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惊谋——夏挽歌
时间:2018-07-12 09:15:32

  “你不要过来……别过来,让我消缓一会。”陈满芝觉得胸口的痛就要将自己窒息,这感觉比朱幕青掐死自己还要难受。
  怎么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她卷着身子坐在圆杌子上,像一只受伤的刺猬,让人怜惜却不敢靠近。
  杨姨娘呆呆的看着她,连一句话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屋内一时安静,过了半响,窒息的感觉慢慢消退,陈满芝深深吸气缓过劲,既然真相如此,那么沈氏定然也参与其中。
  陈仲海扶妾为妻,内惟不修,私德有亏,为什么不被御史弹劾?又或者是有弹劾了然后被压下来了?林氏还在世时,他不过正六品大理寺正,他真的有这么大能耐躲得过言官的嘴和御史的弹劾?
  难道有人帮衬他压着这件事?帮他的人是否就是侮辱林氏的那人?如果是,那么这人肯定位高权重。
  他到底是谁?
  
 
    
第62章 凛然
  
  陈满芝猛然反应过来, 疾步到妆台前拉出了抽屉,将早前那随意所为的画拿出来,她将宣纸上的空白处全部折叠翻后, 只留了当中涂鸦部分, 她拿起纸,用指拇盖住当中而下的那一笔, 问杨姨娘,“从远处看, 你觉得像什么?”
  “一……一扇门吧。”杨姨娘盯着她手里的东西, 不明所以。
  “那么, 这样呢?”陈满芝将指拇移开,将整个图全部露出来。
  “门中有一物?”杨姨娘不确定的回了话,“娘子, 你问这个能有什么用吗?”
  门中有一物,是物,也可能是人!
  “没什么。”陈满芝微顿,再问道:“你当初为何不跟林家说这事?”
  她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沈氏在林氏推掉定省那段时间能见到林氏了, 想到自己猜想的结果,她就觉得发指。
  “当初陈林两家闹得厉害,奴婢也没想到, 而且夫人当时是自缢,奴婢就算去说只怕也没人信。”
  陈满芝看着杨姨娘,一字一句缓道:“那你可知道他是谁?”
  “什么他?”杨姨娘一时失怔,随即反应过来, “奴婢,奴婢不知道那人是谁,也没听到老爷再说了,反反复复都在说应该多要一些东西。”
  “陈仲海知道你发现这件事了吗?”陈满芝放下手中的画走到盆面架前,拿着面巾湿了水,轻轻擦拭着自己挂了泪痕的脸。
  “应该是没有的,不然奴婢也不会安然过这么多年。”杨姨娘看着她轻轻将面巾挂起,举止优柔高雅,仿佛方才失态的不是眼前的这人。
  陈满芝走到杨姨娘跟前,她眼眶微肿,抓起她的手淡道:“谢谢姨娘今日告诉四娘这些,你的隐忍了真真让四娘敬佩。”
  杨姨娘的手柔软纤细,像块上好的美玉,陈满芝仔细的抚摸,冰凉的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蹿踱,“姨娘的要求四娘就当入耳了,不过四娘希望今日这事姨娘最好还是当作没发生。”
  杨姨娘猛的抽出手,像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讪讪道:“是,奴婢知道了。”
  “不用这么紧张,这是为你好,你应该知道跟芳庭院太近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陈满芝笑了笑,“你……”
  叩叩的一阵声响,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娘子,老爷叫您现在过去春晖院呢。”念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陈满芝微抿着唇略有所思,对她道:“你先回去吧,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有需要,我会让人找你。”
  杨姨娘垂首应声,缓缓的退了出去,念平进了屋,就看见那人坐在妆前,孤身寂静,荒凉,从内到外。
  “娘子。”感觉不对劲,念平轻唤一声,那人未回信,端坐得像一尊佛像,念平上前倒了茶,哗啦的声响无限被放大,她斟好茶不动声色的候在一边。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满芝抬手抚了抚面颊,淡道:“念平,你过来。”她顿了顿,“帮我面妆吧。”
  陈仲海将林氏推上了别人的床,换取了他所要的官职,沈氏借此事趁机羞辱林氏,诱导她自尽,换取她所要的正妻之位,而陈秋蔓目睹了林氏的惨死,所以她失了心智,又看沈氏从房间里走出来,所以嘴里叫的姨娘就是她,这就是为什么初期她害怕沈氏的原因。
  这就是陈满芝的猜想。
  念平堵在嗓子眼的气缓缓呼出,没事就好。
  “是,娘子。”她走了上去,妆台前的人神色幽暗,双眸微肿,鼻尖微红。
  娘子哭过了,念平心想,“娘子,今儿上点胭脂吧。”她说着伸了手就在台上的盒子里拿出了胭脂盒,是上次姜府赏给的,念平觉得还可以。
  “好。”陈满芝淡道。
  净白的脸抹了一抹淡淡的燕脂,似娇艳的海棠,薄薄的唇点了口脂,似涂了蜜汁,黛眉似柳,鼻似琼瑶,如此绝代,念平轻叹,乌黑的青丝划过她的掌心,手里的篦子动了又动,不多时,她开口:“娘子,您看这样行吗?”
  陈满芝盯着镜子,淡道:“很好,我很满意。”
  念平笑了笑,问她:“娘子你想穿什么衣服?”
  “随意吧,你看着来。”
  念平点了头就去找衣服,这时门外就有声音高喊。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念平蹙眉就走到门外,看到院中站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丫鬟。
  “叫什么叫?”她看着那人说道。
  “怎么这么久?夫人叫你们呢,磨磨蹭蹭干什么?”那丫鬟微怒,“叫那个傻子快点些,别惹得一会我们挨了骂。”
  “你说什么。”念平怒道,“再说一次。”
  “你聋了?我说叫傻子快一点,磨磨蹭蹭做什么?”丫鬟双手叉腰,“要点脸,都什么处境了还蹬鼻子上脸了?”
  “好你个恶奴,敢骂我娘子?”念平卷起衣袖就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那丫鬟的头发,死命的拉扯。
  那丫鬟没反应她会有这么一招,歪着脑袋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你个贱蹄子。”
  丫鬟胡乱的拍打揪着头发的手,怒骂:“贱蹄子,看我一会不撕了你。”
  “还嘴硬,以前娘子生病你们随意辱骂也就罢了,如今好了,嘴巴还这么不干净?”念平揪着她头发扯了又扯,那丫鬟痛呼直叫。
  “你个贱蹄子,一会我,我就告诉夫人。”
  “就算你一会告诉老爷,我现在也要先撕了你这嘴。”
  “哎哟,你快放开我。”
  两个丫鬟相互撕扯,谁都不退让。
  陈满芝换好了衣服走到檐下,看着正在院中撕扯的二人,叫了念平一声。
  念平听闻有声微怔,手一松,那丫鬟便挣脱了她的手,抬头反手就打了一巴掌过去,啪嗒的清脆声响起。
  念平捂着脸瞪着她,“你打人?”
  “好你个贱蹄子,敢扯我头发。”丫鬟气圾了,顾不得檐下还站着一人,手指着念平,“什么东西,到现在还拎不清自己的处境,活该你倒霉。”
  她的声音响亮及极刺耳。
  陈满芝记得,说话这人就是上次自己在春晖院教习时候候在一边的丫鬟,她蹙了眉下了阶走到念平边上,看着丫鬟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气呼呼的看着她,“奴婢□□,是夫人院里的。”她缓了劲,神色不悦道:“夫人叫娘子你快点过去。”
  这个傻子,真够闹腾的,老爷夫人有找,竟然拖这么长时间不去,害得她们当差的也跟着被数落。
  陈满芝仔细打量着丫鬟,笑了笑,“母亲院子里出来的,果然不一样,这派头就是比主子还要风光。”
  丫鬟微愣,随即道:“四娘子说话怎么这么怪,奴婢……”
  陈满芝盯着丫鬟的脸,打断她的话:“念平,掌她嘴。”
  “啊。”念平不可思议的叫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啪嗒一声甩手就给那丫鬟打了过去。
  “贱蹄……”丫鬟的话还没说出口,啪嗒又是一声,陈满芝随手就打了过去。
  “春晖院怎么净出你们这些个东西,真是脏!”陈满芝吹了吹方才打人的那掌心,漫不轻心道。
  “娘子,这事您叫奴婢来就可以了,何必脏自己的手。”念平捂着还有些发疼的脸,咧嘴道。
  “没什么,就当练练手吧。”陈满芝的视线一直落在丫鬟身上,丫鬟满眸的不可思议。
  “你,你打人。”丫鬟的声音微微哆嗦,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
  “打人?”陈满芝沉声冷道,“原以为你当我是死了,没想到你还知道我会打人呢。”
  “母亲院里出来的,连主仆都分不清楚了吗?”陈满芝低头看了看自己对襟领口的绣花,“还是你照母亲的吩咐来羞辱前妻之女?”
  “四……娘子。”丫鬟诧异的看着她,她们早就习惯了那个一声不吭,任其羞|辱的那个傻儿,可是现在看着怎么感觉不一样了?
  “若是让外人瞧见一个丫鬟方才趾高气昂的模样,你说会怎样?”陈满芝抬眸看着还未回神的丫鬟,随即伸手给她整理方才被念平扯乱的发丝,“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刚才就咱们三人。”
  她的声音温和如玉润,她的脸娇媚如花瓣,可是丫鬟看着她那眸底若隐若现的厉色,倏地的就瘫坐在地上,这个傻子不傻了,可是似乎是疯了,她想走,脚却根本不听使唤。
  “奴,奴婢……”
  “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副样子。”陈满芝俯身轻语,冷眼看着地上那人,“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说罢,二人绕过丫鬟走出了院子。
  到了延喜堂,几个丫鬟候在门外,陈满芝走了进去,堂内,沈氏面若含春坐在上首,正跟她左下首的妇人在交谈。
  “给母亲请安。”陈满芝垂首施礼淡道。
  那下首的妇人闻言转脸盯着她,满目惊讶:“这可是四娘?”
  “是,这就是四娘。”沈氏应声回道,“她身子才好没多久。”似乎是在跟妇人解释陈满芝姗姗来迟的原因。
  “夫人好。”陈满芝又给妇人见了礼。
  妇人收敛了目光,压着满心的好奇点了点头,看着沈氏:“是个标准人儿,陈夫人,你可真有福气啊,瞧你们家的女儿,个比个拔尖。”
  沈氏挂在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道:“王夫人,您过奖了。”
  似乎查觉到沈氏有些不悦,那妇人忙道:“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方才之事陈夫人您再考虑考虑。”
  沈氏点了点头,吩咐边上的丫鬟将她送出去。
  “你这一醒,好大的能耐。”沈氏的视线落在院外那妇人远去的背影,“现在还要打发好几拨丫鬟才能唤得动你。”她收了视线,拨着茶盖悠悠道。
  “母亲多虑了,再大能耐又怎么敢越过得了您。”陈满芝面无表情应声,“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事,一时伤感所以才耽搁了。”
  当一声,茶盖跌入茶杯中,一股冷流瞬间流向沈氏的四肢百骸,她面上的惊愕转瞬即逝。
  “你说,想起了以前的事?”她压着心口缓道。
  “是啊,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陈满芝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失态收入眼底,“不过,只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母亲不用担心我。”
  软软的声音传入耳,似在安慰人,谁要担心你这个小贱人!沈氏满肚子窝火,她微微挪了身子,笑道:“这样啊?那倒不如想不起的好,免得隔三两头又耽搁时间而失了礼数。”
  “是,母亲。”陈满芝看着她,“不知道母亲唤我来因为何事。”
  “本是你父亲找的你,不过现在他在松龄堂见客。”沈氏道,“听说来人是找你的?”
  “是吗?”陈满芝垂了眼帘,眸底落了一片剪影,方才匆忙路过松龄堂,她没注意有人,“是何人?”
  “你去见了就知道了。”沈氏摆了摆手,陈满芝施了礼转身就往外走。
  “昨天晚上的事你父亲已经气消,你既是将要为人妇,那自然是要从家里出嫁的。”沈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是拒绝了她要搬出去的要求?陈满芝顿足,转身看着沈氏笑了笑:“母亲,昨晚什么事?”
  
 
    
第63章 警惕
  
  沈氏就愣住了, 这个小贱人自从好了以后,说的话做的事让她越来越琢磨不了,昨晚还声声口伐, 今儿就装着不记得了?她看着她满眸笑意, 根本就不像认命的样子。
  “没事了。”她回神道,“你父亲在那边已经候你多时了。”
  陈满芝转身就换了神色, 才迈步便看见陈雁瑶站在面前,二人各自见了礼, 陈满芝就往松龄堂走。
  “母亲, 是王夫人来了?”陈雁瑶进了屋里, 见了礼径直坐下,“她来做什么?”
  然后就有丫鬟给她上了茶。
  “一个官媒来这能有什么事。”沈氏没好气的回道,一个外地武夫的儿子, 也想来求取她的瑶姐儿,实在可笑,“过来给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
  “也顺便看一眼陈秋蔓。”她又道。   
  “怎么都那么好奇四娘了?”陈雁瑶低眉淡道。
  “死而复生呢。”沈氏讥笑,“在黄泉路上逛了一圈, 谁不好奇?”
  陈雁瑶望着沈氏,面色沉沉,似乎不悦。
  “你若是心情不好, 就约一些姐妹出去散散心吧。”沈氏心疼的看着她,当初瑶姐儿曾说要将那个小贱人早些下葬,可自己没放在心上,又忙着伯府的事这才便宜了那个小贱人,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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