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佛系日常——雪花肉
时间:2018-08-14 07:36:42

  终于陛下想起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可退下,大夫如释重负,赶紧行了礼儿,提着医药箱子往后退,却听陛下忙里抽闲吩咐道:“治喉咙的药换一套,朕看她恢复的不好。”
  郁暖睁大眼睛,觉得自己受到了置疑。
  恢复的不好,岂不是在说她公鸭嗓,特别难听?
  她说不上来自己甚个心情。
  其实他也没说甚么,但她却莫名一惊一乍的。
  这话绕来绕去也能戳中自己的七寸。她仿佛,前些日子便害怕自己的声音被某个人听见。
  虽然并不难听,却想把最美的一面都展示给他,最好最好。
  除了在原本世界的事情,她真甚么也不记得了,但以她对自己性情的了解,还有完全独立清醒的认知,郁暖这段时间一直在猜测,她或许忘了甚么。
  即便不记得了,但心怀的情感却仍旧存于心窍,毫不能忘,却仿佛没了实质的寄托,而变得自我怀疑与矛盾。
  郁暖想,她对自己的过往,或许又能有进一步的认知了。
  但忘记的东西,却让她望而却步,并不敢再多言甚么,即便心里纠结疑虑,也情愿憋着不讲的。
  她亦在思考,自己将来的路要怎么走。
  郁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感觉很复杂,但由于脑中空空一片,所以她更向往自由清净些的日子,即便没有他也好,而不是与他痴缠在一起。
  即便她仿佛潜意识里,都并不觉得他的到来很值得惊讶,仿佛他就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但毕竟是下意识的事情,在真正的思虑中并不占有主导地位。
  郁暖还想着,却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来。他把她抱得很紧,男人的力道既硬又刚强,叫她腿弯处的骨头都被勒的生疼。
  她蠕动了一下腿,暗示他力道太大了,嘴上却轻声道:“我得归去了,之前招待您的恩情,您不必记得这么牢,不如就此作别罢。”
  “叫我的夫君晓得了,那可不得了呀。”
  “他脾气很坏,而且下手又毒又不知轻重,并且不爱听劝,又非常独断专横,甚至非常霸道冷漠,并不是个好东西,年纪还一大把了,是个实打实的老顽固,故而一定要按着棺材板子抽您了。”
  挺好,九个缺点一次骂完,没想到他这般不是个东西。
  她甚至什么都不记得了,成天胡言乱语不识数脉,可闭着眼胡诌也能每样都能踩在点上。
  不得了,长进了。
  皇帝的平淡道:“应当再添一个,你夫君定是犯贱犯多,自己也便无知无觉了。”
  郁暖捏着他的衣领,认真道:“您说的对,那可真讨厌,像狗皮膏药似的,嗯……您说,我该不该跟他过下去呢?”
  男人唇角弯起:“既他那么讨厌,夫人不若与他和离,朕娶你可好?”
  郁暖道:“那可不成,他再讨厌,也卖棺材养我呢,棺材铺老板可不好当,个中艰辛您怎么懂得?做的不好了,得挨万人唾骂呢。”
  她哭完了,又不管之前在忧愁甚么了,骂他骂得眉眼弯弯中气十足,即便眼里干净烂漫,甚么也不记得。
  男人从她的语气里能断定,她不是什么也不晓得。
  只是,她自己也神智无知的,明晰些甚么,却也有大片空白茫然需要填补,即便如此尚且悠哉悠哉,懒得寻摸了。
  郁暖见他沉默,便抿了唇瓣道:“而且,讲道理说,我也不喜欢住在寺庙里,我可喜欢我的牡丹园了,庙里甚么也没有,檀香味我亦不喜欢。”
  他缓慢低沉道:“这庄子,本就是留给你待产的。”
  郁暖纠正他,笑眯眯道:“是我卖棺材的夫君准备的,和您甚么干系啦?”
  他嗯一声,并不再理会她的装傻,一提到这种无聊幼稚的事体,她便止不住的爱说,话匣子一打开就跟泄了洪似的,堵不如疏。
  就着卖棺材这回事,她能延伸一长串,闭着眼叽叽喳喳胡说。
  改天他在她口中,成了天街喷火杂耍的也不稀奇,听的人着实头疼的很。
  只郁暖身孕怀的辛苦,又是双胎,虽在男人看来仍是轻盈的,但她自己便觉得腰要被肚里的小破孩累断了,原本就脆弱的身子更是乏力,也只嘴巴能叽叽咕咕乱讲话解解乏了。
  好在他也并不当回事。
  郁暖见他温淡不语,便有些惊悚的捂住脸颊,默默闭上嘴。
  她认为,戚皇这脾气好的简直不正常。
  原著里,仿佛也只有到中年时期,他的性格才慢慢转化为温和儒雅型的,这个年纪不至于吧?提前更年期了?
  有点可怕。
  不在沉默中消亡,便在沉默中逐渐变态。
  ……她觉得抱着自己的男人属于后者。
  郁暖认真端详着他的神情,而他与她的杏眼对视,垂眸在她额前一吻,却被郁暖香软的手心抵着下颌,用力推开了。
  男人笑了笑,倒也不在意。
  她就像一只被娇惯的猫咪似的,成日要梳毛要喂食,要摸抱抱,要陪她玩要温柔,但不能随意亲她。
  一亲便拿肉垫抵着主人的下巴,威胁的喵喵叫,仿佛她当真特别凶似的。
  郁暖扭了扭身子,其实她觉得有人抱着走路也很好,因为怀着孩子走路太累了。
  可理智上她打定主意,不想走进他的圈套,即便再温柔那也不成的。
  然而她纠结着,思考着,他却一把将她放下了。
  郁暖懵懵捧着肚子,仰头看他,琥珀色的杏眼睁大了,却被男人揉了揉额头,他宽和微笑道:“不喜欢庙里,就归去罢。”
  郁暖瞪着他,又看着外头绵延的山路,弱弱道:“我走不动。”
  即便没几步路,她也不大想走,骨头懒酥了。
  她夫君替她把发丝挂在耳后,在她耳边淡静低沉道:“阿暖,走不动,你要怎么与朕说?”
  郁暖拍开他的手,绵软微笑道:“不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了解他,但她就是知道——他说的每句话都不那么片面,都含着噬骨的深意。
  她记不起很多事情,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或许以前也喜欢逼她服软。
  尽管每次开口,她或许都不那么真心,在颤栗无措中口是心非。
  但说的多了,求的多了,那也成了真的。说了一千次一万次,便真的成了任他摆布的傀儡。
  即便那是浓烈深邃的情感,也不可以这样。
  于是郁暖真的被周来运家的带回去了。
  往回走的山路都没有轿子,她只能捧着肚子,小心翼翼扶着周来运家的挪动。
  她走了半天,其实也只走了几十个台阶,即便往下走力道不那么费力,仍是忍不住喘息的。
  可她很有可能,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能连这几个台阶都走不下呢?往后她的宝宝要怎么看娘亲?
  雨后的山间有点泥土的腥味,鲜嫩的树叶泡过雨水,落在她脚边时浓绿滴翠,鸟儿颤颤巍巍站在枝头叽喳,微风慢拂过一切舒缓揉慢了时间的流速。郁暖很认真的皱着眉,小腿肚都颤着,只周来运家的稳稳扶着她,即便脚底踏过一片潮湿的青苔,她仍是稳当当的。
  她吸半口气,心里仍有半口悬着落不下。
  说不清甚么感觉,痒痒的,又恨又酥麻激动。
  于是郁暖还是顺从己心。
  发丝垂落于肩胛丝丝的痒,她洁白修长的脖颈微侧,小心翼翼,又悄咪咪往山的上头瞧着。
  清风拂过,万籁俱寂,山巅有一袭灰色广袖,修长儒雅的身影,似寒冬里的雪松久而默然的立着。俯视和仰望的距离,她瞧不清男人的模样,而男人指尖不紧不慢的捻着佛珠,明黄的穗子垂落下,于风中悬动。
  他一直在看着她。
  她记得,仿佛原著有个卑微的女人,曾以这样仰慕的口吻描述他:陛下是冰封万里的至高雪山,藏在寒凉霭霭的云雾里难以捉摸那座山峰,亦是,我心向的方向,却终年不可至。
  飘渺散漫,难以折服,却惹人心痒——仿佛永远不会有,为一人真正化为绕指柔的某日。
  郁暖鼓着雪白的腮帮子对他吐舌,又扶着肚子,善意的微笑起来。
  她慢慢转过头,唇角轻轻弯起,纤软的手掌抚着肚子,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与风儿缠绵游荡,跳跃而明快:“我都走累了,你们死鬼爹爹又哪儿去了?”
  “我都找不到他。”
  她看着碧蓝的远空,轻声自言:“那他是不是,也找了我很久呢?”
  郁暖扶着身旁仆从的手,不肯回头,语气却柔和软绵道:“没差几步了,我们赶紧的,今儿个我想亲手给我的牡丹松土修枝了。她们没了我可不成。”
  她扶着肚子,纤细的身影慢慢往下走,声音娴静随和,像是一泓温水漫漫流于心间,听上去使人舒服极了。
  山顶佛门前,男人看着她晃悠悠走远,直到隐没于视野的尽头。
  他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捻到最后一颗,深黑古朴的佛珠霎时寸寸断裂,一粒粒断线坠落于地,滚入草丛里。
  他抬眸,眼中是寂寂平淡的模样,唇角的笑意带了些幽暗的柔和。
 
 
第81章 
  天光和朗,微风轻拂,郁暖慢悠悠捧着肚子在院子里散步。
  她走的不急不缓,慢吞吞像是乌龟爬,身边的侍从们走的更慢,几乎她走三步,别人才走一步,即便是这样,郁暖还是悠哉悠哉,一会儿与身旁的周来运家的讲这个,一会儿说那个,手指点着各处,苍白的面容漂亮的不像话。
  有时怀孕的确会使得女人变得更美,由内而外的散发出贞静的韵味,而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更晶莹饱满,郁暖自己感触不深,但周来运家的满面皆是欣慰。
  自家姑娘这些日子倒是变了许多,从前总是爱蹙眉冷清,即便本身的性子难改,但面上作出的模样多少有些拒人千里,但现下不同了。
  郁暖总是爱笑,眉眼弯弯,发丝柔顺细软,总是给人一种无忧的娴静感,但其实本性没变太多——还是非常难搞的一个小姑娘。
  只是比起原先总爱一哭二闹三上吊,现下更加柔和,更加叫人措手不及。
  周来运家的便想:到底发生了甚么,我家姑娘说话做事儿都温软的不像话?这该是吃了多少苦头才转了性儿?
  郁暖走到一半,便要慢吞吞爬上凉亭歇息会子。
  而那头一早便坐了位不请自来的男人。事实上从前些日子,她不肯搭理他一个人回庄子,他也没再来打扰,两个人进入了无形的冷战之中无法自拔。
  可是到了快生产的第九个月,他却直接搬了过来,连她的意见也没问过。
  每日睡她的床,用她的牡丹园招待下属,非常的烦人。
  可最让她郁闷的是,她甚至没法拒绝。
  只是最近这几日,郁暖也不想与他计较。
  这仿佛,是潜意识里便拥有的情绪,横竖都是要见他的,和他闹别扭实在没有意义,所以还是算了。
  ——尽管,她其实并没有非常明晰他们现在的关系,但忧心的感觉已然替代了那种不知名的,发散自潜意识的无端情绪。
  她也不是学医的,并不晓得到底怎么才是最好的,但她通过大夫得知,双胎的孩子最容易早产。并且以她微末的常识也隐约记得,怀孕的时候心脏负荷会更严重,仿佛是由于血液量的增多所导致的。
  更多的依据她也不记得了。
  郁暖对自己的身体太了解了,甚么事体也没有呢,偶尔便回心绞痛两下,她不晓得原先是如何的,但现在这病是根治不好的,现有的水平顶多就是温养着不让她死掉。
  若真到了生孩子的时候,说不准便一下复发,她便没命了。
  郁暖那时便想着叹息起来,托腮默然不语。
  男人却把她轻松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担忧,所有的烦恼都会过去。”
  郁暖不能认同。
  他在郁暖的面颊上印上一个浅吻:“那些事情,应当留给你的男人来解决。”
  郁暖软绵绵挣扎两下,把他的脸给抵开,托着腮帮子不开心。
  她皱着鼻子冷道:“那您替我生孩子呗,您这么能干?”
  他无奈微笑,一只手抚着她的肚子,温言软语安抚炸毛的孕妇。
  但郁暖并不是喜欢随便发脾气的人。她也知晓,他指代的肯定不是单纯生孩子这件事。
  她身上的疾病需要得到根治,郁暖也十分明白,自己的身体一直以来更是受到了细致的温养,其中所耗费的财力和精力,根本不是她坐在屋内就能明白的。
  郁暖不晓得他是否还有办法根治,或是需要什么先决条件。
  这些她都不知道,全都蒙在鼓里,就仿佛她自己的身体是属于别人的。
  而那个人现在特别温和,她想要什么都能有,却只是没有决定的权利。
  郁暖不知道很早以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但如果她只是最最初始,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自己,她一定怎样也不会选择轻易的背叛自己的意愿,好不挣扎的成为任他摆布的宠物猫。
  她不求平等,因为没有相匹配的身份和能力,求的再多也是矫情。但她至少能躲在蜗牛壳里,哪儿也不去呀。
  郁暖想的很透彻,琥珀色的眼睛在光晕下,衬得肤色更冷白。她还是那么软,他长臂一揽便能将她搂在怀里,只是与原先相比,无论是谁都更加温柔。
  郁暖剔着指甲,这是她前两日刚做好的样式,没有太多坠饰的肉粉色,衬得她双手更是莹润无暇。
  只是抱着她的男人偏不安分,他喜欢亲她的脖子,尤其是她伤口的地方。
  没有很重的力道,但那样的触感,却叫郁暖睁大了眼睛。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声问道:“这道伤痕,它是怎么来的?”
  皇帝修长的手指捏捏她的面颊,郁暖还是能感觉到,留存在脖颈上面的麻痒韵律。
  他清淡道:“你不会想知晓。”
  郁暖:“想嘛,干嘛不想?”
  他微笑着从善如流,温和叙述道:“那是,暖宝儿趁夫君不在,用朕的佩剑自刎留下的。”
  皇帝的嗓音温和而散漫:“当时,你的血洒了满地,斑斑驳驳沾染在雪白的毛毡上。朕抱着你,满手都是你的血,一直往下滴,怎样也止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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