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摁住她——星球酥
时间:2018-08-06 09:03:14

  许星洲也不抬头,手指头一扒拉琴弦,装没看见那个人。
  下一秒,那个人弯下了腰,在许星洲的帽子里放了三千五百块钱。
  许星洲:“……”
  吉他班的其他同学:“……”
  吉他老师:“……”
  “师兄身上只有这些了,”秦渡站直身子,漫不经心地说:“不够和我说。”
  -
  许星洲傻看着帽子里那三千五百块钱,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个人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现在扫码支付这么发达这个辣鸡人居然还会带这么多现金?这就是高富帅的力量吗?不对他把这么多钱放进来干嘛,来支持同校同学街头卖艺?根本不可能好吧!这个老抠比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打算拐走谁卖器官?
  拐谁都别拐我,许星洲心虚地嘀咕,我可宝贝着我这一肚子心肝脾胃肾呢。
  那头,秦渡散漫道:“小屁孩给一两块都道谢,师兄这种金主你打算怎么办?”
  许星洲:“……”
  秦渡皮完这一下,又怕许星洲又不理人,只得想办法给自己解围:“其实不用你怎么办……”
  然而,许星洲迟疑道:“……给、给您磕个头……?”
  秦渡话立即被堵了回去:“……”
  谭瑞瑞:“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星洲抱着吉他盘腿坐在长凳上,表情懵懵的,简直不知道人生刚刚发生了什么。
  小气鬼突然大方成这样,简直如同天上下红雨一般,一看就知道别有所图。
  许星洲思考了一会儿,大义凛然地问:“我是现在磕还是过会儿磕?”
  秦渡:“……”
  秦渡窒息地问:“师兄给你留了什么印象?”
  许星洲仍抱着吉他,满怀恶意地道:
  “——小气鬼。”
  秦渡:“可能是有一点,但是——”
  许星洲想起高中时背的元曲,说:“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
  秦渡:“……”
  “鹌鹑嗉里寻豌豆,”许星洲盯着秦渡,凭一口恶气撑着继续背诵:“——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谭瑞瑞落井下石般大笑,笑得几乎昏过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星洲在心里给自己的好记性和高中背的课外文言文点了十万个赞,然后平静地问秦渡:“你看够了吗?”
  秦渡连想都不想地说:“没有。”
  许星洲特别有骨气地学着总裁文女主的口气,说:“拿走你的臭钱!你自己去玩吧!别看我了。”
  秦渡嗤嗤地笑了起来,半天沙哑地问:“别看你了?……这是不是不生师兄的气了?”
  许星洲一愣:“……”
  白云淡薄,暖阳穿过其中的缝隙,落在人间。秦渡伸手在许星洲的头上揉了揉。
  ——这姑娘的头发柔软又毛茸茸的,摸起来犹如某种无法饲养的鸟类。
  “不生气了?”秦渡简直忍不住笑意:“……师兄这是哄好了?”
  许星洲:“……”
  许星洲沉默了很久,终于嗯了一声。
  ——好像是拗不过他的,许星洲那一瞬间,这样想。
  秦渡实在是没做什么坏事,他的嘴巴坏是坏了点,却总归是将许星洲视为平等的成年人的。他尊重并且平等地对待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女孩,连不合时宜的玩笑都少有。
  而且连仅有的那点不尊重,秦渡都努力弥补了——他凌晨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难堪的道歉,他守在周一第一节课门前的身影,课桌上摘下来的小毛桃。
  秦渡在许星洲的头上揉了揉,沙哑地说:“……以后不开那种玩笑了,也不做坏事了。”
  他停顿了一下,道:“——师兄保证。”
  -
  ——怎么才能不原谅这种人呢?
  他的身上游刃有余到甚至都挑不出错处来。许星洲酸涩地想。
  她实在是太怕这种人了——许星洲想。秦渡什么都不需要,他什么都有,一生顺风顺水,和面前的许星洲是云泥之别。
  但是,许星洲难过地想,自己控制不住原谅他,控制不住对他跳动的心,却总能控制自己不要迈出这一步。
  ——秦渡不是个能承受许星洲的人,他甚至连承受的念头都不会有。
  谁会想和一个不定时发作的单向抑郁症患者相处?更不用说是他这样被父母和社会悉心养育的人。
  这分明是连许星洲的父母都不愿意的事情,是这辈子只有她奶奶承受过的事儿。大多数幼年起病的抑郁症都会反复发作,而且至今无人知道任何一个抑郁症患者发病的诱因。
  一旦重度发作,就是成日成周地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精神病院为了防止跳楼而设计的窄小铁窗。大多数病人身边连指甲刀都不能放一把,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卸了那把指甲剪,划自己的手腕。
  许星洲只觉得有种难言的窒息与难过在心中膨胀,那瞬间简直是心如刀割。
  她只觉得自卑又难过,为什么必须要把自己的病放在天平上呢?为什么它会像个□□一样反复发作呢——友谊还好,如果想开始一段爱情的话,就必须反复衡量对方能否承受发病的自己。
  这个念头许星洲有过无数次,可每次她都找不到答案,这次亦然。
  ……
  “——好。”
  许星洲在阳光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秦渡,正要告诉正式告诉他自己要原谅他的时候……
  秦渡脱口而出:“——你如果原谅了师兄,头就不用磕了。”
  许星洲:“……”
  许星洲气不打一出来:“你滚吧,我不原谅你了!”
  后头立时传来一阵嚣张的大笑,许星洲好奇是谁笑得这么外露,半搂着吉他,莫名地往秦渡身后看了一眼……
  ——秦渡,直接护犊子地将许星洲挡住了。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秦渡不爽地道:“是师兄没他们好看吗?”
  许星洲:“……哈???”
  许星洲简直都不知道怎么吐槽,却还是看清了他试图挡住的那俩人。
  秦渡身后站着两个非富即贵的年轻人,那个男的许星洲在酒吧那天晚上见过,当时和另一个姑娘拉拉扯扯,直接导致许星洲上去英雄救美——另一个则是个戴着墨镜、红唇精致的女孩,这两个人都饶有趣味地望向他们的方向。
  ——那个女孩个子比许星洲高了至少五公分,将巴宝莉风衣敞着怀穿,里头丝绸花衬衫烟管牛仔裤,踩着十公分高跟鞋,穿衣气场都照着Elle封面来,简直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
  一看,就和秦渡是一路人……
  许星洲简直心情复杂。
  这是连听都没听过的新人物!有可能是新勾搭上的,之前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种女性朋友呢!许星洲不无心塞地想……
  会不会是豪门式狗血,什么未婚妻什么童养媳的……或者是家里给定的女朋友?这个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秦渡是什么身份啊,他家里开的那个公司市值都不知几个零呢……上市公司的市值到底是什么概念……
  绝不能掺和他们圈子的感情线,许星洲在心里告诉自己。
  ‘如果想开始一段感情的话,一定要评估对方能不能接受发病的许星洲’。
  ——这个问题,在秦渡的场合,是‘不能’。
  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让许星洲产生信心的地方,他年轻而气盛,她的人生是锦绣前程,总是志得意满势在必得,是春风得意,是一条康庄坦途。
  况且。
  许星洲小小地觉得难过。
  ……况且,他也不喜欢自己吧。
 
 
第31章 
  -
  那天下午,许星洲是跟着秦渡的这个朋友——陈博涛,的车回去的。
  其实她一开始没打算蹭这个人的车,毕竟十号线地铁就直达大学,而且陈博涛也算和许星洲有抢马子之仇……但是陈博涛执意拉她一起走,说开车一定会路过F大,就当让她搭个顺风车了。
  许星洲想了想,认为秦渡不会这么迂回地取自己狗命,如果车主想杀自己的话秦渡多半还是会假惺惺地拦一下的,就没有再推辞。
  高富帅的朋友自然也是高富帅,许星洲一看到那车牌子就觉得多半挺贵——毕竟没见过,看牌子是个盾牌,有点像凯迪拉克,可她爬上车后座之后仔细一分辨,才发现车标上拼着Porsche。
  许星洲终于发现,自己居然能孤陋寡闻到连车标都不认识……
  斜阳如火,远山在风中燃烧,四个人上了车,秦渡坐在后座上,就在许星洲旁边。
  这个青年套着一件刺绣虎头夹克,挽起的袖口下一截结实修长的小臂,许星洲眼角余光掠过他时,突然意识到,秦渡的眼神看上去极其孤独。
  ——他的眼神极其的迷茫痛苦,犹如孤独漂流的,没有方向的,宇宙中的流浪者。
  许星洲停顿了好一会儿,方犹豫道:“……秦渡……”
  可她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星洲是吧?”同行的那个姐姐坐在副驾驶上,回过头,友好地伸出手,道:“我叫肖然,应该比你大几岁,你叫我然姐就好。”
  许星洲笑了起来,礼貌地与肖然握手,说:“然姐好。”
  秦渡注意到她握手的动作,威胁地瞥了肖然一眼……
  肖然丝毫不输阵,剜了一眼秦渡,甚至故意多握了一会儿,许星洲手又软又纤细,还有锻炼留下的茧子,犹如春天生出的花骨朵一般。
  接着,肖然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星洲,问:“星洲,你的吉他学了多久?”
  许星洲一愣:“一年半吧?很小的时候学的……怎么了吗?”
  “……没什么。”
  夕阳璀璨夺目,车外肖然摆了摆手道:“只是觉得你弹的很特别,我是学小提琴的,对弦乐器演奏和演奏者比较敏感。”
  许星洲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觉得特别——大概是弹得太烂了吧。
  赤红斜阳点燃了整座城市,路边的路灯次第亮起,马路被归家的人堵得水泄不通。这世上至少可以确定至少有两件事是公平的,一是生死,二是上下班高峰期的交通干线。
  许星洲看着窗外红霞漫天,半天把脑袋磕在了窗户玻璃上。
  陈博涛握着方向盘,笑眯眯地问:
  “小妹妹,把你放在哪里好?顺便说一下秦渡晚上上课的教室在西辅楼308,他们老师很欢迎去蹭课的喔。”
  秦渡摸了摸脖颈,道:“胡扯,在309。而且不允许蹭课,除非是家属。”
  许星洲尴尬地心想谁要去听tali数学系的课,说:“我不回学校的,不过是顺路,等会在万达那边把我放下就好了。”
  秦渡不爽地哼了一声。
  “我家雁雁五一要回家,”许星洲看了看表,解释道:“——我去万达那边给我奶奶买点东西,让雁雁帮我顺便捎回去。”
  秦渡拧着眉头看了她片刻,说:“那行,老陈你把她丢在万达。”
  陈博涛怒打方向盘:“我他妈是你司机吗!”
  许星洲笑了起来,他们路演的公园离F大相当的近,车程不过十分钟,加上交通拥堵也不过二十几分钟而已。陈博涛将许星洲放在了万达门口,然后许星洲笑得眉眼弯弯地与车上的三人道了别。
  秦渡开了点车窗,道:“——许星洲。”
  许星洲仍背着自己的小帆布包,秦渡散漫道:“买完东西,在微信和师兄说一声。”
  夜晚的步行街之中漫起春夜雨雾,黑暗中的霓虹灯广告牌犹如碎开的细瓣花。
  秦渡目送着许星洲挎着包穿进黑咕隆咚的、车水马龙的人群,转眼跑没了影儿。
  肖然摸了支女士香烟,漫不经心地说:“——老秦。”
  秦渡终于回过神,嗯了一声。
  肖然将那支细长卷烟一点,黑暗中霎时燃起一点萤火虫般的火光。
  “关于这个女孩儿,”肖然靠在副驾上,慢吞吞地抽了一口烟,一双眼睛映着火光,她说:
  “——我有事想和你沟通一下。”
  -
  “——我有事想和你沟通一下。”
  肖然说。
  秦渡嗯了一声,看进了肖然的眼睛里。
  黑夜之中,远处灯盏稀疏,霓虹灯将肖然的眼睛映得清醒又冷淡。
  “——我完全理解你为什么会对这个姑娘动心。她不只是漂亮,你看上的哪能这么简单?”肖然满不在乎地道:“你挑对象应该不是看颜值的,毕竟老娘这么好看,你从小到大都对我没心动过。”
  秦渡简直想打人:“您能滚?”
  肖然咬着烟,笑道:“话糙理不糙嘛,我觉得我就长得挺好看的。连老陈十五六的时候都暗恋过我呢,不是么?”
  陈博涛羞愤欲死,暴怒道:“我操你妈肖然——!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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