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对上唐怀瑛,想来也不必我多费神了。”他诡异一笑,伸手猛然抓向萧如初。
第100章
萧如初反应尚算得上快, 她立刻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唐怀瑢的手,警惕道:“大哥如今要对我痛下杀手了么?”
唐怀瑢笑了一声,看上去并不想多说, 只是道一句:“怪你命不好。”
萧如初心中一凛, 她迅速以眼角余光扫视,望见了墙角点燃的一排祛琅烛台, 不动声色地靠近些许, 直到与那最近的烛台只有一臂的距离,她强自镇定, 缓和了语气, 劝道:“大哥何必如此?我保证必然不往外透露一个字便是。”
然而唐怀瑢却并不为所动:“我从不信女人的话。”
他说完,几步上前, 一把抓住了萧如初的手臂,萧如初大惊,猛然一挣, 当机立断,另一只手迅速握住了一个烛台,用力一甩,原本盛在烛台中的油泼了出去,唐怀瑢反应极快地伸手一挡,滚烫的油滴溅在了他的手心,还有几滴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他的额角,顷刻间便燎起了几个通红的水泡。
他痛嘶一声, 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有些惊诧地望向萧如初:“看不出来,三弟妹当真是好身手。”
萧如初握着烛台,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将自己后背的方向渐渐跳转为紧闭的门口,她口中冷笑道:“大哥谬赞了,不比大哥威风,竟能向区区一名弱女子伸手。”
闻言,唐怀瑢面上毫无异色,仿佛并不以为耻,道:“只要目的达成,手段和过程这些都是次要的。”
萧如初一面往后退,一面似真似假地称赞道:“大哥这般手段,既能韬光养晦,又能忍辱负重,实在是令人钦佩,可惜时候不对,若是生在乱世,必为枭雄也。”
唐怀瑢大笑起来:“三弟妹说话果然好听,怪不得三弟那般眼高于顶的人,也甘心为你降服,我还道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休妻呢。”
他话音刚落,便猛地朝萧如初冲过来,伸手欲抓,萧如初心中一惊,迅速将烛台往外一翻,唐怀瑢一时不防,锋锐如锥的烛台尖儿刺入了他的掌心,霎时间汩汩的鲜血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顺着手掌流下。
趁着唐怀瑢吃痛大叫,萧如初再不敢多加耽搁,反身便去拉门,然而她的手指还未触及门扇,忽闻身后风声传来,她的长发被一股大力抓住,往后扯去。
头皮顿时剧痛无比,萧如初紧咬牙关,手臂用力往前探去,指尖终于触摸到了冰冷的门,一把扣住那门扇上的镂空雕花,门被拉开了一点缝隙来。
然而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整个人被往后拖去,手中烛台滑落,发出铛的一声脆响,上好的祛琅烛台摔得粉碎,萧如初不过是一介女子,如何能抵抗得住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道?
她只觉得后脑勺被猛然撞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剧痛倏然而来,萧如初眼前一黑,再次陷入昏暗中,失去了意识。
女子素白的手指失去了力道,软软滑落在地上,在满地的瓷器碎片中,划出了几道伤口,渗出鲜艳的血液来。
唐怀瑢松开了手中的长发,然后移向萧如初纤细的脖子,轻轻收紧,只觉得女子的脖颈极细,纤弱得像一株漂亮的花儿,那么稍微一用力,啪地一声,就会折断开来。
他的眼中骤然涌出兴奋和暴戾的情绪来,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就仿佛手心里抓住的是一把柔软的花瓣,越拢越紧,女子苍白的面孔渐渐浮现了淡淡的薄红,像淡扫了胭脂一般,露出几分艳色来。
慢慢的,她的眉头轻蹙,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如花瓣一般的嘴唇颤抖起来,似乎在竭力汲取几分新鲜的空气,唐怀瑢一寸寸捏紧了手,力道毫不放松。
就在萧如初的嘴唇开始泛起青白的时候,唐怀瑢的眼睛闪过兴奋的光,他将另外一只手也扣了上去,忽然之间,门被轻轻敲响了,他不耐地道:“做什么?”
门外的人显然十分焦急,却又不敢提高声音,小声道:“大少爷,出事了!”
唐怀瑢面无表情地道:“什么事?”
“官府来了人,把老爷带走了!”
“官府?”唐怀瑢的手下意识一松,沉声道:“怎么回事?”
“听说是出了大事情!您快去瞧瞧?”
唐怀瑢看了看昏迷的萧如初,犹豫片刻,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出了门,对那小厮道:“把门锁上,看着点。”
那小厮连忙应了,望着他离开了院子,这才伸手,想把门合上,他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忍不住好奇地朝门缝里张望几眼,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满地锋锐的碎瓷片,还有倒在墙角,正昏迷不醒的女子,脖颈上赫然几个青紫的指印。
小厮眼皮子一跳,赶紧收回目光,哆嗦着手指,将门上了锁。
天色稍暗,乌云沉沉,已是午后时分了,路过院子里时,檐下的水珠落在后脖子上,带了沁骨的凉意,小厮半缩着脖子绕过祠堂,去了前院,还未走近,便听到嘈杂之声传来。
一个声音中夹杂着怒气道:“都给我滚开。”
守祠堂的小厮们为难道:“还请四少爷别为难小人们,老爷从前吩咐过了,不许您再进祠堂来。”
唐怀瑜都被气笑了:“若老子非要进去呢?”
小厮们面面相觑,一人硬着头皮道:“这个……小人只好冒犯了……”
“滚!”唐怀瑜一折扇敲过去,合身就要往里闯,几个小厮唬得连忙一拥而上,抱腰的抱腰,按手的按手,口中大呼:“四少爷得罪了!请四少爷不要为难小人们。”
唐怀瑜犯起浑来,岂是区区几个小厮能拦得住的,他一脚踹开一个,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冷峻道:“都让开。”
小厮们抬头一看,顿时傻在了原地:“三、三少爷?”
唐怀瑾站在祠堂门口,冷淡地瞥过众人,越过被挡住的唐怀瑜,便往祠堂里走,四下环顾时,正好瞧见了躲在墙角后,偷摸着往这边看的一名小厮。
那小厮见了,吓得脸色一白,转身就跑,唐怀瑾神情冷峻,冷声喝道:“站住!”
那小厮一听这话,跑得愈发快了,一溜烟蹿去了祠堂后边,忽闻前面一声呼喝,他抬眼一看,却不知唐怀瑜何时已经抄近路挡在前头了。
再一回头,唐怀瑾也已经追了上来,他心中惊慌不已,连声告饶道:“不、不关小人的事啊!”
下一刻,他的衣领便被一股大力揪起,唐怀瑾神色冰冷,一双眼睛浓稠如墨,里面却带着无限的怒意,其中仿佛蛰伏着一只野兽,及欲择人而噬一般,他轻轻问道:“人呢?”
声音不大,隔得远了都差点听不真切,然而落在耳中,却让人莫名觉得脊背发凉,小厮原本就不是个胆大的,此时吓得腿都有些发软,哆嗦地指了指后院,道:“在、在那里……”
唐怀瑾松开手,冷冷道:“带路。”
祠堂的院子都少有人来,苔痕满地,院子里阴凉,因为下过一场暴雨的缘故,满地积水,檐下的水珠落下,发出咚的一声脆响,更称得这空气寂静。
进了院子,唐怀瑾一眼便看见被挂上了锁的门,小厮连忙摸出钥匙,正欲去开锁,却被他一把夺过,铜制的锁匙插|入细小的锁孔中,发出咔哒一声。
锁开了,唐怀瑾的动作却轻微一滞,身后的唐怀瑜见他没有动作,不由疑惑道:“哥?怎么了?”
不过一瞬,他便醒悟过来,轻咳一声,小心问道:“那……我来?”
然而他还未伸手,唐怀瑾便推开了门,吱呀一声,粗哑的门轴声在安静的院子里响起,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粉碎的瓷片,干涸的血迹,相互映衬着,十分的刺眼,这里像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争执。
灰白的墙上沾染了大块鲜艳的血迹,萧如初正倒在墙角,人事不知,唐怀瑾立刻大步上前,半跪下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入怀中,触手仍旧温热,他猛地呼出一口气来,似乎直到现在,他才想起如何呼吸。
他将头微微埋下,抵在那微凉的额角,唐怀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人呢?”
小厮颤声回道:“才、才走了……”
唐怀瑜质疑道:“我们从前门进来,怎么没碰着他?”
小厮呐呐道:“是从后门走的……”
唐怀瑾小心地将怀中人抱起,仿佛是抱着什么珍宝一般,走出屋子,他低头将额头抵在女子的额上,轻轻蹭了蹭,柔声道:“夫人,我们回去。”
……
傍晚时分,忙活了一下午的唐怀瑢总算想起了祠堂那里还有一件事儿没妥当,他想了想,从置物架上取下一把匕首,借着些微的天光,出了门,正碰见回屋的杨氏,她才从东跨院回来,公公被官府的人带走了,什么事儿也没交代,她自然要去婆婆柳氏跟前去表一表心意,温声细语安慰了半天,此时也不免有些疲累,见丈夫欲出门,便问道:“要去哪儿?”
唐怀瑢神色不动,只是眼珠朝她轻轻扫了一下,漠然道:“去办一件事情。”
杨氏欲言又止,最后仍旧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唐怀瑢径自绕过她,从容离开了。
祠堂后院里,那小厮正守在门边左右张望,形容鬼祟,跟做贼似的,冷不丁院子里响起一个声音:“人还在?”
那小厮唬了一跳,见唐怀瑢从暗处走出来,连声道:“还、还在呢。”
他嗓音带着几分不易发觉的颤抖,唐怀瑢并没有发现,只是道:“开门。”
小厮连忙应下了,从怀里取出锁匙,将门打开了,唐怀瑢大步跨进屋里,唯有满地的细碎瓷片,却不见萧如初的踪迹,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是门被落锁的声音。
第101章
小厮颤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少爷, 这、这……小人也是被逼无奈的……”
“你竟敢背叛我!”唐怀瑢怒声道。
“请大少爷勿要责怪,小人也没办法……”
脚步声仓皇远去,那小厮走了,唐怀瑢气得一匕首插在门框上, 将那精致的镂空雕花劈出几道缺口来, 发出咔擦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十分突兀。
门被锁了, 唐怀瑢狠狠踹了门扇几脚, 汹涌的怒气尚未平息,然后他便听见身后吱呀一声, 窗扇被打开了。
他警觉地转过身去, 只见一人站在窗外,手中举着一个烛台, 火光幽幽,那人身形修长,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下颔流畅的线条, 唐怀瑢眯着眼仔细分辨了一下:“唐怀瑾?”
那人把烛台稍微朝上举了一下,露出完整的面容来,唐怀瑢语气沉沉:“果然是你。”
唐怀瑾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不辨喜怒,只是这么看着屋子里的唐怀瑢,目光在他手中的匕首上一扫而过,才开口道:“你该庆幸我如今的脾气好了不少。”
唐怀瑢冷笑起来,上前一步, 道:“只怪我今日下手慢了。”
唐怀瑾举着烛台,并不答话,他的神色漠然,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像是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然后窗扇再次被关上了,唐怀瑢高声笑道:“如今便是将我锁在这里,你又能奈我何?唐怀瑾!”
窗外没有人声,昏黄的烛光渐渐远去,再次归于沉寂,唐怀瑢几步上前,试图去推那窗扇,去发现推不动,他心里一紧,又去推旁边的窗,却发现依旧如此,他不由暴怒,狠狠锤了一记,窗扇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在昏沉的暮色中传开去。
唐怀瑢被关在了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犹如困兽一般,内心的暴戾情绪逐渐冒出头来,他后悔今天失了手,没能当即杀死萧如初,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又厌恶那背叛他的小厮,果然没有人是可以相信的,同时,对唐怀瑾的痛恨则更为深刻,这些情绪在胸腔中翻搅着,令他气红了眼。
他就像一头暴怒的虎狼一般,在这狭小的屋子里徘徊,鞋底踩过满地的瓷器碎片,发出令人烦躁的咔擦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其刺耳。
唐怀瑢的怒气终于一点点攀升到了顶端,他猛地抓过墙边的祛琅烛台,狠狠朝紧闭的窗扇掷去,只听啪地一声,烛台碎裂开来,叮啷哐当的散落一地,滚烫的灯油泼溅在窗扇上,还有几近熄灭的火光。
只听嗤啦一声,烈火倏然窜起,窗纸被点燃了,并且那火势以极其不正常的速度飞快地蔓延开去,眨眼间便将整个雕花木窗淹没,窜高的火焰眨眼又舔舐上了悬挂的垂幔,浓烟霎时间弥漫开来。
唐怀瑢立刻发觉不对劲,他使劲嗅了嗅,这才惊觉空气中一直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之前进屋时,他没太注意,此时细细一闻,心中大惊,那分明是火油的味道!
整个房间的门窗和桌椅都被涂了火油,不过短短几息之间,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唐怀瑢这回是彻底地惊慌了,他连退几步,震惊于唐怀瑾竟然能将事情做得这样绝!
眼看着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木制的桌椅凳子,唐怀瑢只能回头去推门,只是门早已被从外面反锁了起来,无论他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无济于事。
唐怀瑢大声唤着小厮的名字,一边拼命撞门,火势很快顺着门上挂着的垂幔爬了过来,瞬间便将整扇门吞没,浓浓的烟气往鼻孔和眼睛里面钻,唐怀瑢忍不住退了几步,以袍袖捂住口鼻。
然而他却忘了,他方才在那门上拼命撞击,以至于衣裳上也摩擦上了不少火油,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进鼻间。
唐怀瑢心中惊恐,他拼命地揉搓着染了火油的那几块布料,试图将那些火油擦拭干净,但是哪有这么简单,眼看着那些丝织布料上的火油被越搓越均匀,炽热的火光烘烤着,唐怀瑢急出了一头汗,屋子里到处都是浓烟,以至于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唐怀瑢惊怒之下,高声叫骂起来,骂完唐怀瑾,又骂那小厮,声音夹在烈烈火焰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只听轰然一声,窗扇塌了一大块……
正房大院里灯火通明,小厅里坐了一圈人,唐怀瑜与唐怀瑾兄弟也在,老太太正靠在上首,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更显浑浊,老态毕露,她扫过满屋子的人,略带不悦地皱起眉来:“怀瑢呢?怎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