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热恋——知无方
时间:2018-07-27 09:15:33

  林深走到了台上,侧身与她正面相对,才留意到她绯红的脸颊,旁人只当新娘害羞,哪懂得个中缘故。他又看了眼秀气小巧的鼻尖悬着的汗珠,笑着伸手拂去,逗得她脸更红了。
  站在了高一层的舞台,林慕望着台下投射过来的目光,心猛地提速,砰砰跳了起来,快到她几乎以为要晕眩。
  到这一刻,彻底迷失。
  迷迷糊糊跟着转了身。
  直到问“愿不愿意”——
  她抬眸对上映着自己身影的那一双眼睛,没听内容,点头说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她说了三次,扶在腰间的手不轻不重地握住她的腰身,她往前近了一步。
  轮到林深时,她抬手制止了神父,认真地看向他,眼睛微眯,眼神透着不自觉的柔媚,声音更是软得不像话,又无比坚定。
  “你只用说一次,我说了愿意,你愿意吗?”
  他低头贴上她的唇:“愿意。”而后吻住了她。
  欢呼声掌声热烈地响了起来。
  林慕被他吻得微微仰起了头,烈日洒下来的日光炫得她眼睛微微眯起来,迷失多年的心在这一刻完完整整归位,她笑着闭上了眼,方知他要举办婚礼的执着。
  ……
  婚礼后,林慕没闲两天又被他拉着回了旧金山,做了结婚登记,说要做就要做全套。
  做完这一切,她发现他还计划了蜜月旅行,心里不是不惊奇的,这些年来旅游都是林慕一手包办,他随性地很,说只要有她去哪儿都行。
  当晚林慕在浴室洗了澡,一边吹头发一边想明天的航班会飞往哪里,忽然想起一个眼下要紧的事,眼底划过促狭的精光。
  她背着手,攥紧了手中的东西,故作淡定地朝床边走去,林深捧了一本书,斜靠着床头借着支起来的小灯看得认真。
  “咳咳,林深。”她从床的另一边踢下拖鞋,收了脚上床,慢吞吞地挪近,“今年你三十六岁,我听人说本命年要穿这个……”
  背在身后的手攥着东西缓缓伸到他眼前,摊开掌心,一条红艳艳的棉质内裤老实地呆在那,因她捏得太紧还有些皱巴巴的,仿佛无声嘲笑又像是无声挑衅。
  林深斜了一眼,目光落回书页,淡定翻页。
  “林深,快去洗澡啊,洗完就穿。”她实在忍不住想看,小声催促,“都说了本命年必须穿了……”
  林深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是把路遥给骂了个痛快。
  什么听人讲,百分百是路遥讲的。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蜜月来捣乱,分明不怀好意。
  “……拒绝。”
  林慕来了气,耍起了小性子,将红内裤往他腿上一扔,侧身翻过去,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背:“那就别想我陪你玩夫妻间的情趣!”
  林深闻言将目光从书页挪出来,看了看她的背,又低头看了眼腿上的红内裤,皱着眉不吭声。
  “林慕。”
  她置若未闻。
  “转过来。”
  她一动不动。
  “我让你转过来。”
  他故意带了些硬邦邦的命令式口吻,却见她依然不动如山。
  眉心锁得更紧,他死死地盯着腿上红得耀武扬威的内裤,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较量。
  僵硬地盯了半晌,他泄了气,态度软下来:“转过来……亲我一下才穿。”
  稳固如石头的某人飞速翻过了身子,凑上来响亮地啵了一口,咧嘴笑了,眼里分明是得逞的精光。
  亲了一口,他无奈地拎起那条内裤走去了卧室,林慕在外面听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偷笑不已,怎么也脑补不了他穿红内裤的模样,甚至起了要偷偷拍照的心思。
  好不容易等到水声停下,她赶紧把手机调到拍照模式。
  浴室开了,她正要拍照,房间忽然黑了,眼睛还未适应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停电了?”她郁闷地问,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又觉得不对劲,“浴室门口有房间灯的开关,是不是你关了?”
  她转身正要去床的另一头开灯却被飞快上床的他压在了身下,她气得挣扎、胡乱捶他:“你耍赖我没看见不算!”
  林深低低地笑了,一手一个握住她的两只纤细手腕按在身体两侧,气息一下一下地吹向她:“你让我穿,我穿了,不信你摸。”抓起她的右手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朝下面按上去。
  “松手……啊!”
  “摸出来了吗。”他咬着她的唇,笑着问。
  “变态……你这个大变态!”
  “谢谢你,这么爱变态。”他满不在乎地应下,笑得越欢了。
  嘟嘟囔囔的话语没多久化为软声嘤-咛,窗外的月色流淌进来,一点一点漫上床上墙上晃动的人影和暗影。
  蝉声不绝。
 
 
第89章 他们的世界(三)
  林慕确定自己做梦了。
  毫无征兆地, 她摔落下来,触到地面没有感受到应有的剧痛, 凹凸不平、夹着裂纹的旧路面摸上去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真实。
  她慢慢坐起来, 想拍一拍灰, 手贴上裤子发现竟一点儿土灰也没, 她哂然一笑, 站直了身体朝四周眺望过去。这些年来,她时常做梦,偶有荒诞不经的怪梦或噩梦,早已习惯, 距离上一次做梦已有半年之久,她此时并不害怕周围一片迷茫白雾, 心里倒生出些许新奇。
  白雾很浓,什么也看不清,没有温度, 不冷不热。
  一片寂静。
  她随便挑了个方向,迈步, 走了没两步,后方忽然传来刺耳的杂响和孩童哭声,在空寂中似一道雷炸响, 她的脚步一顿,身子随之崩直,而后缓慢朝后转身。
  林慕默默深呼吸了几次, 以更缓慢的脚步朝声源走去,一步一步,越走脚步放得越慢,与之相反的节奏越来越乱的心脏,砰砰直响,有一股极力想挣脱胸腔桎梏跳出来的冲劲。
  白雾渐薄,朦胧深处渐渐现出一栋平楼,门没关,她踩着比心跳慢一拍的节奏跨进老旧的楼门,循着声音走近——
  泛着岁月浅黄的墙面翘起不少小片,墙角落了薄薄一层墙灰,积攒了不知多久,无人打扫。
  屋内,男人与女人互相拉扯,他扯着她的头发,她揪着他的衣领,扭打在一起。角落蹲了个女童,哇哇大哭,鼻涕泪水淌了满脸。
  扭打间,激起地上一层薄灰,糊着尘土的窗户透进朦胧昏黄的光线,划过两人狰狞的面容,周边被碰掉的物件落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包括女童嚎啕哭声,什么都没有。
  眼前一切像默片在林慕眼前放映,带着时间的厚重尘埃。
  她漠然在房门看,仿佛屋内一切不曾发生过,毫无征兆地,像默片穿越时空加上了音轨,男人咒骂声、女人哀求声、女童啼哭声猝不及防炸开来。
  混合杂糅的声响化成一枚枚飞针,刺入她的心,漠然的心脏猛地疼痛起来,泪水忽然从眼里涌出来,她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小楼,脚刚迈出门口,未踏上来时绵软的地面,落空失重往下摔落。
  这次摔落的地面很硬,很疼,她揉了揉发疼的膝盖和腿,忽然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抬眼一看,身陷被烈焰覆盖的一间房,透过浓烟一根横梁正好砸下来,溅起灰尘和火花。
  林慕捂着鼻子左右看了眼,找不到火势稍小的地方,顺着墙朝上看去,顶上竟有不大不小一个洞,一束亮光从洞口-射-进来,正好打在她脸上。
  那道白光在浓黑的烟气中似劈开一条发光的路,顺着光望去,尽头有一对夫妇牵女孩儿散步的背影。
  夫妇两人都是金发,肤色很白,睫毛纤长,在亮光中望着女孩儿的两双眼睫轻轻扇动,末梢似沾染星粉粼粼,如梦似幻。
  是怀特夫妇和曾经的她。
  她呆呆地仰头,脖子渐渐僵硬,忘了低头。
  火势更凶猛,又一根粗壮的横梁砸下来,浓郁的黑烟挡住了光束,掐灭了尽头幻影。
  她怔了一瞬,挥舞双手却挥不去眼前浓烟,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只是心头偶尔飘过夫妇两人的面容都会心痛难抑的林慕忍不住低声啜泣,颓然跌坐在地,再不想去寻出口。
  左不过是个梦,火势蔓延到她身上,被烧死也就醒了。
  命里躲不开一场火,便在梦里还了罢。
  耳边霹雳炸开的燃烧和木梁倒塌声中忽然传来不合群的异动,是人的脚步声,走得不紧不慢,很稳健。
  她睁开因泪水湿润朦胧的眼睛,望见滔天烈焰中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走来,白衫黑裤,逆光而来,定定看着她,旁边倒下几根木梁也不见他躲,偏偏砸不到他身上,每每擦身而落。
  那人的面容陷入火光照亮的漫天火红中,渐渐清晰,熟悉的琥珀眸色,熟悉的淡漠神色。
  “林深……”她慢慢站起来,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
  他的脸不像她的,此刻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浓烟残留的黑渍,他走近立定,抬手抚上她的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拇指抚过的脸颊神奇地恢复了干净,光洁如初。
  “林深,你怎么来了?”她明知是梦,也忍不住问出口,“你不该来,会被烧死的。”
  林慕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流入捧着她的脸的那只手,顺着指缝流淌。
  即便是梦,她也不想让他体会被烈火焚烧的苦痛。
  他看着她的泪竟笑了,眼神变得温柔又痴迷,这么多年,他依然觉得她哭起来真是美极了,似黑曜石涌出了透明的珍珠,让人想珍藏。
  “别怕,林慕。”他牵上她的左手,扣得稳妥,“即使是梦,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她心知是梦,仍然被即将袭来的火焰震慑得心有恐惧,此时听他说了这句,略显慌乱又恐惧的心绪倏地平静下来,握紧了他的手,坚定地跟在他身旁走进了烈火。
  本来滚烫的火温仿佛能感受到他由内而外散发的寒气,火苗擦着她的肌肤燎过,竟没有一丝温度。
  火势越发凶猛,横梁在他们身前身后无征兆地砸下来,不沾衣衫半分,甚至流窜的浓烟都钻不进肺。
  红光照亮渐渐暗沉的天色,天边的流云似沾血的棉花点缀,在暗夜星空映衬下越发红艳。两人手牵手背着红光,踩着燃烧的大地在烈焰中并肩而行,摇曳的火光和狂乱的风吹起她的长裙和他的衬衫,未燃一寸。
  最终,他牵着她走出了漫天火光,身后疯狂燃烧的火焰似幕布泼上了红漆,又似点燃的芦苇在狂风中无方向摇晃。
  林慕被他牵着走出了烈火,踏上悬崖边缘,听见他轻声说——
  “林慕,怕吗?”
  她回头望了一眼,滔滔红云化身为一条火龙在暗夜中游动,仰天长啸,喷出团团火舌,追着两人而来。
  “不。”
  她回过头目视前方,一望无涯的暗黑星际,没有一点光,她松开握他的手,张开五指重新十指相扣,淡淡地笑了。
  前路再黑,又有何妨?
  她抬起一只脚正要迈步,忽然被他拉住,疑惑侧头:“嗯?”
  “看前面。”
  方才还漆黑的前方现出一条闪烁荧白色的光道,身陷火屋仰头看见的怀特夫妇与女孩儿的一家三口身影再度出现,女孩个子高了些,一手牵一个,对着妈妈笑。
  那时大概她十三岁,正是食物中毒后康复不久,卸下所有心防真正对夫妇二人真心相待的年纪。
  “打个招呼吗?”
  旁边的他忽然出声,林慕微微一愣,而后淡淡笑着摇头:“不了。就让这个世界的我继续这样活下去吧,别打扰她。”
  身后呼啸而来的火龙喷出了刺眼又灼人的烈焰,她被他眼疾手快地抱住往下一跳,落下悬崖的一瞬,她清楚地看见两人刚才站的位置被火焰吞噬,引来狂风刮落悬崖细细碎碎的石子和灰尘。
  两人飞快往下坠落,耳边风声呼呼地响。
  长发随风漫舞,发丝落在脸上,她没管。
  “我爱你。”
  轻轻贴着的胸腔忽然震颤,她听见他低低地说了这句。
  她默默仰起脸看着他压近的嘴唇,闭上眼与他接吻。
  亲吻缠绵悠长,万簌俱寂,耳边再没有风声和越来越远的火龙呼啸声,只有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她曾做过许多梦,时常梦见失足跌落,无一不是惊恐地坠落而死,唯独此时,与他相拥一同坠落,恍惚有种地老天荒的微妙幸福。
  好似一吻万年,穿过轰隆隆的时空隧道,梦里梦外,生生世世,他们都在一起。
  她微微仰起了脸,更投入地吻他,环在他腰间的手不觉加紧。
  毫无征兆地,身后忽现一股极强的引力将她从他怀中拔-出来,她的嘴唇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眼睁睁看他在数秒内消失不见。
  强悍的引力又毫无征兆地消失,她独独一个人陷入漫无边际的浩浩星空……
  梦里的绝望化为泪从闭着的眼中涌了出来,林慕缓缓睁开眼睛,眼睫沾上了泪珠,湿润地模糊了视线,有些看不清。
  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睛,透过略显朦胧的水雾看清吊顶熟悉的灯,看清不远处落地窗前随风微微波动的窗幔,同样看清身旁睡着的熟悉面庞。
  眼里泪忽然汹涌地从眼角滑落,滴在他脸上。
  林深转醒,睁开眼,微微一怔:“哭了?”手摸上她的脸拂去泪水。
  林慕抿着唇没说话,重新偎进他怀里,手环上他的腰,泪水濡湿了他的睡衣心口处。
  拂去泪水的手停留在脸颊,一下一下抚着她的泪痣。
  他轻柔地抚着泪痣,没出声。
  林慕低声抽泣了一会儿,说:“我梦见……梦见你说我爱你。”
  林深低低笑出声,翻了个身,支着头看她:“很想听?梦里终于听到感动哭了?”
  她摇了摇头:“你说完……就不见了……”泪水又涌了出来,眼眶盈满顺着眼角滑落。
  他一愣,低头细细吻去她的泪,温柔叹息:“我不会不见,林慕。”手伸向她的小腹,如今已微微隆起,手搭上去摸了摸,“果然孕妇都爱胡思乱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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