂空蝠纹熏炉里又重新散了香料,隔开次间的雕花落地罩后的炕床上, 铺了明黄的坐垫引枕和靠背, 一袭橘滟大衫, 眉眼明媚的女人坐在上首。
  “说吧。”沈代禾伸了手接了内侍递过来的白玉茶碗,淡淡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窒息的静谧瞬时被打破。
  “禀太后娘娘, 属下觉得徐萧年似乎对宫里丢失的东西不感兴趣。”韩章盯着朱红毯子,双膝跪在地上,“不过那时候他身边有一女,但是二人皆是否认是同行。”
  “哦?”沈代禾递了茶蛊摆了摆手, 守着的宫女内侍很快退了出去,“你意思是说,他们没有在查先帝的事?”
  “属下不敢妄言。”
  沈代禾笑了两声, 看着指尖的鲜红,道:“那他们这些日子东奔西走的是闹着玩的?”
  “属下只是还……还未查到。”韩章颤道。
  “废物。”沈代禾一巴掌甩了内侍手里的白玉茶碗,“哐当”一声茶碗跌在地上,茶水浸湿了朱毯。
  内侍也忙跪了下来。
  韩章颤着身子道:“太后娘娘息怒, 再给属下一些时间,定能查出他们在做些什么。”
  “朱泞进京近五个月,到现在还赖着不肯回藩地,我不用说你们也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沈代禾指着地上两人怒道。
  “他的护卫队不是已经充进营地了吗,人呢?”她拿着放在炕床上的折子扔了过去,“就这些个歪瓜裂枣也能算数?”
  “太后娘娘息怒。”内侍那独特的嗓音响起,“燕王的性子随和,很少参和朝事,但这次却不惜用三支护卫换取林敏夕的命,想必背后有人指点。”
  他捡起地上的折子自顾起身,走到沈代禾边上,笑道:“那可是一万多人马呢,就这样交出来了。”
  一个林敏夕就轻轻松松拿下燕王的护卫队,那也算值了。
  韩章偷偷瞥了一眼上首,内侍嘴角含笑,明动的眼眸生辉,眉梢的红痣殷红灼热,似晕了一脸的璀璨,他已经不止一次见到内侍自顾起身了,太后是喜欢极了才会容他如此放纵。
  他觉得很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却长在一个内侍身上。
  “宣武候府……”沈代禾扶着手腕的玉镯自语,“瞧他们原来自若的样子,哀家还以为他们对失了边镇十万军马不在意呢。”
  “他们这样保下林家的人,无非就是对先帝的死起了疑心。”内侍接着道,“如今四边各镇现在全由咱们的人马掌管,更何况兵权也在咱们手里,他们至少也得有所做为。”
  “徐萧年宁可被革职也不愿意回边镇,如此奔波……”内侍又笑了笑,“恐怕不只是想扶持燕王那么简单。”
  “如今废太子不成气候,他们另择他人,倒也在意料之中。”沈代禾道,“只是朱泞……”
  朱泞虽是太皇太后的亲子,但经过赤禹之战后,他身后母族势力已不足为惧。
  内侍笑着接了话,“太后娘娘,且不管燕王如何,咱们只管盯着那候府便罢。”
  沈代禾微顿,捋顺了广袖看着跪候那人:“徐萧年在那红袖绾里实则做什么?这些日子他做什么?一群废物,指望你们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查不到,倒不如以死谢罪,好歹哀家也能给你们留个全身。”
  她虽怒但却缓了语气。
  韩章听闻却松了一口气,“属下失职,太后娘娘恕罪。”
  “你方才说与徐萧年同行有一女?”沈代禾媚眼睨了一眼下首,“可知道她是谁?”
  “是北林坊的陈府的姑娘。”韩章缓道,“只是二人否认了是同行。”
  内侍冷笑,“没用的消息你提着给太后添堵吗?”
  韩章方才才放松的心口又被提了上来,“是属下愚钝,属下想若是陶总管听了说不定能联想到些什么。”
  “你倒会推脱。”陶一明浅笑,心扉却翻转。
  “滚下去。”沈代禾扶额冷道。
  韩章颤着双腿起身施礼告退,到了殿外,他堵在喉里的气才敢一呼出,他蹙眉半响,伴君如伴虎,而此君非君却比君还要难伴。
  陶一明唤了宫女,将屋内重新收拾一番又遣退了出去。
  “你最近越发胆小了。”沈代禾赐了座,陶一明坐在她边上,这是极大的荣耀,他心知度明。
  “明知道他们的最终的心思却非要查。”她向他伸长了手臂,“要什么罪名咱们给他们就是了。”
  陶一明扬眉浅笑,伸手给她捏了捏,他纤长手指,骨节分明,力道忽重忽轻,撩得沈代禾心路酥麻。
  “娘娘,同样的事发多了,会惹人疑的。”陶一明道,锋芒过于毕露,很容易招人把柄,所以需要沉淀。
  “这天下不干净的东西多了,若是事事质疑他们忙得过来吗?”沈代禾不以为然,“如今天下都已经在手了,你怎么反到缩起手脚来了?”
  “是,是奴婢胆怯了,娘娘教训的是。”陶一明知道这个女人对他言听计从,所以并不打算跟她争纷下去。
  “咱们此事未经国公爷,只怕他那边……”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沈代禾笑了笑,“哀家这几年给沈家的东西也够多了吧,如今他倒想架空我们母子的权力,痴心妄想。”
  “太后娘娘,到底是父女,眼下这新朝根基未定,以后咱们也还要仰仗信国公府呢。”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宫殿外头宫女有事禀报,沈代禾秀眉紧蹙,陶一明看了她一眼就宣,那宫女进了殿里,跪下请安道:“太后娘娘,太皇太后说想要见燕王。”
  “她要见燕王?”沈代禾收了手臂立刻笑道,“这只怕是有难度了。”她站起身,陶一明扶着她往外走,“说到底哀家也是好久没见她了。”
  “娘娘可是要去见?”陶一明扶着她边走边问。
  “你说呢?”沈代禾说着就走出了内殿,“若是哀家不断了她的念想,只怕以后也难清净了。”
  “这燕王,只怕也是个刺头了。”她站在丹犀上往寿康宫望了望。
  “娘娘,要不奴婢伺候更衣?”陶一明看着她一袭橘艳大衫提醒道。
  “他不配。”沈代禾迈了步子,“他不配,我为他着素。”
  深宫高墙,青砖衔地,一道道宫道,尽显湛蓝苍穹。
  华丽的宫殿,重重帷幕,宫毯艳红,细白的香烟游丝幽转,幽暗凝香,一老妇坐在上首,身子好似摇摇欲摔,她苍老的面容,如被馋虫食过的枯叶,千疮百孔,更添了憔悴。
  见到来人,她抬了那混浊已久的双目,沙哑道:“你终于来了。”
  宫女陆续上了茶点瓜果,沈代禾笑着上前在她下首坐下,温婉道: “是啊,母后。”她扶了鬓角低叹,“新帝年幼,国基未稳,儿臣分身乏术,现在才有空来看您。”
  “自先帝患病到至今,你掌政已两年有余,朝堂内外皆是沈氏一族,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老妇人嘴角衔了一抹恨意,直接摊开话题,“哀家要见燕王,要见燕王!”
  若大的殿内,回荡着她嘶哑苍白声音,老妇人的神情阴森,目光凛然,似恨毒了她,沈代禾心头烦腻,清冷道:“燕王病了,来不了。”
  “这病虽然不致命,可也够得他受的。”她声线变得柔和,言语中的轻蔑昭若揭然,嘴角那淡笑似初起的朝阳晕得像牡丹一样绚烂明媚。
  “是你害了他,是你!”老妇人倏地从宫椅中起身,如枯羸弱的身子以摧枯拉朽之势又倒坐下去。
  “你害了太子,害了先帝,现在又害燕王。”她指着她,“你也是母亲啊,怎么如此丧心病狂?”
  她凄厉的声音划过耳膜,似一把刀,在空中里乱挥。
  “母后记性已经如此差了吗?”沈代禾拨着茶吹散了缕缕氤氲,“太子以下犯上苟合张婕妤已经被废流放岭南,林葛弋弑君罪名早定,如今也已经被伏法,而燕王……”
  她端着茶押了一口,声音淡淡:“他自己大意摔坏了腿成了瘸子,这跟儿臣有什么关系?”她搁下茶碗,顿了顿,“不过您应该庆幸他摔的只是腿,而不是命。”
  “毒妇,你不得好死!”老妇人满额青筋暴起,目含热泪,“哀家要见燕王,哀家要见他。”
  “毒妇?”沈代禾轻笑站起来,双眸傲然看着她,“在这后宫,你又比我干净得了多少。”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她走向她,“我若不得好死,你们宁国公府一个也别想好过。”
  “赤禹之战后,你们宁国公府也没几个人了吧。”沈代禾淡道,“若是一个不小心又死了几个绝了后,母后您这心里只怕不好受吧。”
  “你……”老妇人抖着手指着那个女人,看着她一步步靠近自己,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想见燕王,是打算跟他密谋夺了这江山吗?”沈代禾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是要谋权篡位吗”
  “那不可能。”她陡然拨高了声音,直身站好,“您若再不知好歹,儿臣不介意给后宫多添一缕冤魂。”
  “如此心狠手辣,你不配为一国之母。”老妇人倏然手揪住她的大衫,她的神情,悲愤羞怒,恨不得撕了眼前的人。
  “放肆,还不放手。”内侍尖叫,一干众人立刻上前扯开老妇人,将她推到在地。
  沈代禾看着她跌倒在地,她发髻微松,累丝嵌宝石金凤簪因为碰撞跌落在地,她蹲下伸出手紧紧的擒着老妇人的下颌,盈盈一笑:“儿臣配不配,现在可不是这朱家说了算。”
  她放开她,起身踱步离开,朝内侍喊道:“封宫吧。”
  她的声音平静却添凛冽,内侍忙应声随后,一行人缓缓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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