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便换做仪妃神色僵硬了。
她原本自是想在太后面前捅苏吟的刀子,怎么莫名其妙地倒成了太后给苏吟脸上贴金了呢?仪妃一时简直反应不过来。
沈玄宁松气,噙着笑接过了话茬:“行,那儿子回头想想如何赏她。母后说了劳苦功高,儿子总不能随便拿些东西敷衍了事。”
不知怎的,苏吟听到这话时,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晚回到乾清宫,她正要去给他沏安神茶,突然被他从后头一把拥住。
“皇上!”苏吟稍稍地一挣,他低声笑道:“朕方才一直在想怎么赏你。”
“……奴婢什么也不缺,皇上先欠着吧!”她说罢就要挣开,但他没松。
他扶着她的肩头将她转过来,眯眼含笑:“是,朕也觉得你什么都不缺。想了半天,就有一件事你好像很不尽兴。”
“……”苏吟仔细想了想,还是茫然,“什么?”
他微微倾身,逼近了那么一点儿:“黎明破晓的,试探了半天才敢偷偷亲朕,还亲了一下就迅速躲了?”
“?!”苏吟一听,转身就想跑,被他箍住。她红着脸辩道,“那天早上皇上就反过来亲过了,奴婢尽兴了!”
“那是一回事吗?”他凑在她耳边,低低道,“那不能算。朕现在许你随便亲,才比较有诚意?”
“!”
他说什么!
苏吟惊呆了,僵直地转过身,神情复杂地打量了他这张突然厚颜无耻的模样半天。
他要她主动亲他?
“……皇上。”她艰难地深呼吸,严肃地晓之以理,“您想想,这是不是不大对?奴婢主动亲您,那是谁赏谁呢?”
“哈哈。”沈玄宁笑出声,继而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低头就是重重一吻,“怎么算那么清楚?那也行,朕来。”
“!!!”苏吟在他怀里崩溃了。
她不是那个意思!!!
第42章 新年衣
沈玄宁把苏吟抱到床上,就侧躺着把她箍在了怀里。苏吟倒是想走,可论力气哪儿比得过他啊?便只好乖乖地待着。
他噙着笑,一下下地亲了她好一会儿,苏吟的一双剪水双瞳就一直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待到他也停下来看她的时候,她终于挪开了眼眸,然后往前凑了几分,也亲了他一下。
依旧是蜻蜓点水一般的就离开了。沈玄宁知道她面子薄,哈地笑了声,又重重地还了一吻过去。
苏吟被他越亲脸上越烫,揪过被子来抱在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而后她眨眼望了望他,忽地道:“宫里要开始制过年的新衣了,奴婢那儿没用过的料子多,挑花眼了,皇上觉得什么颜色最好看?”
宫里过年穿新衣,算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从各宫的主子到得脸的宫人,但凡手头不紧都会备几身,尽量从除夕到十五都不重样。
如此一来尚服局会忙得很,许多人便都是从入秋开始就送料子过去了,免得忙不开。
“你穿什么都好看。”沈玄宁一哂,反问她,“怎么想起问朕了?”
“……”苏吟哑了哑,看他一脸不明地盯着她,用被角挡住了脸。
然后他就听到被角底下闷闷说:“女为悦己者容嘛!”
沈玄宁喷笑出声,搂住她仔细地想了会儿,还是说:“你当真穿什么都好看。也或许是你会穿,朕不记得你有哪身衣服看起来不好看的。”
“那有没有穿着特别好看的呀?”苏吟锲而不舍地追问。
“嗯……”沈玄宁苦思了一番,“哦”了一声,“南巡的时候,你穿过一件玉色袄子,配的鹅黄马面裙。那个颜色最衬你,一看就是个聪慧又大方的姑娘。”
“……好。”苏吟羞赧地应了,心里倒被他夸得挺开心。
她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也知道宫里头的人为什么都爱夸她生得漂亮,唯独他总爱夸她聪明。
于她而言,被夸漂亮固然也高兴,可皮囊再好也终究只是皮囊,她还是更爱听他的这种夸奖。
苏吟于是回房后就让田燕怡打开了库房,找玉色和鹅黄色的料子。玉色的衣服她自己原也喜欢,这类的料子便有不少。苏吟挑来挑去,选了一匹缠枝莲纹的、一匹回云纹的,跟田燕怡说:“这两个都做袄,缠枝莲纹做短的,回云纹做长的。”
接着又点了一匹鹅黄的料子:“这个做马面裙,裙襕让尚服局看着搭吧,随便挑个寓意吉利的就好。”
田燕怡细细地拿本子记了下来,苏吟吁了口气,挑挑拣拣地又数出二十几匹布:“剩下这些让她们看着做,做齐十六身就行。你也挑挑喜欢的,一道送过去,过年都穿新的。”
“不了,我不用!”田燕怡笑道,“年年都做新的,好多都没怎么穿,今年不做了,明年再说吧。”
“过年穿新的图个吉利。再说,你早两年个子长得那么快,肯定有好多都穿不了了。”苏吟说着一哂,“听我的吧,不然料子越积越多。做成衣服,大不了你嫁人时带出去当嫁妆嘛。”
田燕怡的脸唰地红了,一边低头去看料子一边呢喃说:“明明是姐姐跟皇上情投意合急着嫁人,拿我寻开心干什么!”
苏吟赶忙拍了她一下:“这话可不能出去乱说啊!”
“我知道!”田燕怡重重点头,接着压低了声,又说,“但我不说怕是也不顶用。姐姐您瞧,仪妃娘娘明摆着看您不顺眼呢,您平日里当心点儿,尤其是饮食上,可别给她陪葬去!”
“……我明白。”苏吟叹息着应了,心里知道田燕怡说得没错,却也知道这防,只怕不是她当心就能防住的。
果然,苏吟千防万防的,到了腊月还是来事儿了。起因恰就是因为这批过年要穿的衣服,但麻烦到没直接找到她头上,而是落到了田燕怡那边。
这事不论是她还是田燕怡都挺冤。她们都是把料子送去尚服局就没再管,两个人都是御前的人,怎么可能天天跑去盯着尚服局?
但宫里顶红踩白的事多了,尚服局知道她在御前得脸,从来不敢耽搁她这边要的东西。不耽搁她的,就难免要把别人的往后排,这排来排去,好死不死地惹到了仪妃那边。
仪妃那边差人去取衣服,尚服局说还没做好。仪妃身边的人交不了差,当然不干啊,就跟尚服局的争执了起来。
尚服局的被他们说得烦了,便摆手说:“催也没用,宫里多少人呢!太后、各宫太妃、皇后,哪个能怠慢?御前宫人也都是台面上的,丢了人我们可吃罪不起。”
——这句话乍听好像也没什么,但仪妃身边的人知道仪妃不待见苏吟,就添了个心眼,悄悄地查了尚服局的档。
结果这一瞧,光苏吟那边十六身衣服,皇后心情好了还给她添了四身,凑了个二十。
但也正是这四身帮了苏吟的忙。仪妃那边一看,连皇后都觉得十六身不多,还要凑个整,那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接着便注意到了田燕怡也有十六身。
这话禀到仪妃耳朵里,可想而知仪妃当时就不乐意了,以问话为由把田燕怡叫进了万安宫,然后以僭越的罪名罚田燕怡跪了一下午。
当时苏吟在当值,回房听说这事的时候已经晚上了,田燕怡膝盖疼到根本起不来床。
“……我找她去!”苏吟罕见地来了脾气,铁青着脸就要去找仪妃。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数,以自己这个乾清宫大姑姑的身份,不论跟沈玄宁有没有别的事,宫里都不该有几个人敢欺负她。
先前她从不曾倚仗身份做过什么,是因为她喜欢与人为善。可眼下,仪妃都摆明了视她为敌了,硬去粉饰太平也不合她的性子。
苏吟就带了七八个宦官气势汹汹地去了万安宫。上次她去万安宫时也是差不多的阵仗,但那回是为帝后新婚压仪妃,免得她惹事。这回是单纯地为自己撑场。
当然她也不能真做什么,左不过唬仪妃一顿,让她知道御前的人不是她该动的;让她知道若她非要如此,那以恶制恶的事,她苏吟也不是干不出来。
结果她进了万安宫的宫门一瞧,仪妃已经跪在殿外的夜色下了。
苏吟愣了愣,不知原由,便让随来的宦官进去找个主事儿的问问,自己停在了宫门边。
那宦官躬着身行至殿前,抬脚刚要进去,注意到里头的人,又忙收了脚。
皇后却还是瞧见了他,搁下茶盏,淡淡道了句:“进来吧。”
那宦官只好进门见礼,汤盈霜瞧了瞧他:“御前的?什么事?”
“那个……”宦官小心地赔着笑,“下奴随大姑姑来看看。大姑姑见仪妃娘娘在外跪着,让下奴来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
汤盈霜哦了一声,心里大致猜到了苏吟是来干什么的。
来“看看”?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仪妃刚罚了她的人,她这是来找场子的。
“请她过来吧。”皇后说罢就起了身,向殿外走去。
苏吟便这样被请到了殿前,福身向皇后见礼。皇后没多话,拉住她的手,走向仪妃。
“规矩上的话,本宫方才同你说过了。田燕怡实际上是不是伺候苏吟的本宫不管,明面上她是御前的人,你就不该动。”皇后立在仪妃面前,循循地说完了这一番话,顿了一顿,又道,“现在,本宫再跟你说点私交。”
仪妃微微一滞,带着几分难掩的愤慨抬起眼眸。
皇后抚了抚苏吟的手:“本宫和苏吟一见如故,很是投缘。日后在前头,她是皇上的人;在后宫,有本宫护着。你敢欺负她就是把本宫这个皇后不放在眼里,本宫必定给你好看。”
苏吟眼看着仪妃牙关都咬紧了,皇后却全然不理她的不快,见她不语,提了音量喝问:“听见了吗!”
“……臣妾谨记。”仪妃只得应下,皇后提步便向外走去,边走边吩咐身边的宦官:“你在这儿盯着。田燕怡从晌午跪到了晚上是不是?仪妃跪到子时就可以回宫了。”
苏吟掐指一算,那足有差不多三个时辰,登时有点不安生。
她忙追了两步:“皇后娘娘!”
汤盈霜没停脚,见她追过来,只斜斜地睨了她一眼。
苏吟道:“皇后娘娘,三个多时辰,万一仪妃娘娘跪出个好歹来……”
“那是本宫的事,和你不相干。”汤盈霜说着又睃了她一眼,苏吟哑了哑:“娘娘您何必……”
皇后停住了脚:“本宫愿意,你少管闲事。”
“?!”苏吟不懂了,明明就是关于她的事,怎么还怪她管闲事了呢?!
汤盈霜心里发闷地吁气,好生看了看苏吟,一字一顿道:“你和皇上好好的,然后……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本宫就开心。别的事,本宫自有本宫的分寸,不需你为本宫操心。”
汤盈霜直暗骂自己一定是贱得慌。明明都知道苏吟和沈玄宁已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她还是放不下苏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