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真是睡了三年。
李端午心下愤怒,总觉得世界上最好的白菜被最丑的猪啃了。当然,这话他不能说出来,否则会被奚桁打死。
奚桁注视着怀中的丫头,目光柔软温和,心道:“三年了。”
他当初带着棺材一同沉入血河,并非一时冲动。要把古月炼制成罕见的一出棺就保留神智的小尸妖,其间的痛苦,常人根本没法熬得下,而他既不舍得也不放心,故而,得亲自陪着,看着。
化僵的第一年是最痛苦的,不但要忍受非比寻常的炼制之痛,还要感受自己的身体被慢慢僵化,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这种过程最是煎熬。古月魂魄不全,几紧崩散,不停地撞击棺材,祈求他放过她。
奚桁便解开了玄铁链,时隔多日第一次相见,那丫头面容肿胀五官变形,看到他很惊愕,做出的第一件事便是埋着头,死不露脸,因为身体僵化,连发抖都不会了,有气无力地道:“师叔……师叔……你看到……这副……鬼样子,我自己……看了……都吐……我以后……便是这样……活着吗?”她宁可去死。
绝望、愤怒交织,古月了无生趣。她不要做不人不鬼的怪物,不要这般丑陋的活着。
多亏月魂草才保留了神智,但是也因为神智清醒,所以目睹了一切,无能为力,更加痛苦。
这丫头就是他一手养大的,奚桁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她是真的绝望,绝望到……不想活了,甚至有点恨他,恨他阻止她死。
可是她怎么能死?她死了,他该……怎么办呢?
他当时强迫她抬起头,无视她羞愤的眼睛,亲吻她的额头、眼角、鼻子,最后,在她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将冰凉的薄唇印在她嘴巴上,道:“莫气了,不丑。”
古月语气哆嗦道:“师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奚桁捧着她的脸,想着要不干点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再三思索之后,轻描淡写地投下一颗雷,道:“月月,我心悦你。”
古月像一只吓呆的鸟,完全忘记自己太丑要自杀的事,脑子里全被这句话填满了,她匪夷所思地道:“可你……是我……师叔……啊!”
奚桁将古月摁在怀里,低低地笑着,继续转移她的视线:“我知道,可是月月,谁说师叔就不能和师侄在一起了?我就是心悦你了,想要永远跟你在一起,照顾你,不是以师叔的身份。月月,你懂了吗?”
“…………”说得太直白,傻子也懂了。
古月没想到,奚桁会直接承认,还辩解得如此义正言辞,浑然不觉乱了辈分是多么荒唐羞耻的事。更何况,自己如今是僵尸,跟谁在一起都是拖累。
古月张口就要拒绝,可望进奚桁认真的双眸,她又不忍心了。这可是师叔啊,从小到大无微不至照顾她的师叔,她还发誓要给他养老的,怎么能伤他的心呢?
正想思索个委婉万全的法子,奚桁一改人前清冷矜贵的做派,强行挤入棺材。
奚桁指着自己的脸,解释道:“外面冰冷,血水有侵吞血肉之效。”道道血痕使得白玉般俊美的脸上添了瑕疵,显得微微可怜。
古月就看着他瘦削的脸,不说话,往旁边挪,挪出空位给他,然后,奚桁躺下,棺材太小,两个并排躺着十分拥挤,奚桁侧身将古月抱住,随后盖上棺材板,施法将外面的玄铁链重新锁上。
从此以后,两人开始同居一棺。
奚桁不再掩饰对古月的企图,搂搂抱抱是家常便饭。而在古月承受每日的化僵之痛,痛得几乎要崩溃,奚桁便紧紧地抱住她,在一旁提醒、安抚,安抚安抚着……就亲上了。
而古月发现,她对奚桁的感觉正慢慢变化,仍旧是依赖和眷恋,却增添了其他的情绪。对偶尔的亲密接触也不反感,甚至有些期待。
第二年,古月全身僵硬,动作愈发迟钝,指甲发黑尖锐,长出了锐利的犬齿,嗜血欲望强烈。第一次是在月圆之时,终于失控发狂,理智全无,扑倒身边的人后就趴在他脖子上吸血。
奚桁任由她吸,低头看她的表情里都是怜惜。喝了第一口血,以后再难戒断,走到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了。
亲手将心爱之人推到这一步,他也回不了头了。既然回不了头,那就战。她要喝血,他给她喝,只喝自己的,无论如何,他将她炼制成僵尸,他得供养着。
初次吸血,需求量很大。奚桁快被吸干了,古月才堪堪喝饱,放过他倒头就睡,奚桁疲倦不已,抱住古月也昏睡过去。古月沉睡一月时间,醒来后想起自己所干的事,又是羞愧又是心疼,而她这时被师叔纳入怀里,眼睛又不自觉地盯着他脖子,想咬破他的皮肤,痛快喝血。
强行忍住,羞愤万分,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奚桁笑笑说,没关系,他血多。
古月羞愧难当,问:“师叔……脖子……很疼……吧?我……错了,下次……不再……喝……你的血。”
奚桁摸摸脖子,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手指慢条斯理地划过,狰狞的伤口就愈合了,他肃然道:“不可以喝我的,那你想喝谁的?别人的?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古月不知道奚桁怎么就生气了,却也乖乖低头认错,“不……我不……喝师……叔的血,别人……的也不……喝,谁的血都不喝了。”
谁知奚桁更生气了,金丝楠木棺材里酝酿着风雨,迟迟未落。
到第二个月圆之夜,古月咬紧牙关,蜷缩在棺材的另一个角落。獠牙和爪牙不知何时就伸出来了,克制欲’望的感觉实在难受,古月疯狂地挠棺材磨爪子,咬自己的手指。在这要命的关头,棺材里飘荡着一股诱人的血香味。
奚桁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古月气的不轻,忍得辛苦,尽量离奚桁远远的,谁知道那人明知道她快崩溃了,竟然举着血淋淋的手腕靠近她,更是将手腕凑到她嘴边。这种情况下,再能忍住她就不是僵尸了!
第二个月圆之夜,以奚桁被吸得脸色发白告终。
风光威严的礼乐阁主,虚弱地靠在棺材里,古月更内疚了,顾不得身份泄露,取出一堆的丹药,塞进师叔的嘴巴。
奚桁嘴唇也是苍白的,盯着古月,虚弱地道:“月月,跟着我吧。”
古月摇头,心里打定主意,等出去后就悄悄离开吧,她如今是个不定时的危险,说不定哪天就害死师叔了。
奚桁冷笑,划破胳膊,鲜血流出来的瞬间,小僵尸眼睛都直了,脑内一片空白就扑上去,等恢复神智,奚桁几近昏厥,面无表情地道:“够不够,不够还有。”说着又要划破手臂。
古月又惊又怒,心里不可抑制地疼,这时才明白,为何外界会流传,礼乐阁主是个疯子。
可不是疯子吗?连僵尸都敢带在身边,并且以自身鲜血饲养,他是天底下最疯狂的疯子。
在第三年,金丝楠木棺材周围的血气淡化不少,古月面容恢复,动作也慢慢灵活。古月开朗不少,日子有了盼头……
奚桁抱起古月,向着外面走去。
第86章 成亲吧
古月在莲花池内呆了三年, 一出棺材便是小尸妖, 不仅保留了神志, 脸蛋也与生前大致相同,而让古月既开心又烦恼的事情是——
她的身材。
血池炼化了奚桁在她体内施加的封印, 在成僵期间二度发育, 变成了她做容和长老时期的好身材, 窈窕、轻灵,无一不完美。却也有个缺点,正因为是完美的女子身材, 再女扮男装便有些困难。
奚桁安抚她道, 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以他的修为, 届时重新施加个遮掩的法术即可,不用担心被人识破, 隐族之内,还没有人能破了他的法术。
他唯一担忧的, 便是古月离开他身边。经此一遭,奚桁再也不敢独自落下古月, 以后即便回了巫宗,找到哪里也都要带着她的。
作为养尸地的第一个先天小尸妖,古月发现,她只需要动动念头,就能指使周围僵尸替她做事,比长老们用各种术法控制僵尸更加方便。
长老们虎视眈眈,都想留下她了。
检查过后, 确定没有问题,古月跟随奚桁离开养尸地。来时三个人,离开时整个养尸地都出来相送。养尸地退居世外,居民很少见到外人,故而,每回有客自远方来,他们都用心招待,喜气洋洋。
其中李家最为热情,古月救下李端午,就是他们李家的恩人。李家两位老人硬是拉着拽着,塞了好些瓜果特产,才将人送出去。
奚桁拉着古月,从养尸地出来后,就御剑赶往阆山。与世隔绝三年,并没有影响他对隐族的了解,古月从来没有看见他收到信件,但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却是知道的。
御剑赶回去,途中正赶上月圆之夜,一轮弯弯的黄灿灿的月亮挂在天边,山坡上的野狼仰脖子长啸,“嗷呜呜呜呜呜呜……”
古月眼珠子渐渐赤红一片,充满了对血的渴望。她牙齿痒痒,獠牙不小心露出来,咧嘴迅速收回去。她舔舔嘴唇,月圆之夜,好想吸血呀。
奚桁落剑,两人走上山坡,古月抬眼直勾勾与山坡上绿幽幽的狼眼对视,野狼龇牙咧嘴,古月微微一笑,虎牙突然伸出,比狼牙更洁白更尖利。野狼投降了,“嗷呜”一声,夹着狼尾巴逃跑。
奚桁摇头笑,这孩子又玩起来了。他解开衣领,褪到胸膛,随即俯下身,熟练地将自己的脖子凑到古月跟前。
古月睁大眼睛,吞咽着口水,口中却道:“师叔,这不好吧。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你你你别脱衣服啊,快穿上!”
奚桁眯眼,将衣服缓缓合拢,淡淡地道:“你不想要?”
谁说不想要啊!做梦都想啊!她想喝血都想疯了,恨不得天天泡在血池里,幸福的喝到撑死啊啊啊!
古月眼珠子都直了,盯着奚桁修长的脖子,垂涎三尺,最后还是强行别开眼,哼哼唧唧地啃自己的小爪子,违心地道:“不、不要了。快穿上衣服吧,这样成何体统。”
自从成了小尸妖,古月可以稍微克制住自己对血液的欲望,再也不会突然发狂。所以在月圆之夜,她咬牙一忍,还是能挺过去的。
她将渴求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野狼,喉头滚了又滚,遗憾的抽回目光。可惜了,若非她才刚刚成为小尸妖,等阶太低,师叔严令禁止她喝杂血,这些牲畜的血也是可以的。倘若渴极了,就连死人的血,她也可以将就的。
都成僵尸了,她还挑什么嘴。
奚桁眸光渐深,看了夜空的月亮,突然长臂一伸,低头吻上古月的嘴,摩挲片刻,解开衣领,把小尸妖的脑袋摁上去。
这下刺激大发了!
古月眼睛里漫天血光,原本就忍得辛苦,师叔还非要撩拨她,露出洁白的脖子,这不是拿烹饪的喷香的肥肉引诱饿狼吗?还把肥肉塞到她嘴里!
当下脑子空白,嘴巴触碰上皮肤时,古月兴奋得发抖,獠牙一伸,扎破脖子上的皮肤,八爪鱼似的紧紧扒住他痛饮。
僵尸进餐,无论如何都打不断的,而小尸妖的胃口又极其大,是以,等古月吃饱喝足,奚桁却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古月愧疚万分,当即取出各类补血丹药,道:“师叔……”
奚桁手指伸向古月的嘴唇,抹去她嘴角的血丝,温柔地笑道:“无事,别担心。”
古月吸完血后,对奚桁千依百顺,要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两人现在不能赶路,古月扶着奚桁找一个山洞,暂作歇脚之地,又跑出去捡干柴,抓野鸡,她要炖山鸡红枣枸杞汤给师叔补身体。
盯着奚桁喝完鸡汤,古月贤惠地把东西收拾干净,拿出厚厚的鹤氅,夜间风大,山洞阴凉,可别把师叔冻病了。
她心里是愧疚的,如果不是她,师叔也不会从原来众人畏惧的阁主,变成如今这般虚弱的美人,瞧瞧这脸白的,虽然俊美不减当年,更添了几分温文尔雅的风姿,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心疼……
病弱美人……奚桁披着鹤氅,微微笑着接受古月的照顾,时不时咳上一声,引得古月心惊胆战,一颗心扑在他身上。此情此景,他不再为自己的形象辩驳,病弱美人,也好。
奚桁知道,这丫头如今对他的感情有愧疚、有尊敬、有心疼,但是与男女之情无多大关系,或许对也是有点爱的,但压不过其他的情感。这也没关系,只要在一起,就像教她御剑一样,他也会教她心悦于他。
她是个好徒弟,学什么都快。
即便学不会也不要紧,他们两人的这辈子,已经连在一起密不可分,没什么比这更重要。
铺好被子,在山洞将就一晚。
古月是尸妖,本来不用睡,却在奚桁的调教下,每日都按时沉睡。据养尸地的族长说,平时睡好了,就不会突然陷入沉睡,并且一睡几百年。
古月枕着身边人的胳膊沉沉睡过去。
奚桁拥抱着她,将手指探向她鼻尖,一如既往的没有呼吸,再探心跳,一片死寂。他每晚都要试探一番,既担心她睡不着,又忧虑她一睡不醒,思绪万千。
奚桁阖上眸子,正要睡去,忽然听见山洞外约有人喧哗,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楚。
一人道:“怎么回事,明明看那个女人就在这附近,怎么一转眼就跟蒸发了似的?”
另一人冷哼:“悯善无所不用其极,当初为了形象,所有的坏事都暗地里进行,如今倒不用管那么多了,什么坏事儿都敢干!偏偏还抓不住她,老二你说,她是不是背后有人?”
“悯善背后有人不是挺正常的,你听说了吗,容和长老就是她害死的,杀害尊师,简直大逆不道,令人发指啊!这样的坏蛋就算没有赏金,老子也要追杀她!”
“算了吧!这事且先放一放,另一件事更重要啊!”
“什么事?”
“道宗和巫宗要开战了!他娘的,巫宗不好,道宗现在也不是啥好鸟儿,不然也不会制造出猿猴祖母那等怪物了,道宗的烂摊子,还是巫宗收拾的,真是想想都讽刺!现在还要跟人打仗,哪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