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厌恶赫连静一事上,两人极有共鸣。
同仇敌忾的两人边吃边商议该如何混入洛王府去教训赫连静。
七公主不待见洛碧如,也不喜张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张氏虽顶着洛王妃的头衔,却始终是站在张皇后一边,而张皇后与洛妃明争暗斗近二十载,也就维持这表面上的和气。
五公主是张皇后所出,打小与七公主不对付,上一回落水之事,五公主被元帝训斥责罚,更是彻底恨上了七公主。
皇家的血脉手足情,薄凉如水。
洛王虽是七公主的亲舅父,可七公主却甚少去洛王府,一来是洛王与洛辰脩常年征战在外,再者又因七公主少有出宫的机会,此次得元帝应允出宫是因洛辰脩封王开府,洛妃求了情,七公主才能顺利出宫。
有洛辰脩管束,七公主可比在宫里要乖顺得多。
填饱肚子的七公主有了力气,与秦慕琤聊得更起劲儿了。
“洛王府是舅父的府邸,那洛碧如虽是我表姐,可与我并不亲近,我最是讨厌她们娘俩装腔作势的模样了,当我的面谄媚讨好,背地里却说我端公主的架子,目中无人,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秦慕琤摸摸下巴,一本正经地道,“我觉着此认知是她们有自知之明,公主姐姐不与她们同流合污,自然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七公主被逗乐了,伸手轻敲秦慕琤的脑门,“人小鬼大,长大后定一肚子坏水儿,当心娶不到媳妇儿。”
“哼,我还担心公主姐姐嫁不出呢。”秦慕琤摸着脑门,呲牙笑着。
两人又笑闹起来。
慕挽歌笑看着他们,一时忘了那些烦忧之事,偷得浮生半日闲,实属难得。
洛辰脩却没这么好的雅兴,不开口则已,出声便是煞风景的。
“吃好了?”
笑闹的两人停下,俱是疑惑看着他。
洛辰脩扬了扬手,亭外候着的墨隐会意上前,恭敬地对七公主和秦慕琤拱手行礼。
“公主,小公子,请随属下来。”
七公主好奇,扭头对慕挽歌微笑,“莫不是哥哥给我和琤儿准备惊喜,这般神秘,我还真期待呢,嫂嫂要不要同去瞧一瞧?”
慕挽歌含笑摇头,“不了,你们自个儿去瞧瞧罢。”
七公主大抵要失望了。
洛辰脩何许人也,他给的惊喜多半会成为惊吓。
果不其然,七公主与秦慕琤还未走多远便后悔了,欲转身回水榭,却被墨隐给拦下了,由三五个婢女簇拥着渐行渐远。
慕挽歌收回目光,斜眼笑问,“你要将他们送去何处?”
洛辰脩捏着眉心,无奈道,“这两人凑在一处太聒噪了,吵得我心烦,让他们去洛王府折腾去,小七不待见的可不止张氏母女,对楚香寒亦无好感,想来楚香寒也是闲得发慌,恰好小七能给他解闷。”
解闷……
七公主折腾起来那叫天翻地覆才是,用解闷形容,着实是用词委婉了。
“你将受伤之事透露给小七了罢,以小七的性子,害过你的人,非得往死里折腾一番才会解气的。”
慕挽歌失笑,这厮忒记仇了,先前师兄得罪他,他隐而不发,哪里是大肚量不与计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洛辰脩有这样的耐心,且睚眦必报。
“知我者,阿挽也。”
洛辰脩微笑站起身,朝她伸手,接着道,“带你去瞧一瞧咱们府上的水牢,若有不足之处,我再命人改一改。”
慕挽歌搭上他的手,被他握住,却未用力,轻轻拉她站起,牵着她走出水榭。
将军府竟真的有水牢,这是慕挽歌未料到的。
洛辰脩一路牵着她,从水榭这边的园子出来,拐过东院的回廊,角落隐蔽处竟是一道如墓碑一般的石门。
石门前有两名护卫看守,见他们前来,护卫拉动机关,打开石门。
行至石门前,洛辰脩才松开她的手,含笑示意她跟着他进去。
洛辰脩在前,慕挽歌在后,两人进了进了幽暗的密道,有油灯照明,走了一段,便来到洛辰脩说的水牢前。
确切来说是铁栅栏笼住的方形池子,明显是特意打造成这样的。
水牢之中,一披头散发耷拉着脑袋,瞧不起本来面貌,身着异族服饰的女子双手被铁链拽住。
水只及那人半腰,但浑身已湿透,凌乱的发梢依稀能瞧见水珠滴落。
“红药一身毒,是如何将她捉回的?”
慕挽歌着实好奇,寻常人不敢靠近红药一丈内,而墨隐抓住红药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洛辰脩道,“她能易容进咱们府上,墨隐亦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趁其不备点穴后捆住,套上麻袋,让人扛回来。”
慕挽歌懂了,他早在赫连静身边安插了人。
这些日子,被他的无理取闹磨得她快忘了他的本性。
谋定而后动,事事运筹帷幄,这才是真正的洛辰脩。
听到两人的声音,水牢中的人艰难抬头,正面被散乱的长发遮掩了大半。
脸上那张易容的皮要掉不掉的,样子有些瘆人。
女子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宸王?你怎么……”
早年以身试毒,红药的嗓子早被毒坏了,开口说话,连她自个儿亦厌恶嫌弃,是以隐藏在赫连静身边,为不引人注目,她只能装成哑巴。
却不料,一切皆是徒劳。
洛辰脩早已看清一切,此刻他好端端立于此处,红药震惊不已。
“本王安然无恙,赫连溟怕是失望了,红药姑娘自诩毒术了得,可赫连溟似乎忘了告知你一件重要之事,我家王妃乃神医,你在她面前耍弄本事,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洛辰脩难掩得意,言罢,目光又回到慕挽歌身上,柔情四溢,几乎要将人溺毙。
慕挽歌与他相视一笑后又望向水牢中的异族女子,“你主子野心不小,可本事却一般般,我到底唤了他十多年的兄长,你既是他的人,今日我不会伤你性命,你若想明白了,如实交代一切,也可少受些苦。”
“慕姑娘,太子他甚是挂念你,临行前曾叮嘱我不可伤你半分……”红药再度出声。
慕挽歌讥讽笑道,“如此说来,我应当感激他的好意,这样煞费心机为我着想。”
“太子他……”
红药还想说什么,慕挽歌冷声打断,“你若还想夸赫连溟重情重义就不必开口了,我对这些并无兴趣,你还是说些我没听过且有用的话。”
红药顿时无言,她并不知慕挽歌是这般厉害的人物,只听赫连溟提过几句,唯一记住的便是他说不许伤到慕挽歌,待取了洛辰脩性命后,想法子将慕挽歌带回狄国。
今日一见,这慕挽歌并非善茬儿,太子失算了。
红药沉默下来,慕挽歌不以为意,歪头对洛辰脩浅笑,“瞧着红药姑娘似是对这水牢很是中意,既不打算说实话,那便让她好生在水牢中待着。”
洛辰脩勾唇,伸手牵住她,折身往外走。
两人才走了几步,身后再传来嘶哑刺耳女音嘶喊。
“宸王,你以为我只对你下毒?”
洛辰脩脚步微顿,却未回头,慕挽歌扭头看向水牢,红药见状,摇头甩了甩将要遮住眼睛的头发,扬声喊道,“很快你便会来求我的!”
“哈哈哈!”
“就算宸王铁石心肠,亦无法眼睁睁瞧着亲人毒发痛苦死去而无动于衷,我等着王爷来求我……”
洛辰脩仍旧一言不发,但被他牵着的慕挽歌却能感知到他的异样。
方才有一瞬,他牵着她手的力道紧了些,他并非对红药之言不为所动,而是极擅隐藏自个儿的真实情绪。
洛辰脩在意之人不多,赫连溟应当是清楚的,红药接能接触到的也只有……
轻轻挣开手,慕挽歌又回到方才所站的位置,抬眼看向牢中自负癫狂的红药。
“即便毒王亲自前来,在我面前他也不敢如你这般自大,你是有多小瞧我,以为你在七公主身上下的百日媚真会到百日后毒发才会有人察觉?”
红药的笑声戛然而止,惊愕不已。
“你、你……”
慕挽歌冷笑,“医毒本就出自一家,你下毒,我自然能解毒,区区百日媚,不过尔尔,本事尚未练到家便迫不及待出来卖弄,毒王的得意弟子也不过如此。”
“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瞧得出来,我前日才下的毒,你不可能察觉到。”红药情绪激动,奈何双手被铁链束缚,挣扎只是徒劳,嘶声吼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能轻易辨出百日媚,此毒需得发作时才易察觉,你怎会这么快知晓的?”
慕挽歌笑而不语,摸着下巴欣赏红药失控挣扎,洛辰脩又回到她身旁,冷眼瞧着红药。
“来人!”洛辰脩冷声唤道。
在一旁候着的护卫迅速上前,单膝跪地,等候吩咐。
默了片刻,洛辰脩面无表情道,“自今日起,每日取她一根手指送去洛王府,让赫连静好好观赏。”
“是,属下明白。”
护卫领命后自腰间摸出钥匙,打开牢门,站到了池子边上,不知何时,他手上已多了把锋利的匕首。
手起刀落,护卫的动作极为利落,他的手并未触碰到红药,而红药痛苦喊叫声已起。
“啊!”
洛辰脩再度牵着慕挽歌往外走,对身后的痛苦喊叫及怒骂声置若罔闻。
从水牢出来后,洛辰脩便牵着她回了寝屋,期间已命人去洛王府将七公主接回来,慕挽歌摇头而笑,“瞧你平日里对小七总板着脸,这一听说她出事,急得脸色都变了。”
洛辰脩将房门关上,从后抱住她。
“阿挽……”
慕挽歌无声笑了笑,挣开他的手臂,缓缓转过身,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含笑打趣,“王爷是要哭给我看么,这可如何是好,我只喜欢瞧美男笑。”
洛辰脩捧住她的脸,深情凝视良久,微微低头,先在她的鼻尖落下一吻,复又凝视她片刻,遂才覆上莹润丹唇。
含住唇瓣,细细品尝。
他的吻轻柔且极具耐心,并未急着攻占,引导诱哄她入境,待她回应时,他才长驱直入,勾住香舌,狠狠与她纠缠。
绵长的一吻,两人皆有些气息不匀。
慕挽歌腿脚发软,只能靠双臂攀附他,洛辰脩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抚上她的脸,眸光缱绻。
两人额头相抵,亲昵轻蹭,并无过多言语,温情的吻再起,反反复复,乐此不彼。
旖旎绵长的吻被敲门声打断,墨隐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爷,公主与小公子来了。”
好事被打断,洛辰脩懊恼不已,慕挽歌呼吸不稳,见他的表情,却忍俊不禁。
“王爷您这欲求不满的模样着实……”
洛辰脩未让她说下去,再次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一口,故作凶狠地道,“夜里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方才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慕挽歌自然察觉他身子的变化,面上瞧着他克制力极好,实则不堪撩拨的。
瞧他实在是忍的辛苦,慕挽歌便不撩拨他了,轻轻拨开他的手,退到两步之距,让他自个儿平复。
洛辰脩无奈轻叹,转过身,暗自整理衣袍,深深吸了两口气,压下涌动的情绪,待他再次转身,慕挽歌遂才去开门。
七公主与秦慕琤站在院中,见开门的是慕挽歌,顿时欣喜上前。
“嫂嫂,兄长忽然找我所为何事呀?我和琤儿正要去洛王府呢。”
未及慕挽歌开口,洛辰脩已厉声训斥,“整日除了惹是生非外你还会做什么,你已非无知孩童,行事依然这样莽撞,做事也不会动动脑子。”
莫名挨了训斥的七公主瘪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望着慕挽歌。
“嫂嫂,我又做错什么了?哥哥他又凶我……”七公主哽着嗓子,委屈极了,话一说完,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秦慕琤见状,不再往前走了,怯怯后退,生怕下一刻挨训的人就是他。
七公主抹了一把泪,跨入屋中,不再看洛辰脩一眼,就扑到慕挽歌怀里,边抽泣,边告状。
“我又没惹他,他凶我,多半还想揍我……嫂嫂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他亲妹妹?”
“别人家的兄长可不是这样的……”
“九皇兄也不会这样对我的,莫不是在哥哥心中,洛碧如才是他妹妹。”
洛辰脩无奈抚额,这丫头如今越发猖狂了,挤几滴金豆子博取同情,他只说了一句,她还喋喋不休了。
十三四岁的少女在她怀中抽泣,很是伤心,慕挽歌责备地瞪了洛辰脩一眼,又轻声安抚,“莫要哭了,他是担心你才会如此的,方才红药说给你下毒了,你哥哥急坏了。”
七公主顿时傻眼了,愣了一瞬后假哭成了真哭,“呜呜,嫂嫂你要救救小七,小七就要死了……”
洛辰脩面色沉沉,长臂一伸,拉住七公主的手臂,将她拽过来,沉声道,“你还有脸哭,要哭就滚回宫哭去,你嫂嫂身上有伤,你离她远一些。”
这会子,七公主也顾不得委屈,哇的一声哭出来,猛地扑进洛辰脩怀里,眼泪一股脑往他衣袍上蹭,却是真的怕了。
“哥,小七被下毒了,你莫要再凶小七了。”
“小七不想这么早死,哥……”
声泪俱下,哭得撕心裂肺的,令人心疼不已,慕挽歌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往洛辰脩身上蹭的七公主,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温馨。
洛辰脩虽板着一张脸,可眼中的严厉之色已散去,任怀中的小丫头发泄一通,待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将她拉开,俊眉微蹙,“可知错了?”
七公主抽泣之时还打了一个嗝,哽咽道,“小七是受害者,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