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我低头——君言浅止
时间:2018-07-23 09:04:27

  林舒边把鞋塞进背包里,边催着白青:“你好了没啊?他们上来了!”
  “马上,马上!”白青扯胶布扯得满头是汗,“大车,你家门也太他妈大了!”
  “老白,你这在哪学的?”车茹探过身子,上下打量一番已经被胶带重重包裹的门,不禁蹙起眉,“能行吗?”
  “呵!瞧不起我是吧?”白青放好胶带,掸掸手上的灰,一脸神气,“他们能破开,算他们牛逼!”
  结果……
  半小时后,白青呆傻地看着厉言勋用刻刀轻松划开她的杰作。
  “卧槽,你他妈还是人吗?来当伴郎还他妈自带刻刀!”
  看着白青一脸的不甘心,林舒也是哭笑不得。
  她大概是忘了,凡事只有她想不到,从没有厉言勋做不到。
  第一道关卡黎子越算是轻松过了,但白青可没那么容易放手。
  她握着跳绳指向厉言勋,瞥了眼地上的指压板:“你背个人,光脚跳十个。就算过第一关了。”
  厉言勋有些无奈,却也接过跳绳,脱了鞋,踩上指压板。
  “诶!厉先生没听明白规则吗?”白青指着他的脚,食指摆了摆,“是光脚,穿袜子也不算。”
  见厉言勋有些为难,黎子越忙打圆场:“诶亚,别那么严苛……”
  白青转头朝黎子越眨了下眼睛。
  黎子越转个身就不是他了,指着厉言勋:“脱!为了哥们儿的幸福,拼了!”
  厉言勋犹豫再三,还是敌不过围观人起哄,脱下袜子。
  “背谁这事,就不为难你了,选个最瘦的给你。”白青指着林舒,“就你了!”
  林舒怔怔指着自己,干咳两声,咬着后槽牙:“你确定不再好好想想?”
  “快点,一会都误了吉时了!”白青直接把林舒推到厉言勋身边。
  结婚本就不缺看热闹的,今天,还尤其不缺一中毕业的非常清楚两人情史的校友。
  厉言勋目光无意间瞥到人群中站着的邓成伦,正看到后者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厉言勋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下,转而看向白青,白青虽然还是一脸不耐,却也用目光指了指地面。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提了下西裤,在林舒面前半蹲住,周围的起哄声不亚于当年他在操场上脱|衣服|露|肌肉。
  林舒瞪了眼白青,却也只得跳上厉言勋后背。她抱紧他肩膀,他便起身手腕勾住她|双|腿|回|弯,往上抬了抬。她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垂在眼前,她却还是隐约看得他右脚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烫伤伤疤,也不觉倒吸口冷气。
  他们之前去海边玩过,那时他还没有这伤……什么时候有的?
  “抱紧了。”
  她抬眸看得他微偏过头看她,敛起慌乱的目光点点头。
  “来,按我数的算哈!预备备,开始!”白青打了个响指。
  “1,2,3,4。”白青盯紧林舒的表情变化,提高音量,“2,2,3,4。”
  身后开始有人哄笑:“卧槽,这也行!这不他妈没头了?”
  “3,2……”
  “够10个了。”林舒拍拍厉言勋肩膀,“停吧。”
  “不够。”他只轻说回道,继续跳。
  林舒的目光渐渐落得很远。
  她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他靠在仰卧起坐架边背对着她,也是这样数数,气得她暗骂他王八蛋。她记得,地震后得来不易的假期,她从背后偷袭他,咬他耳朵。他笑着求饶,叫她小祖宗。
  那年清早的阳光还很凉,他运动过后的气息却是暖的。跑道是个椭圆,他们跑得再远,都永远没有尽头。
  双眼渐渐升温,她搂住他脖子的手臂也不觉握紧。
  白青就在这时喊停:“好了好了,够了。”
  林舒从厉言勋|身上|下来,就默然退到墙角。却忘了,婚鞋还在她的包里。伴郎们被捉弄一圈,最后还是要找上她。
  他们开始找婚鞋,第一只鞋藏在婚纱裙下,没几分钟就被黎子越摸到了。另一只,伴郎们找了半天,最后还是厉言勋从黎子越手里抽出红包,直接走到角落递到林舒面前。
  “拿来吧。”
  她本就在放空,毫无防备就要把背后的包递过去。
  人群里有人喊道:“不能那么轻易给他!一个红包,给个提醒。”
  林舒这才回过神来,接过红包,手指在身边指了半圈:“在这边。”
  却隐约看得厉言勋嘴角勾了下,找都没找就递出第二个红包:“找不到,再提示。”
  之后,这场找鞋活动,就进入了死循环。
  “再提示。”
  “再提示。”
  ……
  直到林舒已经指无可指,微咬着下唇瞪他。
  根本不是为了给她红包,分明是故意要看她主动把包递出去!
  她正不知道该如何提示,厉言勋就指着她背后:“我猜在包里。”
  既然猜中,她没办法,也只能乖乖把鞋从包里拿出来,递过去。
  她以为他现在动不动便西装革履,应该很正经了,没想到还是那么讨人嫌。
  “你赢了。”林舒没好气瞥了他一眼。
  酒店宴席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花藤之下。灯光一路追着车茹,映得她身后的裙摆泛着淡淡的光。
  圆桌间,林舒挽着白青的手臂,枕在她肩头。静静听主持人说,两人恋爱长跑十年,终于修成正果。看他们三年半异地铺了一桌面的车票机票,还有两人一起出去旅行,在全国数十个城市留下的合影。她也不觉染红了眼,吸吸鼻子,跟着鼓掌。
  人群中有人喊了句:“丢手捧花了啊,单身的都来!”
  林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青推着站起身。
  “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她要坐回去,却被白青撤了凳子,硬生生瞪得走过去,站在人群外。
  “3,2,1……”
  手捧花飞到半空,面前挤着的人居然不约而同朝两边散开,林舒惊讶地看着手捧花毫无阻拦,直接跌进她怀里。在花掉下前,她慌忙伸手接住,一脸懵地被主持人拉到车茹旁边问话。
  “告诉现场的单身男士们,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林舒尴尬地勾起嘴角,摇摇头。
  主持人干咳两声:“想找个什么样的?”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连鼓掌带起哄地看向角落坐着的厉言勋,她也不觉看去。还未等她收回目光,他竟也抬眸看过来。
  目光相交间,她忙敛回,看想主持人,脸颊微微发烫:“就合眼缘吧。”
  等主持人终于肯放了她,她低垂着头走下台,窜回位置,整个人都像是刚被炉火烤过。某一刻,她目光无意间落在手中的粉玫瑰中,不觉出了神。
  曾经在脑海里预热过无数次的画面,每一次,台上穿西装的都是……
  她漫不经意般抬眸看去,却发觉那位置,已经空了。
  “舒,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当年也是不得已,也是为你好。”
  林舒身子一僵,怔怔看向她。
  后者摊开手,眼睛却也泛着红:“你别这样看我,我也是那天被大车夫妇拖走才知道。”
  她眉心不觉蹙紧:“你是说……”
  厉言勋脚上的伤疤,又浮现在眼前。
  “对。”白青指指脚下,勾起嘴角,“你不用怀疑,今天我们所有人,都是故意的。”
  白青勾住林舒的肩膀,目光落得很远,重重叹口气:“姐们儿都也看出来了,你呢,还是放不下他。就是被伤怕了,那点倔强的自尊心,也不甘就这么回头。”
  “什么鬼?”林舒轻笑出声,瞥向别处,却禁不住吸吸鼻子,“说得好像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可是你想啊,如果这一辈子,你无法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可能到年龄随便找个人凑活过日子,一天吵八百遍,到后来他在你身边呼吸都是错的。是不是你那些放下放不下的,也都能放下了?别的我都不说了。”白青指着在敬酒的车茹和黎子越,“我就问你,你能看的了,他娶别人还给你发请柬吗?”
  林舒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默然垂下眸。
  她很清楚心里的答案,可是……就算她能放下,他们就能全然忘了彼此曾经说尽最伤人的话,和好如初吗?怕只怕,和好未成,徒增尴尬。
  “我去下洗手间。”她站起身,直接绕过白青。
  白青翻个白眼,目光追随着她:“一跟你说正经事,就他妈去洗手间,下次能不能换个理由噻?”
  林舒一路低头走过,走到洗手间门口,却碰到个人。看得出两人都想躲开,却总是她往左走,他便往左。她向右,他又往右。如是几番,谁都没能走开。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她抬头就看得厉言勋也在低头看她。
  下一刻,她便低下头,从他身侧绕过。感觉到他要走远,她脑海里满满都是白青方才说的话。
  她咬着下唇犹豫许久,还是叫住他。
  “你脚上的伤怎么回事?”
  厉言勋身子一僵,在她身后站定。
  “我只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你组织好语言。”林舒努力压着情绪,目光飘忽难定也掩盖不了眼底通红,声音还是禁不住颤抖,“要是让我听出漏洞,你就死定了。”
  三更:
  阳光炙热洒落,拉扯着凉亭的飞檐,落在青草间。不远处,从宴席厅传出的喧闹,依然清晰。最近处落入耳边的,却是树叶轻轻摩擦的声响。
  “你说吧,我听着。”林舒的目光落在山石间,池塘边,语气淡然。
  “你想听什么?”厉言勋在她对面坐下,却是双目紧盯着她。
  林舒抿了下唇,暗自叹口气:“就从你突然玩失踪开始说。”
  厉言勋目光一顿,旋即垂下。
  10年9月,省运动会前一天。
  他给她发过信息,她没回。他刚要打电话过去,就有同队的人敲门进来,说刘海洋叫他们去他房里,有事商量。刘海洋最讨厌他们在集合时,看手机。当时,黎子越又在洗漱,他就没带手机先出了门。
  结果,他走到楼梯转角,眼前经过一个黑影,他头昏昏沉沉还没看清,就被人用力撞了下肩头。后背抵上墙壁的同时……
  “我感觉到滚烫的热水从我腿上泼下来。”厉言勋的目光透露出冷意,脸颊两侧的咬肌也不觉绷紧。
  林舒狠狠怔住,搭在膝盖上的手也抠紧指腹,犹豫许久还是蹙眉问出口:“很疼吧?”
  厉言勋怔了下,点点头。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浸冷水。但是,他距离房间很远,黎子越也迟迟没出门。说来也奇怪,其他人的房间都在6楼而且挨着,只有他和黎子越的房间被安排到7楼的走廊尽头。
  等他扶着墙勉强撑着跳回房间,再浸冷水,就已经太迟了。
  “医生说伤到了脚筋,就算恢复得好,也必然大不如前。我试过,就是你在操场看到我的那天。”厉言勋抬眸看去,目光却没有任何波澜,“我感觉自己像个残疾人,没有右脚,所以接的假肢。”
  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废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重返赛场。最可笑的是,当晚刘海洋赶到医院,他们才知道,根本就没有叫他们集合这件事。他,居然被人玩了,还输得一败涂地。
  林舒盯着他,眼底不觉已然通红:“然,然后呢?”
  “那段时间,我情绪非常不好,比我回到学校后甚得多。我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厉言勋深吸口气,眼底微微泛红,语气却变得很轻,“配不上你。”
  “难道你不知道,从我答应你开始,我就没在乎过这些吗?”林舒眨了眨眼睛,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你就因为这个要推开我?”
  厉言勋摇摇头,抬眸盯上她,苦笑出声:“以我当时的情况,如果我们还继续在一起,你一定会被我拖累。与其,让你跟我一起难过,甚至拖累得你考不上理想的大学,到时候再由你父母出面拆散我们。倒不如,由我出手,让你早点脱离。我宁可你恨我,打心里就觉得我是个人渣。”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被拖累啊!”林舒歪头看他,声音颤抖,“说不定我不仅不会被拖累,反而能拉你一把呢?”
  他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但凡有一丝可能,我也不愿你去冒这个险。我很清楚,功亏一篑的感觉。”
  “那你就不怕,这辈子我都不会回头了?你就不会后悔吗?”林舒擦去眼前模糊,蹙眉紧紧盯着他。
  “我当时就没想你能回头。我想,或许你找个和你一样优秀的人,会过得更好。”
  林舒苦笑着摇摇头。
  分开后,她总是在人前装作满不在意。却多少次,窝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遇到的人也好,介绍过来的也罢,她总是有意无意拿他们去和他比,也总会败下阵来。
  是,她没在等他,可想找个和他极为相似,能容忍她所有情绪和脾气的人,和再等他回来,又有什么分别?
  “我自认为从没做过后悔事。”厉言勋闭了下双眼,又迎上她目光时,一行眼泪悄然落下,“可唯独这件事,我后悔了。”
  她怔怔看他的身影罩上一层厚厚的水雾,隐约看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他伸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她也看清他近在咫尺蹙紧的眉,和他眼中透露出的,许久之前,她曾经看过的同样的心疼。她
  他双唇微微颤抖着张开,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林舒摇摇头,眼泪啪嗒啪嗒打在她的蕾丝裙摆间。
  厉言勋狠狠怔住,手也从她脸颊间默然收回,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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