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白富美——素昧平生v
时间:2018-08-01 09:30:32

  等人走了之后, 阿婆扭过头来捧起碗, 品尝起了猪蹄髈。味道太香了, 弥漫得整间屋子都是,想让人忽视都难。
  蒸得软烂的肉滑软极了, 牙口不太好的阿婆一口啃下去能咬掉一半, 酒红色的蹄髈仿佛抹了层上等釉质一般油光发亮, 咬掉一口,由外到里红白相间,一圈雪腻腻的肥肉裹着深色的瘦肉, 油嫩盈润,能焕发起人心底最饥饿的渴望,对于肚子许久不见油星子的人来说仿佛沙漠中遇见了水。
  阿婆沉着脸, 吧嗒吧嗒地吸起了软烂的肥肉, 一口一个吧唧香。
  哼。
  柏哥儿的金锁片儿换得还不算太亏。
  ……
  地里的谷子熟透了,大伙都在抢收, 赵兰香这弱劳动力分配到了看晒谷场这种轻松的活计。村子里那些壮劳动力在收割粮食、给谷子脱粒、扬场。田野里柴油拖拉机轰鸣的声音响彻了湛蓝的天宇。
  一直忙碌到傍晚, 炽热的阳光把每个人的肤色都晒黑了一个度。赵兰香从家里带了淡盐水给人补给水分, 淡盐水被她特意放到冰凉的井水里镇过的, 特别冰凉解渴。
  周家珍也跟男人一起参与了抢收, 从早到晚一整天都在烈日下暴晒,她身上那件深蓝色的衬衫都浸满了盐渍,赵兰香佩服极了。
  “累不累, 不如你明天来和我一起看场吧。”
  周家珍晒得红润的脸含起了一丝微微的笑:“不累,劳动能创造价值。”
  她擦了擦汗,骄傲地说:“我觉得‘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这句话即便是没有看过《钢铁》的赵兰香,听到了也不由地笑了,“你真是彻底地沦陷在保尔奋斗的一生中了。”
  周家珍诚恳又感激地说道:“它是一本能影响人一生的良书,以前我时常感叹自己的命途坎坷,现在只觉得惭愧。里面有句话说得特别好,我分享给你听。”
  “‘钢是在烈火和急剧冷却里锻炼出来的,所以才能坚硬和什么也不怕。我们的一代也是这样的在斗争中和可怕的考验中锻炼出来的,学习了不在生活面前屈服。’”
  “这句话你可以分享给贺老二听。”周家珍的微笑里掺了一丝的愧意和宽慰。
  她对贺松柏的改观始于劳动,也终于劳动。一个能够精心料理地里农活,耐心得就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游手好闲的二流子。贺松柏以前没有跟大伙聚在一块劳动,而是偏偏远的地方独自苦干,这回被调回了水田这边,表现全都落在了她的眼里,他勤快诚恳得就像一头老牛。
  “他的那场检讨说得是真的好,我以前对他的看法是存在偏见的……”周家珍感慨道。
  赵兰香把盐水递了一碗给她喝,赶紧打断了周家珍的话:“快喝吧,怎么你老是提他?”
  还老在她的面前提他!
  这令赵兰香的心高高地被吊了起来,有那么明显吗,一个两个都能看得出来?
  她已经尽量都在私底下跟他相处,有人的时候几乎都不同他说话。
  周家珍红着脸,小声地解释说:“你忘了吗,我在贺家,曾经当着他的面说过他的坏话,还在你面前中伤了他,现在是反悔。”
  周家珍提起,赵兰香这才想起来。
  那时周家珍走了后,她才发现贺松柏一直蹲在自留地里。借着篱笆上绿茵茵的豌豆苗的掩映,他那双深邃的眼一片暗沉。
  赵兰香说:“放心这句话他会听到的,我帮你转告。保尔是铁打的战士,可你是血肉做的女人,该休息时就休息不要太傻了。”
  周家珍用力地点头。
  赵兰香转身去给贺大姐送水了。
  傍晚大伙收工的时候,才是赵兰香开始守谷场的开始。经过阳光曝晒的谷粒收进仓库里不容易发霉,但晚上一定要有人看场,全大队的粮食都晒在场上了,万一半夜下起了雨还能通知大伙一块抢。
  赵兰香白天睡了个饱,守个半夜不在话下,一直挨到了下半夜后会有另外一个人来接她的班,这份活计对她来说简直不能太轻松。
  夜幕降临,赵兰香听着田野里的咕咕蛙声,耳边是声声不断、此起彼伏的的蝉鸣声。她点着一盏油灯,嘴巴里嚼着糖,手捧着一本书慢慢地翻起页来,正好就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最近周家珍那么爱看它,成天话不离口地引用几句里边的话,赵兰香要看看才能接得上她的话。
  天色渐黑,夜空上的星星暗淡的光芒愈发亮了起来,赵兰香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头顶满天的繁星。
  过了一会,草丛里传来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抹人影迅速地跑了过来,赵兰香放下书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嘘——别叫。”
  男人低沉的声音里有一股无法掩饰的沙哑。
  “你怎么来了?”赵兰香摸了摸他的脸,此时此刻见到他,心里很高兴。
  贺松柏低头用袖子擦了把汗,“吃完饭我就来了。”
  “你一个女孩子守夜不安全,我给你看,你回去。”
  赵兰香猛地摇了摇头。
  “你白天干活那么辛苦,还帮我守夜,像什么话!我是不会走的——你赶紧回去补眠吧,明天还有更重的活呢!”
  回应她的是贺松柏黑下来的脸,他紧抿的唇透露出了一股不容拒绝的严肃。
  赵兰香停顿了一下,认真地思考起劝贺松柏打消这种念头的可能性。
  为零。
  他固执起来的时候比她还可怕。
  她说:“要不这样……我不回去,你也不回去。你在里面稍微睡一会,要是有什么事我就叫你,成不成?”
  贺松柏勉强地接受了。
  赵兰香把人领到了谷场边一个简陋的小屋里,掏出自己的夏凉被,把男人摁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她轻快的声音里泄露出一丝调皮:“我还是第一次跟柏哥过夜呢。”
  被女人强行摁在床上睡觉的贺松柏,那张被晒黑的脸浮起了一丝红。
  他咳嗽了一下,“我睡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赵兰香干脆地应下了。
  她看着贺松柏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自个儿提着灯走到外面的谷场,津津有味地读起了书。
  屋子里的男人却睁开了眼睛,耳朵细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暗淡的一圈光,将女人纤细的影子投到了窗子上,火光隐约地跳动,她的影子也在动,荡漾得就像井里潋滟的水光。
  薄薄的夏凉被又轻又凉快,满满都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气,密不透风地裹住了贺松柏,令他有种被女人紧紧地簇拥起来的错觉。
  贺松柏就这样睁着眼盯着窗子上映着的女人的倩影,半睡半醒地盯到了下半夜换班的人来。
  贺松柏紧张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起了床,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离开屋子。
  没想到下半夜来值班的人居然是顾工,贺松柏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了下来。
  顾工见到了贺松柏,也很惊讶。
  不过他看见了蹲在门口看书的姑娘,眼里便划过了一丝了然。
  顾工之所以叫顾工,并不是他的名字叫顾工,而是他是梯田施工的总工程师,负责设计沟渠、爆破、梯田道路规划。听说是从B市调来的知识分子,并不是本地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贺松柏惊讶极了,他沉默了片刻问:“怎么来了?”
  顾工皱巴巴的脸上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他眉角的笑纹愈发深了。他只说了一句:“年轻人你回去睡觉吧。”
  赵兰香眼神里带着一丝的疑惑,贺松柏拍了拍她的肩,“走吧,我送你回去。”
  赵兰香守了半夜很快也困了,她迅速地洗了把脸,揉了揉眼睛跟男人道了一声晚安很快就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中。
  ……
  谷场上,青年坐在水泥地里,跟中年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贺松柏卷了一支草烟递过去,“抽几口,不然白天没精神干活。”
  顾工望着远处那片黑黢黢的山脉,闲聊地感慨道:“这边丘陵很多,耕地少。修建梯田可以扩大耕地面积,增加粮食产量。”
  贺松柏默默地打着哈欠。
  顾工继续说:“不过你们这里属于喀斯特地貌,地下水源虽然丰厚,但山石和溶洞也多,主要成分为碳酸盐岩……%#¥@&”
  贺松柏在尽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工聊天,然而坐了一会他很快就听晕了。
  贺松柏猛吸了一口烟,爽冽的烟浸入喉里,刺激了一下又清醒了。他淡淡地道:“你要是干不了那么多活,可以偷懒打个盹。”
  顾工抹了一把脸沉默无语,眼角的皱纹更加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年代,投机倒把是犯法的。
  所以作为一个农民,柏哥宠爱对象的方式就是—&gt
  拼命帮她干活帮她干活帮她干活!
  ————————
  小剧场一:
  香香在屋外看书
  柏哥:她的背影真美,这个背影我可以看一晚上看不厌。
  ——————
  小剧场二:
  顾工:“%#¥*&@!”
  柏哥:作为一个耿直的农民,我很想打断他的话。
  但他好像不懂什么是对牛弹琴,算了算了,让他说吧。
 
 
第30章 
  顾工和贺松柏一块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抽烟聊天,一直聊到了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才罢休。
  顾工感慨道:“如果有机会, 我一定收你做徒弟。你这年轻人虽然笨了点, 但是能吃苦, 跟着我学土木肯定有出息。”
  说着他苦笑地摇摇头, “算了,徒弟这个名讳不好, 这辈子再不收徒了。”
  其实这年头还有什么关系是可靠的呢……
  贺松柏把最后一根烟支在鼻子上, 嗅了嗅, 嗤之以鼻:“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好了。”
  “被整得那么惨,还有心思收徒弟?”
  顾工来到河子屯的第一天,他穿了一身深黑色的中山装, 熨帖得一丝不苟。胸口上的口袋别着支精致的钢笔,从头到脚透露着一股高级知识分子的清贵,他指挥起工程队的工人来也颇有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味道。
  对于贺松柏这些指望着挣工分的最底层的人来说, 工人已经算是无上光荣的职业了, 而顾工还是工人的头子,那更是了不得。顾工在这群地里刨食的农民的眼里, 无异于浑身都发着光, 令人敬佩又畏惧。
  结果……
  秋收没几天, “高高在上”的高级知识分子顾工霎那间沦为了劳改分子。浑身的光芒霎时掉落, 掉进泥里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 这对于大伙来说还是一种新鲜得不得了的体验。
  贺松柏对于他的遭遇,只能报以同情。他能做的也就是腾出空来的时候,稍稍帮上一把, 更多的是没有了。
  连他自己都还是个日子过得苦哈哈、自身难保的穷小子。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不过阿婆从小就告诫贺松柏,要尊重知识分子。无论在哪个年代,知识分子都是建设祖国的栋梁,国家的蒸蒸日上离不开他们的贡献。因此贺松柏把他亲爱的对象送回去睡觉后,怕一朝摔入泥潭的顾工心里犯轴、想不开,又折回了谷场,好心地陪这个高级知识分子聊了一晚上的闲话。
  贺松柏说完话,顾工也沉默了。
  他有些狼狈地说:“可能是想着人到晚年还没有个继承衣钵的人,有些不甘心。”
  贺松柏满不在意,他擤了擤鼻涕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现在都这样了还不安分点。”
  “我阿婆还留过洋呢,她现在能做的是就是每天吃吃睡睡。”贺松柏淡淡地说。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顾工一听,沧桑的脸顿时更苦了,皱成了一团苦巴巴得像是随时能挤出泪水似的。
  贺松柏扛起锄头,一言不发地往田里赶了。
  ……
  赵兰香早起做了顿早饭,蒸的是白花花的雪馒头,面被她翻来覆去地揉着,揉出了韧性,趁热吃香甜绵软;冷了之后吃,越嚼越有味。做完早饭后她偷偷往男人的屋子瞄了一眼,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人。
  连铺盖上的摆设还是工工整整,换洗下来的干净衣裳还叠在床头没动,看着就像一晚上没回来睡过觉似的。
  她立刻联想起了昨晚在谷场碰见的那位“顾工”,贺松柏昨晚的表情就有些古怪,敢情这是一夜未归?
  赵兰香的眼睛沉了沉。
  早餐贺大姐就着热开水吃了两只馒头,又拿了两只装进布袋里,当做中午的午饭。
  虽然阿婆同她说过已经“付”过赵知青饭钱了,贺大姐吃得仍旧是有些不安稳,她本来打算把赵知青的活全都包揽到自己身上来,但无奈赵知青的活就是守夜,这个贺大姐就无力照顾了。
  她晚上还要负责背阿婆起夜,伺候她喝水、上茅厕。老人家有个头疼脑热也得她在一旁看着。
  贺大姐怀着感激的心吃完了这顿早餐,向赵兰香道了谢。
  贺三丫把傍晚在山里摘的野果子都拿了出来送给她赵姐姐吃,跟葡萄似的眼睛透出一抹甜甜的可爱。
  赵兰香揉了揉贺三丫黄黄的头发,说:“等会我跟你一块去打猪草。”
  贺大姐去抢收了粮食,照顾大队里的牛啊猪啊,这些繁重的活就压在三丫孱弱的肩膀上了。实际上赵兰香晚上看谷场,也是想帮三丫一把,看她背着一只比自己还高的竹篓子去山上到处乱晃,赵兰香担心她干不过来。
  用完早饭赵兰香背着竹篓子便跟三丫一块上山去采猪草了,所谓的猪草就是苜蓿,也叫金花菜,拌着米糠喂猪吃,猪长肉特别快。
  三丫每天跟着大姐一块上山采草,哪里的草长得丰美、哪里长得茂盛都摸得透透的。
  小姑娘采猪草之前,拉着赵兰香去摘了野果,一簇簇红艳艳跟滴血似的浆果长在草边,低头就可以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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