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迎春送子——芳年
时间:2018-07-29 08:54:37

  待红云远去,柳湘莲再难抑制兴奋之情,\"呛啷——\"一声长吟,柳湘莲拔剑出鞘,一套回风舞柳剑法如水使来。点刺挑划,钩戳削绕,腾身展袖,飞檐走壁。柳湘莲身形辗转腾挪间,对着白日晴空、满院飞花,圈起无数层澜,几多潇洒,何其痛快!
  却不知,半掩门扉后,水溶悄然而立,多时。
 
 
第75章 
  秋风难夺百花艳。
  皇宫御花园内依然群芳斗艳。
  皇后娘娘和怡亲王世子妃连氏在凉亭坐着饮茶。适才游园两人走累了, 此时便在凉亭小憩。不远处东平王妃在丫鬟搀扶下婷婷走来。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东平王妃在凉亭前停步,恭敬行礼道。
  "免礼平身。赐座。"皇后娘娘道。
  凉亭角落里元春垂首走出, 拿过绣垫在石凳上铺好,伺候东平王妃落座。
  "听闻东平王近来身子微恙, 如今可大好了"皇后娘娘问道。
  东平王妃笑答道:"承蒙皇后娘娘关心,王爷身子已然大好。"
  "哦,如此便好。听说穆莘正妃又有了身孕, 怀相可好"皇后娘娘今日兴致颇高, 又久不见东平王妃,倒格外多问了几句。
  东平王妃听皇后娘娘问,心中颇为得意,面上却不显, 答道:"犬子倒有几分儿孙福, 潘氏又是二胎,太医看过,说怀相极佳, 多半也应在明年开春。"
  "甚好甚好。"皇后娘娘含笑点头,启唇轻抿口茶, 转回与连氏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东平王妃静坐在旁,却也不急不躁,见缝插针接几句话,别的事绝口不提。
  皇后娘娘与连氏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怕是东平王妃有事相求却又不便当着连氏的面说。连氏知趣, 起身告辞,皇后娘娘也不留客,由着连氏离开。
  果然不多时,东平王妃便试探着开口道:"恩选在即,臣妇冒昧来给犬子求个恩典,不知皇后娘娘可能允否"
  "哦穆莘妻妾俱全,儿女成双,如此你还要给他求娶哪家姑娘"皇后娘娘状似无意道。
  东平王妃面上笑容便是一僵。说来东平王世子穆莘也是京城中除了北静王世子水溶外的头一号人物,文武双全兼仪表堂堂,只是有个好色的名头。府里妻妾成群,侧妃都有三四个,更别提没名没分伺候的丫鬟。
  只是旁人说句穆莘好色,东平王妃绝不会放在心上。要知风流亦可成佳话,何况穆莘妻妾众多,不止为美色,也图妾室们的家世,王府侧妃可也不是普通人家姑娘可以肖想的。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这番话是哪般意思。
  东平王妃不敢多想,垂首答道:"确实是臣妇私心,看中了荣国府家风清正。府上贾二小姐心地善良、才名远播,有意替犬子求娶。"
  "贾二小姐贾迎春"皇后娘娘眼神微沉看向东平王妃道。
  "正是。没想到皇后娘娘还记得贾二小姐名姓。"东平王妃道。
  "这个自然。那丫头幼时本宫曾见过她一面,颇有些意思。何况,近些年她送子观音的名头可是久盛不衰,本宫虽在这深宫中,却也时时有所耳闻。只是这贾迎春年岁尚小,说来,贾女史——"皇后娘娘抬手招了招,元春赶忙出列,上前行礼罢垂首站定。
  皇后娘娘指着身着女官服饰的贾元春道:"贾女史乃荣国府二房嫡女更是是贾迎春长姐,与穆莘年岁相当,在本宫身边伺候也有些日子了。性子沉静为人周到,颇为本宫所喜。不知东平王妃以为如何"
  言下之意便是,既然都是贾家姑娘,贾迎春还是庶女,贾元春却是嫡女,以嫡易庶,东平王妃岂有不应之理。
  东平王妃这才抬头去打量贾元春。只见贾元春穿着宫服,却颇有弱不胜衣之感,面目端方,气度娴雅,乍看过去也算容貌艳丽,只是放在芸芸美人堆里缺了几分灵气动人之处。东平王妃想着自家儿子那挑剔古怪的性子,怕是不会喜欢元春这般性情做派的女子。
  然而皇后娘娘金口已开,东平王妃略一思忖,笑道:"只是犬子已有数位侧妃,贾女史乃皇后娘娘宫中女官,臣妇怎敢委屈了她。"
  这便是婉拒哼,还说求娶贾迎春,没有侧妃之位,谈什么求娶!皇后娘娘暗自冷笑一声,随口道:"既然本宫开口,世子再多一位侧妃又有何妨只看贾女史意下如何"
  元春听见,身子却几不可见地轻颤了颤。虽是谈及自己婚事,元春却不敢有丝毫妄想。入宫这几年她日日提心吊胆,处处小心谨慎,凡事全凭钱财开路,不敢有半步行差踏错,才勉强得个大方守礼的名声,在皇后娘娘宫中挣得一角立足之地,早非昔日冲动无知的荣国府千金小姐贾元春。
  今日局面元春已然看破,之前连氏与皇后娘娘之语言犹在耳,此刻元春出口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不说,恐怕还会死无葬身之地,怎能叫她不诚惶诚恐?
  看似皇后娘娘是在询问她的意愿,可语气中哪有半分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再说她名为女史,其实不过皇后娘娘宫中一名低贱的奴才,哪里有她说话的余地。说起来,皇后娘娘还记得她乃荣国府嫡女之事已是大出元春所料。
  要说这几年元春不是没试过铤而走险,用些手段,不说诱得皇帝宠幸飞上枝头变凤凰,单论皇宫中那些皇子皇孙亲王侯爵,任意攀上一个,也是她贾元春的福分。
  只是六宫粉黛,燕瘦环肥,她区区一个从五品员外郎之女,蒲柳之姿,何以为凭?
  “奴婢何其有幸,承蒙皇后娘娘厚爱,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做主。”元春跪下磕头道。
  “好,果然不愧是荣国公的亲孙女。你且放心,待你出嫁时本宫给你添妆。”皇后娘娘盖棺定论道。
  事已至此,东平王妃自然无话可说,起身拜谢皇后娘娘赐婚。至于回府后,她该如何答复穆莘,便与他人无干。
  东平王妃离去后,皇后娘娘也命元春先回房歇息,静等东平王府测好吉日再放她回家待嫁。
  闲人散去,皇后娘娘身边老嬷嬷上前说道:“娘娘怎地突然想起给贾女史赐婚了?”
  皇后娘娘冷笑道:“哼,本宫哪是给她赐婚,不过给那些王爷公子们看看,也让他们收收心。但凡有些好姑娘便都想收到他们家去,置皇家于何地?不过一个贾迎春,多少人四处打点,光求到本宫跟前的便不止三家。当真以为本宫万事不知吗?贾氏一门双国公,贾代善和贾代化虽都死了,他们在军中的旧部可都还生龙活虎且各个领军一方。况且本宫还听说,那贾二小姐嫡兄贾琏如今已是文武双举人,罕见的文武全才,更得怡亲王器重,前途不可限量。如此一门好亲,怎能轻易便宜了他们?”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老嬷嬷奉承道。
  皇后娘娘隐而未言的是连氏之前背人与她所言之事。连氏直言贾迎春无意入宫更不想嫁入豪门平白得身诰命,唯愿嫁个读书人,家风清正,不要小妾姨娘,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一生一世一双人,世间多少女子求而不得乃至几不敢求之事,贾迎春一介庶女,就敢如此妄言,倒让皇后娘娘对她更高看几眼。
  且说皇后娘娘赐婚的懿旨还未传入荣国府,迎春待选的名帖先被刷下来。贾母并贾赦等人都是长舒口气放下心来。
  自从恩选的旨意颁布,荣国府的门槛又是好险被人踏破。嘱意迎春的人家倒真是不少,其中不乏天潢贵胄,不过清一色已有正妻。贾赦心疼女儿,不肯迎春做妾。
  也有那要娶迎春续弦的,却好险没被贾赦把媒人打出去。迎春才多大,让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填房?贾赦当即怒不可遏,却忘记自己也是续弦,可并不是老朽枯木。
  还有不少武将夫人来给儿孙相看。邢夫人大肚子不便见客,贾母处便可称作客似云来。只是这些武将后代不是皇城侍卫便是征战沙场的校尉、统兵等,草莽气十足,肚子里墨水屈指可数,其内纨绔子弟更不知几许。哪怕没有正妻者,房里都有几个开了脸的大丫鬟。
  也有言情书网并寒门士子请了官媒人上门,只是贾赦命人背后打听过后都不满意。迎春到底是庶女,荣国府也已风光不再,若非贾琏异军突起,迎春美名远扬,怕是可选之人更加良莠不齐。所幸迎春不过十二岁,贾赦可不急,一气儿把这些求娶之人全部扫地出门。
  谁知贾琏婚事刚罢,柳湘莲婶婶柳夫人便亲自登门。柳夫人说明来意后贾母先陷入沉默。柳家家世虽已没落,但是柳湘莲并柳泽莞贾母都熟识,二人皆非池中之物。柳湘莲更是已中武举。朝廷特许文武通考,明年柳湘莲高中文进士也未可知。何况,柳夫人既来提亲,想必也有几分成算。
  贾母再想到前个儿迎春巴巴在她面前挽起袖子服侍她更衣洗漱时,如雪皓腕上李氏那对祖传的玉镯却少了一只。贾母询问迎春另外一只玉镯哪里去了?小丫头避左右而言他,一副做贼心虚模样,如今看来怕是已然送人。这人八成便是柳湘莲。
  至于柳夫人不愧大家闺秀出身,气度风采比起她的宝贝闺女贾敏亦不遑多让。这些年,贾柳二家频繁往来,除了贾瑁的情分,便是这柳夫人当真讨人喜欢,贾母爱她不过。
  而且柳夫人失子之后,整个人失魂落魄身子一直不好,柳二老爷不离不弃悉心照料以外,别说小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纳。故而柳家独独柳湘莲和柳泽莞两个嫡子。这样家风清正的人家又能上哪里找?
  女子出嫁从夫,迎春是庶女,母家还是罪族,论起来,贾柳两家若是真能结秦晋之好……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啊,老婆子我还得跟老大夫妻商量商量。回头一准儿给您回话。”贾母矜持道。
  柳夫人赶忙起身赔笑道:“老太君太客气了,您老并二小姐连带府上诸位都是我们柳家的恩人。若非二郎那孩子也算有出息更是对二小姐痴心一片,苦苦哀求。且依晚辈拙见,二郎和二小姐实在般配。两个孩子也算青梅竹马,不然晚辈实在不敢贸然开这个口。”
  贾母笑道:“柳夫人过谦了。二郎那孩子老婆子我看着也确实是人中龙凤。”
  二人又说了些旁的话,柳夫人便起身告辞。贾母命鹦哥叫来迎春,禀退下人后,不提柳湘莲提亲之事,单问迎春玉镯去向。
  却不知迎春早得了丫鬟通气,柳夫人这边厢才入府门,迎春已然知晓。等到柳夫人表明来意,秋霜那边就开始冲迎春要起打赏了。
  此刻,迎春见贾母问,也不忸怩,信物既然都送了出去,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迎春直视贾母双眼,大方答道:“迎儿斗胆直言,迎儿与二郎两厢情愿,希望祖母成全。”
  贾母早有准备,又极溺爱迎春,哪会吃惊生气。只是她毕竟世事遍历,深怕迎春一时情动,作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神情一肃,冷声问道:“柳家已然没落,依祖母看,冷二郎性子太过洒脱,放达不羁,才华横溢,却刚极易折,若他性情不改,仕途上恐怕无甚出路。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迎春肃然点头道:“迎儿考虑清楚了。迎儿以为不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况且对内荣国府有哥哥振兴家业,柳家有泽莞后继香灯,对外迎儿有迎香坊帮衬,再加上祖母、父亲给迎儿攒的、攒的嫁妆,哪怕以后世事艰险,迎儿自信当有立足之地。”沉吟片刻后,迎春小小声补充一句,“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
  贾母听见,哈哈大笑。
  至此,柳湘莲算是勉强过了贾母这一关。只是贾赦还不放心,命人去盘查柳湘莲这些年游历江湖的所作所为。
  起初下人回报的都是柳湘莲寻找堂弟途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贾赦听罢颇为满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直到金哥悄悄报与贾赦知晓,柳湘莲竟是票友,曾经在大戏班子里串过戏。
  贾赦听罢,撂下茶杯直冲梨香院揪起正与凤姐一同磨墨读书的贾琏,命他去寻柳湘莲过府听训。
  贾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知柳湘莲求娶迎春之事,以为父亲要见未来女婿,也没多想,奉命离去。
  等到柳湘莲上门,贾赦又反悔,揪着人去了天香楼。二人在雅间坐下,贾赦还没开口质问,柳湘莲先拿出一个蓝地粉彩开光山水诗意双喜樽双手捧给贾赦。
  贾赦当即眼都看直了。他平素也没什么喜好,不过喜欢收集把玩些古董字画,自诩文玩行家。贾赦细看这个双喜樽,只觉色彩艳而不俗,瓷质滑而不腻,所绘山水、所题诗句皆是名家大作,自有风骨。不大一个瓷樽看去竟颇有些年头,必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不过出处来历他一时倒看不出。
  柳湘莲见贾赦两眼放光模样,便知他极喜此物。可见,这马屁拍对了。柳湘莲不等贾赦提问,先答道:“此物乃小侄在外游历时偶然所得,归家后压了箱底。今日蒙伯父召唤,忽然福至心灵,将其取出。可见伯父与这开过光的双喜樽有缘。伯父若不嫌弃就请收下它,以免被小侄这不识风雅之人将其束之高阁,使明珠蒙尘。”柳湘莲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任凭贾赦刻意挑刺也说不出半点不好。
  “嗯。”贾赦故作高深地摸了摸胡须,心底早乐开了花,小子还挺懂事。不过他可没忘此行初衷,皱起眉头,开门见山问道:“我怎么听说,你曾串过戏?”
  戏子低贱,古来如此。
  柳湘莲确实没想到贾赦找他来是说这件事,当下一五一十将他易装易服改扮戏子之事和盘托出。
  当年他尚年幼,虽得圆清大师传授与指点,到底独行江湖多有不便,且泽莞被拐,极大可能被卖去豪门世族。内院深深,他一个外男,哪能从容进出?
  起源还得追溯到柳湘莲十岁那年春天,他循着一点蛛丝马迹找到江南一户富商府外。奈何院墙铁青大门禁闭,柳湘莲在外踟蹰良久,不得其门而入。忽然一阵乐声传来,戏子咿呀唱作,柳湘莲得此提醒,从此借串戏之名堂而皇之出入深宅。
  说来,并非什么光彩之事。只是柳湘莲直言不讳,态度坦诚,光明磊落,一时间,贾赦倒说不出批驳他的话语来。
  “听闻你也中了武举,可有去兵部报名?”贾赦转而问道。
  “尚且不曾。”柳湘莲答道。
  “为何不去?”贾赦问道。
  “愚侄不自量力,明年春闱欲仿琏兄下场一试。”柳湘莲淡定回道。
  “哦?可有把握?”贾赦斜瞟柳湘莲,目光沉沉问道。
  “必全力以赴。”柳湘莲郑重答道。
  “既如此,这剩下的几个月你就安心读书备考,旁的事莫要操心。”贾赦故意话只说一半,不清不楚的,欲要看看柳湘莲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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