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上次的那个煎蛋:“你又吃不到,为什么要浪费鸡蛋。”
容悄觉得自己很无辜:“我是真的想吃啊,可是吃不到我也没办法。”
傅礼臻懒得问了,他低下头开始吃饭。
容悄放下手,一手撑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每次吃饭神情都这么认真,凝重的神色倒真的有什么“粒粒皆辛苦”的感觉了。
要是他的手指上没有那碍眼的纱布就好了,一切就跟往常一样平静而美好。
傅礼臻忽然抬起头,正好对上她弯起的笑眼,那双让他觉得奇怪又欢喜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把闪闪亮亮的东西藏在了里面。
明明还是很漂亮。
傅礼臻很快低下头,觉得这次的米饭似乎要比原来的更松软香甜一些,下次……明天也叫这一家吧。
吃完后他收拾了垃圾,简单地洗了个澡就觉得有点儿困了,最后去看了看玄关处的四小只,它们似乎也玩累了,还像刚来似的挤在一起,闭着眼睛窝在小狗窝里。
他看了一会儿,回到卧室上床躺下,他就这么躺着,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四周。
悄悄没有进来。
她不睡觉吗?
她怎么休息?
自己忽然能看到了,和那天晚上听到的对话有没有关系呢?
反复思索着这几个问题,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放空,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按照原本的计划,傅礼臻联系了清洁的工人之后,收拾了两个行李箱,牵着四只小狗带着一只“鬼”搬家去了画廊。
馒头情难自禁在出租车上做了标记,傅礼臻只好多花一张红票子交清洁费,一边还要和在自己的标记上不亦乐乎踩踏的馒头保持距离,这一趟车坐的苦不堪言。
于是打电话没人接自己亲自过去又扑了个空的林玉,终于在画廊找到傅礼臻后,冒火了。
“能不能用一下手机?就不能让我更轻松地联系到你吗?”
碍着傅礼臻的经纪人在场,林玉声调还不算高,只是脸色不那么好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生气。
经纪人说了一句“你们聊”,机灵地跑了,坚决不掺和这母子俩的战争。
傅礼臻向她道歉:“对不起。”
林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心情很好?”怎么今天这么爽快?
傅礼臻自己不觉得,他只知道林玉没事的时候是不会过来找自己的:“您有什么事?”
林玉的神色立刻暧昧起来,抛开压低声音问他:“昨天你和媛媛……你觉得媛媛这姑娘怎么样?”
“我不喜欢她。”傅礼臻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也不喜欢我。”
林玉瞪了他一眼:“胡说,媛媛跟我说了,她对你印象挺好的。媛媛是个好女孩儿,她还是很理解你的,还说如果你愿意她就跟你试试,慢慢接触……所以我才来问问你的想法。”
傅礼臻眉心一拧,一张脸就上面倒挂下来,隔在他与林玉之间,全无形象地朝他扮了个鬼脸,各种奇形怪状不堪入目。
“……你走开点。”
容悄点到为止,笑嘻嘻立刻离开。
林玉有点儿懵,这孩子怪是怪了点,长大之后可没有再跟自己说过这种话了,她应该是听错了吧?
“你……刚才说什么?”
被容悄打了岔,傅礼臻平静下来,摇摇头:“没什么,我的想法就是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什……”林玉瞄到傅礼臻的手,心提起来,“手怎么弄的?”
“不小心划了一下。”
林玉那口气瞬间又松了回去,叮嘱他:“怎么不小心一点,要不还是请个钟点工,给你做做饭收拾收拾家务什么的?”
傅礼臻抗拒:“我不要。”
“那怎么办?你又没有女朋友,这段时间谁照顾你?我就算抽得出时间来照顾你,你乐意看到我吗?”林玉的话题又转回到了刚才的事情上,“礼臻,找一个人来陪陪你吧,好不好?”
“不用。”傅礼臻顿了一下,开口:“我有人陪。”
林玉扫了一眼扭着屁股滚成一团的四小只:“狗能陪你一辈子?十多年之后谁陪你,鬼吗?”
傅礼臻愣了愣,认真点头。
这可把她气笑了:“行行行,还鬼陪你,你这个样子,鬼都懒得理你!”
“算了算了,你现在不想那就等等再说。”她看着傅礼臻的麻木脸也是累了,转而说起这次过来的另一个目的,“这段时间你弟弟闹得厉害,我和你爸的结婚证都被他翻出来撕掉了,昨天晚上我回家这臭小子又开始闹绝食……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没吃,你帮我劝劝他。”
第17章
傅礼臻劝人?无稽之谈。他是尊重所有人决定的,翻译地更直白一些,就是“随便你们”。
林玉要他去劝,他拒绝或者反抗是非常不理智的,会招来一顿甚至很多顿骂,倒不如跟着她走一趟,换之后安宁。
“别的不用你劝,你就跟他说让他吃饭就行,我去做饭了,等会儿你们俩一起下来吃。”林玉把他带到傅乐臻的房间,对上抬头看过来的小儿子,瞪了他一眼之后带上门下楼了。
傅礼臻在傅乐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吃”的视线中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什么话都不说也不看他,仿佛他来这里,就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的,最后还是傅乐臻没忍住:“哥,你不会也是来劝我的吧,你应该跟我统一战线让妈和那个渣男离婚才对!”
他凑到傅礼臻身边叨叨:“哥,你听一下我的计划,我目前是这么打算的,一边搜集更多那个渣男出轨的证据,一边让他们俩赶紧坚定离婚的决心,这么多财产他们肯定不可能达成协议离婚的,到时候我就当庭出示渣男的出轨证据,然后法官肯定就更倾向于我们这边了。这几天我也想过了,让他净身出户肯定是不太可能了,那就只能尽可能多的争取一些财产了!”
“虽然不想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但是我考虑了一个星期,还是觉得他们离婚比较好。”傅乐臻垂眉耷眼地坐在他身边,“我觉得妈妈的病有一多半也是因为被这件事压着,她一直憋在心里憋坏的。等他们离了婚,我就带她出去好好走走,散散心。她要是能有一个好心情,那应该比她吃那么多药管用。”
这是一个很孝顺,很体贴的孩子。
容悄坐在对面的书桌上,晃荡着两条腿笑,不过也真的还只是个孩子,所有的想法都天真的可爱。
“哥,我都说累了,你也说句话吧。”傅乐臻一口气又说了一连串当下的规划与未来的展望,终于也说累了,委屈地看着傅礼臻,希望他说点什么,哪怕不是给他提意见,就是随口给他打下气也行啊。
傅礼臻摇头:“你想做,就去做。”
虽然刚才是想随口的打气也行,傅乐臻抠抠手指头,但这也太敷衍了吧。
他坐回到电脑桌前继续制定他的各种计划,傅礼臻捡了他随手扔在床上的悬疑小说看,容悄本来还想蹭点电视什么的看一看,可林玉和保姆在厨房做饭,傅乐臻对着文档敲敲打打,谁也没工夫看那些视频消遣时间,她只好到傅礼臻身后去看书。
可傅礼臻看书的速度太快,她根本就跟不上,每次她看到一半的时候,傅礼臻就翻页了,又是国外的悬疑小说,她跟着看了半个小时,也还是一头雾水。
刚刚才看到石膏像会动,过一会儿又是女孩丢失了一枚耳钉,再过一会儿又变成了深山中废弃的小木屋,怎么串都串不出来。
人也变来变去的,一个又一个人钻出来,名字又长又难记,她忍不住嘀咕:“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傅礼臻听到她的声音极近地在耳后响起,不是很自在地往另一个方向侧过身去。
昨晚看见她之后,她的声音再离这么近,傅礼臻总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傅礼臻停下来,指着书上的某一个人名,“是凶手。”
“欸?”容悄把脖子往前凑了凑,仔细去看那一页,她的脖子从傅礼臻的肩膀穿过,长发落下垂在他身前。
“什么什么?”傅乐臻把椅子转过来,脚尖一点就着椅子滑到傅礼臻身边,他还没看完这本书呢,凶手人选在他心中有两个,他一直摇摆不定又不想直接跳到结局去看最终的解密……
他也把头凑过去,角度正好贴着容悄的头发,傅礼臻蹙眉,伸手把他推开了一些:“别靠太近。”
“哦。”傅乐臻乖乖拉远距离,热情地跟他讨论,“哥,你说谁是凶手,我觉得巴塞洛缪和克里斯蒂安都有可能……”
他说着说着又忘我地凑过来指着书上的某一段道:“就是这里就是这里,这一段巴塞洛缪在小木屋里……”
在傅礼臻的眼底,他的脸又和那一束头发蹭在了一起。
他把书摁在傅乐臻脸上将他推后:“离远点。”
傅礼臻:“……”他明明没有靠太近!
又过了半个小时,敲门声响起,来的是林玉:“饭做好了,都下来吃饭。”
上一秒还沉浸在环环相扣的疑点中无法自拔的傅乐臻立刻举起“绝食”大旗:“我是不会吃的!”
傅礼臻却站起来,径自往外走,傅乐臻目瞪口呆:“哥你这就去吃饭了?”
“我饿了。”他已经走到门边,傅乐臻一边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冲过去扑在门板上:“哥!你能不能配合我一下!”
“我饿了。”傅礼臻扶上门把手,“让开。”
他语气冷的让傅乐臻打了个哆嗦,怯怯松手。
傅乐臻看着他就真的走了头也不回,又委屈了:“哥,你不配合我,也不劝我了?”
傅礼臻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饿了就吃饭。”
看着傅礼臻独自一人在餐桌前坐下,林玉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那臭小子还是不吃?”
傅礼臻摇头:“我不知道。”
林玉叹气:“本来还以为他愿意听你的话,算了,你自己先吃吧,我再去看看。”
她已经做好再骂这臭小子的准备了,结果刚上了二楼,就见傅乐臻撸着袖子气冲冲地出来了,嘴里还嘀咕什么“人是铁饭是钢”。
傅乐臻瞥了她一眼,嘴硬道:“我吃饭不代表我就放弃让你们离婚的打算了!”
“行行行,你吃饱了怎么闹都行!”林玉笑开,拍拍他的背,“以后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那您就听我的不就行了。”傅乐臻不满。
母子三人正吃饭的时候,门铃响了,保姆从厨房里出来,急匆匆去开门,过不多久就带了一个和傅乐臻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过来,女孩的表现并不十分拘谨,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女生看到他们还在吃饭也是愣了一下,她出门的时候就已经一点钟了,这会儿怎么着也得一点半,也没想到他们的午饭居然吃的这样晚。
事实上林玉带着傅礼臻回到家里就已经十二点了,匆匆忙忙开始做饭,时间也不早了。
“楠楠来啦,吃饭了吗?”林玉看到于楠很高兴,立刻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于楠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吃啦,阿姨,乐臻这么多天没来上课,我就过来看看他。”
于楠是傅乐臻的同班同学,两家家长又是生意伙伴,平时就有来往,两人现在正处于暧昧阶段,谁也没挑明,不过常常一起吃饭出去玩就是了,想必离捅破那层窗户纸也不远了。
傅乐臻别开脸:“我说了让你别来的。”
于楠凑到他旁边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口是心非!”
林玉笑了,这些小年轻,当着长辈的面打情骂俏的,也不觉得害羞。
相比起他们这里一派轻松,傅礼臻则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余光扫到的双脚离地的身影让他原本因为吃饭放空了的脑袋再次被无数的问号的填满,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于楠不是一个人来的,从那扇门里进来的不止她一个。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没什么精神的男人,低着头笔直地穿过了水族箱和遮挡屏,嘴里念念有词,却含糊地听不清楚内容。
容悄矮下身,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能看到?”
傅礼臻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瞥了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男子一眼,抓紧时间嘱咐他:“千万不要看他。”
躲已经来不及了,容悄尽可能地往边上挪了挪。
为什么不要看他?正在傅礼臻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听她的时候,一道全然陌生的惊呼声响了起来。
“我的天啊我总算看见一个跟我一样的了!你也是跟我一样的对不对?你死了多久了,怎么死的?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为什么我们跟其他人不一样?我的天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转了多久了,三个多月了!”男人冲到容悄面前,几乎要喜极而泣,“我要是再找不到人我肯定会疯的!”
“额?”男人小心伸手在毫无反应,眼珠子也不转一下的容悄眼前挥了一下,“嗨穿着古装的朋友,你能看到我吗?”
容悄板着脸,目空一切。
男人急了,在她面前手舞足蹈起来:“嗨嗨嗨!你看不见我吗?!不应该啊你怎么会看不见我呢!!你不可能是正常的鬼啊!正常鬼刚出现就被带走了!”
他的话里信息量巨大,傅礼臻不明白容悄不说话的意图,可他想要不断地接近真相,最终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正好看见男子抓住容悄的肩,疯狂的摇晃她。
“吱——”猛然被推开的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响声,所有人都停下来,转头看向忽然站起来的傅礼臻。
林玉看着莫名其妙瞪着前方的大儿子蹙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