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梳头娘——Miang
时间:2018-07-13 09:28:23

  时子夫人抱着年幼的安德帝站在船头,安德天真懵懂,询问道:“外祖母,你要带朕去往何处?”
  时子夫人满面庄严,衣袍鼓风,凛然道:“这个国度已不是乐土,外祖母这便带你去往极乐天。”顿了顿,又垂泪怜爱道,“大浪之下,亦有皇都”。说罢,时子便搂着安德纵身投入海中。
  诸位女眷亦纷纷投水,女官明子在平家服侍半生,也当沉海自尽。在投海前,她却回过头来,偷偷将阿定推开,颤声道:“定,你尚年纪轻轻,还是不要与我们一样沉入海中。你去寻资盛殿,求他带你走。资盛殿如是宠爱你,定舍不得你投海。你二人离开西国,自可成婚生子,将平家血脉延续下去。”
  说罢,明子便将阿定推到了另一艘战船上,转身跳下了海。
  阿定如无头蝇般慌乱,跌跌撞撞,冒着箭雨飞矢,寻到了资盛的身影。却见平资盛依旧挥舞太刀,沐血而战,转瞬便将身前的源家士兵皆砍下海去。
  然他与叔父知盛再如何奋力,皆扭转不了战局。叔父平知盛见大势已去,哈哈仰天大笑一阵,便将一道船锚捆绑在脚上,对平资盛道:“资盛!我便先去海下了!日后再与你相见!”
  说罢,时年三十四的知盛便穿着一身盔甲扑入海中。
  平资盛眼见敬爱的叔父投海,本欲也跟随其后,可一转身,却见阿定正惶惶立于船尾,面露哀色,他便忽的止住了脚步。
  但听闻海鸟哀鸣,平家士兵哀嚎不断,四处皆有人落水的噗通之声。资盛回忆起往昔意气风发的轻狂模样,苦笑道:“我不能如约驱赶源氏,送陛下上洛。你定然会觉得我很没用吧?定。”
  此情此景之下,他再提起这话,便令阿定有些触景伤情了。她竟眼眶微红,不由有了泪意,只能道:“资盛殿如此勇武,又何必说这些?在阿定眼里,您已是一位了不起的将军。”
  “如此甚好,哥哥都不曾得你这样爱赞。”资盛叹口气,丢下了手中太刀。阿定这才看清,他持于手上的染血宝刀竟是本该供奉着的小乌丸。
  “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但我猜你一定是看不懂的,因而先留存在忠衡卿处。若是有机会,你便去把那封信取来。”平资盛抹抹脸上血迹,笑道,“我让你念佛经也不无道理,如今你当信了,来生我等必会相见。”
  说罢,他便后退一步,站到了船舷上,宝蓝直裰被风顾起,额上染血绑带簌簌直舞。他先系好长弓,又整了盔甲,继而,他问:“定,我送你的那株樱花,你可喜欢?”
  阿定心底酸涩,脑内一阵空白。好不容易,才想起资盛所说的乃是那扇四折的屏风,连忙点头道:“我很喜欢。”
  “这回,你应当不是在敷衍我。”资盛又道,“你都哭了,一定是喜欢那一株樱的。”带着血味的海风哗哗,吹得他散开的长发乱舞。
  终于到了诀别时候,资盛一笑,道:“我这就走了,你我来生再见。”便是这等生死决别之时,依然一身凌然傲气,不见输意。
  “资盛殿!”阿定唤了一声,她非草木,亦有一颗纯善易柔之心,见到此情此景,又想起往昔资盛殿待她如何,竟是不知不觉中哭了出来。可那赤黑铠甲的武将却是身子一倾,朝后仰去,纵身落入了海中。
  阿定扑上前去抓他,竟只得一片空空海水。她袖中一空,竟是那把资盛所赠的青叶短笛也飞滑出去,噗通落入了海中,转瞬没了踪影。
  如今,真可谓是一点儿资盛的痕迹也无,只余下一片广袤大海,波浪起伏。满天海鸟低低盘旋,哀嚎失声。左右张望,全无那位资盛殿旧日意气风发的影子。
  阿定趴在船舷,望着满船狼藉,忽得想到往日资盛吹笛之时的悲怆凄凉,陡然想到:资盛殿兴许是明白平家败局已定的,若不然,又怎会吹奏那样的笛音,又怎会如此干脆地投身海中呢?
  她正趴在船头无声哭泣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原是源氏的武士上船来了,四下搜寻着安德陛下母子的身影。见到阿定,为首的首领大吃一惊。
  “阿定,你也在这船上?”
  阿定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原来是九郎上船来了。他本就是源家首领,会上船来再正常不过。
  不待阿定说话,九郎便着急道:“你先不要急着投海,只假作是普通下等使女。我送你去安全地方,过一段时日便放你走。”
  说罢,便将阿定与其他俘虏的女眷关在一处。那收押俘虏的船舱里,竟还有浑身湿漉漉的建礼门院,她与人哭诉自己投海后,就被源家人扯着头发救了上来,死也死不成。
  平家败落的一日,终于是过去了。
  ***
  屋岛平家的旧宅里,几株娇艳的吉野樱终于簌簌而开,满枝皆是繁盛粉白之色,灿烂至荼蘼。然四下庭院一片寂静,并无人欣赏。
  许久后,终于有一位身着红色水干的鸦童子赤足路过此地,垂着袖口仰头望着满枝樱花。
  “这可真是‘婆娑红尘苦,樱花自绽放’啊……”他吟诵了一句和歌,慢悠悠道,“盛衰无岸,也是时候跟随主君回去了。”
  小乌丸再看一眼樱花,身影消匿于空中。
  ***
  押送俘虏的船只经过了海峡,终于靠了岸,继而又是颠簸不断,说是男子俘虏要被送去京都示众,女子则是流放去播磨国。九郎特意叮嘱了看押的武士,没有将阿定送去播磨国,而是辗转送去了京都。
  九郎如今的家,正在京都。
  昔日他对阿定说过“可以来京都投奔我”,未料到星移斗转,阿定竟会在这等时候返回京都来。但想到九郎身上那柄薄绿,又兼之小乌丸真的答应和她一起回本丸,她倒也没有反抗这样的命运。
  九郎在京都已娶了妻室,唤作阿乡。这位乡御前乃是九郎的兄长源赖朝所赐,用于稳固源家麾下臣僚关系,九郎不太喜欢这位素未谋面的夫人,并不去乡御前府上过夜。阿定来了京都,他便另外购置了宅邸,将阿定安置其中,让府中的使女称她做“定御前”。
  阿定心知,九郎这是有心让自己做妾,顿时有些苦恼。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终有一日会离开。若是九郎要自己做妾,岂不是平添麻烦?
  更何况,资盛投海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她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更不是平家人,却也感同身受,在心底对源氏有了分疏远之情。
  于是,九郎来府邸见她时,她便低头不语,不肯多说一句话,也不抬头看九郎一样,只当九郎不存在。九郎也知道她是心有抵触,不做强求,每每只是坐一会儿,叹一口气便离去了。
  府邸中的使女们,都很好奇她的来历,时长在私底下偷偷议论着。
  “这位御前到底是哪家的女公子?”
  “她生的这般模样,难怪判官大人如此喜爱……”
  异变便在这时悄然发生了。
  自在江户时代,阿定的梳子被青江砍断后,她便时常在白天感到神思恍惚,继而性格陡变。这样的情况日益严重,到了九郎的府邸上后便时常发作,以至于阿定都分不清自己的性格到底是怎样的了。
  她常常会忽然惊醒,发现自己正手持梳子、立于桥上,也不知道是在等着谁。还好府邸中没有旁人,也不怕有人觉得她行为诡谲。
  可有一日,这府邸却有了两位不速之客——
  “我是源氏的重宝,髭切。”
  “我亦为源氏的宝刀,名为膝丸。我听闻主君在这里,便和兄长前来侍奉。兄长——?你在听吗?”
  站在桥上、手持梳子的阿定,陡然露出了美艳的笑容。
  她面前的这对兄弟,兄长金发白衣,弟弟发呈薄绿,各有不同的风姿,正是她的任务目标,髭切与膝丸。
  “哎呀呀,”阿定轻快地笑道,“大人们——要梳头吗?”
 
 
第30章 兄弟
  “大人们——要梳头吗?”
  年轻的主君很愉快地询问着, 堪称冶艳的容颜上,漫溢开一种名为“喜悦”的神情,就像是见到了期待已久的恋人似的。
  髭切与膝丸对望一眼, 并不说话。
  “不梳头吗?”阿定追问道, “不梳头的话……会死的哦。”
  她会死。
  兄弟里的哥哥终于发话了。
  “好呀。”竟然是很轻松地答应了。
  这位兄长的琥珀色眼尾微微上挑着,就好像含着笑一样。
  “喂喂!兄长!”膝丸听了, 小声说, “你忘记长谷部是让我们来做什么的了吗?”
  膝丸的眼睛和哥哥有些像, 但轮廓却更锋利一些。
  想到压切长谷部的嘱托, 髭切斟酌了一下, 继而笑起来,轻松说:“那不冲突。长谷部想见主君,主君替我们梳头——不冲突,对吧?”
  髭切刚把“长谷部”这个名字说出口,一直在旁警惕的大俱利伽罗再也按捺不住了,显露出身形来,拔刀相对:“压切长谷部?!”大俱利冷冷质问道,“他派你们过来的吗?”
  山姥切和小乌丸已经先行回本丸了, 这里只有他与乱。
  如果真的要战斗……自己可能并没有优势。
  “不要那么说嘛。”膝丸连忙摆手, 解释道, “长谷部只是和我们打了声招呼, 说‘想见审神者’什么的,我就特意喊了兄长过来,看看能不能接主君回去。”
  髭切却对长谷部的话题不感冒, 只是执起阿定的手,微弯淡琥珀色的笑眼,说:“主君想替我梳头吧?请不要客气。”看起来,似乎是一位悠闲、谦逊的绅士样子。
  “免了。”大俱利扯回了阿定的手,冷冷对髭切说,“你们太吵了,快点回去吧。”
  “啊?”髭切有些扫兴,转头对膝丸说,“看来今天是不能和主君一块儿玩耍了。先回去吧,足丸。”
  膝丸:“……是膝丸!兄长!”
  髭切:“啊啊啊,好的,膝丸膝丸。……名字变了那么多次,我怎么会记住啊?薄绿。”
  膝丸:“兄长的名字也变了很多次啊!”
  两兄弟离开后,阿定便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
  她对大俱利说:“你把我的食物放走了。我很饿。”
  大俱利伽罗愣了一下。
  “食、食物……?”他不太明白阿定的用词。
  “我饿了。”她执拗地说着,用手指扯住大俱利的袖口,眸光向上飘去,“失去的食物,就由你来补偿吧。”
  说罢,她踮起脚,轻吻了一下大俱利伽罗的唇角。
  主君的吻对大俱利伽罗来说并不陌生。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的事,便楼主了女子细细的腰,低声问:“你要我陪你吗?”
  “陪我。”阿定笑嘻嘻地望着他,用舌尖舔了舔唇角。
  春初的夜晚是多雨的,未过夜半,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如有情人的眼泪似的,庭院里的池塘泛开了圈圈涟漪。
  回过神来,阿定便已蜷在大俱利伽罗的怀里,浅浅地小憩着,放松身体的疲惫。
  混乱的精神状态,让她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格悄悄苏醒。
  她听着外头沙沙的雨声,慢慢睁开了双眼。入目是男子不着寸缕的胸膛。紧贴在眼前的肌肤,透着无法比拟的热度。
  阿定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回事?
  她支起身体,薄被下滑,便发现大俱利伽罗的手臂还横在自己的腰上。两人如亲密眷侣似的枕在一块儿。
  “醒了?”大俱利伽罗没有睁眼,只是扣着她的腰,将她按回了枕上,说,“再睡会儿吧,天还很黑。”
  “……”
  阿定缩在他的怀里,忍不住颤了起来。她不敢发声,更不敢问这是怎么了。只能咬着自己的手背,憋着不说话。
  因为她颤的厉害,大俱利伽罗察觉了,就睁开了眼,问:“冷?”然后,很迅速地把被子盖严实了,险些把阿定闷死。
  阿定缩在一片黑暗里,脑海中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不是梦。
  ***
  ——这不是梦。
  ——梦中所见到的,和付丧神大俱利伽罗度过的夜晚,并非是糊涂的臆想而已,这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她才会在大俱利伽罗的怀里醒来。
  以此类推,从前的也不是梦,只不过她在醒来之后,就忘记了共度夜晚的人是谁。唯一记得清的人,便是大俱利伽罗——
  阿定很害怕。
  她怕的不是付丧神,而是自己无法对少爷保持忠贞的爱意了。她和少爷的爱,便是以“共度夜晚”的形式存在的。如果她和其他人同床而眠了,那就代表着她背叛了少爷。
  阿定的心底一团乱麻,于是一整日,她都郁郁寡欢地坐在水塘旁,拨弄着几瓣飘落的花瓣。九郎来的时候,她也没心思抬头,只是闷闷不乐地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九郎见了,叹了一口气。
  “今早宗盛被处斩了。”九郎对她说,“平家已经不在了,你也只有……忘记那儿的生活。”
  阿定揉着花瓣,不言不语。
  她其实并非是在怀念平家,可在九郎看来,她只可能因为平家的覆没而闷闷不乐。
  九郎回想起在美作相遇的时候,顿时有了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那时的她表现的多么与众不同。虽然身上带着一种乡下人的卑微感,可眼睛却是很有活力的。但现在的阿定,则没有了那种活力。
  “忘记平家的事情吧。”九郎十分不忍,在她身旁蹲下,将她拥入怀中,道,“我可以照料你的生活。”
  男人的拥抱,令阿定回想起大俱利伽罗的怀抱。她瞬时如触电了一般,将九郎远远地推开,小声地说了第一句话:“……请、请不要碰我。”
  九郎刚伸出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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