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了转眼,小心翼翼的回道:“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还有就是……”
“好了,我知道了。” 看着绞尽脑汁的徐碧蓉,何瑞然心中越/发确信她有问题。
何瑞然低头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快到时间了,你好好休息。”
高大挺拔的男人走到门边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对了,何家端午宴那天,你给我端的黄油明虾很好吃。等你好了以后,再陪我吃一次好不好?”
到底还是重伤未愈,刚才又强行打起精神应付何瑞然。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徐碧蓉早就因为疲惫感放松了警惕,半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回道:“好。”
假的!她明明知道,他对黄油明虾里的香草粒过敏。
背对她而站的何瑞然攥紧了门上的把手,小麦色的大手上青筋暴起,连带着把手都轻轻/颤动了起来。
何瑞然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对身后女/人严刑逼供的冲动,赤红着眼走出了病房。
坐在病房外的杨助理见何瑞然出来了,连忙站了起来,关心的问道:“何总,徐秘书怎么样?”
何瑞然甚至来不及脱隔离服,就急切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左手捏着打火机,却颤抖的半点对不准火,还是一旁的杨助理替他点燃了烟。
深吸了几口烟,何瑞然才靠着烟草镇定了下来,似乎是注意到还在医院,何瑞然很快就碾熄了烟头,看着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火星,他翕动着薄唇冷冷的吩咐道:“找两个人看好病房,我要知道徐碧蓉的一举一动。”
“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双重人格?”
杨助理手心微润,吞吞吐吐的回道:“这……好像是有的吧。”
对于杨助理的回答,何瑞然不可置否的抿了抿唇,他低头把/玩了一会打火机,安静的走廊里,只能听得见清脆的开合声。
“再找个审讯专家,最好擅长催眠那种。”
杨助理被何瑞然吐字间的阴森凉薄骇得汗毛直立,他咽了咽喉,也不敢看何瑞然的脸上的表情,垂着头小心的应了下来。
出了医院,薛茵第一时间进商场重新置办了几身行头,又去高级水疗馆好好的做了一次SPA, 这才开车回了她和何子鸿婚后住的别墅。
刚刚停好车,薛茵就对花园里的摆设连连皱眉,徐碧蓉占据她身体这段时间,除了一开始的蛰伏期还算收敛,后来的一段日子可谓是大兴土木。
似乎是要彻底抹去曾经薛茵的存在,徐碧蓉不仅拔去了花园里薛茵最爱的香槟玫瑰,更推倒了原本的意大利喷泉,种上了大/片的金合欢。
以徐碧蓉对繁复奢靡的痴迷,想来家具摆设也难逃毒手了。
“茵茵,你回来了。”
薛茵的视线从何子鸿身上一扫而过,拧着眉在洛可可风格的家具上梭巡了半天,眼中的讥嘲越/发浓郁起来。
从前的薛茵最爱的就是包豪斯的简洁,这一点,何子鸿分明是知道的。这么大的变化,他却能视而不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眼瞎还是心瞎。
藏着一肚子话要说的何子鸿见薛茵只是站在门边没有说话,连忙殷勤的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你之前不是晕倒了吗?怎么还去购物了。”
见薛茵表情不好,何子鸿又连忙讪讪的改口道:“嗨,你喜欢就好。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下次,你想去购物,我陪你去好不好。”
“对了,我这次去美国给你带了不少礼物。我还特意去了一趟大都会博物馆,当时我们一起拍的雕塑现在……”
“何子鸿。”薛茵将视线从客厅里那张金线刺绣繁复佩兹利纹的丝绒沙发上收了回来,她平静的看向眼前侃侃而谈的何子鸿,淡淡的说道:“我们离婚吧。”
第120章 鸠占鹊巢
何子鸿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睛, 强笑着试图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还拍了你最喜欢的画家康定斯基的《Several Circles》的1:1模仿画,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在美国新婚旅行的时候……”
“我说我们离婚吧。”
薛茵重复了一遍, “如果你还是听不见, 我可以再重复第三遍, 第四遍,直到你听见为止。”
何子鸿脸上苦苦维持的笑容随着薛茵的话一点点的消失了,“什……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 抢在薛茵说话前急切的说道:“是不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更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是我不够体贴,你身体不好, 甚至晕倒在大街上。而我却不在你身边。”
“这次去美国, 我才知道你为了我特意拍下《山川卧游卷》送给博士。”
提起薛茵背后为自己的付出,何子鸿激动的上前了一步, 情真意切的说道:“茵茵,这几年我们总是在争吵, 就是因为缺乏沟通。你可以生我的气, 但不要说出离婚这么伤人的话好不好。”
听着何子鸿真挚的表白, 薛茵脸上却无一丝感动, 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以为, 我是在感情用事, 假借着离婚来对你撒气吗?”
薛茵长舒了一口气, 向后仰靠在墙边,淡淡的说道:“何子鸿,原来,你还真是不懂我啊。”
“我会因为任何事情和你吵架,但我绝不会用离婚作为威胁丈夫就范的手段。这是我们订婚时我说过的话,原来,你早就忘了。”
“等我说完。”薛茵挥手打断了急着解释的何子鸿,“你还记得那天在何氏大楼拦住你的女/人吗?那个告诉你家里的妻子是假的女/人。”
“那个人,就是我。一场车祸,让我和闯红灯的徐碧蓉交换了身体。我变成了她,她顶替了我。”
“可怕的是,在徐碧蓉变成植物人的那几个月,我的灵魂一直徘徊在你们周围,我亲眼看着我心爱的丈夫是怎样的毫不怀疑的接受了一个假扮我的冒牌货,甚至对这个冒牌货的讨好甘之如饴。”
即使早已时过境迁,然而提起那几个月的痛苦折磨,薛茵的眼中仍浮起了一层水光。看着脸色煞白的何子鸿,薛茵锥心泣血的说道:“何子鸿你知道吗?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取代的感觉,十八层地狱也莫过如此了。”
“好,一开始我可以试图理解你,毕竟灵魂转换这种东西太过匪夷所思,正常人也确实也很难想到。”
“但是当我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第一时间跑去提醒你时。你不仅把我当成了疯子,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在我面前维护那个冒牌货。”
薛茵伸手点向何子鸿的胸口,“你刚刚还说,我最喜欢的画家是康定斯基,你再看看这屋子。哪一点符合我喜欢的极简主义?嗯?徐碧蓉和我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说,到底是你何子鸿对我太漠不关心,还是你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何子鸿只觉得薛茵点在胸口的手指仿佛直直的点进了他心里,让他的心直直的往下沉。
房间里明明开了空调,细密的汗珠却从他的额间不断渗出,空调冷风一吹,汗湿的衬衣就紧紧贴着在他背上,凉飕飕的刺得他直哆嗦。
“我……我……” 何子鸿翁合着嘴唇,试图为自己辩解几句,然而他的喉咙里却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头,怎么都吐不出半个字。
薛茵红唇微勾,眼中满是讥嘲,“你看,你也解释不清吧。”
“不如我帮你说,因为徐碧蓉愿意为你洗手做羹汤,愿意做你贤淑温顺的“贤妻”。你看,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在我最辛苦的时候,我甚至为了你扔下一切飞去美国联系疫苗。”
“可笑的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疫苗成了你不能提起的逆鳞。而徐碧蓉不过就势一退,就成了你对她视若珍宝的原因。”
“你说,这一切讽刺不讽刺?”
何子鸿脸色一片死灰,“不是这样的。”他拼命的摇着头,试图上前拉住薛茵,“我承认,我被她放弃工作的举动蒙蔽了双眼。”
“我只是以为,你因为突然不能工作,所以才会改变一些生活习惯。茵茵我发誓我是真的不知道。”
薛茵狠狠的甩开了何子鸿的手,“别挨我,我嫌你脏。”
“脏?”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何子鸿难以遏制的喊了出来,仿佛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他踉跄着摔在了地上,清俊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
薛茵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冷冷的扔到了何子鸿的身旁,“离婚协议书,我对财产方面做了一个初步的划分。你看看,如果没有什么要删改的,就签字吧。”
看着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何子鸿颤抖着唇哀求道:“一定要离婚吗?我不离婚。茵茵我不能没有你。”
薛茵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别墅,这个昔日的爱巢如今已经变得格外陌生,每一寸,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另一个女/人的味道。
“我的电话没有变,你签好字再联系我。”
薛茵提起购物袋,毫不犹豫的拉开了房门,看着突然爬起来的何子鸿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她提起高跟鞋狠狠的向后踩了下去。
即使发出阵阵痛呼,身后的男人却仍旧倔强的不肯撒手,薛茵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说道:“我说我嫌你脏,你觉得是在开玩笑吗?”
薛茵闭了闭眼睛,“是不是要我当着你的面吐出来你才相信。”
她扭过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嫌恶,“到最后,你还不肯放我得体的离开吗?”
何子鸿被她的眼神一刺,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这是最后一次,何子鸿,你这双搂过徐碧蓉的手,真的让我好恶心。”
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何子鸿低头看着脚下的离婚协议书,只觉得天旋地转,怎么都呼吸不上来。
不,不能让茵茵走!
如果她走了,他们就彻底结束了。
何子鸿顾不得换鞋,光着脚跑出了别墅,然而车库里薛茵的车已经不见了,看着昏黄路灯下拉长的倒影,何子鸿攥紧了拳头,心怀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主人,我们接下来去哪?”九乌乖巧的蹲在副驾驶上,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吃着巧克力棒,“现在何子鸿和何瑞然都填满了七朵花。剩下的两朵主人想到办法了吗?”
薛茵打着方向盘换了一个方向,“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剩下的事情等我好好计划计划再说。”
“可是我们不去见何瑞然吗?”
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豪华酒店,薛茵随手将车钥匙扔给了泊车小弟,“我现在和何子鸿还没有离婚,现在去见他,是提醒他我是他的侄媳妇吗?”
“男人这种生物,最怕的就是上赶着。见面自然是要见的。可是你想一想,让他自己发现,再默默挣扎,顺便让他的爱在情难自抑里升华,不是更好吗?”
看着观光电梯外的夜景,九乌挠了挠脸,默默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以它对真君的了解,一旦确定了主人,挣扎是不可能的,尊上只会生气主人没有第一时间见他,说不准啊,还会借着这怒火做出各种不可描述的可怕事情。
小熊猫打了个激灵,缩着脖子不敢再想下去了。
空荡的办公室里,只留下了办公桌前一盏台灯,何瑞然沉默的仰靠在座椅上,深刻的轮廓半掩在黑暗中,只有深抿的薄唇暴露了他此时的愁绪。
男人指间夹着的雪茄已经燃至一半,轻轻一动,一段烟灰就无声的落在了地毯上。
“何总,约瑟夫博士的电话。”
仿佛被惊醒一般,何瑞然坐直了身子,随手将雪茄碾熄在烟灰缸里,拿起电话认真的说道:“博士。”
“是的,我有一个病例想要咨询您。”
助理杨路找来的审讯专家对严刑逼供确实有一手,但是涉及到双重人格,又要尽量做到不伤害其中一个人格,饶是对方经验丰富,也不免有些苦手了。
没办法,何瑞然只有暂时停止这一条路,改为向心理学的专业人士请教。
约瑟夫博士是目前国际顶尖的心理学大师,对精神分裂与双重人格研究多年。何瑞然也是托了不少关系才联系上他。
“同一个人,表现出了不同的人格。对,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并没有共享记忆。是的。”
“亲自见一见吗?”听到博士要亲自见一见患者,何瑞然顿时有些犹豫,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小心的问道:“事实上,我希望能消灭一个人格。如果贸然让她和您见面,会不会,让她产生警觉,甚至对另一个人格不利。”
电话那头的博士思索了片刻,这才回道:“理论上来看,双重人格很难消灭其中一个。一般来说,都是会互相融合。想要治疗双重人格,关键还是找到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