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初叶点点头,那次她肯定是记得的,不过清歌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位阿姨存在:“怎么了?”
“她明天要搬来我们家,还要带个孩子过来。”宴文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和她打算结婚了。”
宴初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即又平复了下来:“爸爸你幸福就行,我和清歌没什么关系。”
“那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你把清歌叫下来。让她好好收拾一下,这是她第一次见阿姨,不要失了礼数。”
“好。”
宴初叶走上了楼,在经过宴清歌的房间之时,脚步停了下来,门虽然关得紧紧的,她看不见里面的人。可是,心里突然间也涌现了一股同情,这是她的亲妹妹啊,可是却连父亲再婚的消息都不知道。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次日,宴清歌睡到上午10点才醒,昨天晚上休息得太晚,而且这个身体又虚弱,直到现在,她才稍稍感觉到有了一点力气。
她坐在床上,看了一眼属于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面积算是中等,里面陈列的东西很简单,一张书桌,两张椅子,衣柜以及床,当然还带了一个浴室和洗手间。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张桌子就是她平时补课的地方,家教是个25岁左右男生——苏曲预,斯文带着眼镜,Z大研究生。原主心里自卑又害羞,面对异性时心里更多的是不自信,所以每次家教讲课的时候,支支吾吾不肯说半句话,即使有听不懂的地方也就装作听懂糊弄过去,一旦考试卷之时,又有太多题目不会写。
苏曲预即使再怎么给她讲题,她依然照旧,如此一来,苏曲预也只得作罢,毕竟女孩子脸皮薄,他又不能说太重的话。宴父开始还过问宴清歌的情况,每次得到都是不满意的回答之后,久而久之,也懒得去理会。
没错,原主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可是其中也有一部分自己的缘故。
宴清歌洗漱了一番,准备换好衣服,刚一打开衣橱,里面的衣服并没有多少,而且冬季的偏多。平时宴文工作忙,不可能顾及到方方面面,而宴清歌身体太差,连去逛商场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便让宴初叶为自己挑选衣服,毕竟是两姐妹,品味不会相差到哪里去。
宴初叶给自己的妹妹买什么样的衣服呢?
凡是她觉得不合适15岁的少女穿的衣服,她偏偏给她买过来,多半是偏成熟。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凸显她啊!
宴清歌随手的拿起了一件衣服,看了一眼,然后甩到了床上。这件衣服是夏季的,但是太过暴露了,不适合她穿。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胸,基本上等于没有,一没胸二没曲线,穿这件衣服简直是像小孩儿觉得大人口红新奇偷拿着涂了个大红唇。
正在她有些发愁,不知道穿什么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请进!”
门开了一个缝,是宴初叶。
她带着笑意走了进来,摇了摇手里的袋子:“清歌,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宴清歌坐在床上:“衣服?”
“没错,今天爸爸要结婚的对象要来我们家吃饭,所以我给你买了一件衣服。”宴初叶走到了宴清歌的旁边,将袋子里的衣服拿了出来,在宴清歌的面前显了起来,“这件裙子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宴清歌看了一眼这件裙子,随即垂下了眼帘:“谢谢姐姐。”
她伸出手接过了裙子,白色的长裙,只有一些零碎的边花,她不经意的凑过鼻尖,上面有些宴初叶的味道,不必细说,这件衣服再拿给自己之前,宴初叶肯定穿过,或许她昨晚就是穿着这件衣服睡觉的。
“那清歌今天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晚上我们一起见阿姨,我希望我们俩个都能很漂亮的出现在阿姨的面前。”
宴清歌没有回答她的话,看着宴初叶离开的背影。她拿起了裙子,拖着步子,走进了盥洗室,将衣服合着沐浴液洗了一遍,然后从衣橱里拿了一个衣架,晾在了房间里。
她拿着吹风机,开到了最大的功率,将衣服给吹干,夏天的衣服并不厚,一层薄棉而已。
夏日日长,太阳彼时还没有落山,夕阳的余晖照在沥青的地面上,像是一层绯红的红毯,伴随着红毯而来的,便是宴文的车。
车停在了院子里头,宴清歌站在窗子边,看着从车内下来的人。宴文首先走了下来,然后走到了车侧门处,打开了车门,从副驾驶下来的是一个女人,而后座的门还没有等到宴文打开,自己却先开了,从里面下来的是,一个男孩。
宴清歌看着那个男孩,这就是男主角,言衡。他现在只有10岁,还没有长成未来极端偏执的性子。
她看着言衡,言衡的头一直低着,零碎的头发挡住了他的面容,宴清歌看不清楚。可是,单就10岁的孩子而言,这个人,真的是太瘦了,瘦成了麻杆似的。
宴文和女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言衡一直站在一旁,脚步也不曾挪动半分。突然间,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宴清歌的视线,抬起了头,朝着宴清歌看来。宴清歌这才看清了他的眼睛,黑得太纯粹,像是黑曜石。可是,里面却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或者说,是冷漠。
宴清靠对着言衡笑了一下,言衡漠然的挪开了视线,又低下了头。
一阵热风吹来,夕阳已经沉入了云中。
宴文和女人说完了话之后,女人便伸出了手去牵着言衡,可是言衡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女人也不强求,三人连同着后来出来的宴初叶,一起走进了客厅。
而宴清歌却依旧站在了窗边,若有所思。
看来她遇见言衡有点晚啊,性子很大一部分都形成了,她似乎改变不了,得换计划了。
宴清歌穿上了宴初叶给她送过来的衣服,头发微微挽起,朝着楼下走去。
宴文看见了宴清歌在下楼,对着站在她身旁的女人说道:“这是我的二女儿,清歌。”
一旁的宴初叶急忙说道:“阿姨,清歌是我的妹妹哦!”
她笑起来的时候太无害,两边的梨涡让她显得灵动。她立马的起身跑过去将宴清歌扶着走到了餐桌旁边,宴清歌的左边是宴初叶,右边则是言衡。
宴文看到所有人都落座了,便开始介绍了:“清歌,这是你车阿姨,这是车阿姨的儿子,言衡。”
宴清歌看了一眼车静,随后又看了一眼言衡,声音轻细又温柔,吴侬软语:“车阿姨你好!言衡,你好!”
言衡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做声。
而车静则是一脸的尴尬,她和言衡的关系本来就不融洽。
宴清歌看见了,出声道:“小衡可能是今晚第一次来紧张了,以后就不会了。”
言衡听到有人叫自己“小衡”,在切牛排的手顿了一下。
宴清歌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的嘴角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一个对所有人都是似乎是那么温暖的人,与一个对内心纯白,对所有人都羞怯,唯独对待你一个人,普通是暖日光的人,言衡,我想看看,以你的心理,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第3章
宴清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虽然她一开始就知道这具身体很病弱,可是没有想到会弱成这个地步,吃晚饭那一档时间她上下楼梯仿佛就走在了针尖上,一下又一下的刺痛从脚底蔓延到全身,直至头皮。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摸索着开了自己旁边的灯,一盏小小的黄色的灯,当开关按钮一按下的时候,凡光所至,都弥漫着暖色。
宴清歌靠在床头位置,伸出手拉开了抽屉,准备找本书看看解解闷。
木质的抽屉甫一打开,里面躺着一本精装的童话书。
宴清歌看着那本硬壳书皮上面还有压缩印花,花边一圈圈的古典又繁杂,像是某种神秘的契文。她拿起了那本书,随意的翻开了一面。
其中的一个故事名字叫作《恶毒的公主》。
宴清歌看到故事的开头有着红色字体标注出来的一句话:
“公主公主,你是我最爱的人,为什么要把我的舌头割了呀?”王子问。
公主:“与其让你说了不喜欢我,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你说话。”
“公主公主,你这么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的腿砍掉了呀?”
公主:“是为了让你离不开我。”
宴清歌看着这突出的红色字体,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这一段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又笑了。笑眼弯弯,眼睛下面有着好看的下垂眼,看起来虽然一眼不惊艳,可是却让人非常的舒服。
她刚准备看下去的时候,听到了屋子外面传来了走路的声音。
声音很小,可是她的听觉十分灵敏,还是听见了。
二楼住的人,左边是自己、言衡,以楼梯为分割线,右边是宴初夜和宴文,所有的佣人全部都花园里面的一幢房子内。如果是宴初叶的话,她并不会从自己门前路过,而且这人的方向,明显是走向楼梯处,那么也就只有一个人了——言衡。
宴清歌随意的披上了一件衣服,罩在了睡衣外面,然后穿了一双拖鞋走了出去。
刚一起身,浑身的疼痛感又开始出现。
现在差不多是晚上12点左右,她摸索着走下了楼,心里却思索着言衡究竟想干什么。
宴清歌走下楼之后,在客厅里看了一下,看到了从厨房的位置传来了微弱的灯光。
她朝着厨房走了过去,越走越近,却借着那里的灯光,看见了那孩子在厨房找着东西。
想到言衡晚饭时,他面前的食物基本上没一口没动,估计是不喜欢吃牛排,可是又碍于少年的自尊,又不肯出声挑明,一直忍到半夜。本来就十几岁的少年,自然很容易饿。
宴清歌以前体会过饿的味道,在睡觉的时候,饿到睡不着,躺在床上只能听到肚子不停的交换,心里想着睡着吧,快点睡着吧,醒了就不饿了,可是越是想睡着,越是清醒异常,但是她不能出去找食物,因为啊……因为……
她走到了厨房门口,正在里面找食物的少年听到了脚步声,立马转过身,身子退到了橱柜的前面,紧紧靠着橱柜,他的手上拿着旧式的手电筒,发着暗黄的灯光,一双眼睛却在黑色格外的亮,他就这么盯着宴清歌,眼神里充满着防备。
就像是……宴清歌想了想,就像是……没长大的小狼崽。
“宴家从来不会留剩余的食物过夜。”
宴清歌朝着厨房走了进去,一步步的走到了言衡的面前。
“阿衡也是饿了么?”
这句话说得很巧,点明了自己的来意:一,她并不是跟着言衡来的;二,她也是饿了,点明了自己与他同一立场,容易让他放下戒备。
果不其然,言衡以后再怎么厉害,在没有经历过任何磨炼之前,他就算是只狼,也是只出生不久,只有着乳牙的狼。他会咬人,但是牙齿并不锋利,倘若强硬的伸出一根手指到小狼崽的嘴里,他最多也只是磨磨牙。
宴清歌笑眼了眼睛,她的头发有些微卷,随意的松散的披了下来,眼神真诚的看着言衡:“我知道哪里有……喝的。”
她伸出手往厨房门外另外一个方向指了指,征求言衡的同意:“阿衡陪我一起去好吗?一个人,外面太黑了,我想和阿衡共用一束光呢!”
言衡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已经快没电的小型老式手电筒,沉重的铁壳在让他的手握得有些温热。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人,不说一句话。
宴清歌倒没多大在意,她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正抓着手电筒的手,刚准备带着言衡厨房外走去,岂料言衡一动不动。
她有些诧异的看了言衡一眼,却见到言衡紧紧的盯住自己的手,半晌才出声道:“松开!”
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她是个陌生人。可不是么,宴清歌就是个陌生人呀!
宴清歌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想就松开了手,可是一转手就牵住了言衡的衣服。
言衡动了动,硬是没让她松开。
宴清歌站在言衡的身后,她的身子离他极近,近到言衡呼吸的瞬间都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药香味儿。
“走吧,我们出厨房。”
言衡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挪动着步子朝着前面走去。他有心甩开宴清歌,步子迈得很大,宴清歌跟在身上,觉得全身的骨头愈发疼了。
可是她的手仅仅的攥住言衡的衣服,急忙的上前走了两步,声音有些抱怨又有些央求:“阿衡,我疼!”
她的声音很小,可是言衡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的还是听到了。
是了,他想,这个宴家的小姐似乎是个病秧子。
而且……出乎意料的娇气。言衡的眉毛皱了皱,他心里有些不喜,准确的说,他不喜欢和女生交流,特别是娇气的、时不时喊疼的女孩儿。每次看到宴文眼睛里那虚情假意的情义,又瞧见车静被迷晕了样子,他心里只觉得蠢极了。他十分厌恶看到那些沉溺在假意的人,当然,他自己以后也绝对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可是言衡不知道,在很久以后啊,“阿衡,我疼!”这句话,让他疼到了心里,让他的心底生长出了遮天的藤蔓,让他从此以后啊,脑子里,深深的映上了这句话,而他也巴不得这个人用假情假意来欺骗自己。
宴清歌指着言衡走到了厨房前,大概5米位置的房间,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刚一推开门,冷气就扑面而来。里面有着各种新鲜的食材,还有一个保鲜柜。
宴清歌觉得有些冷,她走到了保鲜柜面前,从里面拿出了两罐牛奶。
虽说空腹不能喝牛奶,可是那也只是未到饿深处。
宴清歌递了一罐给言衡:“我知道你不想惊动任何人,阿衡,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言衡有些迟疑的接过牛奶,然后打开喝了一口,白白的牛奶渍沾在了自己的嘴唇边上。
宴清歌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言衡。
言衡用手将嘴巴的牛奶擦掉,随后眼睛直直的盯着宴清歌的手上的牛奶,眼神带着质疑。
宴清歌知道言衡心里在想什么。
无非是想,自己刚才也说是肚子饿了,倘若现在不一块喝点的话,他肯定会知道自己的欺骗他的。
唔,小狼崽啊,心性多疑又敏感。
宴清歌打开了牛奶,然后轻轻的喝了一口,牛奶滚下肚子的一瞬间,太冰了。她觉得,自己是免不了生一次病了,这个身体根本不可能承受住生冷食品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