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寒冷潮湿,姜秀娘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哈气。
姜秀武,还有上宫重楼都被五花大绑,旁边还躺着姜父,只有姜秀娘因为是个女子,这才没有绑手,但是脚上却带着脚链,只要步子迈的太大,就会跌倒。
上宫重楼冷的面色铁青,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不渴,给伯父喝吧。”
“爹爹刚才喝过了,该师傅了。”外面的人不给饭吃,姜秀娘只能这么接了水给几个人轮流的喝,这才熬过这几天。
姜秀娘看不清,摸了摸上官重楼的嘴唇,觉得干的都起皮了,脸颊也很冰冷,心里难受,差点哭出来,但还是忍住,道,“师傅,快喝吧。”
上官重楼喝了半碗,却是怎么不喝剩下的,道,“我瞧你来来回回许久,也没说给自己喝一口,剩下的你喝掉吧。”
“师傅……”
上宫重楼道,“都是我惹了事,你当初都劝我不要出去,在家里呆着等秀枕大哥消息,我却是没忍住,哎……,是我害了你们。”
姜秀娘在路上就做梦了,梦到那客栈里满是血腥,她就劝几个哥哥先不要去,看看能不能在外面打探出什么来,几个人商量下,最后决定让最能自保的姜秀枕去客栈探查,剩下三个人在外面找个村子落脚先。
本来都安排的好好的,他们也从附近村民口中知道,这附近总有人失踪,闹的人心惶惶的,许多人都想搬走,却又没有那个钱财,只好在这里勉强度日。
当时姜秀娘还问过那些村民,“既然土匪这般猖狂,为什么不报官?”
那村民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要不是官匪勾结,那些人怎么能这般猖狂?”又道,“可万千不要上山,上去了就没见人下来过。”
谁知道这里竟然是产参的好地方,上官重楼在路上看到了一株山参,顺着那路一直往前走…… 姜秀娘曾经听上官重楼听过,只要有山参的地方就会连带着珍贵的雪莲花,其实也不怪上宫重楼这般,这两样药材实在是珍贵,而且对于像他们这种医者,看到药材就比看到金元宝还要高兴,且菜药的乐趣实在是叫人无法抗拒。
那之后姜秀娘看不到上官重楼,急急的和姜秀武出来寻,顺着脚步一路上上山,正好被那群歹人抓住。
姜秀娘安慰道,“要不是被抓进来,也看不到爹爹,再说秀枕哥还在外面呢,肯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这山洞很大,关了许多人,姜秀娘问过,大部分都是路过的旅人,商贾,还有一些则是像他们这般,被人知道了住址,仿写了信回去,叫家人来接,等着那家人来了,在抓一批。
而透露姜家住址的人是跟姜秀娘的爹一同来做生意的,因为许久没吃上饭,实在是扛不住就说了,因为那样可以换一顿饭。
姜纯丰只认得几个大字,写信都是叫旁人代写的,自然不存在查看笔迹之类的,不止是姜纯丰这般,其实大部分人都不识字,代笔是最寻常的做法。
一家人算是团聚了,却是在这种地方。
姜纯丰看到姜秀娘惊愕的差点晕死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嚎啕大哭了起来,自从姜秀娘嫁人之后,两个人还是几年未见,总是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姜纯丰道,“往常都是好赚的,这一次却是赔的血本无归,实在是没脸回去见你们,知道你归家了就更想多赚些银子,好让你在众人前面抬头做人,就又借了银子去武夷买了许多茶砖,原本拿到格尔热去,那边最是好卖,只要有货就能赚,谁知道路过这里却是被那群土匪逮了进来,爹的这条腿也给生生折断了。”
“爹,对不起你。”
姜秀娘听的泪流满面,原本还怪父亲不归家,这会儿想想竟然有这样的苦衷,现在想来,当时就应该给父亲写信,让他直接回来才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爹爹性命不是?
只是这会儿说这话却是晚了,不止是姜纯严,几个人都被困在这山洞里。
忽然有个人凄惨的叫了起来,道,“我不要去,我不要死!”却是没有任何的用,已经被饿的早就没了力气,轻易的就被那些土匪拖了出去。
姜秀娘瑟缩下身子,道,“这些人要把人抓出去做什么?”
第39章
旁边有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正躺在地上,听了这话,道“当然拉出去血祭。”
“血祭?”
那人躺在地上恐惧道,“姑娘,你是刚来的吧?你没发现这里很奇怪?往常土匪抓了人肯定要赎金的,可是这里没有,因为他们的目的不是钱,根本就是咱们这些人,等着饿的差不多了,就说明身心干净了,就可以拉出去血祭了。”
姜秀娘被说的害怕,一旁的姜纯丰道,“秀娘莫怕,爹爹在这里时间最长,肯定先拉爹爹出去。”
姜纯丰是幸运的被抓进来之前在口袋里藏了一些吃的,一开始进来的时候都是五花大绑的,但是等着五六日饿的差不多就会放开手,姜纯丰就拿了那干粮吃,而就像是刚才躺在地上的人说的那般,只有饿干净的人才会被拉出去血迹,如此才能等到姜秀娘几个人进来。
“爹爹,你莫要吓我,秀枕哥肯定会想办法的。”
在外面的姜秀枕真的是快急疯了,他原本想去报官,可是听那村民说,那县令就是跟土匪一伙儿的,你去状告,说不定直接就把你也抓了去,无奈就想着去找找帮手,结果去了几个附近的镖局,一听说是在这里走丢的,死活也不肯管了。
其中有个人看他可怜,道,“兄弟,我实话跟你说吧,那地方归冯家管,而冯家可不是一般人家,他们在京里有人,就是这边的县令也不敢如何,你要是真想救人,就拿了许多银子去冯家找找门路,说不定能救人,又或者……”
姜秀枕身上怎么可能带着许多银子,也就是剩下的盘缠,总共三四十两的银子,所以拿钱赎回根本就不可能,他问起来另外一个方法,“或者什么?”
“你们在京中可有认识的人?托了关系,直接找到冯家,那冯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是顾忌一些,说不定就放人了。”
“京中……”
姜秀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汪右林,他想着汪右林一个堂堂的大首辅,总是能管住这地方的一个冯家吧?
可是他心里又没底,汪右林跟他们亲近不过就是因为汪老太爷,他自己却是推拒了好几次的婚事,他肯吗?
主要是听那冯家在京里也有人撑腰,这就是说想要救人,就要跟同在朝为官的人有纠纷,汪右林愿意为了救一个自己都推拒了好几次婚事的女子,的同僚对峙吗?
姜秀枕一点底都也没有,但是这会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过他还是聪慧的,知道直接求汪右林是不可能,写信给汪老太爷,他知道汪老太爷最是疼爱姜秀娘了,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特意花了十两的银子,找人把信寄了出去,那人亲口答应,会尽快送过去,可是姜秀枕觉得这来来回回,在传到京城…… 最快也是半个月之后了,秀娘几个人还能扛得住吗?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第二天直接去了和他说了实情的镖局。
那镖局的总标头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但是身上肌肉鼓鼓的,犹如年轻人一般健壮,正在院子里习武,拿着一把石垂提上去又放下来反反复复的,看到姜秀枕来了,无奈的说道,“兄弟,我这是看你可怜才说的实话,你别是赖上我了,我这小门小户的,靠着把力气吃饭,当真是管不了你的事儿。”
“如果我说我认识首辅大人呢?”
“什么?”
姜秀枕觉得真等着汪老太爷让首辅大人去帮忙,估摸着 太晚了,就想着能不能两边都问问,兴许汪右林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帮自己一把呢?总之不能坐以待毙,都要试试才行。
如果这俩办法都不行,不要这条命也只能硬闯了。
“我知道你们镖局可以想办法快速的递信,我就想让你把这封信送到首辅大人府上?你别怕,我们真是认识,首辅大人的父亲住在我们村子上,和我们家极为亲厚的关系。”姜秀枕道,又怕是他不信,道“这种时候了,我还能说大话?你只管叫送信的人说是从奎县姜家村来的,自然见了。”
如果是旁人肯定不帮了,可是那人其实心里也是恨冯家恨的不行,他们和冯家也有血海深仇,只是斗不过而已…… 见姜秀枕说的有模有样,狠了心,道,“那我就试试。”
这一天,汪右林刚刚下了衙,正让丫鬟伺候的漱洗,外面实在是寒冷,不过坐着轿子回来的路程,就觉得冻的手脚都发麻了,看来下次还是多带几个暖手。
正在这时候,金纬轲走了进来,道,“大人,门口有个人来说是奎县姜家村来的,有信送给您。”
其实一开始那门子直接把人给哄走了,这首辅门前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有的人为了想要见首辅大人一面,还能冒充亲戚,实在是叫人无奈。
恰好金纬轲出门办事,看到那人说道,“是姜秀枕让我来的,说他妹子被人抓走了。”他心里打了一个激灵,姜秀枕就一个妹妹,那就是姜秀娘,而姜秀娘多么得汪老太爷的喜欢,甚至让汪羡康也当做自己娘一般的,如果真是姜秀娘的事情,那可真是大事情了。
这才上前把人领了进来。
汪右林看了信,之后,脸色变了几变,他起身去了书房,那里放着一叠信,上面最近一封是汪老太爷写的,里面许多内容,最后却提了一句,说姜家几个人包括姜秀娘在内,起身去了接姜纯丰,说姜秀娘这个年也能团聚了。
又打开姜秀枕写的信,仔细看,那地点都是一个地方,显然不是假的。
一时急的在屋内踱步,面上沉吟了许久,之后俯身在案桌上写了一封信,喊道金纬轲道,“你带着这封信去双河镇,务必要把人给救出来。”
金纬轲道,“大人,我这就出发。”
只是等着金纬轲出了房门,又听到汪右林喊他回去,他转过头去,以为汪右林有其他吩咐。
进门一看,汪右林正换了羊皮厚底靴子,道,“还是我亲自去吧。”
金纬轲吓了一跳,道,“大人,京里离不开您呀。”
“我们早去早回就是。”汪右林似乎下定了决心,等着丫鬟圆儿给他披上大氅,大步的往外走了起来。
先去看儿子汪羡康,起身抱起汪羡康道,“羡康,爹爹要出去几天,你乖乖的呆在府里,要听李姑姑的话。”
金纬轲很着急,心里却是想着,最近皇帝每日都要召汪右林进宫议事,这时候是走了该如何和皇帝交代?
可是汪右林却好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根本就顾不上这些,写了给皇帝告假折子叫人递上去,就直接出了门。
京城里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异常寒冷,出了门来,那风吹在脸上,就如同刀刮一般,金纬轲眯着眼睛,道,“大人,要不明日在出发吧?”
“现在就走。”汪右林狠狠的甩了下马鞭,那马本就是漠北的千里驹,最是不怕这寒冷,马上就疾步跑了起来。
金纬轲无奈,带着其他随从一同追了去。
双江县令李昆今年才二十八岁,却是已经娶了十二个小妾了,那府邸建造的十分奢华,仿了江南的样式,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还在中间镇了从江南运过来的太湖石。
这自然不是他家底有多深厚,而是得了冯家的供奉。
冯家种的人参在行业界是翘首的,自然是肥的流油。
这一天,李昆正在听堂会,他的第十二房小妾正是戏子出身,穿着一身鲜红的戏服,正在唱贵妃醉酒,李昆听的入迷,闭着眼睛打着拍子,嘴里哼唱着,显然很是享受的模样,忽然间就看到家里的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有个人要状告冯家,要让你去升堂呢。”
李昆冷笑,道,“冯家也是他们能告的起的?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那些仆妇丫鬟们,因着那人的气势,愣是没人上前去拦。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然干私闯县令府邸!”李昆气的不轻,正要发作,却看到那人拉下灰鼠皮的罩帽来,露出一张他熟悉的面容来。
“李昆,你的考中进士的文章,还是我给你批注的,怎么?如今这会儿就认不出本官了吗?”
那人面色如常,却是气势如虹,叫人不敢直视。
李昆吓的瞪大了眼睛,不过一会儿却是突然吓的跌坐地上,道,“首辅大人,您怎么来了?”
李昆吓的不清,好一会儿脑子都是空白的,等和汪右林说起上山剿匪,这才恢复了几分清明,道,“这匪患也太猖獗了,自是不应该放任,可是下官手里只有十几个衙役差遣,这种事儿还是要给兵部上书,让双河县哨所出兵才是。”
山上那些人哪里什么匪患,都是冯家养的打手而已,李昆既然收了冯家的供奉,早就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生死与共了。
李昆飞快的想着对策,手放在身后,摆了摆手,让心腹小厮赶紧去冯家报信。
汪右林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道,“本官来的路上已经拿了剿匪的官书,这会儿余将军应该把整个虎头山给围住了。”
“大人……”
“走吧,咱们去瞧瞧,这到底是谁在这边鱼肉百姓,祸害相邻。”
第40章
李昆像是被人架着一般,走出了县衙府邸,一出府门就看到一队兵士在等着,领头是一个身材中等,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红色的铠甲,见到汪右林道,“大人,小的是余将军来接大人的。”
汪右林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马上上路吧。”
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出发,镇上的商贩问起,说道,“据说京里来的大官,要剿匪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虎头山现在被围的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你不知道?”那商贩很是高兴的说道,“都说坏事做绝了就会遭报应,你看这冯家……”
“你不要命了!”旁边穿着厚实棉衣的妇人捂住男子的嘴,道,“咱们家去吧,这种事不是我等小民可以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