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佛系日常——雪花肉
时间:2018-08-14 07:36:42

  深夜里帷幔中只余昏黄诡谲的灯光,而皇帝的眼眸漆黑的不余一丝光芒。
  似是红日终于沉落地平线下,天地落入寂寂黑暗中。
  在女人甘美熟睡后,他不紧不慢的起身,拿出深黑的铁链,动作轻缓而无声,他俯身慢慢亲吻着她光洁细白的脚踝,一边把铁链慢悠悠铐在她脚腕上,再趿着黑靴披着朴素的长袍下地。
  修长的指尖捻了竖起的玄铁匙,他把唯一的解脱扔入长窗外的镜湖中。
  水波漾起,溅出一朵小小的花朵,在蝉鸣的夜里几无动静。
  月色婉转阴凉,在湖泊中倒映出万物隐约的模样,而他站在床边默然不语。
  接着,男人很快便隐约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的唇角甚至没有动,但沉黑的眼里透着幽凉的笑意,似乎在微笑,又仿佛只是冷漠寂寂。
  画面微微偏移,郁暖自己梦中的眼睛也对上他的。
  皇帝深邃的黑眸在夜月下,充满难言的阴沉和幽暗,似是渴极了终于得到甘霖的恶鬼。
  郁暖吓得汗毛竖起,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霎时间耳边风声簌簌,她睁开眼时眼前已是熟悉的帷帐,而她自己正靠在皇帝的怀里,面色煞白而冰冷。
  她不晓得到底发生了甚么,梦境里的事体格外真实,仿佛是预言,又似乎并非如此。
  他拍着郁暖的脊背,柔声问道:“阿暖怎么了,嗯?”
  郁暖糯糯道:“……我,没怎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纤白的手指绷紧泛白,拽着他的衣襟怔然不言。
  他缓缓道:“我们阿暖梦里的长安,是甚么样的?”
  郁暖在他耳边,顿了顿,才轻声道:“很好很好。”
  “有你,也有我们的孩子。而我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从未再离开。”
  她说着,把脑袋埋在男人怀里,露出一个柔柔的笑:“你很欢喜,我也很欢喜呢。”
  郁暖又轻声和他说道:“只是长安没有江南气候好,我身子又不适意,故而一辈子都没能再长途跋涉去江南瞧一瞧了,是有些遗憾。”
  郁暖轻柔叹惋起来:“梦里的事体,也做不得真,或许梦境和现实相反呢。我下半生未必那么愉悦,可能还能归来江南罢。”
  她甚少说那么多话。
  皇帝慢慢笑了笑。
  他顺着她的话语道:“不急,朕的阿暖喜欢这儿,便多呆一会儿。”
  他说完,便抱着郁暖合眸,像是很快入眠了。
  而她睁着眼胸口略微起伏,眼睫在面容上打下一点阴影,始终难以再安眠。
  最终,郁暖仍是决定,要过一段时日再回长安。因为她从本心都开始排斥回长安这件事,一想到要归去,便总是睡不着,也难以安心,早上起来容颜憔悴,眼底带了些青黑。
  她同他说起自己打算的时候,皇帝正在擦拭六合,他修长干净的指节握着布料,一下下极有规律,没有分毫偏差。
  他把剑熔了,又重新铸了把全然一样的,也不知是甚么意思。但他现下每日晨起练剑时,都会将六合带在身边。
  郁暖今日起得很早,裹着兔毛兜帽站在树下,又戴着兔毛手套捧着暖和的手炉,刚到秋日,她便这样受不住。
  郁暖轻声对他说道:“我想着,还是在丰都多呆一会子,过些日子便回长安去。”
  他把剑势收回,面色温凉淡静,缓缓以布巾擦拭剑刃,慢慢道:“衬凭你。”
  郁暖抬头看他,通过六合剑刃的倒影,寒芒冷冽刺眼,而她似乎隐约看到男人眼中隐晦的幽暗,带着慢条斯理的意味。
  可是,和他少年时的锐利和目空一切不同,他面上却有些微淡静和缓的笑意。
  郁暖顿时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了,于是耷拉着尾巴坐在一边,有些好奇的看着六合剑。
  她一时兴起,对他托腮道:“这把剑看上去好不一样,剑柄比我见过的都要长,您能借我瞧瞧么?”
  他看了她一眼,温和道:“女人不该触碰这些。”
  拒绝的温柔,却果断到不留余地。
  郁暖想起他之前说的话,仿佛她从前便是拿着六合自刎的,于是也有些悻悻然。
  她又在心里添上一句:不否认他是个直男癌的可能性。
  当然,再是直男癌,也是个有涵养高智商的绅士直男癌,那可难对付多了。
  郁暖撇撇嘴,又慢吞吞抱着手炉走了,她想看看儿子去。
  从前觉得闺女好,可临了了,又舍不得儿子。
  她认为自己的梦境是忧思过甚的缘故,但有时近乡情怯,精神状态最近也不好,还是一个人思索调整一下再回长安。
  为了儿子,她也不能耽搁太久。
  郁暖走后,她身后的树旁起了寒风。
  红黄相间的树叶簌簌抖动,一点点交织着垂落,剑刃被强韧可怖的力道直接嵌入青砖间,裂缝丝丝皲开,男人修长冰凉的手又将剑悠悠拔起,行云流水般套入剑鞘,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温柔笑了笑。
  郁暖去了屋里,两个孩子正熟睡着。她看了看女儿,又给儿子掖了掖被角,轻吻了小孩柔嫩洁白的面颊。
  儿子似乎醒了,喉咙里哼哧哼哧像只小猪,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懵懂而纯洁,好奇的滴溜溜瞧她,又伸手去啊啊够郁暖垂落的发丝,奶音稚嫩。
  由于没有长奶牙,哈喇子都流下来,小宝宝不哭不闹,就是瞧着母亲咯咯笑。
  郁暖怕他吵醒阿花妹妹,于是抱着哥哥出门,在外间娴熟的把他抱在怀里,慢慢柔缓的拍着背,轻轻叹气。
  郁暖掂着哥哥在怀里,他咯咯直笑,哈喇子流在围兜兜上,而他娘亲则小声道:“娘亲很快便来寻你的。你不要难过,你和阿花妹妹娘亲都喜欢。”
  她垂眸拧眉,不情不愿添了一句:“还要听父皇的话。”
 
 
第86章 
  郁暖脖颈上尽是细密的汗水,面颊晕红,在凌乱的床铺上抱着他的脖颈,眼眸润泽含着水汽,支起身子对他说:“陛下,您回了长安不准找野女人。”
  陛下:“…………”
  临别前夜,本有意温存,郁暖一夜都没来得及说几句正经话,现下一开口便非常搅兴。
  陛下冷静道:“嗯。”
  郁暖信他,但其实碍于原著里的戚皇这么多后宫,其实想想还是有点迷离的。
  其实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没道理他就完全没有收后宫的心想。
  郁暖眯起眼,戳戳他的面颊,两根手指戳出一对酒窝,偏偏他这般无甚表情,看着她,便显得非常可怕。
  于是郁暖立即松了手,抱着被子起身撇撇嘴道:“甚么姐妹花小公主美貌清冷小道姑忠心耿耿小女仆……您最好不要想,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回去了。”
  陛下:“…………”
  他难得面色有些复杂,摸摸她深棕的长发,把郁暖拉回怀里,慢慢教育道:“你也该长大了。”
  郁暖一把拍开他的手,凑近盯着他的眼睛,眯起漂亮的杏眼道:“您是不是还喜欢大胸长腿的女人?或是野性难驯的?还是脸蛋清纯身材火辣的?”
  他闭眼面色平淡,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郁暖才哼一声,从他怀里滚出来,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道:“臭男人,讨厌你。”说着又闭眼不理他。
  皇帝自然知道,郁暖并不是真的生气,她失了记忆后与从前并不全然相似,大多时候更不着调了,说话做事既软又温柔,礼仪各样都是闺秀中的标杆,也比原先还要惹人怜爱,只一颗心却跳脱得不成,全然不像是个正常女人。
  叽叽喳喳能吵得他头疼。
  有时明明像是在开玩笑,小姑娘的神情烂漫柔和得紧,看着他时却像是带了点考量认真,转眼又似天边的云絮,轻薄而捉摸不定,再抬眸时又是懒懒散散的软和模样,一身骨头都要酥掉了。
  于是他也并不多搭理郁暖,若要哄她,其实皇帝也并非没有耐性,但他都能想象哄了几句之后,郁暖可能又要抓着他问甚么。
  譬如这样:
  如果是美貌的小道姑,您喜欢甚样的?姐妹花呢?喜欢长腿的多些,还是细腰的多些,姊妹两个长得一样,一个明艳一个清纯是不是更好?你欢喜肤白的多些,还是小麦肤色的多些呢?您觉得若是没有我在,后宫要收满多少个才算圆满?如果您有嫔妃,她们偶尔闹起来会不会有一点点烦心?
  每个问题都像是在闲聊,语气软绵绵的带着散漫的笑意,话又特别多,但皇帝很清楚,每个问题都别有深意。
  一旦回答错,她能十天半个月不搭理他。
  上趟郁暖问他,自己有无变化,他没能夸在点上,也一日没被搭理。
  她就是剔手指也懒得与他说话,没有摆脸色,也没有闹腾,就是不说话而已。
  可见美丽的女人总有玲珑七窍心,即便这个小姑娘没有那么聪明,但考验她的男人时,仍能作天作地变化万千。
  娶个年少天真的妻子,便只有这点不好。
  她太鲜活了,年长的男人很难彻底理解她的喜好和小心思。
  就好比她爱的那些话本子,没有逻辑也毫不动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比破铜烂铁还不如,但小姑娘就是能看得眼泪水滴滴答答流,这大概也是话本唯一的价值了。
  成熟久经世事的男人,和涉世未深一派天真的小姑娘,有时总难以互相理解。
  郁暖也不搭理他了,她一个人蜷着闭眼睡觉,忽而想起他明日就要走,她怎么也困不起。
  她现下的心情很复杂,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罢,老公都要走了,她居然说话还这么无厘头。
  你怎么这么话痨又这么傻啊阿暖!
  她脑中乱糟糟的,但想了半天,却想起自己有事儿没做,于是腾一下起身扯着他,颠三倒四说道:“我、我要喝避子汤,您快叫人去准备,我都给忘了……”
  今晚只一回,郁暖便不肯了,也累得有点糊涂,但想起几月前生产的痛苦,也一点都不想再怀孕。
  况且她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宜孕育子嗣。
  他只是合着眸,温和道:“不必特谓用,你暂时不会有孕。”
  他说着便又不理她,像是睡着了。老东西装得可真像。
  郁暖自然信他的话,但心中的惊讶也止不住。
  她不知道是自己生活中的哪一个环节,决定了自己不会怀孕,但细细想来,还是有些骇人的。
  郁暖出了冷汗,却也不晓得在害怕甚么。
  事实上她喜欢上他开始,难道没这样的成算吗,若说她不晓得戚皇是怎样可怕的男人,怎么也说不过去,这理由听上去就很傻。
  于是郁暖想通了,便不肯细思,只抛在脑后,自己蜷成一小团睡着了。
  当晚,她仍是做了一个梦。似乎和以前梦见的没什么不同,仍叫她揪心昏沉,醒来却忘得一干二净。
  身边冰冷而空荡,他亦不在身边了。
  问了周来运家的,郁暖方知他在今日寅时便已离开山庄。余姚山上虽有守军驻扎,却非是整个军队的本营,而他是个向来极端守时刻板的男人。
  她坐在床边,有些发怔,长发披散在床铺间,衬得面色更是苍白。
  郁暖本想着,早起还要问他一些事,可现在这样的事体却变得无限小,全然占领不住丁点心地儿。
  她一下坐起来,对周来运家的轻声道:“他现下到了哪里?”
  周来运家的道:“这个时候,您再梳洗也赶不上了,不若用了早膳再歇息一会子,等晌午的时候……”
  郁暖却道:“我只远远的瞧一眼。”
  周来运家的明白过来,于是点头,给她很简略的梳了妆,便带着郁暖去了山顶的无像寺,那儿有一处高塔,虽不能俯瞰丰都,却能隐约见到城门。
  或许缘分足够,她的姑娘还能瞧见队伍的末尾。
  郁暖没什么难过的,但只是有些惆怅。
  她提着素色的裙摆上塔顶时,恰好又开始落绵绵细雨,郁暖只得撑着伞在塔上瞧,素色的衣袂在雨中微拂。
  其实她甚么也看不见,能见到的只是隐约的一道,但也止不住心头的痒意,又鼻头酸酸的要落泪。
  皇帝下巡离开时是不容许百姓围看的,故而那条大道四周萧条而整肃,只有附近住着的百姓能悄悄把窗棱开条缝隙,一睹皇帝下巡的长队,后面黑甲的兵士一直绵延至丰都长街的尾端,却从头到尾军纪端整分毫不乱。
  郁暖裹着厚厚的斗篷,抱着暖炉垂下眼眸,看着远方新月湖中因为落雨而四起的烟波。
  陛下离去前那几日,也不曾责怪她不懂事。
  男人只是把她抱在腿上,一句句温声叮嘱她要好生用药,不能睡得太夜,捏着她的手腕碰碰胸口,抵着她的额头问我们阿暖还疼不疼。
  接着他哄她睡下,才复起身批折子,皇帝每日都没有空闲和歇息,却并不露出多少疲惫。
  但郁暖却知道,他这样的一国之君,日子过得丁点都不轻松。和心爱的女人谈情说爱的时间都要硬挤,根本不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有空闲。
  待到全然瞧不见了,已是半个时辰以后,郁暖一直站在那儿,直到整座丰都都漾起浩渺的烟波,远方白蒙蒙的云雾缭绕起来,她才收了伞,一步步向高塔下走。
  离去前又见到那位老僧,郁暖只是远远的双手合十,却没有再上前说甚么的心情。
  只感业大师却走上前,对她合十道:“女施主又至无像寺,老衲见您神色忧虑彷徨,不知能否为您一解其惑?”
  郁暖看着他,微笑着轻声道:“方丈是尘世外之人,我身处红尘之中,我的困惑,您无法解答。”
  方丈却捋着花白的胡须,缓缓摇头道:“此言差矣,佛法能通融万物,能解万惑,这也是我佛缘何精奥之处。”
  郁暖想了想,只是挑出一样烦恼,说道:“如果因为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而耗费心力,让它成为我的心结,并且疏远了本该极重要的人,又要怎么办?”
  方丈叹一声,缓缓道:“佛法有云,诸法因缘生。一切是非纠葛皆因彼端缘起,故而老衲认为,虚无缥缈的只是您眼见,实则根实而凝。老衲无可解,一切也只看缘法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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