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宅悍妻——未妆
时间:2018-08-13 09:12:52

  萧如初先是去了侧院,正房大院的管事大多都在这里,她进去的时候,院子里正忙,众人都在风风火火地收拾摊晾在架子上的布帛等物什,以防被即将到来的大雨淋湿,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和玉缀的存在。
  萧如初径自进了屋子,果然有几名管事在,其中一人正在清点物资,另有两人正在抓着瓜子闲磕牙,见她进来,先是一愣,尔后才有人道:“原来是三少夫人。”
  有人露出客气的笑,道:“三少夫人怎么来了?”
  萧如初声音平静道:“我来问一件事的。”
  几人互相对视几眼,那清点物资的人放下册子,笑道:“三少夫人有何贵干?”
  虽然口称三少夫人,但是语气却并不显得多么尊重,萧如初转过头来,望着她道:“昨日我院子里的一名丫鬟失踪,今儿听说,她死了。”
  她的话音刚落,外边便有隆隆雷声滚落,整间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沉闷至极,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众人心头一般,过了片刻,那人才干笑道:“是有这回事儿,三少夫人若问的是这个,那丫鬟确实是死了,如今府里人手不够,想来您也是知道的,回头等府里进了新人,再给您院子里分派两个过去,还请三少夫人体谅一二才是。”
  萧如初却道:“我不是来要人手的。”
  管事一怔:“那您是来……”
  “我是来要个说法的,”萧如初冷声道:“前儿我院子里,死了一个丫鬟,叫玉露,是我的贴身侍女,乃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我不过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好好一个人便没了,难道偌大的唐府,竟然连一个小丫鬟都保不住么?!”
  她的声音到了最后,几乎是盛怒,听在人耳中,如同锋锐的尖刀:“我原是想你们既然不管事儿,我自己来抓住这幕后凶手,只是没成想,如今又死了一个,你们竟然仍旧无动于衷,就连官府也不愿意报,从出事到如今,短短不过小半个月,接连四五条人命,你们究竟是意欲如何?!”
  那管事被她气势吓得顿住,呐呐道:“可……那可是……”
  “我不管是谁做的!”萧如初怒极,咬牙道:“便是鬼,你们也要将他找出来,若是再这般粉饰太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便自己上官府去!”
  “轰隆——”滚滚雷声在头顶炸响,惊得众人心头一跳,萧如初却满腔都是炽盛的怒火,她当真是忍够了这唐府,也忍够了这些人!
  旁边另有人小声嘟囔道:“三少夫人您也别恼,咱们谁不知道这事情,与您老实说,老太太那边吩咐过了,这事儿咱们管不得,也没那本事,如今您来找咱们作筏子,也是无济于事的……”
  闻言,萧如初冷笑一声,道:“那便劳烦老太太也一并去官府罢!”
  她说着,转身便走,那几名管事都有些慌,但仍有人在后面扬声镇定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多说这些有的没的,自然会如实向老太太回禀,请她老人家裁定的,三少夫人回院子等消息便成。”
  萧如初没有回头,带着玉缀出了侧院,又往正院去,才到门口,便被一名小厮拦住,道:“三少夫人请回罢,老太太今日身子不适,不见客。”
  自从老太太提出休妻的事儿,叫唐怀瑾回绝之后,萧如初便再没有来过正房大院,原因无他,她来了老太太也不会让她进去,原本萧如初也乐得轻松,倒省的彼此相看两厌,但是如今……
  她在院门口站了一会,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了。
  走到一半,便有豆大的雨水落下,发出噼啪的声音,雷声停了,大雨终于下了起来。
  星点的雨珠很快便连成了一片密密的雨幕,两人站在垂花门附近的廊下,玉缀看了看天色,道:“小姐,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奴婢先回院子去取伞来。”
  萧如初微微蹙眉,道:“不必了,夏日的雨也不过是一阵子,等停了便好。”
  两人又站了一会,眼看着午时到了,大雨仍旧没有停下的迹象,玉缀不禁有些着急了,上午唐怀瑾出门去处理店铺的事情,估摸着算一算,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她道:“奴婢还是回去一趟罢,小姐在此等候,奴婢很快就回来。”
  她说着,便以手遮住头发,冲入了茫茫大雨中,消失在花木之后,萧如初紧追着呼唤了几声,也不见她回头,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身后传来一点脚步声,在这嘈杂的雨声中,显得极其轻微。
  萧如初回过头去,正瞥见一道深褐色的人影,下一刻,脑后一痛,整个人顿时陷入了昏沉中,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
 
 
第99章 
  萧如初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后脑勺钝钝地疼,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一般,不知身处何处,然而就在下一瞬, 她忽然想起来了, 她在廊下躲雨,玉缀回明清苑取伞去了, 有人从背后袭击了她。
  果然是唐怀瑢。
  就仿佛自己的预感和猜测终于被印证了, 萧如初的心里竟然不合时宜地松了一口气。
  在唐府,若说谁的存在感最低, 必然是唐怀瑢无疑了, 身为嫡长子,本该在众人面前展露出他的手段和才华来, 但是他却一再沉寂,或许是因为老太太的不喜,亲生父亲的忽视, 亦或是结发妻子的强势,唐怀瑢给大多数人的形象都是沉默寡言的,能不开口,绝不开口,萧如初从前偶尔在东跨院碰到他,也只是端着茶水,低头喝着,仿佛一个背景一般。
  萧如初从前压根就没有怀疑过这位看起来极其老实巴交的大哥, 直到,她从燕燕那里看到了那枚白玉花鸟佩,她不敢称自己过目不忘,然而对于这枚玉佩,她是实实在在的印象深刻至极。
  雨还没有停,雨点儿落在头顶的瓦片上,嘈嘈杂杂,像一群哄闹的小孩子,萧如初微微张开眼来,眼前一片昏暗,过了一会,她才渐渐适应了这晦暗的光线。
  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门窗紧闭,使得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愈发暗沉,外面暴雨如注,房间里空无一人,唯有墙边的几盏祛琅烛台燃着,火光轻轻跃动。
  萧如初爬起身来,先是去推门,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住了,根本无法打开,她只得环顾四周,靠墙的地方放了一排梨花木太师椅,梁上和门窗旁挂着些垂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很明显不是寻常的房屋。
  她有所猜测,抬头往上看去,光线虽然昏暗,但是仍旧能看见那房梁上以彩漆绘着祥云瑞兽图,栩栩如生,果然,这大概是在唐府的祠堂里。
  萧如初走到被锁住的门前,透过门扇上方的镂空雕花往外看,外面是一个天井,四周环绕着房屋的布局,使得空间看起来略显狭隘,苔痕满地,颇有几分阴森的意味,暴雨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小了许多,房檐下的水珠连成了一片。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些许人声,从远处传来,仿佛是有人在说话,并且朝这边走来,萧如初心中一紧,四处环顾,从这个位置扫视,整个房间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她立刻退了几步,将身体藏在了门后,竖起耳朵极力听外面的动静。
  渐渐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然后便是门锁被拨弄时发出的咔嗒声,近得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萧如初望着那门外的人影,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人进了屋子,但是萧如初万万没想到,他进来之后,竟然随手将门合上了,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
  唐怀瑢那张熟悉的面孔霎时映入眼帘。
  萧如初猛地退了一步,面上露出几分警惕,口中却镇定问道:“大哥怎么在这?”
  唐怀瑢看着她,忽地笑出声来,悠悠道:“三弟妹向来聪慧,想必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才是,又何必明知故问?”
  闻言,萧如初心里一沉,微微抿起唇:“大哥此话怎讲?”
  唐怀瑢背着手,道:“倘若不是燕燕那小丫头告诉我,恐怕我还当真不知道,三弟妹竟然能猜到我身上来。”
  萧如初眉头微蹙:“燕燕并没有提及你。”
  “我知道,”唐怀瑢漫不经心地道:“她说的是老二。”
  “那你为何还要杀她?”萧如初简直觉得不能理解。
  唐怀瑢短促地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轻蔑:“她太蠢了,竟然将那枚玉佩偷偷留了下来,但是她没想到,你认得这玉佩。”
  他的话轻飘飘的,萧如初却觉得毛骨悚然,她自然是认得唐怀瑢的玉佩,那还是因为拾到了唐怀瑾当初落在书房中的那一枚玉佩,心里有所猜忌,后来寻个话头问了柳氏和杨氏,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说也不过是略略提了几句,唐怀瑢沉默地坐在旁边喝茶,萧如初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小事情都记得住。
  她的语气有些艰涩:“便是我猜到了又如何,大哥何必对她下手?她不过是一介下人罢了。”
  “不,”唐怀瑢否认道:“她知道得太多了。”
  听到这一句,萧如初差点没收住面上的表情,唐怀瑢见了,像是觉得好笑似的,道:“你们女人总是这样,能从一点点蛛丝马迹中,猜出许许多多的事情,毫无理由和根据,甚至连证据都不需要,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实在是……令人厌烦。”
  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冰冷无比,并且朝这边走了一步,萧如初心中警惕,稍微退开,道:“燕燕说了,白雀要谋害二哥,也是你指使的么?”
  唐怀瑢不置可否,只是道:“我本不想杀白雀的,她还有用。”
  萧如初没有说话,静待下文,果然他又接着道:“可是她太不知足了,竟然想要以此威胁我。”
  “她威胁你?”
  唐怀瑢兴致索然:“她发现了苏姨娘的事情,我指使她去谋害老二,约莫是自觉抓着了我的把柄罢?要我纳娶她做妾室,我便随口答应了,然而她心中存疑,又要了我的玉佩做信物,后来她死了,我没找着那玉佩,没成想在燕燕那丫鬟手中。”
  萧如初就这么听着,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就仿佛那不是活生生的人命,而是吃饭喝水的寻常事一般,无足轻重,寒意渐渐从背后蔓延上来,她震惊道:“苏姨娘的事情?”
  电光火石之间,她立刻想明白了什么,道:“二哥与苏姨娘通奸的事情,也是你的手笔?”
  “没错,”看见了萧如初面上的惊讶,唐怀瑢仿佛终于来了点兴趣似的,直言道:“第一个与她通奸的人可不是老二,他不过是捡了我的破鞋罢了。”
  萧如初:……
  她简直是带着几分恍惚,听唐怀瑢继续道:“她跟老二勾搭,还是我让她去的,本以为老二东窗事发之后,那老虔婆和我爹能做出点儿什么反应来,结果我实在是太低估他了,白搭上一个苏姨娘,他屁事也没有,浪费了我的布局和棋子,当真是叫人……意难平啊。”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森森然,令人听了便心中发寒,唐怀瑢忽然又是一笑,看在萧如初眼中,简直带了几分癫狂的意味:“不过最后倒是把老五给折腾走了,也算得上是无心插柳。”
  的确,萧如初想了起来,苏姨娘死后,她的儿子五少爷唐怀琛被质疑出身,叫老太太给弄去了大悲寺,再也没有回来过,她犹记得那个少年,会红着脸向她道,我三哥是个好人,他会对你好的。
  他说得没错,唐怀瑾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然而那少年却没有再出现过了。
  萧如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白山和玉露呢?”
  “白山?玉露?”唐怀瑢的面孔上有一瞬间的愣怔,仿佛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萧如初咬紧牙关,道:“白山是白雀的兄长,而玉露,是我的婢女,她从未得罪过你,为何……”
  她几乎说不下去,唐怀瑢终于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那个小厮和那个明清苑的丫鬟?”
  他轻描淡写道:“那小厮估计是从白雀那处发现了些什么,都找上门来了,我自然留不得他,那丫鬟么,谁叫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呢?”
  萧如初眼眶微红,莫大的愤怒堆积在她的胸口,令她几乎说不出来话,最后声音略带着几分嘶哑,不可置信道:“可是玉露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谁知道呢,”唐怀瑢淡淡地说,仿佛那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样,那个如同花儿一般灿烂的少女就此凋谢,有一瞬间,萧如初心中难过得无以复加,她瞪视着面前这个男子,一双眼眸因为愤怒而显得愈发明亮。
  唐怀瑢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问道:“你就不好奇,为何我一心想杀掉老二?”
  萧如初冷笑道:“莫不是为了你唐府的家产?你担心未来会落在唐怀瑛的手中,才意欲先下手为强?”
  唐怀瑢的眉眼中透出几分得色来,道:“三弟妹当真是厉害,你说得不错。”
  他说着,唇角露出几分诡秘的笑意:“老二若是死了,再不会有人压在我头上,也再不必担忧我变成笑柄了。”
  萧如初怒极而笑道:“你就不怕事情有败露的那一日么?”
  “败露?”唐怀瑢从容道:“败露又如何?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谁能奈我何?”
  他说到这里,突然又笑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把我送去官府不成?便是我爹他自己,到了如今不也是安安稳稳过了几十年?”
  萧如初一愣,正欲开口,他却伸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面有得色,意味深长道:“我这叫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罢了,我爹日后自然便懂了。”
  唐怀瑢容貌原本就文弱,此时看在萧如初眼中,却如同狡诈的豺狼一般,她忽然意识到,唐怀瑢对于当年唐高旭杀兄夺家产一事,似乎是知情的,所以他才只针对了唐怀瑛和唐怀琛,却对唐怀瑾和唐怀瑜两兄弟丝毫不提及,因为他们并非唐高旭的亲生儿子。
  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了,唯有青瓦檐下还有水珠滴答落下,发出清脆的声音,明明是盛夏时候,萧如初却觉得有寒意渐渐蔓延开来。
  “好了,”唐怀瑢幽幽道:“我原本不想这样做的,只是平常没人可以说这些事情,今日一时忘形,话便说多了,唐怀瑾此人向来是个狠手段的,我若是将你留在这里,只怕夜长梦多,倒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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