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珠——沈碧瓷
时间:2018-07-18 09:35:36

  明珠笑道:“做得好。帮冉冉和父亲多做几件。”笑容微微一瞬,与穆九对望一眼,各自无语。她心中暗骂:该死的北海王!那时候她才康复,就惦记着他们上京城了!
  一行人出发时赴京时,已是十二月中旬,刚好赶得及在京城过年。
  孙白棠兄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般,与明珠一家子谦谦有礼。既然他们能装,明珠自然也是大方温和,与他们谈笑风声。
  倒是林氏近来有些异常:月向宁已经跟她摊牌,回京后两人分道扬镳。林氏对此意外的平静,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局般,不吵不闹。安静得简直有些诡异。
  越往北走,天气便越寒冷。幸好明珠准备得够充分,马车内铺了暖毡,特制的取暖炉子终日烧着木炭,厚实的裘皮一盖,冉冉舒服得连外套都不肯穿。
  月向宁不知为何,自进入浙江地界后精神渐渐不济,近来每日里在车上昏昏欲睡,怎么叫也叫不醒,加上少吃少喝,面色也难看了许多。
  刚开始时,明珠只当向宁水土不服或是着了凉。林氏与他同车,也道他有了年纪,开始嗜睡。可一连几日,向宁即无发烧也无其他病状,嗜睡的情形更加严重,就连林氏也跟着一块儿,白天也要睡上好几个时辰。终于引起了明珠的忧虑和怀疑。
  “父亲!”明珠一进父亲的马车,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阿九。”明珠奇怪的问,“父亲的马车内只烧了炭火,并未焚香。这香味哪儿来的?”
  穆九瞧向林氏。
  昏昏沉沉的林氏对着明珠虚弱的笑了笑,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明珠靠近林氏闻了闻:“她未曾用过香料。”
  “父亲?”明珠焦虑的唤着向宁。“您醒醒!”
  穆九探了探向宁的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岳父可能中毒了。”
  明珠的面容刹时血色退尽:中毒?!
  穆九又探了下林氏的脉:“一样的毒。”
  明珠手脚冰冷。
 
 
第367章 林氏心思
  一路上,大家吃住都在一块儿,要中毒也是大伙一块儿中招——但是只有父亲和林氏中了毒。林氏的症状显然还轻些。为什么?
  “什么毒?你能治么?”
  穆九看着明珠:“简单的毒我能凑合,但是这种古怪的病症,我没法子。”
  明珠忧急如焚,她轻轻嗅了嗅鼻子,难道是马车内的香味有古怪?
  “先给他们换辆马车!”
  沈安和急步赶来问:“出了何事?”
  穆九冷声道:“中毒。”
  沈安和失声道:“怎么会?”他当即决断,“这儿离扬州已经不远。立即快马送他们到扬州寻医。”
  孙白薇淡定的坐在马车内,轻掀车帘,见到月明珠身上披着件上等的银紫色雪貂皮斗蓬,面色微变。捏紧了手指放下帘子,低声对身边的丫鬟道:“唤大哥来!”
  孙白棠知道月向宁中了招,暗想还是妹妹有本事。
  “怎么了?”他站在妹妹的马车外,目送着载着月向宁的马车急驰入扬州境内。
  “我们有麻烦了。”孙白薇声音微颤。
  “什么麻烦?”
  “我们小看了月家。陛下对月家格外不同。”
  孙白棠嘿了声:“你哪儿看出来的?”
  “月明珠身上所穿的雪貂皮的衣裳,如果我没记错,是两年前高丽上贡的长白山紫貂皮。”
  孙白棠眯着眼睛问:“你确定?万一是他们自己买的呢?”
  孙白薇嫌弃的看了兄长一眼:“住在两广的人,需要买貂皮?”
  孙白棠脸色微变:“现在怎么办?”
  “只能寄望他们查不出源头了。”孙白薇敲了敲窗棱。心中即担忧又窝火。她不是小心眼的人。沈安和之前和月明珠定过亲,可现在月明珠连女儿都养好了,对沈安和也没什么特别。她自然不会去招惹她。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只有月向宁倒下了,孙家借机出力卖好,才有与月家合作的机会。
  但没想到的是,陛下对月明珠这般看重,就算除掉了月向宁,月明珠也没必要与任何京城的世家合作!
  孙白棠低声道:“反正养殖海珠的密法已经到手了。要不,两个人都干掉?”
  孙白薇迟疑道:“这会连累沈安和的!而且,已经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反正他中的毒也不是我们下的。”孙白薇冷笑的敲了记窗棱。“快,我们跟上去。”
  疾驰的马车内,明珠握着向宁的手,只觉得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慌恐之下泪水仓惶而落。
  “父亲,你别吓我!”她轻轻缩了缩鼻子,心底骇然,“阿九,你闻到没?!”
  穆九轻轻一嗅:“马车里又有那股香味了!沈大人,停车!”
  沈安和勒停马。掀起帘子:“怎么了?”
  穆九对明珠沉声道:“搜一下岳父和林氏身上的东西。”
  明珠忙掀开盖在两人身上的灰狐裘外套,检查他们身上的配饰。
  就在裘衣掀起的刹那,明珠清清楚楚的闻到了裘衣上飘来的香味。
  “怎么会这样?”她捉紧狐裘放在鼻子下轻轻一嗅,顿时,一股清甜却霸道的香味直冲大脑。
  穆九一把夺过狐裘怒斥道:“乱来!”
  他带着狐裘跳下马车,在阳光下仔细察看这件裘衣。在领口处的毛皮底端轻轻按捏了一阵,掏出一把小刀,划破底衬,从中落出几只白色的寸许大的小布包。
  明珠面沉如水:“这是什么?”
  “药包。马车里还有香味么?”
  沈安和应道:“没有了。”
  穆九点点头:“这件斗蓬,是红玉做的么?”
  红玉在后边的马车里照顾冉冉,还没跟上。明珠道:“是。但是她没动机害我父亲。”
  “斗蓬应该是送到岳父府上后,才被缝入了药包。所以——”
  明珠怒极,猛的掀开帘子,怒声道:“林芳殊!”
  林氏半昏半沉,听到明珠怒不可遏的喊她名字,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脸上笑容畅快又古怪。
  “果然是你!”明珠悔恨交集!若不是明岚出嫁需要林氏撑场子,若不是父亲心软想给她留些脸面,她早该了结这个贱人!
  “月向宁想跟我和离。”她闭着眼睛轻笑,咬牙切齿的道,“休想!我被他骗了那么久,最后失去了利用价值,就想一脚踢开我,月向宁、月明珠,你们做梦!”
  “你给父亲下的什么毒?”明珠攥着她的衣领,“你说出来,我答应你,让父亲不与你和离!”
  林芳殊眯着眼瞧了她片刻,突然道:“月明珠,我的确对不起你。”
  明珠红着眼低吼:“你悬崖勒马,我即往不究!”
  林芳殊摇头,她倦意沉沉,喃喃的道:“我是向宁的妻子,我不会把向宁让给任何人!”就算是这天下之主,也、不、让!
  “你——”明珠怒极,“父亲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月明岚也别想太平!”
  林芳殊仍是摇头,嘴角有抹诡异的笑:“你不会,你是……好人。”
  “你——”明珠这个时候被林氏发好人卡,简直气急败坏!扬起手拍的声打了她一记耳光。
  手腕上的菩提珠串金光一闪。明珠心中一动,急忙褪下珠串戴到了向宁的手腕上。
  穆九飞快的蹙了下眉毛,忍住了没有开口。
  明珠对他道:“苦智大师的珠串,必有神效。”
  他们寻到扬州城内最负盛名的宝和堂,坐诊的老大夫诊了向宁的脉,又拆开穆九的从裘皮中找到的白布包,分辩其中的粉末。足足半个时辰,他摇着脑袋,满面愧色的道:“这只药包内的苦栀花、零香粉,混在一起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并没什么毒性。”
  明珠心中已经有了底:“加热呢?如果这两种药粉受热,比如在狭小的空间内烧着热炭,粉色是否会产生毒性?”
  老大夫楞了楞:“加热?”他将小药包放到烛火上轻轻炙烤,一股幽冷迷离的香味直冲鼻尖。
  大夫急忙移开药包。面色铁青的道:“这种毒——我当真治不了。”
  明珠捂着胸口,喉咙里一阵腥甜!
  “他若能熬到你们抵达京城,可以找我的师叔试试。”
  老大夫看着已经年近古稀,他的师叔,年纪该有多大?
  沈安和自认在京城呆了几年,对京城的人物还算熟悉,忙问:“您的师叔,怎么称呼?”
  “他呀,姓何。”大夫开了一瓶解毒丸。“名唤何修。”
  沈安和念了两遍何修的名字,惊疑不定道:“太医院倒是有个名唤何修的大夫。不过,他今年只有三十多岁……”
  老大夫微笑道:“修道不在年纪嘛。”
  明珠追问:“他真能治好我的父亲?”
  “他就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毒物。好歹让他试试吧。”
  明珠略微松了口气:至少何修在太医院!有那位在,父亲还有一线生机!
  沈安和坐至案前,借用大夫的笔墨写了封信,交于当地的驿站快马加鞭送至皇宫。
  “陛下盼着你们上京,得知此变故,一定非常痛心。”
  何止是痛心。明珠低垂眼帘,那位怕是和自己一样,忧虑痛苦,愤怒欲狂。
 
 
第368章 解毒
  紫禁城,太医院。
  “何修!”太医院院令吕大人恨铁不成钢的对着自己亲手招进太医院的何修怒斥。“你又闯了什么祸?为什么又被陛下叫去训斥了大半天?”
  何修抹了把下巴,面不红心不跳的道:“大人您想差了。陛下不是训斥我。陛下是在向我请教一种毒药的解毒方法。”
  “真的?”吕大人一时迟疑。“真不是你又闯祸了?”
  何修尬笑:“您就这么不信任我?”
  吕大人松了口气:“对了,是谁中了古怪的毒药?”全京城,论对毒药的了解,没人比得过何修。所以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小了还整日吊儿浪荡没个正型,他还是力排众议的将他纳入了太医院。
  何修嘴唇轻撇:“是陛下很重要的人哪。”
  陛下招他去时,轻描淡写的问了他一句:苦栀花、零香粉的毒如何解?
  他当时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无解。
  随后,陛下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风雨欲来,手中的朱笔直向自己飞射而来。
  “无解的毒药,你也敢研制?!”
  顶着雷霆之怒,何修好整以暇的道:“陛下。苦栀花、零香粉本不是毒物。每日少量闻取其香味可助人入眠。只有加热后,超量的、连续多日的使用,才会使人陷入昏迷以致衰亡。”
  韶之怒极:“还真是你研究的。你给何人用过?”
  何修小心的道:“只给皇后的母亲,孙老太太开过。她说她年纪大睡不好觉。试了多种方法——”
  “孙家!”韶之对孙家没半点好感。若不是看在皇后和太子的面子上,早不能容忍孙家再在京城蹦跶。现在居然还为了珍珠的利益谋害向宁!
  “孙白棠和孙白薇。”韶之记得这两年孙家的小辈。孙白棠是个执绔公子,不值一提。孙白薇倒是孙家这一辈中少有的人才。若说要用这种法子害人又能布置得疏而不漏,非孙白薇莫属了。
  “朕不想再见到这两人出现在朕的面前!”
  这话不是对何修说的。何修缩着脖子没敢吱声。
  “何修。此毒真的无解么?”
  何修额上的冷汗滴了下来。他吞咽了口口水:“不能解,但是能转。”
  “转?”
  “就是,将毒转到别人的身上。”
  “怎么转?”韶之暗觉不妙。若不是极其难为的事情,何修不会这么吱吱唔唔。
  何修没辙,只好道:“这种烟薰之毒会沁入血脉骨肉之中,如果其未曾流转五脏六腑,还盘旋在胸腔之时,可开胸或用金针将其引出体内。如果毒气已经沁入血肉,再想要散出毒素——”
  “怎么样?”
  “陛下。”何修冷汗淋漓。轻轻吐出几个字。
  韶之怔了半日,哑声问:“只能——这样么?”
  “就算替他清除了毒素,但受毒的那一方,也命不将久。”
  韶之沉默许久,低声问,“没有其他办法么?”
  何修咬牙道:“有。让他们相互伺毒。”
  “伺毒?”
  “就是让他们体内的毒素不断的保持一定的平衡。一方如果毒气上浮,另一方必须以身伺毒。”
  韶之笑了两声:“这样的话,他们还能活多久?”
  “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一二年。”
  “十一二年?”韶之的口吻中竟有几分满足。“也不错了。”
  何修听皇帝的语气不太对劲,抬眼窥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君威难测。
  “你去太医院准备一下。”
  何修应了声是,躬身退下。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问:“陛下,谁做毒引?”
  韶之目光轻淡的看着他,唇角轻轻一勾,一言未发,却惊得何修如临深渊:“陛下?!”
  “去吧!”
  转眼,十五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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