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宅悍妻——未妆
时间:2018-08-13 09:12:52

  疏桐骂完,便听后院那边传来脚步声,随即玉露的声音响起,问询道:“怎么了?恁大个动静,可是谁摔了么?”
  疏桐退了一步,拿起灶台上的食盒便往外走,果然看着玉露举着烛台过来,见她没事,舒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你,我还道是谁呢。”
  疏桐只做不知,问道:“我正要去后厨呢,玉露姐姐有事?”
  玉露道:“无事,方才这边好大一声响,小姐在东厢门口都听见了,近来下雨,地上滑,便着我来看一看,别是谁没留神摔地上了。”
  疏桐笑道:“方才风大,把门给吹上了,倒叫少夫人和玉露姐姐担心,没事呢。”
  “没事就好,”玉露笑着打趣道:“得亏是风,这要是耗子,我可就不来了,热水烧好了没?小姐等会要用的,李嬷嬷呢?”
  疏桐道:“热水我方才瞧着已经烧好了,在灶台上暖着呢,李嬷嬷说是腹痛,出府买药去了。”
  玉露听了,便去灶台处看了看,只见水果然烧好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罢。”
  说着便举着烛台往后院小步过去了,东厢的烛火通明,萧如初正端坐在书案前,手里捧着那卷雅香志,看得聚精会神,玉露立刻放轻了脚步声,对玉缀道:“热水已经好了。”
  “好了有什么用?”玉缀冲书案那边努了努嘴,道:“喏,从你走开到回来,连姿势都没换过的。”
  玉露道:“这怕还要看一两个时辰罢?”
  她说完,便见萧如初动了,两人还没来得及惊喜,又见她取了一只笔来,玉缀见状,赶紧过去为她磨墨,铺了宣纸,萧如初便开始写了起来。
  玉露看了一会,好奇道:“小姐,这不是书上都有的么?怎么还要再抄一遍?”
  萧如初一面快速地誊写着,一面答道:“这册子太薄,我怕到时候翻得次数多了,把书给翻坏,还是再抄一遍才好,免得把人家的书弄坏了就可惜了。”
  玉露道:“那重新买一本不成么?”
  萧如初笑了一声,笔下不停,口中温声答道:“这是孤本,哪儿有的买?便是有的买,又去哪里寻?世间种种,能轻易用钱买来的,大多也不值钱,既不值钱,到了手后,又如何会珍惜?”
  这绕口令似的,听得玉露云里雾里,只觉得又回到了从前跟萧如初学写字那会儿,弯弯绕绕,脑子都要糊成一团了,最后想了半天,才老实道:“小姐,奴婢不懂。”
  萧如初头也不回:“我也不懂,说不得来日便懂了。”
  玉露嘻嘻笑道:“那小姐到时候参悟懂了,便细细说与奴婢听便是。”
  萧如初的笔停了停,忽然一笑,道:“行,待来我参悟明白了,再仔细教你。”
  一旁的玉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挤兑她道:“真是懒得连脑瓜子都可以省下了。”
  萧如初抄那雅香志,一直抄写到深夜,直到玉缀再三劝说,这才搁下笔,去梳洗睡了,东厢的后窗开着,从榻上隐约能见着外面那一树芭蕉,翠绿的叶子遮遮掩掩地藏在窗扇后,恍若一名羞怯的女子一般,偶尔滴答一声,屋檐上还有水珠落下,啪地发出微微轻响,将这沉淀了四个月之久的暮春气息溅落开来。
  待到次日,萧如初去东跨院请安,坐了一会,果然听柳氏提起她回萧府归宁的事情来,她坐在上首,笑容和气地道:“如今你也是我们唐府的人了,赶明儿回去,即便是在娘家,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要缺,免得引人说道。”
  萧如初垂眸温顺应下了,柳氏挑着话头问道:“昨儿个派了匠人过去明清苑,没有出什么岔子罢?”
  萧如初答道:“夫人挑的人都好,匠人做事有条有理,管事也尽职尽责,并没有什么岔子,想是过几日便修得完了。”
  “那便好,”柳氏拿起茶盏,细细地吹拂着袅袅热气,口中道:“昨儿个,怀瑜去了正房大院。”
  她一提起这个,萧如初便知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但是她只是敛着眉眼,没有搭茬,柳氏便继续道:“他去老太太那里闹了一通。”
  说到这里,也不知是不是没心情了,柳氏把茶盏搁在桌上,道:“他素来与怀瑾亲厚,这我也是知道的,亲兄弟,血浓于水,怀瑾也是个好孩子,虽然他是庶出,但是倘若说作为嫡母,我苛待了他,不把明清苑放在心上,这话听在耳中确实诛心了些。”
  说到这里,柳氏叹了一口气,道:“有道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昨儿个怀瑜在正房大院时说的那些话,着实令我心寒,这想着想着,我一宿睡不着,今儿起来头便痛得紧了。”
  她说着,把手平放在小几上,望着萧如初,语气意味深长道:“怀瑜向来是随着性子说话,如今年纪看着也还轻,往明面儿上说,我是做长辈的,也不能与个晚辈计较,把这些个话往心里去,往内面儿上说,我是做嫡母的,管教也不是,不管教也不是,他说便说了,也只能随他去罢,但是你是我唐府明媒正娶的媳妇,是怀瑾的妻子,可万万不能这样想。”
  萧如初垂着眉眼,细声道:“夫人说的是,如初记下了。”
  柳氏敲打完毕,语气转为欣慰:“我第一次见你,便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见多了人,想来是不会看走眼的,日后在府中,万事都要恪守本分,不要给人留下话柄才是。”
  萧如初自然应下,柳氏便又道:“既然正房大院发了话,那明清苑的修整花费,我稍后也着人给你递过去,从前这事儿都是正房大院那边安排下去的,如今头一回给到我这里来,便闹出了这种事情,哪边都不好看,稍后你去了正房大院,说话还得小心些,昨儿个那么一场,老太太怕是心情不好。”
  柳氏说罢,便推说昨夜没睡好,身子困乏,萧如初顺水推舟告辞了,待见着她出了小厅,柳氏吩咐一旁的绿梅道:“待会着人把银子给她送回去。”
  绿梅应下,自去安排不提,却说萧如初从东跨院出来,接下来要去正房大院请安,玉缀有些紧张地小声问道:“这便过去么?”
  萧如初看了看天色,道:“正是这个时间,倘若再不去,只怕又有得说道了。”
  玉缀也是见过老太太的,萧如初每日里请安都是带着她去,她琢磨了一会,觉得若是换了自己是萧如初,怕是这会不太敢去那个院子。
  不知怎么的,玉缀觉得正房大院总有一股子怪异的气氛,让人精神紧绷,片刻不得自在,进去之后只想快快退出来,便是东跨院也比那儿来得好。
  虽然这样说,但是正房大院不能不去,萧如初与玉缀两人说着话,便往那边去了,今儿天气还不错,虽然不见太阳,但是好歹没再下雨了,游廊外种了几树梦冬花,如今正是开花的时候,鹅黄的小花簇拥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开着,引来蝴蝶蜜蜂飞舞,一派勃勃生机。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正房大院门口,萧如初才至门前,一名小厮便出来道:“三少夫人,老太太今儿身体不适,起不得身,这两日都不见人了,您还是回罢。”
  萧如初点点头,道:“那就烦请你帮忙向老太太问一声安,待过几日,我再来请安。”
  那小厮连忙应下了,看着两人回转往西厢院子去,这才再次进了宅院,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流萤正在小厅前站着,接过一名小丫鬟递来的热水,见了他去,便随口问道:“人走了?”
  小厮道:“走了,说是让帮忙问老太□□。”
  流萤听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先去罢。”
  她说着,端着热水去了后院,一名小丫鬟躬身端着那金丝绞的鹦鹉架子,老太太正坐在石凳上,伸手逗那鹦鹉吃食,精神矍铄,哪儿有半点不适的模样?
  流萤过去伺候着,老太太逗完了鹦鹉,又喝了一盏茶,才慢吞吞地道:“走了?”
  流萤答是,又把萧如初的话说给她听,老太太哼了一声,冷笑道:“听她问一句安,怕是要折寿。”
  流萤没答话,老太太擦了手,把帕子往盆里扔了,语气沉沉道:“都是一群讨债鬼,早早死了清静。”
  没说谁是讨债鬼,也没说谁早死了清静,听了这话,流萤只是弯了腰,动作愈发缓和,并不敢插嘴接茬,只是声音轻软地道:“老太太别气坏了身子才是,不想见,便不见他们,您是长辈,在这府里头是最大的辈分儿,说出一句话来,那分量是谁也比不过的,何必与晚辈们置气。”
  这话听得老太太气顺了不少,想了想,又叮嘱道:“这几日谁来请安都不见,可让我多顺心过几日罢。”
  流萤连声道:“奴婢记下了,老太太放心便是。”
 
 
第19章 
  待到第三日,便是萧如初回娘家归宁的日子了,玉缀和玉露几人一大早便忙活起来,又是伺候梳洗,又是收拾行李的,疏桐并吹绿两人在院里听吩咐。
  因她们回去这一日,匠人仍旧是要来修缮房屋的,今天是最后一日,待翻过瓦片,门窗上了漆,便就差不多了,玉缀叮嘱得格外仔细,哪些东西能动,哪些东西不能动,事无巨细,都一一地说了,疏桐吹绿两人连忙记下。
  待玉缀吩咐妥当,玉露伺候萧如初梳洗也毕了,待出得门来,玉缀在院子里笑道:“小姐今儿这一身真是好看。”
  玉露得意笑道:“可不是么?我特意挑的。”
  玉缀不由取笑她道:“你邀什么功?该说小姐的手艺好才是。”
  萧如初今日穿了一身齐胸襦裙,樱色的对襟上襦,蔷薇色的下裙,裙角处开着一簇牙白色的梨花,领缘处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玉缀瞧着瞧着,又是欣慰,又觉得心酸,说出来怕是没人敢信,这漂漂亮亮的裙子是她家小姐亲手给自己做的。
  从未有人教过她针线活儿,自打萧林氏去了,萧如初的衣服便是她自己缝的,玉缀玉露那会年纪比她小,连针都拿不住,萧如初只能自己动手,初始时只会把衣服破了的地方缝在一起,线的颜色也不搭配,经常粉色衣服配绿线,歪歪扭扭地缝在一处,瞧着没问题就成了。
  偶尔叫萧如雪见着了,好一通大肆嘲笑,还叫丫鬟婆子们一同来看,萧如初脸涨得通红,一泡眼泪在眼眶里转凉了,到底也没掉下来,回去趴在萧林氏常坐的榻上,一动不动半个下午,仍旧是不见哭,玉缀玉露两个人站在地方上,笨拙地安慰。
  待到了傍晚,萧如初自个儿起来了,拿着衣服去了院子里头,把那歪歪斜斜的线拆了,重新缝,后来玉缀玉露两人的衣裳扯坏了,也是萧如初给缝,渐渐的,她的针线活儿便愈发好了,也会绣花儿绣鸟,跟府中的绣娘比起来都不差。
  后来直到萧如初出嫁,嫡母萧刘氏使人拿了各色布料和线来,只是道,如今府里替你忙亲事,也腾不出人手来,这嫁衣只能你自个儿动手了。
  萧如初没说旁的话,接下布料便打发人去了,边角布料,劣质线,穿进针眼里,没扯两下就断了,根本没法用,萧如初也不吭声,带着玉缀玉露两人,将那布抱着就往书房去,路上遇着人还不忘好声好气地打个招呼。
  待进了书房门,便把布料往书桌上一放,萧明远当时的脸色便不大好看,他拿着那布料看了看,脸顿时就黑了,萧家做的就是布匹生意,萧如初抱来的这些布料是什么货色,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萧明远虽然不算重视萧如初,但是他重视唐府啊,这种布料做出来的嫁衣,穿出去也未免太寒碜了,只怕萧府的脸都要挂不住。
  萧明远使人把萧刘氏叫过去,当着萧如初的面儿就是一通骂,待骂完了,便吩咐人去自家布庄,布料丝线捡好的拿,甚至还给萧如初分派了两名绣娘。
  如今萧如初来唐府穿的这些常服,都是那个时候做出来的,玉缀瞧着,怕是连那两名绣娘的针线活儿都不及自家小姐。
  待收拾完毕,萧如初一行人便从角门出去了,只是门前空空如也,玉缀疑惑问道:“马车呢?”
  玉露十分诧异,道:“奴婢昨儿便说了,让他们这个时辰在西角门候着呀。”
  萧如初道:“别是记错了门罢?”
  玉露道:“小姐说的有理,奴婢这就过去瞧瞧,请小姐稍待片刻。”
  她说着,便转身匆匆往唐府里去了,不多时,便回转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道:“他们简直欺人太甚了!”
  玉缀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玉露气呼呼道:“奴婢知道今日小姐要回萧府,昨天早上便去了马舍,问他们今日是否有空闲的马车,倘若没有,我们也好另做打算才是,可是他们当初口口声声地告诉奴婢,一定会有的,奴婢这才回去了,谁成想,方才奴婢再去马舍,他们便说没有了!”
  说到这里,玉露眼睛都气红了,道:“可是待奴婢跑到马厩处一看,好么,奴婢的眼又不瞎,那正在吃草的不是马,又是什么?”
  萧如初顿时了然,道:“他们可说这马是给谁用的?”
  玉露撇了撇嘴,道:“奴婢不肯罢休,他们便道,这马是昨儿下午二少夫人那边吩咐要用的,哪有这个道理?谁要用还没个先来后到么?奴婢理论不过,还被轰了出来。”
  说到这里,她委屈地撇着嘴,小声骂道:“奴婢怕耽误事儿,就赶紧回来了,一帮子狗眼看人低的,简直就是欺负人!”
  可不就是欺负她们么?萧如初面上若有所思,道:“眼下看来,只能先去租一辆马车了,此事待回来再说。”
  玉缀道:“那奴婢赶紧去看看。”
  她还没走几步,便有一辆马车辚辚从青石砖的路上驶过来,马蹄声嗒嗒急促响起,萧如初连忙扯住她:“小心!”
  几乎是毫厘之差,玉缀就要被那马车撞倒,玉露尖叫一声,连忙扑过去查看,虽然萧如初的动作快,但是玉缀的手肘还是被马车角刮到了,几乎抬不起来,口里嘶嘶抽着凉气,可见是疼的紧了。
  萧如初打眼一看,车身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唐府标识,她的神色当时便沉了下来。
  那马车没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车里传出一个耳熟的妇人声音:“怎么停下了?”
  随即小厮的话传来:“似乎是撞着人了。”
  妇人问道:“撞着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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