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佛系日常——雪花肉
时间:2018-08-14 07:36:42

  “咱们离他远些,万一他往后再路过,你也不要放他进来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周来运家的:“…………”这叫奴婢怎么接话呢?
  郁暖认真道:“听见没呀?”
  周来运家的老老实实道:“懂得了。”但真来了奴婢不敢拦,您要不自己把人轰走。
  待回了主屋,郁暖一个人坐在榻上,透过茜纱窗看着外头的烟雨朦胧,还有一汪清凌凌的池水,忍不住叹口气。
  好日子要到头咯。
  她摸着肚皮自言自语:“宝宝呀,你甚时候才能出来和娘亲作伴呢?”
  “还有啊,你真的只有八个多月吗?”
  “太胖了罢?我明明没吃那么多的。”
  她也不晓得,胎儿过大会不会难产啊,听上去有点可怕。她甚至不敢保证,自己有没有力气能顺利把孩子生出来,想想便有些忧心的。
  郁暖想着,又四脚朝天瘫在榻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长发凌乱铺散在榻边,她的面颊红扑扑的,睡得有些香甜。
  隔天周来运家的服侍郁暖起床。
  郁暖难得能睡到接近晌午,便有些叹气与她抱怨道:“最近愈发嗜睡了,一醒来日头当空照着,我都不想出去走走。”
  周来运家的柔声安慰她:“您已经起的很早啦,都没有错过午膳呢。”
  尽管她非常真情实感,但郁暖仍觉得自己被讽刺了。
  什么人才会每天一觉醒来吃晚饭啊?
  郁暖觉得自己忽然有了斗志,她得证明一下,自己其实没那么懒的,况且多走路也好,昨晚睡前……睡前??她好像还在担心难产来着?
  于是郁暖认真问她:“现下山上能行路没?”
  周来运家的微笑道:“能了,趁着天光整好,路也平坦,您若想要去庙里也成。”
  郁暖便点头道:“收拾收拾,我沐浴过后,想去庙里上柱香。”
  她就是忐忑的,临时抱佛脚也好,求佛祖老爷保佑保佑,让她母子平安便好啊,没人为她求,她自己求也很安心。
  周来运家的这趟没反对,笑眯眯侍候郁暖沐浴,又给她穿了件灰色的朴素衣裳,手把手将系带系上。郁暖照着铜镜也觉得好着,那可是通身的虔诚认真,佛祖一定会被她感动的。
  然而上山路上,郁暖便发现后头一直有轿子跟着,虽说算不得近,但也没有离得很远,让她觉得有些不适意。山路清幽僻静,原本她带着一个仆从走,便能感受更多妙处,如今有一堆人跟在后头,便十足的头疼起来。
  周来运家的瞧出她不乐意,也只哄她:“您为着诚心,想要一步一叩首都成,只若因此不爽利了,佛祖也不觉宽慰的。”
  郁暖看了她一眼。周来运家的自从昨儿个下午便有些奇怪。
  往常事事顺着她的,今儿个倒好,态度软和中带着强硬。
  郁暖也没有执着了,余姚山山路算不得陡峭,更遑论从庄子门前延伸出的青砖路更是平坦,但她走了小半仍是觉得受不住,只因肚子太大了,小腿肚都乏力的很。
  于是郁暖微红着脸坐上了软轿,她以为是山路太长,但到了山顶的无像寺才发觉,可能是她走路太慢了。
  这个点,寺里却没什么人。
  这也是郁暖来江南这许久,头一趟进这间寺庙,不由有些新奇。
  来接待她的是寺院的方丈,瞧着也年逾古稀了,一袭袈裟朴素得很,眉毛花白垂落,也不曾问她是要做甚,带着郁暖往里头走,步子慢的像是在散步,后头只跟了一个周来运家的,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没解释。
  郁暖总是要问一句的,于是低声道:“感业大师,我今儿个来,是为了腹中孩儿祈福,不求签文,也不做旁的……您看能不能……”
  大师顿住脚步,合掌嗓音平寂道:“女施主是客,来无像寺是缘,只福分已求,佛祖于净土早有感知,再求无意矣。”
  郁暖皱了眉,轻声问道:“您要带我去何处?旁的事体我想便罢了。”
  大师微笑道:“余姚山封,女施主既能上来,想必一早便知贵客在此,又何必退却。”
  郁暖有些惊恐的颤着眼睫回头看着周来运家的,而周来运家的头更低了些,都快戳进地里去了。
  郁暖立即顿住脚步,死也不肯往前了,只声音低柔道:“我不去啦,小小一民妇,怎好叨扰……贵客呢?”
  大师很理解的点头,却道:“然我们已至院里,施主不与贵客吃杯茶再走?”
  郁暖才发现,自己之前一直在想事,跟着方丈走路也不知拐到什么地方。
  她的紧密呼吸着,退后两步,苍白着脸柔弱道:“我的肚子有些不舒服,一抽一抽疼的厉害,现下进去便是惊扰了贵客,这怎么好的……啊,疼……难受……”
  大师的面对着郁暖,神情有些古怪,或许是他活到这么老,也没见过这么娇纵不讲道理的贵妇人,或许是因为,他看见了郁暖身后的男人。
  然后,郁暖便听见属于男人的淡淡嗓音:“传大夫来,给她瞧瞧,到底哪处疼。”
  郁暖的肩膀一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手指揪住袖口,却不敢转身。
  方丈双手合十,无奈告辞。
  尘世中的痴男怨女,恩怨纠缠,实在太复杂奇妙,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幸免,他这出家人还是罢了。
  周来运家的深吸一口气,对郁暖背后的方向一礼,看了自家姑娘一眼,满眼都是担忧,却还是退下了。
  郁暖听到男人平缓道:“昨日承蒙夫人招待。”
  她只好转身,垂着一张苍白的脸,这下肚子彻底不疼了。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却听见面前的男人没有什么语气道:“却不想,在下与夫人这般有缘。”
  郁暖听了想打人。
  她还是抿唇轻声道:“……是,有缘。”背后冷汗直冒。
  他微微一笑,示意道:“且坐。”
  郁暖不看他,却看见他面前的棋盘,错综复杂黑白厮杀,横竖她是看不懂的。
  男人一席朴素僧衣,肩宽而修韧,他将棋子一粒粒收纳回盒中,垂落的明黄色佛穗微摆,吸引着郁暖的视线。
  微风吹过,树上的落叶簌簌落下,在棋盘上,在她的发顶,她只是垂着纤细脆弱的脖颈,一言不发,乖巧的很。
  男人把黑子往她面前推,平静道:“对弈一局?”
  郁暖顿了顿,有些惭愧道:“……我只会下五子棋。”
  他沉默了。
  郁暖觉得,如果原身是郁大小姐,那一定会恨不得掐死她。毕竟身为长安第一才女,博古通今不说,下棋怎么能不会?那和草包有什么区别?
  是的,她承认,她就是草包本包。
  所以还是不要献丑了。
  灰色僧衣的男人没有再说话,但如果郁暖抬头,便会看见他眸中浅淡的笑意,但大体上他还是没有甚么神情的。
  很快,便有大夫提着箱子进院,跪在一处行礼。
  男人并不避讳道:“平身。”
  他又慢慢道:“给夫人诊脉。”
  大夫见郁暖,尚有些诧异。
  他不记得皇帝这次下巡带了皇后出来,那是一点风声也没有的。长安城中最近也流传着皇后有孕的消息,却未被证实,也不知到底几个月了,大多数人觉得确有其事,但陛下也从未亲口提起。
  却不想竟然是真事。
  郁暖只觉底下长了钉子,舒一口气,尽量语气柔和平静道:“我先头在家诊过脉了,谢您好意,不必了罢。”
  男人似乎笑了笑,带着慢条斯理的语气道:“卖寿材的丈夫聘的大夫?”
  郁暖的脸一下就红的滴血,梗着脖子羞耻极了,坐在地上身量娇小乖顺,像只被主人拎着脖子来回逗弄的兔子。
  大夫:“…………”
  所以陛下在说什么?皇后在说什么?打情骂俏还是真吵架了?
  神仙吵架他真是一句也听不懂!
  接着郁暖抖抖索索的任由大夫给她切脉,问的问题,回答的也十分乖巧。
  大夫把大多数结论写在纸上,给郁暖口述的就比较容易听懂:“因您怀了双胎,故而用膳食上头也要注意补足,平日里用膳注意均衡些,再者虽月份大了,行路比寻常妇人艰难,也不要避讳多动……”
  郁暖听了一堆,脑中轰隆隆电闪雷鸣,耳朵也不好使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怀了双胞胎?
  郁暖简直难以接受。
  她太了解自己的身体了,虽然不至于说强弩之末病入膏肓,却也比寻常人脆弱,生一个便要了命了,说不得九死一生去阴曹地府记上名姓儿了。
  两个……那岂不是完结?
  她摸着肚子的手,一下下的缓缓冰冷起来,像是所有的热度都被孩子吸附走了。
  郁暖有些怔然的抬头,终于对上男人沉黑淡静的眼眸。
  郁暖不知怎么的,眼眶酸酸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来,鼻头都泛了红,胸口起伏着有些抽噎的前兆。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这种体质还怀双胞胎,老天尽折腾她。
  她又捂着脸,觉得自己不分场合,十分丢人了。可是面对他,不知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只想哭的更大声些。
  刚开始哭的原因,或许是恐惧,可是后来又滋生了微妙的转变。
  她太过投入,令大夫也目瞪口呆,讷讷的不知怎么说,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感官麻木时,她的腰间却有沉稳的触感,她反应过来之前,却被男人毫不拖泥带水的一把抱上桌案。棋子哗啦啦掉在青砖地上,黑白交织凌乱,也敲在郁暖心头,而雪松清冷优雅的香气,却令她忽然放松下来。
  男人屈膝在她面前,他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触碰上少妇的鼻尖。
  皇帝用微凉的指节,为他的小姑娘一点点拭去泪水,明黄色的佛穗在她面颊上,沾染上她的眼泪,使她面上丝丝痒。奈何泪水却越擦越多,她哭得愈发起劲。
  郁暖听见男人低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很早前,大夫很早便同朕道,你怀了双胎。”
  “朕怕你恐惧,便不舍与你讲。然最近朕才觉得,当时的做法并不正确。”
  他像个长辈般谆谆善诱,嗓音平和而温静:“我们阿暖,不能遇事就躲。要懂得去接受它,越过它,懂么?”
 
 
第80章 
  郁暖坐在他面前哭着,仍是满怀希望逃避道:“那一定是不准确的,我怎么可能怀的是双胎呢?明明就是个女儿,她来梦里寻过我的,头上还簪了一朵浅紫的小花儿……”
  她非常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女孩,做梦都梦见给她做小衣裳,梳头发,带着孩子一道出去郊游,想想就很有童趣。那小女孩仰着头瞧她,扑闪着大眼睛软糯糯的叫娘亲,那可真是心肝都能颤个不停。长大以后闺女亭亭玉立的,相个俊俏探花郎归来,和和美美的一辈子。
  反观男孩有什么好?
  到时候还带个儿媳妇归来气她,她可要伤心死了。
  郁暖脑袋里想什么,自然不可能说出来,而她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撸起袖管面目狰狞斤斤计较开启婆媳斗争,正常人一定难以与她有共鸣。
  不但正常人不能想象,就是陛下也一时没想到这茬。
  毕竟,身为一个担惊受怕的孕妇,郁暖的情绪偶尔也十分敏感多变。
  于是他温和抵着阿暖的额头,耐性诱导她:“男孩长大了能护着娘亲,不也很好么?嗯?”
  作为婆媳伦理剧常年受众,郁暖抽噎着认真道:“长大了要护着他媳妇,不要娘亲了,媳妇和娘亲争辩了,他帮着媳妇私底下骂娘亲,他不想当双面胶,娘还不想粘着他呢,可我十月怀胎容易么我,生孩子多疼啊,疼死我算了……”说着悲从中来,竟然哭得快要避过气去。
  男人的眼睛暗了暗,捏着她的唇瓣道:“甚么死不死的,成日不懂事,从前教育你的又忘了。”
  他的手指微凉而修长,却把她的唇都捏的像鸭子嘴巴,郁暖睁大眼睛拍开他的手道:“您谁啊,我不记得您了,谁记得您从前唠叨甚么?”
  郁暖絮絮叨叨总结:“男孩都是来讨债的,不喜欢不喜欢。”
  纵使修养再好,陛下的面色也有点沉。
  谁同她灌输的这些想头?
  她自个儿只有那么小,倒是想好怎么讨厌儿媳妇了?这得多少年以后的事体?倒是异想天开起来,满脸凝重忧国忧民的样子,实则脑瓜子里头想的皆是叫人哭笑不得的事儿,偏她还这样认真。
  一旁的大夫:“…………”脖子往后缩,尽量让主子们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陛下不允许,他也不能争辩。
  可双胎之事的确非是极端精准,但医术到了一定境界,再加之观测判断,十有八九绝错不了。
  而且,说实话双胎都是女儿的可能,并不比有个小太子要大。
  郁暖脑袋迟钝的转过弯来,才发现自己话太多了。
  从知晓封山开始,她便猜到一些了,但现下这般纵着性又坦然,仿佛涓涓细流在血管中舒缓流淌,那样日复一日的常态感,她自个儿也没预料到的。
  原本的满腔怯意和逃避,竟然哭两声便跑没了,现下只剩下一点羞耻和茫然。
  她坐在桌案上,两条腿晃荡着搁在男人膝上,穿着绣鞋的脚纤巧玲珑的,不安分的扭动着。
  她偏着头慢悠悠对他道:“我不认得您,真奇怪,为甚与你说那么多话?我得走了。”
  郁暖说着,眼睛里先头便含着的一包泪水,哗啦啦流下来,但杏眸中有些亮晶晶的。
  大夫在一旁垂手候着,那可真是煎熬啊。
  夫妻吵架,他这样的外人却受罪,从将来的婆媳伦理关系,扯到夫妻情谊,扯到重女轻男(),甚至还包含幽怨的装作互不相识,那可真是有些复杂。
  说真的,他到现在还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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