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陈阙余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他还能杀了她不成?
不过杜芊芊多虑了,瑾哥儿确实没把这件事告诉陈阙余了。
陈阙余刚从宫里回来,见到他随口问了一句,“哪去了?”
“上街逛了逛。”
“买了什么东西吗?”
瑾哥儿摇头,“没有。”
他欲言又止,想把娘亲的事情告诉他,可是想到娘亲对他说的那些话,陈瑾忽然收住了声,话音一转,他问:“父亲,您和娘亲的感情很好,是吧?”
陈阙余唇边的笑意忽然间停住,他避开问,转而道:“逛累了就回去休息。”
他和杜芊芊的感情不好。
若用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便是仇人。
杜芊芊拿他当游戏玩乐,拿嫁给他这种事同其他人打赌。不仅如此,成婚之后,还和其他男人有牵扯,他当年可是亲眼见过杜芊芊跟姓方的小子拉过手的。
陈言之把陈阙余的思想教的无比扭曲,在陈阙余的世界里,但凡是骗过他一次,背叛过他一次的人,都该死。
陈瑾仰着脸问他:“那如果娘亲能回来,父亲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瑾哥儿看得出来,父亲多数时候都过的不太开心。
陈阙余浅浅一笑,没有出声。
*
院中枝头摇曳,黄昏时的风有些凉。
容宣在她的屋里等着她,见她回来的晚竟然什么都问,他说:“饿了吧,先用膳。”
杜芊芊看着他心里就有股莫名的气,这个人故意瞒着她不让她知道怀孕的事,装的滴水不漏,她差点就被蒙混过去了。
她憋着气,坐在他对面,“嗯,饿了。”
晚膳提前就准备好了,吃饭时,两个人都没说出声,不过容宣倒是殷勤的很,时不时往她的碗里夹菜。
这顿饭,杜芊芊吃了个半饱,用完饭后,容宣照旧留在她的屋子里看书练字,杜芊芊冷笑,想看他要骗自己骗到什么时候。
杜芊芊沐浴完之后从屏风里走出来,身上穿着的很是清凉,她一反常态的靠近容宣,柔弱无骨的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淡淡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子里。
杜芊芊有意勾引他,对他甜甜一笑,“夜深了,不睡吗?”
容宣眉头高挑,任她为所欲为,“你要不要先从我身上下去?”
呵,憋死你。
杜芊芊笑容渐冷,“我今儿去医馆了。”
“嗯?”
“然后去吃了一副堕胎药。”
容宣:“……”
他扣住她乱动的手,反过来把人按在软塌上,拉下脸哄道:“生我的气可以,不要把气撒到孩子身上。”
“她听见会不开心的。”
第48章
杜芊芊怀孕这事,含竹院上下都瞒的紧紧的,丝毫风声都没有往外透露,她的生活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
倒是容宣整个人变得温柔了许多,下了朝就往她的屋子里来,无所事事悠闲的不像是个朝廷命官,杜芊芊见他在自己跟前转的多了,心情便会烦躁,脾气上来,她自己也忍不住,对着容宣说话的语气就不太好,“你不用干活吗?你去忙你的行不行?”
老盯着她看真的很烦人。
容宣一动不动安如山,手掌还放在她的小腹上,笑着看向她,无辜道:“我不忙啊。”
杜芊芊被他扣在腿上,哪也去不了,她一掌拍在他的手背上,“不要摸了,孩子才多大,你现在就算天天摸,也摸不出个花儿来。”
“好,那不摸了。”他收回手,神色镇定。
容宣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一圈,他低下头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呼吸间的热往她肌肤里钻,他忽然开口道:“你父亲昨晚已经到京城了。”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抵达京城,还有她那两个曾战功赫赫的哥哥,一路上都风尘仆仆。
仔细算来,她的父兄在边疆也待了足足七年,这日子实在算不得短。
杜芊芊浑身僵了僵,喉咙发紧,她的手不自觉扯上他的衣角,眼眸亮晶晶的,她问:“你看见他们了吗?”
容宣点头,“见过了。”
但他并没有上前去打招呼,他站在远处静静的看了两眼,容宣还不打算上去打扰他们。杜家冤案平反,京城里想看热闹的人还多着,谁也不知道新帝会怎么来安排杜家。
再者,看好戏的人也都没有忘记,杜家和当今权贵侯门还有亲家的关系,当年杜家倒台,国公府不曾伸出援手帮上一把,这在旁人看来,两家关系应当不怎么好。
如今杜芊芊已死多年,杜家和国公府唯一的牵扯便只剩下小世子,一干人等都等着看戏。
“我爹还有我哥哥看起来怎么样?还好吗?”杜芊芊急切的问,等不及想知道他们的现状。
容宣安抚道:“还好,只是瘦了些,不过人都挺精神。”
杜家举家被流放,当年只有她一人因为嫁人而幸免。
杜芊芊皱着眉头,不太相信,“怎么会好呢?我听说那边天气恶劣,条件极差,我爹他们一定吃了很多苦。”
“我没骗你,你父亲和你哥哥都是十分有本事的人,哪怕是到了那边,也混的风生水起,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容宣没有用这些话搪塞敷衍她,他说的都句句属实,且不说那边山高皇帝远,杜芊芊的两个哥哥在那边名望也颇高。
杜芊芊听完心里好受了许多,眼眶里快要溢出来的水光又给憋了回去。
容宣似乎是有意试探她,不徐不疾的问道:“你想回杜家去吗?”
这个问他也斟酌了好久,想来想去还是问出了声。其实答案他心里又何尝不清楚呢?在杜芊芊的心里,他从来就不重要。
杜芊芊指尖微顿,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反问:“你会让我回去吗?”
容宣怔住,随即笑开,他虚伪的回答,“如果你想,我会的。”
她肚子里都有了他的孩子,还想回杜家去?做梦呢吧。
容宣的眼角漾着浅浅的笑意,好像他真的就是个很能放下的人,他仿佛很多大度,一副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来管我的样子。
杜芊芊吃了一惊,将信将疑,视线落在他的面孔上,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个洞来。怎么她怀了孕,容宣却跟变了个人一样?洒脱自在。
他生怕她不信,眉毛往上一扬,问道:“你不信吗?我舍不得你难过的,而且你不会回了杜家就一直不回来对吧?”
杜芊芊有些心虚,还别说,容宣真的说中了,她若是离开了这儿是真有再也不回来的打算。转念想想她也知道不大可能,他们都有孩子了。
似乎,容宣在她心里的地位和以前也不一样了,她没有之前那般害怕他,也比想象中更加在乎这个人,他不知不觉就在她的心上留下了痕迹,这个世上,容宣是头一个除了父兄之外对她好的人。
杜芊芊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我饿了。”
容宣却非要逼出她的回答来,粘人精一样粘在她身上,闻着她身上的香气,问:“去了还回来吗?”
“你女儿说饿了。”
“不急,你先回答我,她才有的吃。”
杜芊芊就搞不懂了这弟弟怎么就那么固执?非要从她口中听见个“回来”心里才舒服吗?她气不过凶巴巴的瞪着他,“回,你算盘打的那么好,我能不回来吗?”
若她没怀上,杜芊芊拿所有身家打赌,容宣就是死也不会好心的放她回杜家待上一段时间。
容宣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不是饿了吗?回屋吃饭吧。”
他吩咐丫鬟们把晚膳端了上来,容宣心情好时吃的都比平时多一些,面上如沐春风,笑脸吟吟。
杜芊芊这段日子孕吐比起之前严重许多,从前爱吃的现在见了就想吐,就算好不容易能吃点东西下肚,很快就又会吐出来。
容宣见了也心疼,给她递茶漱口又好言好语的问她,“有没有想吃?”
杜芊芊浑身都难受,胃里空空的,脑袋还有些疼,她心里的气不自觉的往他身上撒,“不吃。”
容宣被她推了打了也不生气,任劳任怨,沉吟片刻,他吩咐林轻去拿了些酸甜的杨梅,紫红色的杨梅看上去便十分诱人,细长的手指捏着个杨梅就往她嘴里送,“压压恶心。”
杜芊芊咽了咽口水,乖乖的把杨梅塞进口中,吃了颗偏酸的杨梅,她胃里的恶心感确实好了些,吃了一小碗杨梅,再看看桌上的饭菜,她捡起筷子,也能吃进东西了。
容宣见她不再开始吐,长长舒了口气,“你肚子里这个还真不听话。”
杜芊芊呛声道:“像你。”
容宣也不与她争,“对,坏脾气确实像我。”
她吃的差不多时,他缓缓道:“今早你父亲就去国公府要人了,说是要接瑾哥儿回杜家住上一段日子。”
这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哪怕是两家不和,杜家要接人,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迫不及待,回来的第二天便来势汹汹的去要人。
杜芊芊眼皮子微动,也能猜到结果,“陈阙余不会放他回去的。”
国公府就瑾哥儿一个孩子,还是陈阙余打小带在身边的亲儿子,谁来要他都不可能会松手。其实陈阙余原本还有一个女儿,小女儿是陆梓生的,可惜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没能活下来。
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国公府人丁单薄。
“对,所以岳父最后是空手而归的,不过我看岳父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容宣已经开始不要脸的称她的父亲为岳父了。
杜芊芊也是服了他的厚脸皮,她叹气道:“是啊,我爹很固执。”
脾性和她一模一样,认定的事情哪怕撞个头破血流也一定要做到。
容宣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佯装无意的提起陈阙余做过的混账事,“当年你的死讯……被他瞒的很好,你父亲在你死后两年才得到消息,今早上门他手里都提着剑,看那样子像是奔着陈阙余的命去的。”
不得不说,容宣是个操纵人心的好手。
四两拨千斤就将杜芊芊内心深处对陈阙余的恨给翻了出来,那个人是他的丈夫,可最后却连丧事都不肯替她办,连个祭奠她的人都不许有。
真真肖父,也太过绝情。
杜芊芊冷哼,“他若是被我父亲一剑捅死了,也是他应该的。”
容宣微勾唇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心情愉悦,乐于看见她恨陈阙余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只是可怜了瑾哥儿。”他话是这么说,可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实意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瑾哥儿见到外祖父应该很陌生吧……”杜芊芊又说:“如果我爹能把他带走就好了。”
容宣早就清楚瑾哥儿在她心里的分量,他怜爱瑾哥儿,不代表他能容忍那孩子分去她所有的注意力,他笑了笑说:“过了年,瑾哥儿便十岁了,孩子大了哪怕是陈阙余也管不住他想去哪儿。”
“说的也是。”
第二天,杜芊芊又听说他爹再一次提剑去国公府要人了,这事在京城里闹得很大。
容宣替她穿好衣服,牵着她的手,温声道:“我带你去见见你爹。”
她的肚子已开始显怀,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她如今是个孕妇。
容宣骨子里就透出坏来,他就是要让该看见的人看见。
杜芊芊点头,“正好,我生怕我爹再去国公府,会被陈阙余弄死。”
她得拦着点。
第49章
杜父年逾四十,文人出身的他提着剑的模样丝毫不违和,五官冷硬,一双微微苍老的眼眸中盛满了悲伤,还有些痛恨。
当初惊闻女儿离世的噩耗,他恨不得自己能飞回京城,一刀砍死陈阙余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
杜家被流放时,他还庆幸没有牵连到女儿,后来想想,真是痛悔自己没有劝女儿同他和离,当年,京城里谁都知道他们夫妻俩感情不好。
杜父冷眼看着跟前的陈阙余,声线极冷,“你把瑾哥儿给我。”
陈阙余吩咐人端来上好的龙井茶,对着曾经的岳丈心下复杂,他客客气气道:“您先坐下,喝杯茶。”
杜父眸光一厉,抬手打翻了茶杯,这就是一丁点颜面也不顾了,他连连冷笑,“这茶我就不喝了,瑾哥儿出生时,我已经不在京城了,如今我身为他的外祖父想看看孙子也不行吗?”
陈阙余转着手上的扳指玩,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方才的笑容不复存在,他回:“自然是可以,可女婿也从未曾见过提着剑来看外孙的。”
他原是想给岳丈三分薄面,刻薄难听的话不想说出口,但岳丈步步紧逼,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了。
瑾哥儿是国公府的世子爷,杜家想把他带走简直是做梦。
杜父收起剑,敛起戾气,“好,你把瑾哥儿喊出来,我见见他,若他喜欢我,我带他回杜家住几天你也没资格说我什么。”
“自然,您说的对。”陈阙余侧过身对管家道:“你去把小世子叫来前厅。”
“是。”
管家也没想到主子会松口让小世子露面,这两日都吩咐人看着小世子不让他出门的,生怕他被杜家的人拐走。
陈阙余有十足的把握,若今日让瑾哥儿留在国公府还是去杜家,瑾哥儿一定会选择留在国公府。
外祖父对瑾哥儿而言是个相当陌生的亲人,从他出生连面都没见过,怎么比得上陈阙余这个朝夕相对的父亲呢?
陈瑾被迫按在书房里两天了,期间他不是没听见前院传来的动静,他蠢蠢欲动,好几回想冲出去看看外祖父是什么模样,都被人按了回来。
父亲说过会让他见,只是还要在等等。
陈瑾手里捏着毛笔心不在焉的在抄书,他倒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快就让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